这处洞穴大厅里堆满了圆滑的石子,有黑色、绿色、红色,黑暗中用手电照上去,反射出很美丽的光泽。我捡起一颗石头观察了一眼,原来那些石头都有冰膜包裹着,难怪看上去很滑溜,还会反射手电光。张一城见我分心了,便催我跟紧他,别他妈为了几块破石头而走丢了。
我们都是沿着洞穴边缘走的,一直没有踏足洞穴中央,一来是出口应该在石壁上,二来雪豹惨死在那头,恐怕那里藏了肉眼察觉不到的危险。绕着洞穴边缘走一圈,估摸有几里长,至少花十分钟。不是我们走得慢,而是地形的问题,洞穴里面并不平坦,光是边缘地带就经常大幅度起伏。再加上要警惕四周的埋伏,以及光线不明亮的因素,十分钟已经算快了。
问题是,我和张一城绕了一圈,屁眼大的裂缝都没有见着,根本就没有出口。
胡亮还在跟库恩说话,我远远看见那边营地的火堆,愈加焦急起来。杨宁还在发烧呢,在高原发烧很危险的,韩小强能够照顾得了她吗。张一城也很急,他用枪柄到处敲满是棱角的石壁,以为真有机关呢。我吐了口气,看了看洞穴中央那团黑暗,发现又出现了两只冒着青光的眼睛——又有一只雪豹出现了!
张一城听我轻声叫了他,马上叫要开枪打死雪豹,以免那只凶猛的野兽咬死我们。我心生一计,赶紧制止张一城,然后把手电都关了。张一城很快明白我的想法,只要跟着雪豹,也许就能找到出口,这些野兽总不可能凭空冒出来。幸亏那只雪豹没看向这边,转去盯着营地的火堆了,并没有注意到站在洞穴边缘的我们。
许久,雪豹都站着不动,由于没有光线了,我们只能隐约看见那两只冒光的眼睛。如果营地那边的火也熄灭了,可能发光的眼睛都会看不见。我倾向于把手电灭了,这样就不会用光刺激到雪豹。那只雪豹沉默地站了很久,然后走到死去的雪豹旁,舔了舔同伴的尸体,低头站着不肯离去。
张一城是急性子,等不及了,便想打死那只不知死活的雪豹。我出声叫张一城别急,敏锐的雪豹终于发现了暗处的人类,它就立刻转身奔进身后的黑暗中。我见状就急奔过去,机会难得,只要跟着雪豹,我们就能找到出路了。这些声响也惊动了库恩,胡亮一直在分他的心,可库恩还是疯叫了一声,把我们都吓了一跳。这喊声我认得,就是先前从飞机和裂缝里传出来的惊叫声,原来是库恩是疯喊,老子还以为见鬼了。
胡亮见我们去追豹子了,他就极力安抚库恩,让库恩又把头背对着雪豹出现的地方。我和张一城把石头踩得哗啦哗啦地响,雪豹跑得太快了,一下子就没踪影。当到达洞穴中心时,我就忍不住停下来喘了口气,在高原雪山上奔跑真是要老命啊。张一城在祁连山追猎物是家常便饭,看我停下来休息,他就骂我没出息。我没力气解释,弯着身子喘了好一会儿,却听到张一城又往前面跑了。
这里已经是洞穴中心了,营地的火光触不到这边,我们都没开手电,完全是瞎子般的奔跑着。我害怕有什么陷阱,于是就立刻打开手里的电筒,结果就看见张一城不是跑开了,而是滑进一个石子小坑里了。我刚想把张一城拉起来,却发现前面的情况不太对劲,再直起身子看着前面,立刻惊呆了。
原来,洞穴中心并不是空荡荡的,那里竟有一根粗大的天然石柱,与地面呈约五、六十度的斜角,连接到洞穴的穹顶。说是柱子,其实不然,应该说是一个巨大的阶梯。而在这道大石阶的侧面,绘了一幅幅生动的彩色壁画。可这道石阶似乎被人用冰块冻住了,因此壁画一直被封存在清澈的冰块里,不像先前的壁画已经褪色了。
我忘神地举起电观望,那些壁画没有人类,也没有动物,只有用骨头堆积成的城池。那些骨头有动物的、也有人类的,更不乏人类与其他的骷髅头。库恩老说他从地狱而来,估计就是看见了这幅壁画,以为这就是所谓的地狱。可奇怪的是,那道壁画里的骨城上空,绘了好多黑云,云里隐隐有金红色。长长的壁画里,这座骨城把石阶的侧面都占据了,而在那些黑云的上空,有一道长到覆盖整座城池的金光色光芒。
黑云和金红色光芒究竟是什么东西?
