波兰德主任摇着头说,“我让你进行了这么久时间,你应该觉得自己很幸运了,”他又说道,“一年以前你就差点从这个项目撤下来。我不知道你是运气不好还是什么。你这么优秀上进的学生,麻烦却一直不断。世界上还有好几个团队都在监狱里研究精神变态者。他们合起来才有一个实验对象在研究过程中死亡,你在过去的两年中,居然遇到三个?这个项目从一开始就不顺。”
艾琳竟然无言以对,但是阿普卡可有话要说。这个决定对他的影响跟对他的学生的影响一样大。作为她的导师,他将会是学术论文的合著者,“理查德,这些不幸的死亡个案完全是两码事,”他坚持说道,“跟《华尔街日报》的报道完全无关。我希望这没有干扰你作出决定。两名囚犯是睡觉时突然脑溢血而死。是的,这是百万分之一的概率事件,但是百万分之一的事情也会发生,每天都在发生。法医已经检查了他们的中风和艾琳的研究活动毫无关系。”
“好吧,两例死亡个案是百万分之一的概率,”主任回应道,“那她在拖车中受到攻击怎么解释。我不相信什么诅咒,但是真的有这么一回事儿的话,这个项目就是被诅咒的了。三名囚犯死亡,这个概率也太高了吧?”
“那你是希望让他杀了我吧?”艾琳气冲冲地说,“这样概率就拉低了吧?两名囚犯和一名研究生死亡?”
“不,当然不是。你还没有告诉我和杰森你是空手道高手。在这件事儿发生之前,杰森和我还在想我们俩是不是疯了才能当初同意让你独自一人进行这个项目。我们要是早点知道一个120磅的美少女可以轻易地给一个重200磅的囚犯致命一击,我们就不会让自己陷入这么大的纠结之中。”
“我不是故意要打断他的气管的,”艾琳说道,“我只是正当防卫,但是我出手比我想象的要重。但是为什么重提这些?我能支持阿普卡博士所说的。监狱对三名囚犯的死亡进行了彻底的调查,证明我无罪。我要不是被证明了清白,监狱方面也不会让我继续了。那都是过去的事儿了。把以前的事儿和报道联系起来是不恰当的。”
“然而并不是如此,”波兰德说道,“因为今天媒体也问了关于这几起死亡的事件。媒体和美国公民自由联盟不需要深挖你的研究就能够知道这些意外事件。这不像是他们藏起来了,他们只是刚好出现了。怪不得有些人怀疑你在研究囚犯时,是一个一个来对付,就像是十个印第安小孩的那样。”
艾琳眉头紧蹙。“关于精神病无线探测器确实是个错误。我承认。但那是我很多年前的观点,并且我没有再这样干了。其他的意外发生跟我没有关系。请不要这样,”艾琳恳求道,“既然这样,再给我一周吧。”
主任摇摇头,脸色更加阴沉了,似乎这是不可能的,“对不起,”他的语气说明了这是不可能的,“你已经被撤下了,再说一次,没有任何人可以改变这个决定。”
5
“艾琳,早上好呀。”亚历亨德罗高兴地跟走进牢房的艾琳打着招呼,艾琳身后的铁门慢慢关上。
“早呀,”她说道,碰了碰她又大又丑的眼镜,努力保持不让自己看起来很紧张。
她结束了和波兰德主任的会议,向系主任清楚表明她对于他的决定是多么地不满,同时也表明了她会尊重他的决定的立场。她会停止现有的研究并开始撰写论文。他是对的,论文早就该开始了,她的数据写两个博士论文都够了。
她向系主任和她的导师保证她会立即通知监狱方面她的研究已经结束了,监狱院子里面的移动实验室可以安排移走了。她还告诉系主任和导师她正在想体两个星期的假。她会找一个研究生帮她代两节课。
他们离开主任办公室后,阿普卡不遗余力地对发生的一切表示了道歉,并告诉艾琳她是他的学生中最优秀的一个。艾琳感谢阿普卡为她辩护,并且向他保证论文一定会令他骄傲的。
不过她还没有停下一切的意思,特别是当她已经如此接近最终想寻找的答案的时候。
“我知道你不会相信的,”她对亚历亨德罗说,“不过我很快就要去休假了。”亚历亨德罗经常告诉她不要和囚犯待这么长时间,并且经常鼓励她去休假。
“不要!”警卫故作惊恐地说,“这一定不是真的。”
艾琳努力挤出一丝微笑。不论她内心多么紧张,她的行为要看上去正常,“这次可是真的了。亚历亨德罗,我最后决定采纳你的意见了。”
她叹了一口气,“不过还有坏消息。在我休假之前,我还有很多要做的。所以我得比平时工作更长时间,至少在接下来的几天。而且看更多的囚犯。”
“这可能吗!”
