燕长锋惊得差点跳了起来,“你说什么?”他紧紧地抓住苏阳的肩膀,颤声问道:“你能确定吗?那是不是意味着,你刚才见到的那一个熟悉身影,有可能就是朱素?”
苏阳伸手拭去眼角的泪水,仔细地凝视着照片中的朱素,再仰起头,回想着赵利蕊的容颜,但却无奈地发现,赵利蕊的容颜就像是一片柳絮,在空中飘呀荡啊,让人抓不住,哪怕入手,
也是轻无缥缈。不过经过大脑的几番拼凑,赵利蕊的轮廓终于隐约地从脑海中跃出。他长出了一口气说,高声说:“应该是两个人!她俩是长得很像,但赵利蕊比她的气质要好,多了几
分书卷气,还有呀,赵利蕊的眼神很明亮,照片上的朱素却要涣散得多。”
燕长锋绷紧的神经没能松懈下来,追问道:“你能确定吗?”
苏阳再看了几眼照片,刚才的坚定顿时泄散了开来,声调也小了不少,“感觉上吧。”
“那你觉得刚才撞上的像赵利蕊多点呢,还是朱素多点?”
苏阳再努力地转动着大脑,却发现里面已经混乱得像一团糨糊,茫然地摇动着脑袋,“我不知道。我只看到了一个背影。而且之前我一直认定她就是赵利蕊,已经形成了思维定势。你让
我再想的话,我也只能觉得是赵利蕊的可能性大一点,但事实也有可能是她俩谁也不是。”
燕长锋想了想,觉得他说的话言之有理,也就不再逼问,燃起一根烟,陷入了沉思中。
苏阳躺在床上,一点一点地回忆着与赵利蕊相逢的点滴细节,试图从中找出更多她不是朱素的证据:第一次见面,他当时是接受“朱素”的召唤,夜半进入了602,在被黑猫吓得尿湿裤子
后,见到了赵利蕊,她说她是为了探查她哥的死因,所以只身冒险进来的;再后来,她为他催眠,试图帮他找出潜藏在潜意识之下的黑暗真相;她陪他一起去见朱素的父母;她在家做好
饭,等着他从张成廷的凶宅里平安归来;她与他一起重返602,见到黑猫;她又与他一起夜探张成廷家,然后手指险些被骷髅咬断,幸得黑猫相救;她在了解了他去602过夜的坚定决心后
,与他依依洒泪相别;他半夜时突然想通朱素的下一个目标极有可能就是赵利蕊时,收到了她发出的“你终于来了”的猩红短信,然后后来的他就变成了张成廷,其间两年多的生活记忆
全都被抹消了,直至燕长锋的过来,用一句“你终于来了”将他唤醒……
“如果她是朱素的话……”苏阳忧伤地做着假设:那么她半夜出现在602就非常合理了,那么他和她所见到的“朱素”父母极有可能就是假的,张成廷的笔记本也极有可能是她伪造的,那
个“你终于来了”的猩红短信连同他当初所收到的“我就在你门外”都有可能是她故弄玄虚发送出来的。可她为他催眠的事怎么解释呢?苏阳激动了起来,从朱素的人生经历来看,她基
本上就没有受过学校教育,她怎么可能掌握催眠这么高深的专业技巧呢?那就是说:赵利蕊一定是真的,只是她刚巧长得和朱素有点相似罢了。
确定了赵利蕊没有欺骗他,并非朱素,苏阳的心情一下子轻松了起来。“但为什么我一直没有注意到她俩长得那么像呢?”他想了想,随即也就找到了答案。由于张成廷给他发过“朱素
”的照片,所以在他心中,始终就认定那就是朱素的真实面目。在后来的日子里,他唯一一次见到朱素的就是在青栏镇,在她家的围墙上见到她披头散发、满脸血污的烙影,但那只是一
闪而过的画面,加上距离遥远,环境黑暗,而且朱素的容颜藏在头发和血污后面,根本就无法看清,只是自己心中由于存在着心结,认定她就是朱素了;其余的,就是在梦里见过两次朱
素,不过那就更加主观了,基本上都是以张成天廷发过的照片在自己脑海中留下的形象为蓝本。不过由此倒也说明,自己所“见”到的朱素,都是个人脑海中的幻觉。
苏阳找到了答案的快乐心情还没有维续一分钟,马上被另外一个疑问给冲散了,“这一切究竟刚好是个巧合呢,还是隐藏了某个秘密?比如有人操纵着有意不让我见到朱素的真实面貌?
