老者看到倾城,有点拘谨,但那女子却是并不掩饰什么。

  “倘若他真是素年,那你取他左手中指指心之血于这花瓣上给我。”女子随手从身边桌上摘了片花瓣。

  老者起身过去,压抑不住的兴奋叫他几乎是夺来那花瓣。

  倾城若无其事地看着堂上的另外两个人,仿佛这一切都与自己无关。

  他面目平静地看老者舔着嘴唇过来,一把抓了自己的左手过去。

  倾城没有抗拒,只是看着指心之血滴了一滴到花瓣上。

  老者放开他的左手,送那花瓣给堂上女子。

  女子轻启薄唇,含了花瓣的边缘在唇间。

  倾城看着红色的花瓣在刹那间变成粉白。

  女子托着花瓣向倾城走来。

  到他身边的时候,女子蹲在倾城身边,小心地拉过他的左手,将花瓣覆上他被划开的手指。

  花瓣中托着晶莹的水珠。大概是自己的血像那花瓣一样褪去了色彩罢。倾城那么认为着,花瓣上的水珠碰触到指心,有丝凉凉的感觉,甚是舒服。

  取下花瓣的时候,倾城看到自己的手指上并没有伤口,平整如初。

  女子抬头对倾城笑,妖媚的脸又不失清纯。

  她看着眼前的男子,这个唤做素年的男子抬手抚摸她的眼角,像当初一样。就在这一刻,她确定了这是她失而复得的素年,这一次,她不会再让那老者伤了她的素年。

  倾城伸手触上她的脸,轻轻地抚摸她的眼,沿着那双狐媚的眼触碰她的眼角,他的心有一丝柔柔的暖意,说不上为什么,只是想那么做。

  眼前这女子跟七月的脸重叠,但他心里清楚,这并不是七月。

  那么,眼前这女子,应该便是妖娆了。

  想到这里,倾城抬眼看向老者。这老者还问她要妖娆,必定是因为他并不知这女子便是。又或者,七月才是那妖娆。

  妖娆心里有丝慌乱,她看着素年,不知道他想要做什么。他不动声色的脸,叫她有丝慌乱。

  倾城起了玩心,俯身在她耳边轻唤:“七月。”

  女子张大的瞳孔说明了一切。

  她看着倾城,还好,他以为自己是七月。也就是说,在他眼里,自己与七月本是一人。

  倾城想起在梦中,老者也是带着素年来见的这女子,第一眼,这女子便看上了素年,认定是自己的主人。只是素年的父亲并不知。

  女子额间有颗朱砂痣。此刻,七月在那里看着眼前的倾城,带着哀伤的眼眸。

  一如往昔。

  妖娆喜欢饮食选中人之血。

  素年的父亲也不记得是听谁讲的了。既然那女子不肯将妖娆交予自己,必定是因为没去满足妖娆吧。

  于是他决定每日取素年的血交予那女子。

  女子每日去看望素年,却看不到素年身上的伤。

  素年觉得这女子可怜,甚是喜爱她,他在她的身上,看到年幼的自己。

  女子有时是着素衣前来,她浅笑着告诉他,公子叫我七月便好。

  她带他游园,为他做可口的饭菜,却从不跟他一同进食,只是在他的身边安静地看他吃,或是在一旁拨弄香炉。

  就像他倾城在七月府上所过时日那般。

  对素年而言,那是段伤痛与欢笑并存的日子。

  痛的是每日与父亲争战,不明不白地被夺去血液。

  笑的是有这七月陪在身边,看到的是她安静的样子,而不是妖娆带着残酷的媚态。

  然而某天,他突然看到她在饮用父亲从自己身上取去的血液。

  恐惧占据心头,更多的是心痛。

  他推开门看她,面目平静。

  “素年。”她轻声唤他。

  素年捋起衣袖,深深浅浅的疤痕盘踞他的手臂。素年走上前,以法力划开手腕,伸至她面前,“你不过是想要我的血罢,给你,全都给你。”