“你都不能想象,”她承认道,“不过我的计划非常高效。犯人会进来出去,就像是流水线。每一次的检测会比平时更短,更有侧重。”
她的研究会既快速又高效。但是她会得到结论。离终点线只有几百米远的时候,她是不会停下这场未完的马拉松的。让一名学术官僚挡在路上太危险了——即使他是对的——她心里知道他是对的。所以她必须全速前进,即使周末也不停止,而且监狱是每天二十四小时开着的,她也没有必要停下。
亚历亨德罗离开去带她所列名单上的第一位犯人,艾琳拿出手机给导师打了一个电话,确保他在随后几个小时都不会给她电话。她深吸一口气试着让自己紧张的神经冷静下来。电话响了,并转到了语音信箱,她等待着他的留言说完,滴的一声,她的心跳比平时快。这样的欺骗不是她的作风。但是,她这么多年不是一直在欺骗吗?所以这可能又是她的作风。她都不再确定自己到底是什么样的了。
她听见一声“滴”然后开始说,“杰森,我是艾琳。我就想告诉你我已经通知监狱了我不会回去了。然后移动医疗会在今天晚些时候收回他们的核磁共振拖车,尽管租赁合同上写的会在本月末到期。如果我不在的时候,你需要我,随时打我的手机。代我问实验室的各位好,几周后见。再次谢谢你给我这个机会参与这项研究——并且为我辩护。”
艾琳挂断了电话,凝视着空中。如果阿普卡或者系主任这个星期碰巧给监狱打了电话,那么事情就会败露。不过他们很有可能不会打,不过这是碰运气的事儿。所以她是在抢时间。也许以后会有什么事儿让他们知道她向他们撒了谎,并没有立即停止项目。她正在争分夺秒。如果被抓住了,她基本可以确定她不要再想拿什么博士学位了。
亚历亨德罗又带来一个穿橘色衣服的囚犯。早上的第一个。在系主任的禁令后的第一个,这名犯人叫做托尼,他曾戴着辛普森(动画片主人公)的面具抢了三家便利店,并开枪打死了三家店的店员,用一颗子弹正对脑门心。
艾琳告诉托尼这次的看诊会比平时短,更具有针对性。
“太遗憾了,”他友好地微笑着作答,“你知道我是多喜欢和你在一起相处的。”
她点点头并没有回答,就像是她没有看过他的记录,或者是对他所作所为并不知情,就像是她也喜欢和他在一起私聊一样。
艾琳在心里为自己打气,今天会是很漫长很漫长的一天,今天的第一个犯人……
6
整整五天,五十七名犯人,不停地查看,担心着随时暴露,艾琳找到了答案。
她证实了她的初步结论,然后还有一些。
她故意没有向加州的休·瑞本报告她的进展。她不想给他虚假的希望,然后又被无情地揭穿,暴露出底牌。她最近跟瑞本讨论的时候都尽量避忌谈到有任何新的值得汇报的事情。她没有告诉他她被撤了,或是她准备违背主任的安排。
她现在该给他打电话吗?告诉他有关联合项目的重大消息?
