郑国彬将曹步廊之死的前前后后对陈弘道详说了一遍,说到后来,已经是忍不住双目垂泪。
陈弘道听着,也觉伤感,叹息了半晌,道:“好了,人死不能复生,曹师傅他,唉……你节哀顺变吧。告诉我他葬在哪里,我要去拜祭拜祭他。”
郑国彬却止不住的哭,呜咽道:“师兄,你不知道我有多惨,师父、师娘死了一年以后,我媳妇儿生娇娇,难产死了……呜呜……”
“啊?“陈弘道呆在那里,一时间也不知道该说什么话好了。
陈弘道想起了自己父亲陈汉生的话:“一朝用歪心,祸及几代人。”
曹步廊不听劝告,枉顾陈汉生的嘱咐,用厌胜术害人,终究是害了自己,还连累了家人。
眼瞧着郑国彬哭了半天,渐渐止住,陈弘道才说:“那出了这么多的事情,你怎么不早点来找我?”
郑国彬道:“是前些年的时候,马藏原父子到处在找《厌胜经》的下落,我才东躲西藏,隐姓埋名,不敢露面,就是因为这,才让娇娇的娘动了胎气……”郑国彬又哭了两声,擦了擦鼻涕,才继续说道:“更何况,我们自己惹的祸,哪有脸面来连累师兄……这一次,我冒险来见师兄,其实不是为了找师兄报仇的,而是有一件要事,我是想问师兄打听一个人。”
陈弘道:“什么人?”
“是个小孩子,也没有几岁。”郑国彬说:“名字叫做陈木朗。”
“陈木朗?”陈弘道吃了一惊,道:“你怎么知道这个孩子?他确实在陈家村不假。”
“看来师兄果然是猜出了他是陈根楼夫妇的孩子,所以给他起了陈木朗的名字。”郑国彬道:“我听陈根楼说起过,跟师兄在撂儿洼有一面之缘。”
陈弘道说:“是的,也是那个时候,我听见他们说过,将来要给孩子起名叫‘陈木朗’的。可惜啊,陈根楼夫妇已经不在人世了。”
郑国彬道:“师兄可知道,是谁害死了他们夫妇?”
陈弘道稍稍一怔,不禁深深的看了郑国彬一眼,道:“难道你知道内情?”
郑国彬说:“我刚才对师兄说过,《厌胜经》是从另一本书里截出来的一半内容,师兄还记得吧?”
陈弘道:“我记得。”
郑国彬:“那一本书,就在陈根楼夫妇手里。”
陈弘道不禁愕然:“他们怎么会有那样的书?”
郑国彬:“听说是陈根楼祖上传下来的。”
陈弘道猛然醒悟:“难道就是因为这本书,陈根楼夫妇和简家才惹了杀身之祸?”
“不错。”郑国彬道:“这仇人,也正是马藏原父子!”
陈弘道吃了一惊:“这贼子居然如此厉害,连简家老爷子和陈根楼夫妇也不是他的对手?”
“单凭他自己,哪有那本事?”郑国彬说:“马家父子害死了师父以后,到处找《厌胜经》的下落,可始终找不到,我藏得隐秘,他们也找不见我。但师父和简家交好,生前常常有往来,到底是引起了马藏原的怀疑,他也是消息灵通,不知道从哪里得来的讯儿,知道陈根楼那里还有一本比《厌胜经》更全的书,立时就去讨要,但是简家也不是小门小户,马藏原父子在那里吃了大亏,险些把命给丢了……逃走了以后,马藏原便去搬了救兵,也不知道他是从哪里找来的高手,竟然把简老爷子都给害了,把陈根楼的几大弟子也给废了,又一路追杀陈根楼夫妇……我暗中得了消息,急忙前去援救陈根楼夫妇,接上以后,我发现对头的厉害远超想象,便劝说陈根楼夫妇来陈家村避难,他们带着刚刚出生的陈木朗,也知道无处可去,便往陈家村而来。可惜,那几个对头实在是厉害的很,我们还没有逃到陈家村里来,便被追上了,陈根楼夫妇为了保住儿子的周全,拼死拦住对头,让我抱着木朗逃跑。”
陈弘道:“原来是你把陈木朗放在了颍水里面?”
