念头刚刚及此,看到在沙发里安坐的夏夜,费丹心里一动:一定是夏夜向体育局提供了什么资料。再联想起在墓地听到的夏夜和简东方的对话,费丹更确信无误。想到这里,费丹回道:“肖海浪这个案件涉及到的人很多,包括简东方也在调查范围之内,只是还没有确实的证据表明哪个人和肖海浪的案件有关。如果有相应的证据,不管是简东方的、还是其他人的,那么对侦破一定大有帮助。”

  听着费丹所言,马凯心里叫妙。这番话说得实在是妙,既回应了何洪达关于简东方的话题,又避免特指简东方,同时还把问题转给了何洪达。那意思就是:警方也认为简东方和案情有关,所以如果您有材料,那么最好的办法就是拿出来。

  何洪达微微一笑,同时多看了费丹几眼,显然他已经明白这位漂亮女警的言外之意。“既然大家都有共识,那么夏记者的这份材料就更有意义了,我就捡主要的和大家说说。”

  费丹和马凯不禁相视一笑,同时也把笑容投给了夏夜。微笑过后,两人静听何洪达的讲述。

  “夏夜记者给我们提供了一份很详细的报告,揭示了简东方作为知名的体育经纪人在这几年之中的一些所作所为。

  例如一名很有天赋的乒乓球运动员,只不过在国家队一时打不上主力,但发展前途是很大的,结果在简东方的花言巧语哄骗下转成了海外兵团的一员。可是在那里,因为没有高水平的训练体系,结果水平再也没法提高,两三年之后便从体育赛场上销声匿迹了,而简东方却从中捞了一大笔钱;还有一位著名的体操运动员也是他的杰作。为了利益,简东方让她不停地参加商业活动,结果训练没法系统进行,短暂辉煌之后便早早退役了。

  关于这些运动员的名字,我就不说了,但夏记者因为和国外的训练机构以及一些赞助商都有业务联系,所以取得的材料是很详实和确凿的。而在她的报告里提到的简东方和肖海浪的关系,就不能不让人注意了。”

  因为听到了夏夜和简东方的对话,所以对于何洪达所说的那些事例,费丹和马凯并没觉得意外。但对于将要谈到的肖海浪和简东方的事情,两人是十分的期待。

  “据夏夜掌握的情况,肖海浪在三年前还是一个作风正派、口碑很好的运动员,但自从简东方成为了他的经理人以后肖海浪就变了,不但有很多打假球的风波,而且社会上乱七八糟的朋友也结交得越来越多,但球艺却日渐退步。结合起肖海浪这次被杀,还有——”何洪达苦笑了一下。“还有他穿女人内裤的这个变态癖好,我现在不禁怀疑简东方和肖海浪的被杀有某种关系。”

  说完,何洪达看着费丹,眼神中的含义很明确——你们警方调查到什么地步了?简东方和肖海浪被杀有没有关联呢?

  “从目前的调查来看,简东方确实和肖海浪被杀一案有着某种联系。”费丹回道。

  “是什么联系呢?难道说简东方有杀人嫌疑?”

  “这倒不是,据我们的调查来分析,简东方很有被杀的可能!”费丹给了体育局长一个相反的答案。

  “被杀?”何洪达觉得一头雾水了。

  “是的。”费丹做了一个肯定的回答,然后解释道:“肖海浪这个变态的性癖好需要有人为他联系处女,而这个中间人也被杀了,这就表明凶手的杀人目的是报复,而目标就是进行处女性交易的这些人。根据我们的调查,除了肖海浪以外,还有一个人也参与了这件事情,而且这个人和肖海浪的关系还很密切!只不过我们现在还没有确凿的证据证明这个人就是简东方,也可能是肖海浪身边的其他人。”

  费丹的声音很柔和,但何洪达听了以后却连一丝笑模样也没有了。

  “如果简东方就是那个人,又被凶手抢在前面动手,那可真是麻烦了。”一直没说话的夏夜此时突然插言。

  “怎么呢?”马凯问道。

  “根据我的报告,国家体育局的相关机构正在着手调查简东方的事情。他要是死了,很多事情就成了无头公案了。”夏夜回道。

  何洪达在旁默默地点了点头。“看来不管简东方是不是凶手的下一个目标,他的人身安全已经是当前最重要的了。”