我看得痴迷,想要了解冰封壁画的秘密,直到张一城骂咧咧地爬出来,我才醒过神来。张一城见了壁画,一点儿都不好奇,还说这种古壁画在祁连山也有。他听老爹说,那种壁画的颜料都有特别的材料在里面,如果是普通的颜料,在冰块里一样会褪色甚至改变形态。我越发好奇,是什么人在雪山绘出神秘的壁画,他们要记录什么历史事件,这和驼峰航线时常飞机失事会不会有关系?
“你别看了,又不是艺术家,都是粗人!”张一城完全不感兴趣,“你看这个东西,不如去看杨宁!”
我听到杨宁的名字,心跳加快,于是移开了视线,走到大石阶的下面。一抬头,我和张一城都看不见上面有空,这很正常,在雪谷里可能还是黑夜呢。石阶应该是天然形成的,除了两侧有修饰痕迹,在表面却是坑坑洼洼的,就如荔枝果皮一样。雪豹应该就是从这里跑上去了,我提起勇气,不再去管冰封壁画,与张一城迈上陡峭的石阶。
这道石阶有几十米长,从这可看出洞穴有多高多宽,走到顶上在去看营地的火堆,就跟一颗火星差不多了。我忧心冲冲地回头,感受到前面吹下来一股很强的冷风,尽头果然是个出口。张一城跟我加快速度,一口气跑过了石阶最后的一小段距离,马上就看见了一个石屏风大小的洞口。洞口外是满天的风雪,夜里肆虐着雪山,看情况应该是雪谷里的一处角落。
我正高兴地想,可以去接杨宁了,却看见洞口忽然出现了两个人影。那两个人影朝石洞里喊了几声,虽然我和张一城听不懂,但却知道那是日本话。刚才开着手电走上来,光线穿出了石洞,映现在雪谷里,估计鬼子才发现了我们。一看见有人从石洞口走出来,鬼子就举起枪,趁我们不备就连开了两枪。
砰!砰!
?《死亡航线》26.不肯现身的救星
枪声在雪夜里异常响亮,被日本鬼子干死,那是莫大的耻辱,下到黄泉都不好意思跟其他战友见面。可我却不觉得身上疼痛,一点儿都不疼,这不是中枪的感觉。没等我反应过来,那两个日本鬼子就倒在雪地,不能动弹了。张一城也愣住了,刚才都以为死路一条,但峰回路转——两个鬼子被人用枪打中头部身亡。
当然,这不是我们开的枪,鬼子被人从侧面打中太阳穴才死的,血液还冲到了另一边,染红了白色的雪地。有人打死鬼子,救了我们,那就是友非敌。我大胆地跑出石洞口,想要看看是谁救了我们,可雪谷里只有蒙蒙的雪雾,看不到一个人。晚上的能见度很低,空气团余部持续影响着雪山,有心躲起来的话是轻而易举的。
张一城没看见救我们的人,马上就戴起面罩,踢开挡路的鬼子。我没看见那位救星,不禁地失望,难得遇到个朋友,干嘛做不留名的好人。话说回来,子弹射过来的方向是往雪谷最里,那边就是我们最初选择的山洞。也许韩小强走出来找我们,看见鬼子乱打两枪,然后就跑了。可我不相信韩小强有这种枪法,他现在站都站不稳了,哪有力气拿枪。
石洞是在雪谷的一个低坡下,还未到出口时,就已经有很厚的白雪涌到石阶上了。我们爬上来以后,远远就可以一座雪山上有一只老鹰般的黑影,停驻在半山腰上。我一看就想,那应该是赵菲的飞机,只要继续往里走,就能找到韩小强和杨宁了。张一城和我都不待逗留太久,库恩精神有问题,万一发狂起来,胡亮就没有帮手了。
在出发前,我先蹲下来摸了摸日本鬼子的尸体,张一城看见了就骂:“你摸鬼子干嘛?山里又不是没有女人!”