”他在心中默默地梳理了一遍所有与朱素、赵利蕊相关的画面,却找不到一个头绪,唯一隐约感知到的是:赵利蕊与朱素之间,极有可能存在着某种渊源,而她过来青栏镇,很有可能就
是受这渊源所驱使。
但会是什么渊源呢?失散多年的姐妹关系?还是……苏阳皱起了眉头:这个世间,应该不会如言情小说或肥皂电视剧里的剧情,存在着这样的巧合,他可以在不同的时刻里,与一对失散
的姐妹先后相逢。
那究竟是什么呢?苏阳的心情沉重了起来。他仿佛看到,有一张大网正从天花板上坠下,将他牢牢捆绑在其中,任人宰割。
燕长锋的手机响起。他接听了下,一跃而起,满脸喜色,对苏阳说:“笔记本电脑的硬盘修复好了,我同事说正在挑选一些有用的信息,发送到我的信箱里。我们找个网吧看去。”
苏阳却没有丝毫的喜悦,他慢腾腾地爬起了床,心中有一种特别抗拒的力量阻止他移动脚步。
“你怎么了呢?”燕长锋看着苏阳的举动,不解地问。
“要不……你去吧。我不去了。”苏阳止住穿鞋的动作。
“你是怕担心看到你不想看到的内容?”燕长锋绽现了个笑容,“但现实是摆在那里的,你逃避并不会改变什么,还不如跟我一起去看,省得一个人在屋里七上八下,胡思乱想的。”
苏阳想想也有点道理,于是恹恹地穿好鞋,跟着燕长锋一起找了家网吧。
坐在电脑片,看着燕长锋进入个人信箱,苏阳感觉全身的肌肉都开始僵化了,有冷汗渗了出来,掌心满是湿漉漉。
燕长锋则是五分兴奋,外加五分紧张。当点开新信时,他屏住了呼吸。
出乎二人的意料,信中并没有多少内容,除了一些没有多大意义的电脑操作历史记录外,只有两段文字引起了二人的注意。
苏阳半松了口气,自言自语道:“奇怪,那张成廷的那些日记呢,是被我删掉了呢,还是本来就不存在?”
燕长锋顾不上答理他的问题,径自阅读那两段文字:她回来了。活生生地站在我的面前。我知道这只是一场噩梦,深深的噩梦。我在梦中。这不是现实。但我看到了她的眼神中的报复烈
火。不过好象又像是怜悯,还是嘲弄?总之,上一次的谋杀已经让我们隔得好远。不过这次我们谁也没有动手。因为她已经死过一次了。而我,还是在梦中呢,并不在乎死还是不死。
她走了。还好,这次走得很彻底,没有留下人头什么的。我想,她是不是已经去掉了对我的恨?不过这样最好,我可以平静地生活,虽然是在梦中。不过梦总有清醒的一天啦,到时,我
就可以重新开始新生活了。
燕长锋凝视着文字,缓缓地说:“这应该是你以张成廷的身份记录下的。”
苏阳头疼欲裂,他隐隐地觉得文字中所提到的“她回来了”似乎是他化身张成廷期间的一段真实经历,但却又无论如何都回忆不起来具体的情节,只能陷入苦苦的冥思中:这个“她”到
底是朱素还是赵利蕊?如果当时记录者真的是“张成廷”的话,那么他所见到的无疑就是朱素,但如果“张成廷”为真的话,那么朱素就应该死掉了,那么出现的又该是赵利蕊。可是赵
利蕊又为什么回来了后又离开了呢?
苏阳猛地打了一个哆嗦,死死地盯着“她走了。还好,这次走得很彻底”这一段文字看,恐怖像铁丝一般地穿透他的骨头,再突然勒紧,于是整个身体都忍不住想去蜷缩起来:天哪,我
会不会杀死了她,赵利蕊,就像张成廷杀死了朱素一样?