  费丹嫣然一笑,此刻她更明白了被邀请来此的目的,于是开口道:“简东方既然很可能是下一个被害人,公安机关肯定会做出相应的部署,保证他的安全,这一点不会马虎的。不过——”她话题一转:“简东方的很多事情都是涉及体育界,调查中少不了需要你们体育界人士的帮忙的。”

  何洪达闻听哈哈大笑。“放心好了,我这里是有求必应。马凯和夏夜都在这里,这两个人可都是精兵强将,随你调遣怎么样?”

  目的达到,费丹和马凯、夏夜相视一笑,正欲离去时又被何洪达叫住。

  他从办公桌里拿出几张请柬递给了费丹。

  “我这里还有一个礼物——明天简东方要办一个派对,就在他的豪宅里。参加的人都是体育界的名流,你们可以用这个机会调查一番,或许能有意外收获也未可知呢。”

  21

  从何洪达的办公室出来以后,马凯就被冷落了。

  挎着费丹的胳膊,夏夜冲马凯道:“白天我就把她带走了啊,晚上再还给你。”

  说完就拉着费丹扬长而去。

  不过马凯倒也没觉得孤单,没有费丹的日子他也是一个人过来的。女朋友被拉走,自己无非就是体验一下以往孤家寡人的感觉而已。再者说,自己一个人独处也有好处,那就是可以用整个下午的时间待在他那间永远挂着窗帘的卧室里想着另外一个女人。

  ——方悦的母亲张静茹。

  按照现在的分析,她为了给女儿报仇而先后杀死了肖海浪和莫莉娜,而且几乎没有留下一点踪迹,即便是留下了脚印,但对案情侦破也没有实质性的帮助。

  这个女人究竟隐藏在哪里呢?

  如果她的下一个目标果真就是简东方,她又会选择怎样的时机和地点呢?

  房间里昏暗的色彩和马凯现在的大脑很相似,找不到一点光亮。拉开窗帘的一角,外面的阳光就会倾洒进来,但是案子的阳光呢?拉开哪个窗帘能让光亮照进来呢?

  张静茹接近莫莉娜的机会显然容易一些,所以选择了在莫莉娜的家中把她杀死。而接近肖海浪就没那么容易,所以她做了精心的策划,先是造成肖海浪被红牌罚出场,然后在运动员休息室动手。那么对简东方呢?以张静茹的身份,她既没有姿色、也没有体育界的背景,接近简东方无异于难上青天,但要杀死简东方还不被人注意,肯定要有一个单独在一起的机会,那张静茹怎么才能做到呢?

  马凯琢磨得脑袋发疼也没想出一二,到后来不禁暗自佩服这个张静茹了。

  眼瞅着大脑已经僵化,马凯决定不这么冥思苦想下去,该休闲就休闲一下,绝不能亏待了每一天的生活。想到这里,马凯换了一套休闲服,下楼、开车,找着清静宜人的地方信马由缰起来。

  不知不觉之中,马凯的车驶进了一片海滨别墅区。

  在一处别墅的花园草坪上,许多佣人正在忙碌地布置宴会场地,各色各样的鲜花、华丽典雅的灯光音响、精美别致的餐桌餐具在阳光照耀下灿烂夺目。

  直到这时马凯才猛然发现自己竟下意识地把车开到了简东方的豪宅附近。

  车子在鹅卵石铺就的路面上缓缓地行进着,而这道路掩映在错落有质的花坛以及绿茵茵的草坪之间,马凯一边惬意地开着一边欣赏着简东方的豪宅。

  虽然他没有来过这幢别墅,但对这片高档的别墅区可是早有耳闻,每一幢别墅都有着独具风格的造型,而且依山傍海、风景宜人。而更尊贵之处在于配套设施的豪华,这是意大利托斯卡纳风格的最新款的别墅,马凯知道这个是因为前一段时间一位国外的知名建筑专家来华设计体育场馆,他曾经负责安全工作。所以耳濡目染,也知道了一些现在最时尚的建筑风格。