  素年觉得自己活在一个骗局里。心里的绝望泛滥开来,原来自己爱上的,不过是场幻象。

  女子这才明白,每日所饮之血,来自素年。

  愤怒涌满心间,她伸手想要去拥抱素年,但被推开。

  “素年。”她立在原地,显得有点无助。

  她上前,想要帮素年治愈伤口,但素年只是转身离开。

  “素年,你给我站住。”

  老者追出门来,拦住素年的去路。

  “这就是你所谓的忏悔?你的心里,只有妖娆,只有那法师冠首之位。”

  素年觉得有丝茫然,淡淡地看着自己所谓的父亲。

  良久,眼前浮现锦时的脸。

  眼前,那个素衣女子坐在湖边弹着琵琶,一个人咿咿呀呀地唱着:我们都是不合格的戏子……

  锦时。

  此刻,素年想念他的锦时。

  “姑娘,你已证实这是素年了,可以把妖娆交予我了吧!”素年父亲的脸上已经摆明了自己的不耐烦。

  倾城抬眼看他,浅笑着。“她便是妖娆。”

  女子诧异地回头看他。素年为何这般,看来他真的很恨自己吧。

  “她?”老者挂满欲望的脸迟疑着,但想想自己曾经仔仔细细地搜索过这女子的住处,也跟踪过她很多时日,却始终没见她去见传说中所谓的妖娆。

  如此说来,她可能真的是那妖娆。

  老者上前拉住她,有藤蔓随着光线缠绕上她,动作快到她来不及反抗。

  她不可置信地看着素年。

  倾城看她,心里划过一丝怜惜。他心里明白,其实她并未想过要去伤害素年。

  就像他明白,仅凭老者,并不会伤到她。

  但她并没有反抗的意思,只是看向他的眼神充满绝望。

  倾城有一点慌张,他知道自己是斗不过素年的父亲的。

  但这女子并不去反抗,这叫他该如何是好。

  他回来,是为了找她报仇吗?她的心里写满问号。七月在那朱砂痣里泪流满面,不相信素年会去伤害自己。

  倾城不明白自己为什么要这样做,是为了素年吗?还是为了素年那可怜的母亲。

  心里想念锦时,那个哀怨的女子。

  为什么不反抗?倾城在心里大声呼喊。

  突然地,就听到七月安静的声音,因为我不相信你会伤害我。

  倾城瞪大眼睛,眼前的她分明没有开口讲话。

  老者狂笑,声音因兴奋而颤抖。他抓住了妖娆,妖娆是他的,他是暗夜王朝的第一法师。

  老者与那女子周围出现了光圈,他想要带走她。

  倾城伸手想抓住那女子,眼底的寒光迅速蹿上睫毛的尖端,愈来愈亮。他在努力追踪老者的法源及动向,但老者的动作实在太快,他来不及跟随,只能眼睁睁地看着他们隐却在光圈中。

  他无助地垂下手,只看到那女子消退的容颜泛着凛冽的寒光。

  “七月。”倾城大声喊叫,无力地跪倒在地。

  他并非真心想要去伤害她的。

  那亮光还在眼前闪烁。虽然倾城什么也感应不到。

  抬起的眼眸中噙着泪水。

  倾城抬手抹去眼角的水珠。

  “叔公,叔公。”

  锦时慌慌张张地进门,高高的门槛差一点就将她绊倒。

  “锦时,你因何如此慌张?”仁浩上前扶她。

  堂上老者不语,捋捋胡子,没有开口。

  “叔公,锦时刚在外面听说素年的父亲抓了妖娆。”锦时迟疑着,“叔公,你说,素年有没有事?”

  老者愣了愣,没有作答。

  倒是仁浩先开了口,“妖娆?素年的父亲竟能降了妖娆?”