我是想确认鬼子的来历,看看他们是坠机到这里,还是有基地在喜马拉雅山上。如我所料,这两个鬼子都是飞行员,从他们的着装能够看出来,他们身上也没有重要的军事文件。鬼子的已经很消瘦了,一副营养不良的样子,估计比我们还早坠毁在这里。但是,飞越驼峰航线时,鬼子通常只在云南那一带围追堵截,没听说也没见过鬼子跑到喜马拉雅山。
张一城回忆道:“我们出发前,不是见过三架日本鬼子的零式机吗,难道那时不是第一次来喜马拉雅山了?”
“现在人死了,估计没法问了。”我惋惜道,其实惋惜也没用,因为我不会日语,不能和鬼子交流。
“鬼子多一点正好合我胃口!”张一城冷笑一声,“我没打算活着走出喜马拉雅山上,在老子去陪雪山上的战友前,多干掉几个鬼子!”
我也想多杀几个鬼子,可在雪山见了几次鬼子,他们真的都是坠机到雪山上吗,跳伞生存率不可能这么高。这点不骗人,那时候的跳伞技术不如现在完善,而且好多人是从没学过跳伞的,这也是驼峰航线死伤重大的一个原因,主要是大家都没时间学了,当时战事紧迫啊。特别是那油桶里的日本人尸体,居然会出现在我们的飞机上,大家都不承认是自己搬上来的,一想到这事情就头大。张一城见没有什么发现,便催我快点去找杨宁了,不要拖延时间。我站起来,没多说什么,拿着枪就往雪谷里走。
之前,见识了好多可怕又费解的事物,我慢慢变成了惊弓之鸟,张一城也疑神疑鬼,总觉得看不透的雪雾里有什么东西在盯着我们。
“老子总觉得浑身不舒服,刘安静,你是不是也一样?”张一城隔着面罩问我,声音不清不楚的。
我捂着面罩,点头说:“早就浑身不舒服了,真想舒舒服服睡一觉。”
张一城不耐烦道:“谁问你那个!我是说,你不觉得有人在偷窥咱们吗?”
我心中一紧,环视了四周,没有发现,便摇头说没感觉。可经张一城提醒后,不知是心理作用还是真有人偷窥,我觉得如芒在背,雪雾里有几对眼睛在监视我们的一举一动。有了这感觉后,我加快了脚步,生怕又来一颗不明的子弹,打破脖子上的脑袋。过了十几分钟,我们好不容易到达赵菲飞机撞上的山崖下,绳索还垂在地面上,可裸女石像却不见了。
我抬头看了看,那上面应该没人了,刚才的经历就像做梦一样。如果有机会走出雪山,跟战友提起石头能动,谁会相信呢?我只看了几秒钟,然后就和张一城继续往雪谷里面走,不一会儿就看见一只雪豹的无头尸体,还有个五指黑石山。这算是一个路标,提醒我们就快到山洞那边了,一想到马上又能见到失散三个月的杨宁,我情不自禁地有点开心,又有点担心。
小小的山洞里,火光还在摇晃着,杨宁半睡半醒,高烧也没退。韩小强在旁照顾杨宁,不时地伸头出来看我们回来没,当看到张一城和我出现了,他马上问刚才跑到哪去了。我嘴皮子已经干裂了,跟缺水的稻甜一样,回去烧了一口盅热水饮下才有力气开口。张一城比我好不到哪去,他脸上的伤疤结出冰霜,眉毛和胡子都是白的,像一具冰尸。
韩小强知道催不得,便等我们暂时恢复了,才继续问刚才的情况。我将经过简单地讲了一遍,韩小强瞠目结舌,完全不敢相信。杨宁倚靠在石洞里,眼神迷离,叫了她的名字,却没有回应。我们身上没有药物,只能多给杨宁喝点水,吃点食物,其他事情都做不了。杨宁神志不清,喝的水都流出嘴巴外,哪还吃得下,除非给她注射营养液。
张一城等我把水烧热了,杨宁喝过了,他也要了一口盅,边喝边问:“小强,你刚才没出去找我们吧?”