  这种风格的别墅一般而言设施都非常齐备。

  在地下室中规划私家专用会所,家庭剧院、健身房、家庭娱乐室、酒吧、古董字画收藏室及阳光房一应俱全。

  别墅外面配备一个根据自家地形地势特色度身定制的私家精装修私家花园,而里面配有私家游泳池。独立别墅外墙则采用专用石材和专用进口STUCCO涂层,美国进口PELLA门窗,另配备中央空调、中央净水系统、中央洗尘系统、中央热水系统、壁炉,再加上智能化小区系统及智能家居等等。

  马凯虽然在办案过程中接触过很多富豪大亨,也去过很多富丽堂皇的地方,但是像这样的豪宅,他还是第一次见到。与其说这是别墅或者说豪宅,倒不如说更像一个小庄园。

  “以这样的奢华程度,真不愧是国内排名第一的体育经纪人。”马凯虽不喜欢简东方的为人,但也不得不赞叹这个矮胖男人的能力。

  当马凯在这里啧啧赞叹的时候,费丹和夏夜也在津津有味地欣赏着。

  不过她们喜欢的并不是什么建筑物和豪宅,而是商店里琳琅满目的衣服。男人可以没有豪宅,没有锦衣玉食,但不可以没有朋友和美酒。女人也是如此,只不过不可或缺的东西变成了衣服。

  自从在公墓偷偷见到夏夜以后,费丹就萌发了去买衣服的念头,加上刚才何洪达给三个人的请柬,这项日程更是提到了前面。夏夜将自己拽走,正好满足了费丹的心愿——有个人陪着逛街挑选衣服,是再美妙不过的事情了。

  不过,面对着夏夜,费丹还是有些隐隐的不自在,这自然是因为昨天晚上夏夜和马凯在松峰山的事情在作祟。她十分纳闷,明明自己是光明正大的,怎么在夏夜面前却不自然呢?原本该夏夜和马凯见到她不自在才对啊。

  费丹正琢磨间,夏夜在她的手心里挠了一下。“发什么呆呵,马凯又丢不了。那家伙昨晚上查出了电话号码以后,火烧眉毛一样下山往回赶路呢。早知道他这么想你,我就不拉他上山了,弄得你们俩像小别胜新婚一样。只是昨天我还不知道从比赛记录里能不能查出线索来,要是贸然找你又怕影响你办案,所以就先找的马凯。”

  看着夏夜说话时坦然的表情,费丹心安了。她于是明白,自己为什么见到夏夜会不自在了——人家坦坦荡荡的,倒是自己在胡乱猜疑。能不觉得理亏吗?

  费丹心里虽然这么想,但嘴上却说道:“那家伙整天嬉皮笑脸的,不在我身边我倒清静不少。”

  夏夜笑道:“就怕你是口是心非。其实马凯多好呀,象个开心果一样,我觉得你们俩在一起很合适的呢。”

  “你觉得我俩在一起合适?”费丹脱口而出,她确实做不到掩饰内心的想法,夏夜这么一说,让她更想知道夏夜的看法。

  “你们俩都是洒脱自然的人,洒脱也就无欲无求,生活得简单、心里也就快乐。只是现在这个社会里像你们这样的人越来越少了,所以我说你们俩能在一起是福分呢。”

  “难道你活得很累?”费丹笑问。

  “是呀。”夏夜爽快地承认,然后幽幽叹道:“体育的最大特点就是竞争,有竞争人就不会满足,总期望着更好的结果、更大的荣誉、更多的金钱、更高的地位。于是为了这些,就不择手段。运动员这样,我们体育记者也是这样,因为不这样做就会被淘汰,所以明明知道这样活得很累但还要戴着面具去做。工作如此,爱情也是这样,虽然也想有轻松自然的爱情和婚姻,但自己却已经没有那个心态了。”