  老者沉默着,良久才开口,“大概是妖娆不想再吸食一次素年的血罢。”

  叔公话毕,所有人都沉默了,锦时想起当日素年回来时的那般模样,泪水涌上眼眶。

  锦时开始在心里想象那幅场景。

  在想象中,锦时看到素年的父亲束缚住他,狞笑着走向素年,他划开他的皮肤,去接他流下的血液,那些血液温热而浓稠。素年偏过头,苍白的脸上没有一丝表情。

  有一点隐忍,或是麻木。

  还有那妖艳的女子嘴角挂着素年的血,浅笑的样子。

  锦时颤抖着抱住自己,仿佛自己站在一旁看着这些发生,可是却不能动弹一样,她感到心口闷闷的,为素年觉得痛心。

  就在那老者划开素年皮肤的刹那,锦时觉得听到了素年皮肤裂开的细碎声音。

  血液的亮丽的颜色在锦时的眼前开出诡异的花朵,带着浓稠的腥甜气味。

  “叔公,锦时要去寻素年。”锦时上前两步,面向老者跪下请求着,想要得到老者的允许。

  锦时纤细的身形看得仁浩心里疼痛,她不是那般柔弱的样子,眼里写满坚决,他也上前道:“仁浩愿随锦时一同前往。”

  “也罢,我就随你们一同去吧。”

  锦时与仁浩对视一眼。“叔公,你……”

  老者挥手打住锦时的问话,转身进内厅去了。

  “七月……”倾城瘫软在地,眼前浮现七月在自己身边静默的样子,安安静静的,拨弄着香炉,偶尔拿起筷子给自己夹菜。

  就像是守在素年的身边一样。

  素年对七月的感情在他的心里翻腾着,那是一种夹杂着心疼、隐忍及肆意滋长的爱慕。

  所以当素年看到七月在饮用自己的血时,疼痛大过于恐惧。

  倾城仿佛看到素年隐忍的脸上带着一丝平静,眼里噙着委屈的泪水,推开门上前,看着自己心爱的女子,划开手臂,递到她的面前。

  “不是想要我的血吗?给你,全都给你。”

  七月震惊着看向素年的伤口,深深浅浅的疤痕丑陋地盘踞。

  那些伤口同样弥漫着素年的心间。

  七月想要去抚摸、亲吻素年的那些伤口,想要给他所有她对他的在意。

  妖娆的宿命不是要自己选定人的血液,而是在选择跟寻得之后,去守护她的主人,或者说她命定的爱人,不离不弃。

  除非,对方选择离开。

  即使对方选择离开,也不会去憎恨。只会将自己封印,等待下一个主人的第一声啼哭将她唤醒。

  妖娆的宿命是悲哀的,她是被选择的那一方,永远不能去选择自己的宿命及自己想要的。

  她也并不认为这样的生存方式是哀伤的,她只知该如此。就那么活在等待中。

  素年的父亲每日拿血液来供奉与她,她嗅出素年的味道,但粗心地以为那味道来自于素年所继承的他父亲的味道。

  那女子与七月,是同一人,又是不同的两个人,七月成长、生存于她额间的朱砂痣。

  失了七月,妖娆便不是妖娆。换句话而言,七月便是妖娆的元神,是妖娆所有的源泉。

  那么多世代的转变,素年是七月爱上的第一个人,所以妖娆更是用尽了全力去爱素年。那占有的念头巨大得快要将她吞噬。

  素年的父亲第一次端来血液,她认为,只要自己有了跟素年一样的味道,便更是亲近了。

  血液是暧昧的东西。妖娆感受着那液体在自己体内奔腾、交织、融合,觉得那温暖叫她热泪盈眶。那是素年特有的味道,但是,现在,她也有。

  七月的任性让她跟妖娆肯定地以为,自己才是素年最亲近的人。

  但是眼前,流淌着的温热血液,来自素年,自己心爱的主人,命定的爱人。

  妖娆顿在那里,不知该说些什么,额间的朱砂痣更是烫到快要溶了开来。

  妖娆知道,那是七月的无助与愤怒。

  七月一度悲伤到想毁了自己与妖娆。但理智却叫她等待,等待素年的再次出现,她不要这样带着误会离开,她要为素年报仇。

  虽然素年一切的悲哀,源自自己。

  素年看着自己心爱的人,感到心口压着巨石,内心空洞得发不出声音。

  难道自己只是爱了一场幻象吗?素年自嘲地笑笑,转身推开门离开,将七月温柔的笑脸从脑海中抹去。

  素年的父亲看到他从妖娆的房间出来,往大门方向离开,以为他要逃走,慌忙追了出去。

  素年战不过父亲,带着满身的伤口倒在地上绝望地嘶吼。

  父亲狰狞的面孔写满欲望,“素年,我辛辛苦苦地找到你,你不能毁了我的计划,等了那么多年,我一定要做法师冠首。”

