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晚上彭警长开车送我回家,在车上他说了一番意味深长的话,大概意思是李家有权有势,不是我一个小警察能够扳倒的,如果我识趣的话,跟着他们就有好日子过;如果我不识抬举,就别怪他们。然后他给了我一个东西。”何文泽从衣服内包里拿出一张文件的复印件。
柏皓霖接过,细细端详。
这是彭涛的结案报告,上面写的与他刚才在电视中看到的大同小异,只是李望龙的名字并不在犯罪嫌疑人栏上,而是在证人栏。
“李望龙什么时候变成证人了?”柏皓霖惊道。
“说是他发现了小木屋,报告了警察。连报案电话的录音都有,新闻发布会后还会授予他优秀公民的称号。”何文泽摇头苦笑道。
“彭警长在支援部也有帮手吗?怎么能这么容易就篡改了证据?”柏皓霖也问出了他最想知道的问题。
“哈,你太抬举支援部了!说难听一点,支援部根本就是形同虚设!现在警察审案的方式还处于极为原始的屈打成招!”何文泽激动起来,“我刚进警署的时候,有前辈对我说,警署不是一个讲道理的地方,捉到嫌犯先关一天小黑屋再说!”
“我们不是生活在法治社会吗?怎么还有这样的事?!”柏皓霖惊诧不已,这与他在学校听到的完全不一样,教授们告诉他们的都是某某法官如何鞠躬尽瘁、某某检察官如何大义灭亲、某某警官如何以身作则。
“法治?我们不是法治,也不是人治,而是治人!”何文泽冷笑道,“皓霖,你在学校学到的和现实中的根本不一样!虽然我一直不想对你说这些,你要记住,这里不是你的乌托邦!至少现在不是!你可别带着这种天真的想法走进法院!”
柏皓霖盯着与自己年龄相仿的何文泽,似乎不敢相信如此悲观绝望的话会从一个原本朝气蓬勃、极富激情的青年警探口中说出,可是现在发生的事,却让他不得不信,但现在不是深究这个社会还有没有救的时候,他将话题引回正题——
“你的意思是说彭涛要篡改证据很容易?”听何文泽这么说,柏皓霖觉得彭涛若是要趁乱调换了遗留在现场的子弹壳,并非难事。
“是的。检察官和法官李鹰也都已经打点好了,就算铁证如山又怎么样?他们同样可以颠倒黑白、混淆视听!”
“所以你准备放弃了?”
“我还能怎么办?我无力改变他们。我不怕死,怕的是有朝一日自己会变成他们那样。”何文泽长叹了口气,“如果真有那么一天,我宁肯现在就出去被一个傻蛋开车撞死!”
“哈哈哈!”柏皓霖被何文泽的话逗乐了。
“有什么好笑的,我说的都是真心话!”何文泽涨红了脸,孩子气地叫道。
“文泽,我会帮你,”柏皓霖收起了笑意,正色道,“我的父亲是一名法官,七年前他……”这时他竟有一种想将心里的秘密与何文泽分享的冲动,但却在最后一刻更改了说辞,“去世了。我一直希望自己能成为和他一样的法官,即便是现在,你告诉了我这么多,我自己也看到了那么多,我依然相信这个社会还有救。如果每一个人都像我们这么想,早就不存在彭涛、李鹰之流,正是因为世人的逃避心理,都想明哲保身,才助长了歪风邪气!”柏皓霖诚恳地说,“我始终相信,正义必被伸张,这也是我父亲最常说的一句话,与君共勉。”
何文泽看着柏皓霖,细细品味着他的话,过了一会儿,他吁了口气:“真不知道我上辈子烧了多少高香,这辈子才会遇到你!”他说着不好意思地挠挠头,“我差点就当了逃兵,幸好有你!”