她星期天中午结束的工作,准备在晚上心情放松的时候给他打电话。这是他们俩工作取得的颠覆性成果。消息不只是一次视频连线,是为了庆祝。
每个认识她的人都鼓励她要放开,能够更自然。但是最佳的时机呢?整个实验室的人都觉得她在休假,那么为什么不顺势而为真的去休假几天呢?
她还从来没有见过休·瑞本。当然了,他们在Skype上经常见面,但是为了这次终极成功,她想要亲自见见他。她之前提出过到圣迭戈与他见面,但是他的事务繁忙,一直都在出差,连见缝插针跟她见面的时间都没有。当然是她自己运气不好了,而且他似乎只是她知道的十个人中经常出差的一个,所以也并不是太吃惊——只是遗憾。他经常出差到波士顿、华盛顿特区或者湾区的生物科技卓越中心,很可惜图森并不在他的行程里,他的职位是执行总裁,他就从来没有安排一次到亚利桑那大学来见见她。
如果这些都是真的,他们合作得很愉快。尽管她徒劳无益地安排过几次见面,她从来没有怀疑过,觉得这个主意不错。但是万一真正的见面改变了他们两个之间的气氛呢?为什么不继续这样高效的关系呢?如果关系破裂,怎么样弥补呢?
不过艾琳知道她的室友是对的。她需要的是人的陪伴。此时此刻健康的情感可以让她的灵魂得到极大的安慰。休·瑞本年纪比她大,并不是什么电影明星,但是她觉得他很有魅力。而且他至今仍单身。也许她真的该来一次一夜情,也许不止一夜。他非常友善,尽管他们大多数时候讨论的都是项目,他们在心灵上相通。他一定会为她的突破感到狂喜,如果还给他一个惊喜去见他,他一定会高兴的。
而且她还有一个好朋友住在圣迭戈,她们俩一起参加过该地区十八岁以下格斗赛获得过奖牌。所以除了在假期的时候把自己关在小小的公寓里,她还可以出去走走,去海滩,见见朋友,把自己放空,也许还可以开始一段浪漫的恋情。
艾琳给她圣迭戈的朋友考特妮打了电话,聊了15分钟后,艾琳说到了正题,“你最近还好吗,我想来看看你?”她说道。
“你要来圣迭戈?”考特妮兴奋地说。
“是的。我决定要随性一次。”她顿了一下,“就是说来就来了,不好意思哦!”
“说来就来比不来好,我不是常说嘛,我的家就是你的家。你什么时候到?”
“我搭今天最早的一班飞机。”图森飞圣迭戈就一个多小时,“我大概九点钟就到了。”
艾琳告诉考特妮她的计划,给休·瑞本一个惊喜,可能还会引诱他,不过没有告诉考特妮他们俩进行的项目,她会很快离开大学的事儿。她会在见面时再跟她说。也许她会申请加州大学圣迭戈分校的博士后。住在世界上气候最宜人的地方,这样离瑞本和考特妮都比较近。
“要是休·瑞本在,”艾琳说道,“我想都不会想就会来——听起来很奔放吧?不过,如果他在,运气好的话,我周一晚上不用找地方睡觉了。
“艾琳,我可见过你对男人的影响力。你不需要运气。除非他身体有毛病。”
“他不会的。”
“他是同性恋?”