  他走向素年,因欲望扭曲的脸咧嘴发出笑声,素年感到一丝绝望。

  想起母亲去世前平静的脸孔。

  周身不得动弹,却觉得一下一下的抽痛。

  素年张开眼,看到自己年幼时的身躯,跪在地上,眼前的母亲因害怕而颤抖,她挥动手中的树枝,一下一下地打在他的身上,巨大的风声里,夹杂着母亲的谩骂。

  母亲。素年张口唤眼前的女子。

  一抬眼,看到母亲的眼里带着心疼,却还是狠狠地抽打着。

  母亲。素年想哭。为自己可怜的母亲,她竟然会遇到父亲那么一个男人。

  屋内的七月感应到素年悲伤的情绪,还有一丝接近死亡的气息,慌忙唤来大风带素年离开。

  素年的父亲看到巨大的风带着凛冽的声音靠近素年,他伸手想去拽素年,却碰上风壁,将他弹开。他狠狠地摔倒在地,疼痛叫他动弹不得。

  熟悉的蒲公英的味道灌满整个腔道。素年微弱却贪婪地呼吸着。这般清香的味道,叫素年以为自己在梦中。

  睁开眼,看到一望无际的蒲公英田。

  素年看到年幼的锦时乖巧的容颜,在耳边轻声唤着哥哥。

  伸手想要抚摸,摸到的只有蒲公英传来的真实的触感。

  他挣扎着起身,向着叔公家的方向踉跄着走去。

  倾城觉得自己快被素年的情绪灌满,压抑得只想哭。

  他不知道自己要去哪里寻找素年的父亲与七月,想要去找叔公求救,却连怎么回去都不知道。倾城绝望得失声痛哭。

  一路上,被尊称叔公的男子并无多言,只是报了个地名,便陷入了沉默。

  边境处的龙城紫阳轩。锦时跟仁浩来不及多想,向着目的地狂奔。

  到了目的地,映入眼前的是座漂亮的宅子,大门洞开,整座宅子,陷进了寂静。

  这几日,倾城在这宅子里不断搜索着地图、妖娆的手记,或是一切可以带来线索的东西。

  听到有人进入的声音,倾城奔了出去,大声唤着七月的名字。

  锦时看着倾城带着颓废的神色奔进大厅,喊着什么。

  倾城愣在原地,就那么看着锦时。

  仁浩跟在锦时身后进来,最后,进来的是叔公。

  “外公。”倾城唤道。这几日,他当真以为自己是素年了。

  外公?锦时与仁浩更是百思不得其解。

  叔公看着倾城,眼里闪过一丝慌张。

  “倾城你,你已经知道了?”

  “早已知晓。同意随仁浩回翟府之前便已然知晓。”

  倾城规规矩矩地立于一侧,老者坐下,茫然地点头。

  仁浩看着眼前的叔公与倾城,等着他们继续往下讲。

  锦时觉得诧异,又想起叔公是在素年母亲往生之后出现的,待素年向来很好,原来是素年的外公。

  “外公你怎么会知道这里?”倾城问道,这也是锦时与仁浩心中的疑问。

  “年轻的时候,我也曾像素年的父亲那样,找寻过妖娆。”老者顿了顿,“但我发现那妖娆并非传说中那样,其实妖娆是很悲哀的生物,我怜惜她,但更怜惜你跟你的母亲。”

  “只是当我回去时,你母亲已经……”老者哽咽着拉倾城过来自己身边,此刻,他也忘了眼前的是倾城而非素年。

  “我那可怜的女儿啊,我可怜的素年。”