燕长锋开口说道:“看来朱素或者赵利蕊曾经去步云花园找过你。不过我不太明白的是,文中所记录的‘报复烈火’究竟是指什么呢,是真实的,还是当时你的想象?”
最后一句问话时,燕长锋转过头去,一眼看到苏阳的惨白脸色,吓了一跳,“你怎么了呢,是不是回忆起了什么?”
苏阳紧紧地咬着嘴唇,有血丝渗透了出来。他竭尽全力,不让自己的神经系统崩溃掉,站了起来,跌跌撞撞地往外走。
燕长锋慌忙跟着站了起来,上前搀住他,急切地问:“你到底怎么了呢?”
苏阳转过头去,眼神古怪地看着燕长锋,“你说,那个她的离去会不会被我杀死的呢?或者说,根本就没有什么所谓的张成廷,这所有的一切,都是我想象出来的,而事实是,我才是一
切幕后的真凶?”
燕长锋骇然地倒退了两步。
苏阳喋喋地笑了起来,“你还想跟着我吗?说不定到时哪天一觉醒来,你的人头就握在我的手中呢!”
燕长锋脸色变了两变,随即就恢复了正常,趋上前去,继续搀扶着苏阳的胳膊,淡淡地说:“你不会的。你更不会去杀死赵利蕊。”
苏阳神色大变,“为什么呢?”
“因为我相信你的意志力。你能够历经那么多的恐怖事件,而如今依然真实地站在我的面前,我相信你是一个足够坚强的人。哪怕在你正常的意识已经被剥夺了,但我相信你潜意识里的
很多东西都无法改变,就像你无法改造你曾经学习过的知识和技能一样,所以你完全可以克制得住自己的行为。更何况,你对赵利蕊的感情是真实的,你不可能对自己一个爱着自己,同
时也深爱着自己的人下手的。”
苏阳冷笑道:“那我要是不把她当作赵利蕊,而当成朱素呢?你觉得我还可能下不了手吗?”
燕长锋楞了一下,但随即反驳道:“可你必须知道,你是今天才知道朱素的真实面貌,你怎么可能把赵利蕊当成是她呢?”
但话刚说出口,燕长锋自己也明显地抓住了个破绽:如果苏阳之前并不知晓赵利蕊和朱素之间的相似性的话,那么他所见到的,就不应该是赵利蕊,也不会是朱素,而该是张成廷所发送
给他的那个“朱素”!
“天哪,这究竟是个怎样的混乱关系哪。”燕长锋微微呻吟了一下。他看着眼前一脸茫然的苏阳,真恨不得一刀把他的脑袋切开,翻看里面到底隐藏了多少的秘密。
而同样痛苦的还有苏阳。
两人回到旅馆,静默地枯坐着。
“我想明天去一趟朱素家看看。”燕长锋低沉地说:“也许那里面可以提供到一些线索。”
一听到朱素家,苏阳马上想到了那一座阴暗、笼罩着鬼气的大宅,冷丁丁地打了个寒战,“你为什么想去呢?”
燕长锋反问道:“那你说,现在我们手头上还有什么线索可以供我们追踪查寻的?”
苏阳脸上又浮现出一丝诡异的笑容,“也许,这个案件本来就是一个死案。无论我们怎么追查,都不会找到事情的真相的,只会让我们踏入死亡的陷阱。”说完,苏阳拿妖异的眼神看了
一眼燕长锋,随即倒头睡去。
而燕长锋接受了苏阳的眼神,顿时觉得一股寒气包围了全身,身上的毛发根根竖起:好熟悉的眼神哪,那是来自步云花园602门后的那一个幽冷眼神,也是王生窗外悬挂的那一个鬼魅的冰
冷眼神,带着刀锋的气息,贴近于死亡。苏阳之前说的话在他脑海深处炸响:“说不定到时哪天一觉醒来,你的人头就握在我的手中呢!”