“是我。”郑国彬说:“当时,我抱着木朗,跳到了颍水里,想顺流到陈家村来,可是那时候的水流有些大,时候又是天黑,我也受了些伤,身手不比平时,一个疏忽,我和木朗就被水给冲散了,我也晕晕乎乎的漂走了,好不容易上了岸,才发现,自己已经离陈家村很远了,木朗也不知道漂到了哪里。我怕那些对头还在陈家村附近徘徊,也不敢回来,只辗转打听到,陈家村在河里捡了一名男婴,我料想是木朗获救了,于是放了心。”
陈弘道:“原来是这样,我们奇怪了好几年的悬案,终于算是有了眉目。这几年你干什么去了,怎么不来说清楚?”
郑国彬道:“这几年,我继续隐姓埋名,找机会去对付马藏原。皇天不负有心人,也是恶人自有恶报,到底让我给找到了机会,前些日子,我终于借了他人之手,弄死了马藏原,算是给师父,还有陈根楼、简兰芬夫妇报了仇!”
陈弘道:“马藏原已经死了?”
郑国彬点了点头,道:“小弟的本事也废了,现在,只能做一个工匠了。”
陈弘道:“那也没什么不好。你这次来找陈木朗,是要把他带走吗?”
郑国彬:“毕竟是故人之子,现在对头死了,他也安全了,我想把他接走,把他养大。”
听了郑国彬的话,陈弘道沉吟着,片刻之后摇了摇头,道:“怕是有些不妥。”
郑国彬:“怎么了?”
陈弘道:“陈木朗现在是被村里一家人收养着,并不知道自己的身世。那家人也没有子女,对陈木朗视若己出,多半不舍得分开。”
“这样啊。”郑国彬说:“那更好。我就是怕没人照料他,所以想把他带走,既然有人收留他,又视若己出,更在陈家村里,远胜过跟我江湖漂泊、东躲西藏,我还有什么不放心的?”
陈弘道:“马藏原已经死了,你还要东躲西藏什么?”
郑国彬:“马藏原虽然死了,但是马乂星还活着,他们原本有一伙势力,虽然土崩瓦解了,可毕竟余孽还在,我总得小心些。”
陈弘道点了点头,这是厌胜门内部的斗争,他也不便插手。只是说道:“你既然有门好手艺,不如就留在陈家村,或者附近,靠手艺吃饭,养活老小,谅来也没有人敢欺负你。”
郑国彬:“多谢师兄的好意,小弟毕竟还是个男人,不能年纪轻轻就寄人篱下。”
陈弘道也明白郑国彬的意思,当即不再劝他。
郑国彬又问:“木朗在陈家村,会学麻衣陈家的本事吗?”
陈弘道:“那家人是普通人家,没有什么本事。族中高手,也都因为他的身世不明,不便传授他本事。”
郑国彬:“这样也好,做个普普通通的人,才最好。”
陈弘道:“说的是。”
沉默了片刻,陈弘道问郑国彬:“那你以后有什么打算?”