  倾城突然明白,为何素年的父亲离家丢弃素年母女,素年的母亲会有那么大的反应,那么害怕素年会去步后尘。

  那是因为童年幼小的阴影早已贯穿她所有的思想。

  “外公,我想去救七月。”

  老者看倾城,对上的是那双带着坚定的好看眼眸。

  叔公行于门口,伸手从指缝间看向天空。他的身体变得透明,良久,他收回手掌,淡淡地说了句西北方向,声音透出一丝疲惫。

  倾城不敢停留,他们即刻启程,往西北方向追赶。

  一行人一路策马狂奔,倾城听到耳边传来大片鸟飞过的声响,心里飘过一丝类似难过的情绪,抬眼看那微风中的天空,有一望无际的蓝,泛着病态的光芒。

  锦时紧紧跟随在倾城身后,风冲撞着瞳孔的感觉让她觉得眼眶里湿润起来。

  这一次,她不会再放开倾城,她不想再看到那张好看的脸沾满鲜血的样子。血液在素年的脸上干涸,在锦时的心里,留下泯灭不掉的腥甜味道。

  素年哥哥,不要再丢下锦时。

  锦时在心里大声呐喊着,心跳快得要从她的胸腔中跃出。锦时压抑着自己几近失控的情绪。

  倾城的背影在眼前,是与素年一模一样的轮廓。锦时突然地,就想跃上倾城的马,从背后抱住那个男人,将脸贴上他的脊背,感受他的骨骼与温度。

  一些后知后觉中成熟的蒲公英开始纷飞、播种。

  那些洁白的小绒花漂浮在空中,零星地、孤独地飘飞着。拂过倾城的脸、锦时的脸,还有仁浩与叔公的脸。

  倾城闻到熟悉的清香味道,禁不住勒马张望,看向路过的草原,有零星的蒲公英隐在青草中起舞,带着惯有的清香。

  那种残缺的美,叫倾城看得痴了,他深深地呼吸着这种清甜的气息,轻轻闭上眼。

  脑海中,忽然就浮现七月的脸。

  在阳光中微笑,含了花瓣于唇间,柔柔地看他。

  一直在注视着倾城的锦时因了他的突然勒马而差一点撞上他。所幸及时停了马,看着倾城微微皱起的眉,猜想他是不是在想那七月。

  “素年哥哥。”锦时忍不住开口喊他。但倾城像是没有听到那般。

  “哎,娘娘腔,你在干嘛?还要不要赶路了?”仁浩调头过去拍了拍倾城,锦时感激地看了看仁浩,仁浩别过头,避开那对清澈的眼眸。

  仁浩随着倾城的眼光也看向草原,沉思中听到锦时唤倾城,回头去看,但倾城似乎陷入了自己的世界,并未答复锦时。

  锦时的脸挂了一丝失望,略带哀怨地看着倾城,他知道,锦时当了他是素年,虽然自己也时常会这样,但总归知道,眼前的,不是素年。

  “黑鬼,怎么又喊我娘娘腔了嘛,我哪一点娘啦?”倾城大声嚷嚷起来。这个黑鬼总是那么令人讨厌,就是想亲近也还是亲近不起来。

  “黑鬼……哎,你是想怎样啊,哎……哎……你什么态度啊……”

  仁浩策马继续奔向西北方向,丢下在身后呱呱乱叫的倾城。

  锦时抿嘴浅笑,夹紧马肚子,随仁浩奔向西北方。

  一直不语的老者也爽朗地大笑起来,捋了捋胡子,也朝西北方奔了去了。

  哎,这,什么情况啊!