“旁观者清嘛。况且就算你真的辞职了,他们也未必肯放过你。”
“可是我们要怎么做?我这两天也暗中监视过彭警长,发现他非常老练,出去应酬也从不会与人同进同出。”何文泽有些为难。
“李望龙那条线看来是不行了,不如走迂回路线。”柏皓霖停了停,道,“我这些天去警署的时候有一些发现。”
“什么发现?”何文泽的身子不由向柏皓霖这边靠了靠,迫不及待想知道。
“你还记得我们是怎么认识的吗?”
“怎么会不记得,难道你又想起什么了?”
“嗯,这两天我去警署,无意间看到一辆车和从案发现场离开的那辆车异常相似,”柏皓霖道,“只是这几天都没能和你说上几句话,就没告诉你。而彭涛,你知道,我对他没有好感,自然不会告诉他。”
“是什么车?”何文泽急忙追问。
“车牌号是TP-Z784的黑色大众,是彭警长的车,不过只是与那天晚上的车有点相像,我并不太确定。”柏皓霖强调道。
“这好办,署里的车都装有GPS,只要查一查就知道那辆车有没有在现场了。”何文泽转念一想,又觉得不对,“可是署里的车怎么会在那个地方?”
“不知道,也不知道是谁在使用。”柏皓霖故意道。
“我倒记得彭涛有一辆黑色大众,也是署里配给他的。”何文泽道,“如果真是他的车,那说明他当时也在现场,为什么他不说?难道,他是凶手?!”何文泽被自己的想法吓了一跳,“对方只是一个私家侦探,怎么会和他结下梁子?”
“奇怪,按理说,警方不是应该查一查有没有潜在的凶手,比如确定一下谁有动机什么的?”这是柏皓霖很早以前就想对何文泽说的话,只是苦于一直没有机会。
“我和前辈去过他的侦探社,可是已经被人捷足先登,丢失了很多资料,已是无从查起。”何文泽解释说。
“能查到他最近接了什么案子吗?他的助手也不知道?”柏皓霖清楚地记得私家侦探说过他是因为彭涛的妻子雇他查彭涛有没有外遇,才发现七年前的那桩血案,如果何文泽能查到彭涛的妻子就是他的最后一个委托者,他们就可以顺藤摸瓜地查到彭涛身上了。
“哈,助手?他都快穷得揭不开锅了,哪来的助手?”何文泽笑了。
“电话记录呢?对方委托他,肯定会有电话记录的!”柏皓霖继续道。
“对啊!这个我们没有查过。”何文泽如梦初醒,“唉,我早说了,你不做警察真是警界的一大损失。”
“旁观者清嘛。”案子总算有一些进展,柏皓霖也如释重负,现在他要做的就是把何文泽慢慢地引入他设计好的道路上。
何文泽是个急性子,他匆匆道别后离开了柏皓霖的居所。送走他后,柏皓霖心里觉得很不是滋味。
自从他的父亲被害后,他的母亲由于受了严重的打击得了自闭症,从此他就早早地走向独立,不仅要照顾母亲,还要兼顾学业,很是辛苦,根本没有时间交朋友。可以说,何文泽是他这么多年来的第一个朋友,可是他却在利用他!
虽然他的利用并没有恶意,可却是为了自己的私利,为了查明当年的真相,为了为父报仇,为了将彭涛他们送进监狱,他不得不这么做!柏皓霖知道自己本不应该把何文泽拉进来,可是以他一己之力在短时间内实在很难有所作为,何文泽就像是他的眼、他的手,是延伸到彭涛所在的黑暗世界中的一部分。
刚才柏皓霖是多么地想把自己全部的真实告诉何文泽,他知道以何文泽的品性,一定愿意鼎力相助——可是他不能,他知道人心是这世上最古怪的东西,也许今天他们焦不离孟,明天说不定就刀剑相向!这是他的底牌,他不能输,也输不起!
“只要把将彭涛和他背后的黑手一起送上审判庭,我一定好好向文泽道歉,就算他会怪我也无所谓,只是现在……”柏皓霖对自己说,“对不起了,文泽!”