郑国彬:“小弟就打算本本分分做个匠人,把女儿好好抚养长大,收几个弟子,招个好女婿,也就过完一辈子了。”
陈弘道深以为然。
自从离开陈家村以后,郑国彬果然如自己所说,本本分分的做个木匠,带着女儿郑娇娇四处为人打工做活为生计。后来,郑国彬又收了两个弟子帮衬,谁都不知道他曾经是大名鼎鼎厌胜门的弟子……
多年以后,想起了师兄陈弘道,也想看看故人之子陈木朗,郑国彬便又来到了陈家村,却没想到,那时候,陈木朗的养父母全都病死了,陈木朗又成了孤儿,郑国彬便带走了他,让他跟了自己做徒弟,从此学习木工手艺。时间久了,郑国彬爱惜陈木朗的为人,有意把女儿郑娇娇嫁给陈木朗,已暗中定了陈木朗为自己的女婿。郑国彬原本不想再让厌胜术重见天日,但是奈何天不从人愿,种种机缘巧合,还是惹出了祸端,宿仇马乂星再度出现,郑国彬、陈木朗师徒终究无法过上普通人的生活,厌胜术也没有在江湖上绝迹(郑国彬、陈木朗、郑娇娇、马乂星事迹,详情请参见拙作《失落的桃符》)。
(本书完)

番外一 恩怨了(失落的桃符大结局)

《厌胜经》中记载的厌胜第一术,名为:万箭穿心!
下批:万夫所指,无疾而终!
这个厌胜术来自于春秋时期郑国大夫祭足,并且有经典案例记载于《左传·隐公十一年》。
春秋时候,郑国君主郑庄公联合齐国和鲁国,准备讨伐许国,事先要检阅部队,选拨将帅。
那年五月,郑庄公在宫前发派兵车,三军将士中,勇猛过人者可执掌御车。老将颍考叔与公族子弟子都争了起来。
颖考叔是郑国大夫,智谋过人,也有武略,子都则是郑国公孙,且是春秋第一美男子,《诗经》中有诗“山有扶苏,隰有荷华。不见子都,乃见狂且。”但是子都却又是郑国第一擅妒之人。他和颖考叔争夺御车,最终被颖考叔取得了御车的掌控权,心中便愤恨之极。
到了这年七月,郑庄公正式下令攻打许国。
攻城的时候,颍考叔奋勇当先,第一个登上了许都城头。
子都在城下,遥遥看见颍考叔又出风头,将立下大功,心中更加妒忌,趁人不备,弯弓引弦,朝着颍考叔后背射去,一箭而中,颖考叔翻身落城,当场身亡!
这便是成语“暗箭伤人”的来源。
许国打下来了,郑庄公却损失了一名大将,心中极其悲痛。
在验看颖考叔的尸体时,郑庄公突然发现,那箭竟是从颖考叔背后直穿胸前的!
郑庄公觉得不对——当时颖考叔奋勇争先,敌人都在身前,他又怎么会背后中箭?
郑庄公是春秋小霸主,为人十分聪明,当时便想到了,有极大的可能,是自己人在背后对颖考叔下的黑手。
可是没有任何证据能指出,这冷箭是谁放的。
郑庄公便请教于大夫祭足,而祭足就说了一句话:“万夫所指,无疾而终!”
什么意思呢?就是一万个人来诅咒一个人,这个人就算是没有病,也得死!
厌胜术——万箭穿心便在祭足的设计下,开始进行了。
这是一个大规模的厌胜术:
郑庄公让所有参加攻打许国的将士,每一百个士兵出一头猪,每二十五个士兵出一只狗和一只鸡,作为祭祀神祇的供品,祷告天地;然后立一具木人,刻上一行大字:暗箭伤人,射杀颖考叔者!作为凶手的替身。
随后,郑庄公又下令,让掌管国家祭祀大事的巫师前来念咒,日夜诅咒暗箭伤人的凶手,又派三军将士轮流来射箭,对着那个木头人射箭!
春秋时期,大夫死后三个月才能下葬。
在这三个月中,郑庄公派人轮流为颖考叔守灵,子都也在其中。日夜承受那厌胜术的诅咒!
三个月很快过去了,到了要下葬颖考叔的这一天,郑庄公率领群臣前来吊唁,忽然看见一个人蓬头垢面,提着一把剑,冲到郑庄公跟前,群臣大惊失色,侍卫纷纷上前,却见那人突然跪到在地上,痛哭流涕,说:“臣是颖考叔,攻打许国时,率先登上许都之城,却被奸臣子都冷箭射杀!今特来禀报君上,要奸臣抵命!”