  倾城有些恼怒,看着外公大笑,自己不禁在这边涨红了脸,但很快平静下来,又看了一眼那些蒲公英,追赶同伴去了。

  画面转到七月这边。

  这女子带着惯有的高傲神情,漠视地冷眼看束缚着自己的年迈男子。

  “好你个妖娆,我赔了儿子你都不告诉我你便是那妖娆。得了你,我便是天下第一法师了。”老者张狂地大笑,并未意识到束缚住妖娆的,并非自己的法术有多高超,而是妖娆并未反抗罢了。

  七月并不相信素年会是真心伤害自己。

  虽然也有想过,素年是否有伙同眼前老者来抓自己,也曾想一口吞了这老者去找素年对质,但对素年的信任,叫她放弃了这个疯狂的念头。

  素年立在自己眼前割开手臂,皮肤裂开的细碎声响一直在她的心中回荡,就是要她死,她也不信素年会来伤害自己。

  “素萌,这是你的名字吧?”妖娆淡淡地问了句。

  “是的,你居然还记得我的名字。”

  “有何不知,这世间,只有我不想知道的事情,未曾有我不知之事。”女子冷笑着嘲讽道。“你怎会舍得牺牲你自己的亲骨肉,换那点噱头?”

  心跳漏跳一拍,难道她已经知道倾城并非素年?老者仔细地端详起面前藤蔓中的女子。但她试过倾城的血,也认可了是素年的,想必她是太信任素年了吧。

  想到这里,老者胆子也大了起来,至少可以放心这妖娆会让自己如愿,做世间第一法师。

  “你已是我囊中之物,可以告诉我如何摘得法师桂冠的称号了吧!”素萌忽略掉她的问题,一心扑在桂冠之名。

  欲望充斥的脸垂涎着,让人心生厌倦。

  妖娆看着这张脸,在心里恶狠狠地将他撕烂。她也不知道自己到底在等待什么,但总觉得该等待,于是忍住恶心,对这年迈男子冷眼相待。

  倾城策马出现的时候,七月终于知道自己在等的是什么了。她在等素年,等素年出现给她一个说法。

  虽然去要说法,对女人而言,是件愚蠢的事情。

  倾城的衣物在风中高高扬起,有着说不出、道不明的孤独。

  随行人中,有个熟悉的面容。

  叔公下马上前,看着那个缠绕在藤蔓中的女子。她带着惯有的冷漠神情,好看的脸有一丝消瘦。

  显然,马蹄的声响早已惊动素年的父亲,那个唤做素萌的老者。

  早在声响接近前,他悄悄取了妖娆的一根发丝,借助自己的血造了结界。

  风灌进他伸出的右手,宽口的衣袖被灌得满满的,发出凛冽的呼啸声,在他们周围形成球型炫紫色结界。

  倾城想上前触摸那结界,感受结界的突破点,但被外公制止。

  “年儿,不要去碰。”倾城诧异地回头,如果不去碰触,他无法寻得那结界的突破处。

  “年儿,这结界,有毒。”老者沉重地看着那绚丽的紫色。“倘若贸然触摸,那紫色会在瞬间浸入皮肤,游走全身。”

  结界在阳光下变得多彩,有着折射的光芒。

  仁浩试图用念力去感受那结界,但很快被色彩侵入,额间出现炫紫血点。

  “仁浩哥哥。”仁浩觉得有些瘫软,一个踉跄差点摔倒,锦时上前去扶。

  “哈哈,就凭你们,也想破我的结界。”素萌的脸因兴奋而扭曲。倾城看着那张脸,觉得恶心。七月在素萌身后,向倾城投过意味深长的目光。

  “年儿。取你左手中指之血,滴到仁浩额间。要快。”

  倾城不敢多问,慌忙划开指尖,滴到仁浩的额间。

  只见血液迅速渗透进紫色血点,仁浩觉得额间发烫,他们看着血液在血点中与紫色交融、缠绕,末了,变成黑色,像痣一样留在仁浩额间。

  锦时依叔公取了发簪扎破那血点,老者随手摘了片树叶来接下流出的血,以迅雷不及掩耳之速弹向那炫紫结界。

  素萌看着自己的结界被破,觉得有点唐突,唐突到他还未反应过来,这结界,他冥想了十年,却这样轻易地被破,他不甘心。

  他挡在妖娆面前,“你们为何要夺我的冠首之位?”他有点发狂,眼里充血发红。“这结界,我冥想了十年,你为何知破解之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