“不,他不是同性恋。”艾琳停下想了想。瑞本提到过他现在没有女朋友,但是他对过去也并没有提到太多。“至少我觉得他不是。”她重新说道,“我觉得要找出真相只有一个办法。”
“我必须承认对你新的一面非常期待。”
“是呀,充满了惊喜,”艾琳说道,“我应该是《女孩也疯狂》杂志的新封面人物。”她打趣地说道。
艾琳等待着电话那头的笑声逐渐平静下来,“这样好不好,”她继续说道,“我们周二肯定要见面,你周二什么时候方便什么时候见面。我计划呢周二晚上住你家里,咱俩好好聊聊。”
“当然可以,”考特妮说道,“我觉得我可以先把工作挪一挪,这样我们可以一整天都待在一起了。”
“太好了,”艾琳高兴地说。
“如果……你的朋友……不在,或者事情不顺利,我们周一晚上可以一起吃晚饭,你也可以住我家里。”
“非常感谢,考特。不好意思周一要先去见这个人。”
“你说笑吗?”考特妮说道。“我为你感到高兴呢。我都等不及到周二你来的时候听你八卦了,”她打趣地说道。
7
艾琳开着一辆白色福特紧凑型轿车。很快上了通往拉荷亚的I-5高速路,阿斯克勒庇俄斯医药公司就坐落在拉荷亚,15—20分钟车程。
休·瑞本担任阿斯克勒庇俄斯的总经理好多年了,而且他声明公司选这个难念的名字的时候,他还没来公司。瑞本跟艾琳解释过阿斯克勒庇俄斯(阿斯克勒庇俄斯)是希腊神话中的医药和治愈之神,他是阿波罗的儿子,还有两个比他出名的女儿,健康女神海吉雅和医药女神帕那刻亚。
她觉得自己很傻的这种想法一直在她脑海里挥之不去。你不能一声不吭就闯入一个忙碌男人的生活,想象着他可以抛开一切与你把酒当歌,就像是高中毕业舞会一样,他可能根本就不在,也可能正在开高级别会议,脱不开身。
换个角度想,他丢下自己的成年人生活不管才是新闻呢。她知道这对他来说意味着什么。让忙碌的总经理取消一天的行程来庆祝是一种奢侈。但是他至少欠她,毕竟他雇佣了她,让她冒着巨大的风险,而他却置身事外。
艾琳回想起三年以前天真地接受了当地报纸的那次采访。这样一件小事儿戏剧性地改变了她的人生轨迹,并且还在继续改变着。生活中总有一些看起来毫不起眼的小事儿以不可预见的方式被放大,激起涟漪,最后形成大浪,影响着生活,甚至整个世界,从根本上的影响着。
亚历山大·弗莱明的葡萄球菌培养皿的一次偶然污染成就了世界上第一种抗生素——青霉素的发现,是医学上的一次革命,拯救了无数的生命。或者说得更俗一些,艾琳听到过多少次千载难逢的机会让人们遇到了他们未来的另一半——就像是高速路上轮胎爆胎或是一次随意的餐馆邂逅。
毫无疑问,这份当地不出名的报纸的采访对于艾琳来说就像是那个关键点。这不但让她最近被从她自己的项目上撤了下来,与系主任关系紧张,也让两年前休·瑞本首先联系了她,以一种无法预见的方式改变了她的研究方向,还有她的生活。
他给她打电话,介绍了自己,并且告诉艾琳,他准备资助她的研究。她建议他跟阿普卡谈,但是瑞本说他想先跟艾琳谈。
“我能为你做点什么呢?”她问道。
“我是阿斯克勒庇俄斯医药公司的神经科学研究的副总裁。我们是一家圣迭戈的小型生物科技公司,雇员有300人左右。我们的研究主要是心血管疾病以及神经系统疾病,像癫痫之类的。”
瑞本边说,艾琳边在她的笔记本上搜索了这家公司,输入了阿斯克勒庇俄斯相似的拼写,谷歌给出了正确拼写建议,然后她点击进入,公司的网页做得很出色——井然有序,非常高端。
她点了管理人员简介,出现了十个缩略图,瑞本的头像在正数第三幅。他三十六岁。艾琳知道这对这么有成就的人来说是相当年轻的岁数了,不过从图片看,他看上去更年轻。满头乌黑的头发,修剪整齐干净。
“我看到一篇上个星期的报纸文章,里面引用了你的话。”瑞本继续说道,她还在看他的图片。
艾琳脸僵了一下。她一年以前接受的《图森社区杂志》这次采访被放到了网上,一同放上网的还有这份报纸的其他很多过去的内容。因特网厉害的地方或者说是最糟糕的事情,看你怎么想了,就是文章永远都不会消失。四十年以后,还是会有人搜索撞到这篇文章,可能到时候《图森社区杂志》这份报纸都早已成为了过去式。阿普卡十个月前也看到这篇文章,严厉批评了艾琳在公众面前公开讨论这个项目,甚至就因为她有了这个项目的念头。他说得非常清楚这个项目她不可以做,现在不可以,以后也不可以。