说完,那人当即调转剑柄,反手一刺,那剑从他的背后只穿胸前,当场而亡!
死状,竟然与颖考叔一模一样!
众人上前仔细一看,那人却是子都!
至此,大家才知道了颖考叔的死因。
这一段历史,在《左传》、《东周列国志》中都有记载。
《厌胜经》也将其收录在内,当做是厌胜术“万箭穿心”的经典案例!
我回到老家,找到师娘的坟墓,好好上香拜祭一番之后,从石碑下面挖出来了师傅说的那个铁盒,打开来,里面赫然放着一本民国时期的老版书,拿起来后,下面还压着一本册子。
把那老书翻开来,字迹都是繁体,而且是竖着排版,从右往左才能读。
再打开那本册子,却是手写的。
第一页,一行大字:厌胜门弟子郑国彬誊抄经书于此。
我大吃一惊,这话是什么意思?难道师傅也是厌胜门的弟子?!
再往后面看,我便见到了经书中记载的第一个厌胜术,也就是那万箭穿心。典故之后,便是方法:
其一,取猪、狗、鸡为牺牲,拜祭鲁班祖师爷,允我报仇;
其二,制一木人,刻上字迹——暗箭伤人者;
其三,日夜诅咒其万箭穿心,每过一个时辰,用针刺其心;
其四,待其所害之人亡后七七四十九日,自然灵验。
我看了半晌,突然愣住了,这最后一条,待其所害之人亡后七七四十九日,自然灵验?
这是什么意思?
难道只有暗箭所伤的人死了,暗箭伤人者才会受到这厌胜术的惩罚?
那师傅……
师傅为什么会要我来用这个术给万建魁下厌?
他还活着啊!
我的心头陡然掠过一丝不安。
我犹豫了许久,又把这两本书放进铁盒中,重新埋在了师娘的石碑下,恭恭敬敬的喊了一声:“妈。”
随后,我便立即赶回城里,风尘仆仆到了医院。当我跑到师傅所在的病房时,却发现师傅原本所在的病床上,空空如也!
而娇娇也已经不见了!
人呢?!
刹那间,我只觉得仿佛有一记重锤砸在我的后脑勺上,天旋地转!
我镇定了一下,冲出病房,大声喊道:“医生!医生!”
一个护士走了过来,责道:“医院里面,不要大声喧哗!”
“我爸呢!?”我指着病房,无法压低自己的嗓音:“还有我妻子!他们俩人呢?!”
“你是伤者家属啊,你这两天干什么去了?连个人影都找不见!”护士埋怨道:“他们都已经出院了。”
“出院?!”我愕然道:“我爸伤的那么严重,你们怎么能让他出院?”
“是他自己要求的,我们能有什么办法?”护士摇头道:“也不知道他心里是怎么想的。”
我道:“他们有没有跟你交待什么,比如说他们去哪儿了?”
“陈先生。”忽然有个人从背后搀住了我的胳膊,沉声说道:“李总让我接你,我在这里等你很久了。”
我扭头看时,只见是个身穿深蓝色中山装的魁梧男子,却并不认识是谁。
他说:“你夫人还有你岳父都被李总接回去了。”
“李海?”
“是的。”
“哦。”我稍稍放心,道:“我岳父的伤怎么样了?”
“我不大清楚。”他说:“你还是见了李总之后,再问问他吧。”
我见这人目光闪烁,心中不禁咯噔了一下,道:“你怎么称呼?”
他说:“叫我小刘就行,车在下面,咱们走吧?”
我说:“你能不能跟李海大哥打个电话,让我问问他?”