“我一直在山洞等你们。”韩小强否认,“就算我想出去,也不能丢下杨宁吧。”
我疑惑道:“那就奇怪了,刚才是谁救了我们,又不肯露面?难道长得特别丑,不敢见人?”
“会不会是那个赵菲?”韩小强猜测,他已经知道赵菲的事情了。
“也许吧!”张一城不愿多想。
可我却觉得这不太可能,先不说赵菲脑子乱了,单说她那本日记,画了多少肢解尸体的情节。要是看见雪山上有坠机生还者,赵菲估计拿枪先打死,然后再把他们做成肉干,怎么可能出手相救。光从这点上来看,赵菲不是救我们的人,现在她都不知道跑哪去了。多年来,赵菲一个人生存下来,没有与库恩见过面,这之间也显得很奇怪。
就在我们讨论时,杨宁终于睁开了眼睛,这一次眼神比原来要精神多了。我开心地想问杨宁觉得怎么样了,可她却眼睛圆瞪,一脸惊恐地推开我,缩到山洞的里面。我本来想把手搭在杨宁肩膀上,见此状况就惶惶地把手缩回来。张一城放下手里的口盅,骂我是不是想趁机轻薄杨宁,搞得人家那么害怕。
我不服气地呸了一声:“你才会趁人之危!我是那种人吗?”
杨宁嘴唇抖个不停,惊恐地盯着我,那眼神很像她打死鬼子时的样子。我顿时有些心慌意乱,摸了摸腰间的枪,怕被杨宁抽去了,幸亏还插在后腰上。杨宁好不容易清醒,现在又疯癫起来,真是让人痛惜。我想安抚杨宁,可她根本不让我靠近,嘴里还呢喃着“你是鬼、你是”的疯话。
张一城看战友变成这样,也不忍心,于是就叫我退后,让他去安抚杨宁。令我纳闷,韩小强和张一城靠近杨宁时,她却慢慢卸下了防备,没有那么激动了。经过张一城循循善诱,杨宁忽然举起右手指着我,颤声道:“刘安静……他死了,我亲眼看见他死了!现在这个是鬼!”
?《死亡航线》27.千万别看
我忍不住皱着眉头,好好的女英雄,怎么成这副模样了。杨宁说我是鬼,那就是算我是吧,和战友没啥好计较的。可好歹大家都是当兵的,谁没杀过人,有必要怕鬼吗?张一城和韩小强没把杨宁的话当真,都会意地笑了笑,只有杨宁把神经绷紧。受到笑声的感染,杨宁慢慢不紧张了,还敢与我四目相对了。我不想为自己辩解,便对杨宁说就算自己变鬼了,也不会害战友,何况我和你是好朋友。
杨宁好不容易点点头,放下心中的恐惧,把蜷缩的身体舒展开来。我把人哄好了,又喂这位可怜的战友喝了点热水,心里却赵菲连个朋友都没有,比杨宁还要可怜。可惜我们现在是泥菩萨,没办法帮到赵菲,要不真想带着她一起离开喜马拉雅山。
看到现在,可能你们会觉得我把雪山上的情况描述得太夸张了,一座雪山应该很容易走出来。诚然,现在爬喜马拉雅山的人太多了,成功登顶的人不在少数。可那些人全身都是专业的爬山装备,事先做足了功课,不仅选择天气最好的时间爬山,还有一群没有受伤生病的伙伴互相照顾。而我们呢?先是跳伞受伤,被神秘危险伏击,又没有爬雪山的东西,食物和药品都无法补给。我们坠机的位置在喜马拉雅山的北带,现在把北带叫作大喜马拉雅山带,海拔都在
6000米以上,这里冰川纵横,雪峰林立,根本不是登山者的首选之地。
那天雪夜里,我看杨宁不再抵触我了,又担心胡亮等急了,便叫大家收拾好准备出发去库恩的营地。杨宁哆嗦个不停,高烧持续着,我就把从赵菲那搜刮来的皮毛都包在她身上,接着叫她趴到我背上。一开始,杨宁不肯动,后来我回头催了几句,她才唯唯诺诺地爬上来。张一城摇了摇头,我知道他的心思——杨宁命不长了。在高原雪山上发烧很危险,现在没有药物治疗,又不能马上离开这里,大家都束手无策。我们全知道这个情况,可谁也不说出来,害怕一讲就成真了。