  夏夜的一席话让费丹忽然觉得沉重起来,她没想到像夏夜这样的成功人士身后要背着这么大的压力。

  “好啦,别琢磨这些了,咱们还是看衣服吧。”夏夜的话把费丹拉回到琳琅满目的衣架前,她也想起除了要给自己置办衣服以外还有一个目的,就是给马凯也选一套衣服,因为这些天她发现马大侦探的衣柜里尽是休闲服,找一套正装就像在他的房间里找一丝阳光那样难。不过在开心选购之前,费丹并没忘记案子,几个电话打过以后便安排了人手暗中“照顾”着简东方,用她的话来说——现在盯住简东方,守株待兔也可能把罪犯等到。

  安排就绪以后,费丹就把精力都集中在采购上,让她高兴的是夏夜的目的也和她不谋而合,看着男装竟然也是兴致勃勃。

  “你一定有男朋友了。”费丹笑问。

  夏夜既没否认也没承认,只是一边摸着一款男装的面料一边微笑着。但精挑细选了半天却没有买。

  “我卡里有钱,先给你垫上就是。”费丹以为夏夜今天没带够钱。

  又瞥了一眼刚才看的衣服,夏夜幽幽道:“我的男朋友离我太远了,还是不买了。”说完,她话题一转:“再者说我男朋友也没你家马凯那么帅。”

  “马凯帅?我怎么没觉得?”虽然越来越觉得马凯帅气,但是费丹知道这是自己喜欢马凯这个人的缘故。因为当第一眼看到马凯、还没喜欢上他的时候,在费丹的眼里马凯只不过是个长相普通的男人而已。不过,现在她倒是越来越喜欢听别人评价马凯了,而且越是称赞的话就越让她开心,但嘴上却不由自主地说着相反的话。

  “口是心非了吧。”夏夜一眼就看出了费丹的心里,笑道:“你要是觉得马凯不帅就让给我,至少我觉得他很帅。”

  如果是昨天听到这话,费丹肯定又会胡思乱想起来,但现在却禁不住乐出声来,脱口而出道:“那好,今晚上我让马凯再上山去陪你。”

  看着费丹故作认真的样子,夏夜笑道:“我和马凯不是一路人,他喜欢的是简单自由的生活,而我的生活需要不停的忙碌才有意思,要是在一起的话那就坏了,他瞅我活得累,我也会觉得他生活得没激情。”

  费丹忽然觉得虽然年龄差不多,但夏夜要比自己成熟的很多,至少这番话自己连想都没想过。于是大咧咧一笑:“看来我和马凯还真是一路人,除了吃吃喝喝就是嘻嘻哈哈。”

  刚说到这里,费丹的馋虫就被“吃吃喝喝”这四个字勾引出来了。想到便立刻行动,费丹抄起电话唿唤着马凯:“你在家别饿坏了,做点好吃的犒劳一下自己,顺便给我留点呀。”

  听着费丹欲盖弥彰的话,夏夜在旁笑得花枝乱颤。

  马凯显然也听出了费丹的小伎俩,在电话那头笑道:“你就告诉我什么时候回来就好,哪有让老婆吃残羹剩饭的道理。”

  见把戏被拆穿,费丹嘿嘿笑道:“那我要吃千元大餐。”

  “什么时候学会铺张浪费了,我记得你一向崇尚节俭的嘛!”

  “怎么能说是铺张浪费呢?我给你买了套两千块钱的衣服,你给我做一顿千元大餐,里外里是你赚了好不好。”

  放下电话,费丹冲夏夜一摆手:“走,跟我回家吃好东西去。”

  夏夜也是一摆手:“我可不打扰你们的二人世界。再说,我回去以后还得联系几个人,要是明天能约出来,对我们的案子可能还有帮助呢。”