小刘说:“可以。”
拨通了电话,他递给了我,我听见那边李海的声音:“木朗兄弟,是我。弟妹和叔父都被我接回来了,你赶紧来吧。”
我说:“好的,待会儿见。”
把电话还给小刘,我深吸了一口气,说:“那走吧。”
他在前面走,我默默的跟在后面,出了病房楼,到了医院的停车场,我忽然心中有些不安,想了想,防人之心不可无,便道:“小刘啊,我的东西拉在病房里了,我去取一下,你在这儿等着我。”
“我跟你一起吧!”小刘又连忙关上了车门。
我心中越发狐疑,道:“也好。走吧。”
重新上了病房楼,进了病房,我左顾右盼,小刘也紧紧的盯着我,我往窗外瞥了一眼,见病房楼下面便是医院的围墙,围墙和病房楼之间有一条宽阔的绿化带,心中存了主意,便自言自语说道:“咦?怎么找不到了?”
小刘问道:“陈先生,你找什么呢?我帮帮你?”
“哦,你去把护士给我叫过来。”我说:“可能是她们给我收了。”
“好……”小刘迟疑了一下,转身出了病房门。
我立即把《厌胜经》从衣服里掏了出来,从窗口丢下,书落入绿化带中,消失不见。
小刘很快带着护士回来,护士问道:“你找什么呢?你们的东西都被你妻子收拾走了,我们没留下什么。”
“这样啊。”我迟疑道:“那好吧。小刘,咱们走吧。”
小刘左右看了看,然后点了点头。
重新下楼,我跟着他上车,然后疾驰而去。
在车里,我发现小刘不时的用眼角的余光从后视镜里看我,似乎是在留意我的一举一动。
我差不多已经明白是怎么回事了。
等到了李海家中,进了院子,我先看见徐冬梅站在屋门口,我喊了一声:“徐大姐。”
徐冬梅脸色稍稍有些异样,正要说话,李海便从屋子里走出来了,道:“还不去给兄弟倒茶,杵在这里干什么?”
徐冬梅冲我勉强一笑,转身进了屋子。
李海走过来,笑容可掬的拉着我的手,拍拍我的肩膀,说:“终于回来了。”
我说:“我师傅他的伤那么严重,怎么会出院了?”
“嗐!”李海道:“你师傅啊脾气倔,非要出院,弟妹拦都拦不住啊。没办法,跟我打了电话,我派人把他们接了回来,在我这里疗养,放心吧,我请了医生,定期来检查,也请了护士,二十四小时看护。”
我说:“他们在哪儿呢?”
李海说:“进屋吧,他们在二楼住。”
我跟着李海进了屋,上了楼,房间里,果然瞧见师傅躺在床上,闭目假寐,娇娇看见了我,立即迎了上来,抓住了我的手,说:“你回来了。”
“嗯。”我见娇娇的脸色也有些不对,手更是在发颤,心中愈发的明白。
师傅睁开了眼睛,看了我一下,又闭上了。
我知道,这是师傅的信号。
不然,见到我,怎么可能连一句话都不说?
这分明是师傅在暗示我,危险!说话不便!
“哈哈……”李海笑了起来:“郑叔父精神不大好啊。木朗兄弟,听说你回去是拿《厌胜经》了,拿回来了吗?”
我摇了摇头,道:“没有。”
李海一怔:“怎么会没有呢?”
我反问道:“李大哥怎么这么关心厌胜经的事情?”
“这还用说?”李海道:“不拿《厌胜经》来,郑叔父怎么能安心养病?你可别开玩笑,郑叔父交待你的事情,咋可能不办好?对不对。”
“我没开玩笑。”我说:“是我回去之后,按照师傅说的地方,根本就没有找到《厌胜经》,估计是被人抢先一步偷走了吧。”
师傅“霍”的睁开了眼睛,嘴角浮起了一丝笑意。
李海变了脸色,道:“真的?”
我“嗯”了一声。
师傅忽然开口说话,道:“是马乂星那混账去把书给偷走了吧,唉……到底是晚了一步。”
李海脸色铁青,看了看我,又看了看师傅,忽然冷笑道:“你们师徒二人可是够有意思的啊,我这么对你们,你们还防着我!马乂星根本就没有拿到《厌胜经》!”