“不过,”瑞本说道,“我对你的精神变态早期预警装置挺感兴趣的。”
“呃……谢谢,”艾琳犹豫地说道。
“十五年以前,我跟精神变态者有过非常不愉快的接触。我不想说什么细节,但是这让我接触到了我们这个世界的恶魔。如果我有你所说的那种小装置,就有可能拯……”他停了下来,“就太好了。”
电话那头陷入了沉默,艾琳感到休·瑞本正在平复自己的情绪。
“从那时起,”瑞本继续说道,“我让自己成为了这个领域的专家,我是神经学家,所以我可以从多个角度来研究精神变态者的问题。”
艾琳觉得好奇了。她不想暴露她的过去,但是可能休·瑞本是跟她同病相怜的人,都是这种人类恶魔的受害人。也许这个人有着跟她一样的事业心,但是他拥有的人力财力资源更充裕。
“继续,”她平静地说道。
“我个人非常支持这种装置的开发,用于你所说的目的。我想你肯定遇到了不小的阻碍。”
艾琳忍住了自己的叹气。你还跟我说呢,她觉得好玩。她为什么当时要同意接受那个菜鸟记者的采访呢?
“尽管探测器会非常有用,”他继续道,“我想它会引起非常多的法律和道德方面的争议,而完全无法通过审查。我的研究显示精神变态者和正常人的脑电波没有明显区别。当他们在想某个想法的时候,你可以会错过90%的时间。”他顿了顿,“所以几年以前,我想到了一个更好的方法。一个比你现在正在进行的更可能成功的方法,尽管这个方法看上去是违反直觉的。”
艾琳的思维飞速运转,努力想要猜出他的意思,但是她什么也没想到。瑞本保持了几秒钟沉默,很可能是故意卖关子,不过他得手了。
“我在听你说,”艾琳说道。
“我是想把他们作为一种病进行治疗,”他平静地说,“并且治好他们的病。”
艾琳难以置信地摇着头,“治好?”她重复着他的话,“治好精神变态者?你一定在误导我吧。”
“完全没有,”瑞本说道,“为什么不呢?我阅读了所有关于精神变态者和正常人大脑结构不同的学术文章,包括你和你的导师阿普卡博士写的,正如我自己,我是分子生物学和药理学方面的专家。”
“不可能,”艾琳说道,“谁能知道到底精神变态者的大脑结构异常是由多少基因引起的?我们每年都在不断找出新的区别。你必须找到所有的基因,然后修正这些基因,重塑大脑。”
“很好,”瑞本赞许地说道,“你提到了分子药理学。不过我现在应该已经找到基因,一共是八条基因。”
“我觉得太难以置信了。这类跟大脑生理机能相关的基因不会主动表现他们自己。即使找到一条都比大海捞针一样还难。无论你多专业。”
“确实是这样的。但是根据我的大量专业经验,加上我的个人运气,我解决了这个问题。我获取了精神变态者和正常人的DNA样本,并且进行了完整的基因组序列排序。”
艾琳在思考。第一次的基因组排序的成就相当于第一次将人类送上了月球,整个世界通力合作解密人类基因组的三十亿碱基对,如果打印出来将是成千上万本百科全书。排序花费了几十亿美元,时间长达数十年。而且这只是一个非常粗略的版本,在世纪交接时完成的。仅仅过了十二年,从精神变态者和正常人提取的完整人类基因组就能在数周时间里花费一万美元就被解密了。现在,速度还更快,花费更少。速度上的提升和成本的下降在计算机时代更为突出,影响更为深远,就像是天方夜谭一样。
“目的当然是为了比较这两者,”瑞本继续说道,“找到正常人基因组和精神变态者基因组的所有主要不同之处。我给了一组数学家一笔资金让他们设计出我可以对无数字节数据和可能的排列进行分类的公式。这个项目最后确定了八条基因是不同的,每一条都有影响。”
“如果这是真的,”艾琳强调了“如果”这个词,“你真的很了不起。这是非常伟大的第一步。但是这只是攀登万尺高山的第一步。”
“请允许我说完,”瑞本说道,“我能够设计一个基因鸡尾酒疗法,运用基因工程技术替换这些基因中的不正常部分。”
“所有八条?”