他看着和衣而睡的苏阳,一个神秘的声音钻入了他的耳朵:“杀了他,你就可以解脱了。”
燕长锋惊恐地跳下了床,朝四周查看。但整个屋子空荡荡的,别无其他生灵存在,只有苏阳不规律的呼吸声在屋里响荡着。
“是我的幻听,还是那本是从我自己的内心深处发出的?”燕长蜂将脸藏在掌心中,透过指缝,发现黑夜不可阻挡地席卷而来,将整个世界裹进严严实实的黑暗之中。“魔鬼即将出动了
。”他心中,有个浪潮在涌动着。
一整夜中,燕长锋辗转反侧。说不清是因为自己起了杀心而感到惶恐,还是苏阳的怪异言行所带来的危险感压抑。
“等这个案件了结之后,就辞职做个普通人吧。”燕长锋低沉地叹了口气,经历了这些天里的风风雨雨,他深刻地感受到了一个警察所肩负的沉重压力,这压力不仅来自人民的期望,职
业的危险性,更主要来自于自己内心深处的紧箍咒。见多了黑暗与血腥的场面,却要让自己保持正义与纯洁,这是多么的难啊。天使与魔鬼之间的较量与纠缠,只能将自己拖入无间道中
。
就在燕长锋心烦意乱的时候,他听到苏阳起床的声音,不由心头一凉,微微睁开眼睛,暗暗观察苏阳的举动。
窗帘将屋子困在黑夜的包围之中,燕长锋无法看清苏阳的神情,只能看到他影影绰绰的身形从床上爬起之后,姿势僵硬地朝窗户边走去。
“难道又是梦游?”看着苏阳木偶人一样的姿势,燕长锋感到一阵莫名的心惊肉跳。他悄悄地把手伸到枕头底下,把枪掏了出来,隐藏进被窝里。
苏阳丝毫未察觉燕长锋的动作,就像是一具丧失感官知觉的躯壳,木然地走到窗户边,“刷”地一把拉开窗帘。
燕长锋只觉得眼前顿时一亮。窗外皎洁的月光如水泄地一般地在屋里铺洒了开来,映出一室的荧荧发光。只是燕长锋心里并没有感觉到光明的温暖,反倒有一种更深的冰凉感。
苏阳空洞地睁着眼睛,对着窗外独自念叨了有一分钟。虽然四周寂静,燕长锋极力地支棱起耳朵,但无奈苏阳声音低沉,发音含混,感觉上就像是念咒语一般,根本不给他任何抓住台词
含义的机会。
不过燕长锋终于听清了最后一句,那是混合着苏阳诡异笑容的一个高声:“你终于来了!”刹那间,一股寒流犹如黑暗旷野的飓风,铺天盖地地翻卷上来,将他的意识淹没于无尽的恐慌
与战栗之中:他究竟是对谁说话呢?他是不是把什么恐怖的物体请进了房中?
燕长锋分明感受到有一种可怕的气息从苏阳的身上弥散开来,充斥于屋子里,如同一双铁爪一般,扼向了他的咽喉。他松开僵硬的右手,把枪紧紧地握在手中。手枪冰冷的金属质感给了
他一点安全感,让他的身体稍微温和了一点。
但这唯一剩下的安全感很快就被苏阳接下来的举动给剥夺尽了:他从窗户边转了过来,脸上挂着之前的那诡异笑容,朝燕长锋的床头,一步,一步,走来。空气中有一种诡异的力量在迅
速聚拢之中,那神秘的邪恶感应,势无可挡地侵入到了燕长锋的心里,让他有一种孤羊遭遇恶狼觊觎的栖惶。
两米,一米,半米,三十厘米,二十厘米……苏阳的脸终于在离燕长锋的脸还有十厘米左右的地方停住了。燕长锋闭起眼睛,不让自己与苏阳狰狞的面孔相对,而假装熟睡。他极力地让
自己的呼吸平缓下来,可却根本控制不住心脏的怦怦乱跳。他甚至怀疑苏阳可以从被子的抖动之中,看到他伪装的镇定。
“咻咻咻……”苏阳以一种怪异的声音笑了起来,一声声,如同尖锐的短箭,扎进燕长锋的耳朵之中,直欲在里面剜出血来。
燕长锋的左手几乎要将床单揉碎,才克制住自己右手的冲动,没将子弹射发出去。
苏阳则恍然未觉自己身处的危险,他直起身子,缓慢地走向床尾。
燕长锋暗自松了一口气,感觉全身都快要虚脱开来。
但苏阳随即的动作,却将他的心再度提到嗓眼间!由于平躺着,他看不到苏阳的举动,却可以感知得到他的手隔着被子,搭在了他的右腿的小腿上,更令他魂飞魄散的是苏阳口中的念词
:一节……手渐渐移至右腿的大腿上:两节……左腿的小腿,三节……左腿的大腿,四节……肚子处,五节……胸膛处,六节……右胳膊,七节……左胳膊,八节……苏阳的手呈刀锋的
形状搁在了燕长锋的脖子处,口中桀桀怪笑道:九节!