我道:“你怎么知道?”
李海冷声道:“陈木朗,明人不说暗话,把《厌胜经》拿出来,保你荣华富贵,平平安安,否则——哼!”
“呵呵……”我也冷笑了一声,道:“这么快,就露出真面目了啊,李大哥。”
“小刘!”李海喊道:“带马师傅上来!”
“是!”
小刘在底下应了一声,很快,便有一阵“橐橐”的脚步声传来。
我凝视着李海,怒不可遏道:“怪不得马乂星能那么快就被放出去了,原来是你!亏我和师傅那么信任你,你却怂恿他们暗害我师傅!还下套给我们钻!你真是缺德到家了!”
“年轻人啊。”马乂星走了进来,身后跟着万建魁,两人都是阴笑满面,娇娇显然是害怕了,紧紧的攥着我的手。
万建魁喝道:“陈木朗,拿书,保命!否则,嘿嘿……”
“你一直在跟着他吧?”李海问小刘道:“他没去别的地方吧?”
“没有。”小刘道:“他一进医院,我就跟上了,没让他单独去过任何地方。”
“好。”李海道:“搜他的身!”
“不!”娇娇喊了一声。
我把娇娇拉到身后,道:“随便他搜吧,没有就是没有,又搜不出来。”
小刘在我身上摸了半天,然后冲李海摇了摇头:“没有。”
李海、马乂星、万建魁三人面面相觑。
“咳咳……”师傅忽然咳嗽了一声,道:“别费事了,我给他说的取书的地方就是假的,防的就是你们这一手。”
“老不死的!”万建魁骂了一声,就要冲过去,我拦在跟前,推了他一把,冲他怒目而视,骂道:“白眼狼!”
“好了。”李海嘶声道:“不要动郑国彬,现在知道书的下落的人,就只有他了。”
马乂星道:“郑国彬,咱们两个也算是世代为仇了,我爹跟你师父斗,我跟你斗,你不会想让我的后辈再跟你女儿、女婿继续斗下去吧?我现在有李老板撑腰,你觉得斗得过吗?”
“呵呵……”师傅忽然笑了起来,说:“马乂星,你还有后辈?你的下边不是被李高廉给截了吗?”
马乂星一怔,随即脸色大变,道:“你,你怎么知道?!”
师傅说:“这件事情是你一辈子的隐痛,也是你此生没齿难忘的奇耻大辱,当年知道这件事情的人本就不多,现在更是死的死,逃的逃,你很奇怪我咋会知道吧?嘿嘿……跟你说个人,看你能想起来不能,马大顺。”
“马大顺,马大顺……”马乂星喃喃念着这个名字,忽然间,脸上充满了怨怒,他厉声叫道:“是你!郑国彬,马大顺是你假扮的!”
“不错!”师傅的眼中也迸射出了仇恨的光芒,像头苍狼一样,恶狠狠的说道:“是我暗中设计,让李高廉阉了你!也是我暗中设计,让康福杀了马藏原!你的亲爹!哈!哈哈哈……你想不到吧!?”
我惊呆了,娇娇也惊呆了。
马乂星愣在那里,半天一动不动,忽然间,他恶吼一声:“我杀了你!”然后朝师傅冲了过去。
我伸手一推,马乂星差点跌倒。
师傅道:“你本来就是个废人了,躲着一辈子不露头,也能安安稳稳活到死,可是为啥还是想不开,非要出来作孽?”
马乂星嘶声道:“我爹被你害死,那《善恶书》一定在你手上!”
“不错!”师傅说:“我算计了马藏原那老畜生,咋可能会忘了《善恶书》?《厌胜经》只是《善恶书》的一部分内容,学厌胜术且害过人的人,个个非残即死,唯有《善恶书》上的善法才能解救,我没有拿到《善恶书》,岂能安安稳稳、平平安安活到现在?”