对自己说了几遍后,柏皓霖心里好过了一些,他重新打开日记本,开始制定详细的计划。
反目
7月1日 小雨
文泽查了那名侦探的所有资料,都没有找到与彭涛有关的证据,是他们已经将证据销毁了吧?目前暂没有办法接触到彭涛车里的GPS,文泽这边正陷入瓶颈。
昨天文泽原本想去询问宫婷,但被我拦住了,现在若是打草惊蛇一切便前功尽弃。彭涛对我有戒心,我不方便正面与他交锋,倒是文泽,他清楚李望龙案件的真相,对方非旦没有将他灭口,反而极力拉拢他,这是一个极好的机会!
可是我要怎么跟文泽说让他佯装与他们交好?!文泽性情直率、冲动,不喜欢做偷偷摸摸的事,即使只是逢场作戏,恐怕他也忍受不了。所以只能在一个适当的时机开口,虽然对不起文泽,但也是没办法的事。
这个计划姑且放置一边,宫婷没有见过我,由我跟入较为妥当。
不过有一点非常奇怪,我也在木屋的事竟没有一人提及,当时除文泽和李望龙外,还有那五名警察,他们也对我做了笔录,既然彭涛等人有能力将他们调走,并颠倒是非,就一定拿到了他们所做的笔录,可为什么他们事后选择了拉拢文泽,却对我不闻不问?
已经准备将我除去?
不太可能,这种事当然越早下手越好,可是至今他们却迟迟没有动作,是在等什么吗?
TMX市南柳街,上品一城高级公寓。
宫婷牵着她和彭涛五岁大的儿子离开公寓,准备和往常一样步行到前方两百米远的一家私立幼儿园。她刚走出公寓,一名学生打扮的青年就上前递给她一张制作精美的传单,她原本不想接,但传单上的宣传语吸引了她,上面写着:
您为您的婚姻烦恼吗?原本应该相互信任、许下永不分离诺言的爱人最近却令您没有安全感?您是否也考虑过求助于私家侦探?可是您又极愧疚地打消了这个想法?您的婚姻是否还能回到以前幸福美满的快乐时光?
里面的每一字每一语都深深地打动了宫婷的心,这家心理咨询所就像是为她量身定做的一样,宫婷看看地址,正好离她居住的公寓不远,她顺手将传单放进了手提包里。
把孩子送到幼儿园后,宫婷根据传单上的地址找到了那家心理咨询所。
这家咨询所似乎刚开张不久,装修风格简约,前厅仅有五平米,放置着一张桌子、两张三人座的并排椅和一个书报架。坐在前台的女子见宫婷推门进来,起身相迎。
“您好,有什么可以帮您?”她看起来二十来岁,还有些学生气。
“我看到了你们的宣传单。”宫婷见惯了豪华奢侈之物,对咨询所简单的布置有些失望。
“谢谢您对我们的支持。医师正好有空,我带您进去吧。”
“呃,不用了,我还是回去吧。”对方的热情倒宫婷犹豫了。她正欲转身离开,女子的一翻话令她改变了主意:“您不必急着离开,可能您是看我们刚创办不久,还不太信任我们。”女子笑容可掬,将宫婷的心里话都说了出来,“现在正好是我们的开业大酬宾,凭宣传单,您就可以有一次免费诊断。既然您已经来了,不如试试看,如何?”