  说完,夏夜趴在费丹耳旁细语几句,然后扭着小蛮腰走远了。

  看着夏夜的背影,费丹又惊又喜。现在,她迫不及待地想回到马凯家里,一来吃那顿丰盛的晚餐,二来把这个消息告诉马大侦探。

  22

  对于恋人来说,不管是什么样的夜晚,不论是粗茶淡饭还是草舍茅屋,只要是两个人在一起就会觉得幸福无比。而对于单身人士来说,再温馨的夜晚也是孤独的。

  简东方就是如此。

  而且在这个夜晚,除了孤独以外陪伴他的还有隐隐的不安。

  此刻,他在卧室里走来走去,脚下的地毯虽然柔和温暖,但给他的感觉却像是踩在了坚硬冰冷的水泥地面上。

  这是由心里带来的感觉,因为这几天关于肖海浪和莫莉娜的被杀,简东方寝食难安。虽然不知道公安部门的调查进展如何,但简东方已经嗅出了风雨欲来的味道。

  他推开窗户,想让新鲜的空气将心里的郁闷驱赶走,但夜晚的凉风倏地吹在他光亮的头上,让他不禁打了个哆嗦。

  “这个败类!”简东方狠狠地骂了一句,将窗户砰然关上。

  他并不是骂冰凉的晚风,而是在骂已经死去的肖海浪。现在,他比任何时候都要讨厌这个家伙,而且这种讨厌还无处发泄,因为肖海浪已经听不到他的咒骂了。

  “留下这么个烂摊子,他却跑到阴曹地府躲着去了。”简东方气急败坏地嘟囔了一句,不禁回想起几个月前的那个夜晚。

  那个晚上和今天有着同样皎洁的月光,只不过夜风更寒冷一些,但室内却充满着温情。

  肖海浪正在浴箱里舒服着身体,而那个被叫做方悦的女孩子已经被莫莉娜带到了卧室,正躺在宽大柔软的床榻上。

  如果换作以前,肖海浪见了这般白嫩的少女肯定会恶狼一样扑上来,然后兴奋地压到少女身上,到最后则是淫亵地看着沾满处女献血的下身。但是现在,肖海浪变得游刃有余了,或许叫做变本加厉更贴切,每次都要百般蹂躏一番才会罢休。而最后,十次要有九次都会在房间里响起少女痛苦的哀号求饶和哭泣不止的声音。

  每每一想到这个情况,简东方就愁上心头。虽然莫莉娜处事谨慎,肖海浪也从来没有暴露过真实面目,但他还是担心,万一哪个环节出了纰漏让这些少女知道摧残她的人是谁,那可就一发不可收拾了。

  简东方郁闷地想着,走到酒柜前倒了杯酒自斟自饮起来,喝到一半的时候他骤然加快了喝酒的速度,因为从卧室里又传来了女孩痛苦的叫喊声。

  可当他把杯中的酒一饮而尽的瞬间,叫喊声却戛然而止。

  简东方十分纳闷,这倒是难得的安静和平和。

  但这轻松的感觉只维持了几秒钟,肖海浪恐怖的喊叫声便传了出来,紧接着他赤身裸体地跑了出来,急得连下身都没来得及找东西遮掩住。

  “怎么了?!”简东方被弄得不知所措。

  “她、她死了!”肖海浪喘着粗气。

  这句话如五雷轰顶一般将简东方砸呆了!

  顾不上多问,简东方撇下酒杯就向卧室跑去。进门后一看到眼前的景象,已经被砸呆的简东方彻底地傻了。

  ——方悦死人一般躺在床上,头部以说不出来的姿势扭曲着,似乎是被掰到了一个不可思议的角度,又像是被某个重力一下子扭成了那样。这还不算,汩汩的血液正从她的嘴角、耳朵和鼻子里向外涌出,而垂在床边的两只手还在下意识地抽搐着。

  “这是怎么回事!”简东方气急败坏地怒吼道。

  “我、我也不知道怎么搞的……好像我把她身体抱过来想换个姿势,结果她一挣扎,脖子……不知道撞到什么地方,就变成现在这样了……”

  简东方又气又恨,也没工夫骂肖海浪,急忙跑到床头细看。

  这一看,简东方倒吸了一口凉气,心里也一片冰凉了。

  ——方悦不光是气若游丝,而且瞳孔已经散大,眼见是活不成了。

  “怎么办呢?”肖海浪小心翼翼地问。他知道这个祸闯得实在是大,说了这句话以后连大气也不敢出了。

  “怎么办?”简东方一屁股坐在床上,一边看着手指仍在下意识抽搐着的方悦,一边嘀咕着。不过很快便冷静下来了,心中盘算道:把方悦送医院抢救肯定是不行的,且不说能不能救活,送到医院就意味着事情败露,这是万万不能做的。而且眼看着方悦就要死了,现在的问题是怎么让她死了以后还在这个世界上销声匿迹。

  他绞尽脑汁想了半晌,发了狠心:“她死了以后你把尸体弄到一个僻静的地方,千万别让人看见,就让她永远掉消失算了!”