我五味杂陈,背着杨宁在风雪里疾行,心里不停地求上天多给杨宁一次机会。
杨宁出身于青岛,家境殷实,是做大生意的。日本侵华时,他们一家本来有机会到英国避难,可后来杨宁从英国留学回来,毅然加入了抗战队伍。杨家俩老拧不过女儿,也放弃了去英国的机会,还把家产捐给在前线打仗的士兵们。杨宁巾帼不让须眉,很多次都英勇杀敌,当了飞行员后更争着接任务。要知道,每次飞驼峰航线,都可能是最后一次呼吸空气,是去和死神打交道。
我想起这些,眼睛和鼻子又酸又热,战友们每一个都付出了那么多,他们不应该死在雪山上,更不应该死得那么惨。我渐渐地流出眼泪,冷风一吹,热泪瞬间就冻在脸颊上。我宁愿自己死,也希望能把杨宁送出雪山,能给杨家俩老一个惊喜。三个月前,我亲眼看到杨家俩老悲痛交加,却忍住眼泪的样子,心里像被刀割一样,到现在都忘不了。
“挺住啊,杨宁,我们一定可以走出去的!”我在雪夜里鼓励了一句。
杨宁在我背上,无力地张口道:“我要死了,是吗?”
“你不会死的!”我咬牙背着人,再次加快速度。
“我死了,正好可以去陪你。”杨宁的声音越来越弱,几乎快听不到了。
我苦笑一声,为了不让杨宁在想她快死的事情,因此转移话题:“我不要你陪我,我要你去帮我报仇,把鬼子都杀了!”
杨宁却在我背上断断续续地说:“杀你的不是鬼子……杀死你的是一个女人,一个短头发的女人……”
“你说什么?”
我半扭头地问,杨宁却两眼一闭,不知是没有力气讲话,还是再次因高烧而昏迷。在雪谷里,我走最前面,加上杨宁气若游丝,那段对话没有别人听到。张一城背了很多东西,手里还提着雪豹的干粪,和韩小强一样落在后面。我回过头继续向前走,心里有种奇怪的感觉,杨宁真是在说疯话吗,为什么刚才她说话时显得很正常。
路过断头雪豹的尸体时,张一城叫我先等一等,他要拿刀割几块肉下来。我着实饿得慌,恨不得直接趴在雪地上吃肉,所以停下来等张一城。韩小强吃力地跟上来,趁隙问我赵菲的飞机在哪里,他想把赵菲求救用的无线电拿来求救。对于求救的事情,我跟胡亮已经商量好了,不想给战友增加麻烦,驼峰航线运输的物资必须及时运到前线。反正时间过去那么久了,云南方面知道我们出事了,不如自己想办法。
韩小强很扫兴,可不得不同意我们的决定,但他还是让我把那架飞机的位置指出来。隔得太远,根本看不见飞机的轮廓,我等张一城割好肉了,走出很远才给韩小强指出飞机的位置。一接近那边的区域,我就开始叫张一城负责监视,惟恐石头裸女又出现。所幸一路无碍,我们除了受到几次强风干扰,并没有遇到危险。
回到无人营地时,库恩已经很激动了,一直跟胡亮高声调说话。后来我才知道,库恩还是发现我们不见了,他以为出事了,就一直叫胡亮一起去找人。当看到我和张一城回来,还多带了两个人回来,库恩显得很高兴,马上烤雪豹的肉给大家分享。
胡亮等我把杨宁放下来,就拉我到一边,说:“你们走后,我问过库恩,为什么没跟赵菲见面,或者逃出雪山,你猜他怎么回答?”
“你别卖关子,我累得慌,没力气猜。”我答道。
“库恩说,9年前他们坠机时,有一个人跳伞了,那个人就是戈沃罗夫!”胡亮背着烤肉的库恩,对我说,“当时舱门打开了,有个保险柜掉下去了,跟着戈沃罗夫就跳伞了。接着库恩也跳伞了,可其他人都没来得及背好伞包,飞机就撞到雪山上了。”
“你是说戈沃罗夫没死?”我惊讶地问,“那库恩怎么不去找他,他们不是一伙的吗?”
胡亮小声说:“库恩找过了!你听我慢慢说!”