燕长锋只觉得头皮发麻,脖颈处的肌肤可以感受得到从苏阳的掌锋中所传来的冰凉。那根本不像是活人的手,而更像是僵尸的手掌!这种异样的感觉让他喉咙发干,胸口涨得几乎要爆炸
开来,但他却不得不忍住,假装依然熟睡中。因为他深知,苏阳刚才异样举动的含义:那是对他的身体进行肢解!九节,这就是他在苏阳目前眼中的形状定义!
时间过得分外的漫长。苏阳的手掌终于离开燕长锋的脖子,但他的人头,却更加靠近着燕长锋――他用鼻子深深地嗅着燕长锋额头上传出的气息。仿佛有一根铁钉随着苏阳的呼吸,契入
了燕长锋的脑门,他几乎是下意识地腿抖动了一下,整个身体跟着一颤。
苏阳止住了深呼吸的动作,像是被点住了穴一样,保持着嗅闻的姿势,一动不动。
燕长锋心中暗叫了一声“糟糕”,他赶紧假装睡觉中的翻身,将身体向右侧了过来,同时胳膊抬起,半遮住了脸。他实在受不了苏阳嗅他的动作,这让他想起了《大化西游》里的黑山老
妖用彼此从人的人中处吸摄精气的一幕。“他不会真的是恶魔附身吧。”燕长锋心中暗暗叫苦,而更令他焦躁不安的是:如果苏阳一口咬了下来,他到底该不该开枪?
不过还好,事态并没有沿着最糟糕的方向发展。苏阳在保持着呆立的姿势大概有一分钟后,回复了人的生气。他直起身子,转过去,对着窗户的方向唧唧咕咕地说了一大通不知所云的字
眼,然后走回自己的床,一头栽了下去,不多时,响起了呼噜声。
燕长锋紧绷的神经始得到了松弛。他艰难地翻了个身,发现全身的肌肉由于紧张收缩,都变得酸疼,而身上的冷汗,将整个被褥都打湿了,更要命的是握着枪的右手,僵硬得都失去了知
觉。他小心翼翼地用左手将右手掰开,把枪取了下来,关上保险,才觉得心中的最后一块大石头落了地,整个人有一种从鬼门关走了一遭回来的惊悸还有庆幸。
接下来的几个小时里,燕长锋心头的紧张始终无法散去,他将整个身体蜷缩了起来,却仍然感觉寒气一股一股地涌了进来,将房间变成了一个冰窟。
他怀疑是不是苏阳之前将窗户打开,所以寒风灌进来的缘故,但心头的恐惧却压迫着他的手脚,令他不敢爬起来,关闭上窗户,于是只能将自己缩得更紧,像极一个刺猬。
不知道捱了多久的漫长黑夜,晨曦终于姗姗地降临,当第一抹阳光照射到窗户上,仿佛一个身穿橘红色的小人在屋里欢快跳动时,燕长锋的心情跟着欢呼了起来。他从来没有像现在这一
刻对光如此敏感,也从来没有像现在这一刻这样,敏锐地感受到阳光的温暖。
心头的阴霾消散开去,僵硬的身体舒展开了,燕长锋陷入了沉沉的睡眠之中。
感觉上一觉睡了好长时间,但等他猛然醒来时,发现指针指向七点半。原来自己才睡了两个小时而已。他长长地伸了个懒腰,发现全身除了肌肉还略微酸疼外,昨晚噩梦般遭遇遗下的后
遗症几乎都消失殆尽――心情是阳光的,精神是饱满的。
燕长锋满意地跳下了床,发现苏阳正站在窗外,呆呆地看着外面。顿时,他所有的好心情又都开始像漏气的气球一样,一点一点地流失掉。
他强打起精神,与苏阳打了声招呼,问道:“你在看什么呢?”