“那好吧。”宫婷觉得女子说得很对,而且一位前台就有如此好的口才,她很好奇医师的水准会是怎样。
在回收了宫婷手中的宣传单后,女子礼貌地为她打开了斜后方的房门:“您请进。”
“谢谢。”宫婷向她点点头,进入房间。
房间里的布置看似简单,但每一个物品的摆放乃至颜色都有极大的学问——背景墙是米黄色,黄色是暖色系,研究表明,悦目明朗的色彩可以通过视神经传递到大脑细胞,可以使人心情舒畅;咨询所位于一座商务中心的十七楼,透过宽大的落地玻璃窗可以看到蓝天、白云,视野极为开阔,让人感觉到心灵的宽广;房间中央摆放着一张不大的圆形玻璃桌,旁边是两张别致的藤椅,藤椅呈八字形,给人的感觉很温和,就像在朋友家中;右方藤椅的后面有一个高约一米五宽约一米的密封式的黑色书柜,上面放着奖杯和证书。
此时一名男子正站在落地窗前,出神地看着窗外的天空,听到她的脚步声,方才转过身来:
“你好,请坐。”
宫婷点点头,同时也细细端详着这名男子,他的年龄应该在二十五岁左右,身高约一米八,身材匀称,但略微偏瘦。他的容貌俊秀英飒,金边眼镜后面的一双眼睛闪烁着智慧的光芒,虽然隐藏着几分深邃忧郁,却依旧无法抵挡斯文、儒雅的气质。他身着白衬衣和深灰色西裤,既不会让人觉得拘束,也不会让人觉得没有得到尊重。
原以为医师的年龄在四十岁以上的宫婷略微一惊:“你是心理医师?”话虽如此,她竟没有一丝质疑——按理说,人们会对年轻人的专业技能持怀疑态度,可宫婷却没有这种感觉,只是有点吃惊,这或许也是这位年轻医师的魅力所在。
“是的。”男子一边应着一边做了个“请”的动作。
“我这倒是第一次进心理咨询所,”宫婷坐在左边的椅子上,自顾自地道,“你们刚开张吧?我就在附近住。”
“是啊,昨天才开业。”男子很自然地坐在她的对面,“抱歉,名片还没有印好。”
“没关系,没关系。”宫婷摆摆手,直接进入正题,“我其实最近正好与我丈夫有一点……怎么说呢,我怀疑他有外遇。”
“您丈夫做了什么让您怀疑的事吗?”男子看着她,像是普通朋友聊天。
“大约一个月前开始,他回家总是很晚,打电话给他,他也总是不接,要不就关机,我问他去了哪,他会很不耐烦……”宫婷将自己心中的疑虑倾诉出来,“我还曾经找过私家侦探……”说到这,她突然住了嘴,不再说下去。
“有没有结果呢?”男子停下手中的笔,看着她。
“没有。”宫婷说着垂下眼,不敢看他的眼睛。
就这样,宫婷将她近日发现的彭涛所有的异常之处都说了出来,医师的话不多,大多数时候都在聆听,偶尔也会问一些他们的家庭关系。虽然医师最后并没有给什么实质性的建议,但宫婷在将积压了许久的心中的话吐出后,心情好了许多。
“说出来就舒服多了,我虽然也有些朋友,但这些事毕竟不太方便对她们讲的。”
“如果您愿意的话,鄙所随时欢迎您的光临。”医师冲她淡淡一笑。
他的态度不会让人觉得热情得受不了,也不会让人觉得冷淡,拿捏得恰到好处,让宫婷感觉很舒服:“一定一定,对了,还不知如何称呼呢!”
“您叫我何医师就好。”
“好的。何医师什么时候有时间?”
“咨询所刚开张,还有很多事务要处理,所以不太方便与您约时间,不如您记下我的电话,如果您有需要,与我联系如何?”
“那太好了!”宫婷对何医师更加满意了,她是全职太太,已经习惯了自由散漫的生活,若是让她在固定的时间来看心理医师,她肯定坚持不了多久。
送走了宫婷后,“何医师”转身向前台的女子道:“好了,和学弟说我们收工吧。”
“学长,现在才上午十一点呢。”女孩有些吃惊,好心地提醒道。
“没关系,工钱不会少你们的。”他笑道。
“那我们明天还来吗?”