原来,苏联科学家戈沃罗夫跳伞时,飞机还未飞到雪谷。雪谷外是冰川和森林,那边区域很广,戈沃罗夫跳伞后生死未卜,就此失踪了。库恩跳伞时,飞机已经飞到雪谷里了,在看到飞机撞山后,他以为人都死光了。库恩回头找过戈沃罗夫,可没有结果,还遇到了危险。机缘使然,库恩找到了这处无人营地,住了下来,并不时地去找戈沃罗夫。
胡亮对我分析,库恩和赵菲之所以没有离开雪谷,有一半原因可能是危险在阻拦他们,还有一半的原因就是他们一直都在在跳伞逃生的戈沃罗夫。我叹了口气,现在这么多人生还,已经是奇迹了。在喜马拉雅山上跳伞,几乎是一跳就死,戈沃罗夫估计早就死了,否则他肯定要到雪山里找老婆赵菲。
我们说话时,库恩在给韩小强和张一城分烤好的肉,我回头看了看,就问库恩他们逃出苏联的原因。胡亮说库恩虽然疯了,但心里精得狠,不肯透露真相。费了很大的功夫,胡亮才套出一些信息——飞机里最珍贵的就是摔出飞机的保险柜,这些年来库恩一边找戈沃罗夫,一边找保险柜,这两样东西过了9年却仍旧没有下落。
“保险柜?难道有钱在里面,或者黄金钻石?”我胡思乱想,似乎逃亡时总少不了把钱财带在身边。
“应该不是,库恩不肯说,可能和戈沃罗夫就职的研究所有关。”胡亮告诉我。
“保险柜那么重,一个人拖着跑,不太方便吧。”我想了想,说,“干脆叫库恩别管保险柜了,已经过去9年了,柜子里面的东西恐怕早就烂掉了。这里有好多物资补给,我们先把杨宁的身体养好,然后带着库恩一起离开雪山吧。不然,库恩迟早会死在雪山上,他虽然是德国鬼子,但救了我们,我们不能不报答人家。”
说实话,我的这个想法放到今天,或许会被人取笑。可那时候,懂得回报是做人的基本道理,当年去美国受训时,教官对这个道理重申过好多次。尽管我们知道,美国方便是想强调,美国帮助中国抗日,但知恩图报的道理却没错。在我们面临绝境时,德国人库恩收留我们,还把东西分给我们,身体是冷的,心却是暖的。
胡亮同意我的想法,可他却说:“库恩坚持不肯走,我劝了很久,他执意要找保险柜和戈沃罗夫。”
“现在杨宁不适合走动了,不如趁她养病的这几天,我们先去熟悉附近的地形,顺便帮库恩找保险柜和他朋友。”我琢磨了一会儿,又说,“杨宁的那张地图不是画了吗,走出雪谷就是冰川和森林,那里有一架C-54远程运输机。我们可以趁机找一看,看杨宁是说疯话,还是实话。”
胡亮摇头:“如果真能这样就好了,库恩不让人一起找保险柜,还说如果我们找到保险柜了,千万别看它!”
“有那么保密吗?”我轻笑一声,心里却在想,保险柜里放了什么东西,值得戈沃罗夫大费周章地弄出苏联?
?《死亡航线》28.银河
库恩热心地分烤肉,看到我和胡亮窃窃私语,没有多心,还用德语催我们过去吃东西。天啊,说到这里,我又怀念起那晚的豹子烤肉,那是我这一辈子吃过味道最美的食物了。很香、很甜、很有嚼劲。如果你是动物保护主义者,请仔细分辨,那些雪豹都不是我们杀的,在雪山里没有食物,吃豹子肉在所难免,自然生存法则就摆在那儿。
吃肉前,胡亮问过库恩,有没有退烧药,或者缓解高原反应的药物。库恩早就习惯了雪山的环境,没有保存这些药物,这让我心凉了一大截。张一城听到了就放出大话,明天有力气了,他到雪谷外面找点雪山草药,保证能医好杨宁。我不敢抱太大希望,虽然张一城在祁连山打猎多年,熟知雪山草药的药性,但喜马拉雅山又不是祁连山。杨宁病成这样,不是一日之寒,除非吃仙丹,否则再好的药都不会立竿见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