“是的。”
“所以你的意思是你已经成功了?你找到了如何治愈精神变态者的方法?”
“我就是这个意思。是对此的专业的、新的方法,外加神来之笔。我不会对你撒谎——运气的成分很多。但是我觉得我做到了。”
艾琳想要挂电话,但是觉得他还会打过来。她想要知道这次对话的逻辑结论是什么。“如果是真的,那么这肯定是突破性的。为什么没有在同类的学术期刊上发表呢?”她问道,心里已经有了答案。因为“骗子瑞本”的欺诈行为永远不可能通过正规期刊的详细审查。
“我现在还把它作为秘密。过去几年,我一直在研究这个秘密,并且雇佣其他人帮助解决这个谜团的某些部分。但是没有告诉他们研究的真正目的,还没有。”
“听着,如果你真的是找到了反转这一状况的方法,我肯定是最高兴的人。但是即使你能够用正常基因替换所有的八条基因,这并不意味着你就治好了他们。谁知道会发生什么事儿?你又不能在动物身上实验,因为没有任何一种动物是精神变态者模型。”
“嗯,其实有一种。接近完全的症状。我想你应该知道隔-海马通路损失的啮齿动物会有一些精神变态者的行为。我在早期使用了这一模型。我也对老鼠基因组进行了排序,发现老鼠也是类似的八条基因。如果把这八条基因去掉,老鼠会表现出与隔-海马通路损失的老鼠相似的异常行为。”
“所以你还创造了精神变态老鼠?”
“是的。一样的反常基因,一样的行为,至少能够在这种有限智力的动物上体现出来。然后我修正了这些基因,做了以后,我也改变了这种情况。老鼠的大脑重新恢复了正常,是做了成百上千的实验才使得精神变态发生了逆转。”
双方陷入了长时间的沉默,“我不想无礼,”艾琳说道,“但是我必须要说,就这一点来说,我不相信你。”
瑞本哈哈大笑起来。“我不怪你。这证明你没疯。即使在我修正了基因后,也不是那么容易的。我发现的是所有这些基因必须同时起作用才能恢复到正常。这些基因之间有着非常微妙的互相作用。所以这是一个两步走的过程。只是替换了基因是不够的,因为即使你有正常的基因,如果你不能保证它们正常被激活了,所有的基因都表现了出来,并且在正确的水平,你还是会看到精神变态状态。实际上,如果正常基因没有正确表现出来,你还可能让情况比没有修复它们之前更糟糕,所以关键不止是修复基因,还必须确定所需的程度,相应的修正基因的表达方式。”
艾琳摇了摇头。如果她以前不相信这是可能的,那么显然瑞本的解释让她觉得更难以相信了。她不是分子生物学家,但是细胞有非常多复杂的机理控制基因。在分子水平需要搞清楚这么复杂的相互作用还有很长的路需要走,更别说具体测量了,那更是难以想象的困难。“你能够决定八条基因所需要的精确水平?”她怀疑地问道。
“很遗憾,不能。这不是实验的问题,这是一个死结。即使是老鼠,我也是通过试错法找到了答案。据我所知,没有别的方法,是经过千百次的尝试都找到了正确的方法。你也许需要进行几百次或者几千次的组合就能意外发现能打开大门的那把钥匙。”他顿了顿,“这些基因的修正,理论是没有用的,必须在实践中才能获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