“咨询所还有一些手续没有办完,今天只是试营业,等一切准备妥当以后会再请你们帮忙的。”
“好。”
在学弟学妹们都离开后,柏皓霖这才取下了梁上的眼镜。
这是他与宫婷的第一次接触,与他预想的一样成功。这个心理咨询所可以说是专门为她开设的,咨询所的位置离宫婷居住的高级公寓有二十五分钟的步行路程,根据人的惰性心理,在非必须需求的情况下,只有15%的机率会步行到离家十五分钟路程的地方,而步行到离家二十五分钟路程以上的,则不到2%。特别是习惯了休闲生活,主要的娱乐活动就是和小区里的其他太太打牌消磨时间的宫婷,主动到咨询所的机率近趋于零。
柏皓霖设计将宣传单收回,也没有给宫婷名片,他在介绍自己的时候,说自己姓“何”,都是避免让彭涛察觉自己在试图接近他的妻子。而“何”与“柏”的读音相近,万一被宫婷得知了自己姓“柏”,也很容易塘塞过去。
这仅仅只是第一步。柏皓霖打开笔记本,写下他对宫婷一句简短的评语:
敏感、多疑,感性。
TMX市白虎警署
何文泽假装伸懒腰的时候环顾四周,见其他警察要不就在聊天,要不就在看报,没人注意他,他快速进入警署的资料库,输入了李望龙的身份证号,想查查他的笔录。就在他准备按下Enter键时,一只手抢先按下了Esc键,何文泽抬头一看,竟是柏皓霖。
“皓霖,你干什么?”
柏皓霖神情严肃,他附下身,压低声音:“文泽,如果被他们查到你还在查这件事,他们就不会再拉拢你,而是会除掉你!”
“现在没有人注意我。”何文泽辩解道。
“局域网和Inter网是一样的工作原理。你以为你看到了世界,其实是世界看到了你。现在你应该韬光养晦才是。”
“我怕他还会再伤害别的孩子。”何文泽双拳紧握,“皓霖,你不知道,这些天我只要一闭上眼就会看到那间房子,看到那些可怜的孩子,他们、他们好像在责怪我!”
“文泽,你想太多了。况且李鹰位高权重,现在他儿子差点给他捅了大娄子,他一定不会让他留在国内,恐怕就在新闻发布会的第二天就已经将他送走了。如果你不放心,可以试着查查这几天机场乘客,应该会找到他的名字。”柏皓霖注意到彭涛正和另一名警员向办公室走来,他直起了身子,向后退了两步,与何文泽保持距离,“我去审讯室看看。”
“我和你一起去。”何文泽说着就要起身,柏皓霖却用眼神示意他坐下。
“我自己去就好。”
柏皓霖离开时与彭涛擦肩而过,彭涛见他单独一人离开,笑嘻嘻地问何文泽:“文泽,怎么不和柏法官一起去?”
何文泽顿时明白柏皓霖为何要他留下:“我还有一些事情要处理,而且他对警署也很熟悉,不需要我帮忙了。”
“那今晚你有没有空?我有个朋友在城南刚开了家酒吧,我们一起去给他捧捧场。”彭涛对何文泽懂事的表现很满意。
“那个……”何文泽本能地想拒绝,却想到了GPS的事,“我没车啊。”
“哈哈,放心,我会负责把你送回家的,就这么说定了!”彭涛拍拍何文泽的肩。
何文泽嘴上虽答应了,心里却极不是滋味,他觉得自己违背了当初做警察的原则,背叛了小昱,背叛了受害的孩子们。他想拒绝,但他清楚彭涛是关键人物,现在他有意与自己交好,对他来说是找到证据、公布真相的机会,可是自己会不会就此被他们同化?变成和他们一样的人?