  “那、那莫莉娜呢?怎么对她说?”肖海浪现在是一点主意也没有了。

  简东方冷笑道:“怎么对她说?该怎么说就怎么说,你难道怕她会泄露?她和我们在同一条船上,这道理不用说她都明白!她的口风比你可严实得多!”

  肖海浪唯唯点头,胆胆颤颤地走到方悦的面前细细打量,只见方悦口鼻中流出的血液已经开始黏固,也不见鲜血流出了。再看垂在床边的手指也不再抽动,显然已经死了。

  肖海浪呆呆地看着,忽然间哆嗦起来。这还是他第一次看到人死的经过,虽然卧室里灯火辉煌,他却如同掉进了黑漆漆的冰洞。

  “愣着干什么!你做的好事还要我亲自动手收拾?!”

  简东方的喝斥声将肖海浪震了个趔趄,他匆忙穿好衣服,然后拖着方悦的尸身向门口挪。

  “等等!”简东方忽然想起了什么,把肖海浪叫住。“找个东西,把她的头砍下去。还有她屁股上的那块胎记也弄掉!”

  “这?”一想到还要分尸,肖海浪不寒而栗。

  “去掉头和胎记,尸体被发现了也不会认出来是方悦的!”简东方说完,不耐烦地摆了摆手,他越来越懒得和肖海浪说话了。

  ……

  虽然已经过去了几个月,但此时回想起来却恍如昨日。

  简东方擦了擦额头渗出的汗水,将思绪收回。虽然不再回想那个晚上的惨剧,但简东方的眉头并没展开,还有另一件事情更让他忧心忡忡。

  ——体育总局似乎掌握了一些他的证据,正在着手调查这几年他所经手的运动员转会、签约和广告合同的问题。

  这个消息是他最近几天才听说的,和肖海浪那件事情比起来,这更让他寝食难安。肖海浪已经被杀,即便牵涉到自己也是死无对证,而这件事情就不同了,弄不好就会让他苦心经营的一切烟消云散。

  想到这些,简东方更是没有睡意,他走到窗前看着别墅前方那诺大的花园。为了明天的派对,整个花园已经布置得流光溢彩,在斑斓的霓虹下显得美轮美奂。

  “这才是我要的生活!”简东方欣赏着,喃喃着,眼前似乎已经浮现出明天那热闹、喜庆的场面。

  “这一切都不会失去!大不了就是鱼死网破。即便那样,头破血流的也不仅仅是我一个人!”简东方发狠地自语着,然后快步走到书柜前面。

  在书柜的一层翻腾几下以后,书柜里的一扇内壁缓缓打开,这竟是一个隐蔽的暗格。简东方将手伸到暗格中,按动着熟悉的键盘,不多时便打开了暗格里的保险箱。

  简东方将肥硕的脑袋探到近前,贪婪地看着里面的东西。月光的照射下,那硕大的头部和咧着嘴的样子形成了一个古怪的阴影。他不时地点着头,像是葛朗台在清点自己的珍宝,许久以后他才小心翼翼地将保险箱关上,将一切重归原样。

  现在,他轻松了。

  每当看到保险箱里的东西,他就觉得自己穿上了护身符。虽然他知道这件护身符一旦使用那就是两败俱伤,但是他猜想对方所受的伤恐怕比自己要更严重。

  简东方忽然觉得这就像两个相互举枪瞄准的士兵,如果说其中一个会击中对方的腹部,而对方的一枪会打中自己接近心脏的部分,他还敢贸然扣动扳机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