苏阳慌乱地转过身来,说:“没什么。随便看看而已。你醒了呀,怎样,昨晚睡得还好吗?”
燕长锋心中暗自道:“如果哪个遇上你昨晚的那副情景还能睡得好,那么只能说他是由猪进化而来的。”不过嘴上却说:“还好,你呢?”
苏阳流露出凝思的模样,“我?感觉好象睡得特别累。燕警官,你昨晚睡觉时有没有感觉到我有什么异样的举动?”
燕长锋想了想,决定还是暂不告诉苏阳昨晚发生的事,否则以他现在脆弱的神经,肯定要急剧地崩溃掉,“没啥,我睡得死,没发现你有什么不对的地方。”
苏阳困惑地说:“可我就是奇怪,我昨晚睡觉时,明明把这窗户关上了,可早上怎么一觉醒来,发现它已经是打开着呢?并且我总有感觉,它应该是我打开的。”
燕长锋随便扯了一个理由,说:“也许是你睡到半夜,觉得热,所以起来把它打开了呗。”
苏阳若有所思地说:“那倒有可能。不过还是说明,我晚上有梦游的习惯。”
燕长锋心道:“你何止是有梦游的习惯,你是有梦游吓死人的习惯。”
燕长锋进了公共的盥洗室,刷牙洗脸回来,看见苏阳端坐在床上,一副沉思的表情。
见到燕长锋,苏阳站了起来,说:“燕警官,你确定我们今天一定得去朱素老家吗?”
燕长锋反问道:“你有更好的安排吗?”
苏阳犹豫了一下,坦诚相告,说:“没有。我是觉得害怕。而且,我不觉得我们能够从朱素老家找出什么线索来。”
燕长锋意味深长地说:“不错,我们是未必可以找到什么线索,但可以引出能够提供线索的人物。”
苏阳一楞,道:“你这是什么意思?”
燕长锋答道:“你有没有注意到,昨天我们向严所长要朱素档案的时候,他一脸的不情愿,而且他对我们的到来,也是满腔的不欢迎,你不觉得这有点奇怪吗?”
苏阳眨了眨眼睛,说:“这我倒没有深想。我以为他就是跟镇上的人一样害怕朱素,所以不想我们的到来,打扰小镇的平静。”
“那你以前在这里住过两年,有没有听过镇上的人流传什么关于朱素的说法?”
“这……倒没有。但也许是全镇上的人都怕了她,所以把她变成是一种忌讳吧。”
“你别忘了,你还跟朱素在广州的邻居接触过,你发现过哪一个邻居对她有害怕的情绪?”
苏阳激动了起来,“对哟。那你说,这里面到底藏着什么样的秘密?”
燕长锋说:“我总怀疑,小镇关于朱素的种种说法,是有人有意地散布。也就是或,有人想借用朱素的‘魅影’从事一些不法的勾当,而这个人极有可能就是朱盛世,牵涉到的人也可能
包括严所长。”
苏阳呼吸紧促,说“你的意思是,朱素极有可能现在仍活着,只是被严所长藏了起来,对不?”
燕长锋摇了摇头,说:“这是一个可能。另外一个可能就是602里死去的那个人就是朱素。朱盛世之所以对她下毒手,并不是因为房子的事,而是为了杀人灭口。”
“你怎么会想到这些呢?”
“刚才刷牙的时候突然想到的。”燕长锋说:“具体的过程回头我有空的时候再跟你细谈。”
“我明白了。所以你现在坚持着要去朱素老家里探过究竟,是怀疑朱素就藏在她的老家里?”
“这仍然只是一个可能,因为对于严所长和朱素来说,那是一个最为理想的藏身之地,没有人会去打扰。”
“另外一个可能呢?”
“朱素真的已经死了。那么我们进入她家里进行调查的话,那么如果你是心里有鬼的话,你会怎么样?”
苏阳不解地眨着眼睛,问:“会怎么样?害怕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