何文泽很怕,真的很怕,他实在拿不定主意,便拿出手机给柏皓霖发了一条短信:
“P让我今天晚上和他一起出去。”
短信发送成功后,何文泽忐忑不安地等待着,过了一会儿,短讯音响起,他急忙打开,只见柏皓霖回复道:“来屋顶。”
何文泽不动声色地将短信删除,顺手拿了桌上的几份文件,从容地离开了办公室,在他拐弯的时候还特意注意彭涛,他正全神贯注地看着报纸,没有察觉。
何文泽到了屋顶,柏皓霖已经等在那里了。不等他说话,柏皓霖拿出一张包好的纸巾,递给他:“文泽,你想办法把这个放在彭涛身上。”
何文泽原以为是窃听器,可是纸巾却很轻,打开一看,竟是一根头发,准确地说,是女性的长发。他奇了:“这是什么?”
“我今天见到宫婷了,以心理医师的身份。”柏皓霖道。
“你动作好快,她是怎么相信你是心理医师的?”何文泽惊诧不已。
“我在显眼的地方放了很多奖状、证书,人很容易相信权威。”柏皓霖简短地说明,“她最近怀疑彭涛有外遇,曾派了私家侦探跟踪他。”
“私家侦探!”何文泽几乎是尖叫起来,“我还没来得及查他的通话记录,你倒先查到了!”
“她只说找了私家侦探,不能以此断定就是那个死者。”柏皓霖提醒道,“况且我看她欲言又止,应该还有后话。如果是同一人的话,我不知道她是否知道他已经被杀,不知道她是不是也在怀疑着彭涛。”
“应该不会。警方不会公布这种小案子,所以外界并不知道。”何文泽道,“不过就算她不知道也应该想过为什么在她找人调查彭涛后,人家就失踪了吧?”
“总之现在她对夫妻关系极没安全感,我需要再推波助澜。”
“我知道了!”何文泽将长发放在贴身处。
“另外,文泽,今天晚上你不要有任何动作。”柏皓霖提醒道。
“为什么?”何文泽不解。
“彭涛对你并没有完全信任,他极有可能会装醉,你小心些。”柏皓霖道。
“嗯。”
当晚,何文泽跟着彭涛去了城南的酒吧,酒过三旬后,彭涛醉态尽显,何文泽只得搀扶他离开。
彭涛一边说着不着边际的醉话,一边歪歪斜斜地走进停车场,他坐到车里,钥匙却怎么也插不进去,他有些烦躁地叫着:“文、文泽,帮我、帮我把车扶着,晃得太厉害。”
“彭警官,你喝醉了,我来开车吧。”
“我没醉,我没醉!”彭涛摇晃着身子,摆着手,嘴里嘟哝着。
何文泽不由分说地将他扶到副驾驶的位置坐下,自己坐在驾驶位,他正准备发动汽车,目光却停留在手指前方的GPS上。
何文泽看看旁边的彭涛,他正斜靠着窗子,似乎是睡着了。
何文泽知道只需要一分钟,只要一分钟他就可以查清6月18日晚彭涛是否去了案发现场,他抑制不住心里的冲动,就在他的指尖要触碰到GPS上时,脑海里却回响起了下午柏皓霖告诫他的话:
“彭涛对你并没有完全信任,他极有可能会装醉,你小心些。”
何文泽犹豫了,万一彭涛真如柏皓霖所说装醉,岂不是功亏一篑么?可是如果放弃了,不知何时才有机会。
何文泽举棋不定,他试探着轻唤道:“彭警长,彭警长?”
“唔——”彭涛发出含糊不清的声音,依旧斜靠着窗边,不理会他。
何文泽又摇了摇他:“彭警长,你家在哪?”
“天上,在天上。”彭涛一边说一边发出“嘿嘿”的笑声,看来醉得不轻。
何文泽叹了口气,他若无其事地按下了GPS的查询键……
总算将彭涛送到家,何文泽帮宫婷将彭涛扶到卧室躺下后就告辞了。宫婷把他送到门边,道了谢回到卧室时,却发现原本烂醉如泥的彭涛异常清醒地脱着外套,把她吓了一跳:“你不是醉了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