“书呢!?”马乂星道:“那是我爹的东西,你还给我!”
“你爹的东西?我呸!”师傅啐了一口,道:“《善恶书》是你爹从陈根楼、简兰芬手上抢走的!杀人夺书!”
马乂星道:“那也不归你!”
师傅道:“那本书不归我,也不归你,只归这里的另一人!”
马乂星道:“谁?!”
师傅道:“我徒弟,我女婿,陈木朗!”
众人都朝我看来,我却是愕然。
师傅道:“马乂星,你可知道木朗是谁?他就是当年被你和你爹害死的陈根楼、简兰芬夫妇的亲生儿子!是我把他顺水漂到了陈家村,才逃过了你们的魔掌!《善恶书》只有他有资格拥有!”
我脑海里“嗡”的一声响,恍惚起来,我的父亲是陈根楼?母亲是简兰芬?
这,这怎么可能?!
我明明是在陈家村长大的,我有我的父母,他们明明不是陈根楼和简兰芬啊。
师傅似乎知道我在想什么,说道:“木朗,我一直瞒着你,就是不想让你这倒这些陈年旧事,让你伤心难过。陈家村里你的父母只是收养你的养父母,不是你的生身父母,你的生身父母被这个马乂星和他的畜生父亲马藏原给暗害了!”
我心情复杂纷乱至极,一时竟不知道该说什么好。
这样的秘密,既然隐藏了这么多年,何必又要说出来?
生身父母,如天之恩,养育父母,也是如天之恩,但是我竟不知道生身父母是谁!?
这一切,都是拜马藏原、马乂星父子所赐!
我看向了马乂星,心中突然涌起了滔天之怒!
“郑师傅。”李海突然说话了:“你既然有《善恶书》的下落,不妨说出来,要多少钱,也不妨说出来。”
师傅说:“这你要跟木朗商量。”
“木朗兄弟。”李海说:“好汉不吃眼前亏,你是聪明人,不用我多说吧。”
我瞥了李海一眼,说:“那是我生身父母用命留下来的!”
李海说:“所以,更不能让它给埋没了。”
我自忖今天要是不答应李海的条件,我和师傅、娇娇就全都危险了,李海这个人十分恶毒,为达目的不择手段,恐怕连人命他都敢害!
我想了想,看向师傅,问道:“师傅,怎么办?”
师傅说:“李海,《善恶书》可以给你,钱我也不要。我只希望你能为木朗的父母还有我报仇。毕竟,那《善恶书》是我们拼死保存下来的,你想要书,替我们做点事情,也是应该的吧?”
“应该,应该。”李海笑嘻嘻道:“不过木朗兄弟,哥哥把丑话说在前头,仇替你报了,书要是递不到我手上,可别怪我翻脸!”
我沉声说道:“我听师傅的,算话算话!”
“好!”李海目视小刘:“招待一下马师傅。”
“李老板!”马乂星叫道:“咱们可是商量好了的啊,你——”
“砰!”
小刘一拳砸在了马乂星的脑门上,马乂星重重的摔在地上,发出一声沉闷的响,然后再也不动了。
小刘抬眼看了李海一下,问:“要死要活?”
李海转眼看我:“木朗兄弟,姓马的晕了,接下来怎么处置,请你示下吧?”
“木朗!”娇娇喊了一声,我看向她的时候,她冲我摇了摇头。
我心中也五味杂陈,难道,真的要害人性命?
“不用杀他!”师傅忽然喝道:“要他生不如死!割了他的舌头,刺聋他的耳朵,挑断他的手筋、脚筋!”
我和娇娇都吃了一惊。
李海却“吃吃”笑道:“郑师傅真是无毒不丈夫啊!小刘,照办!”
小刘一声不吭,俯下身去,手里忽然多了一把匕首,在马乂星的手、脚上迅速划动,顷刻间,马乂星的四肢便鲜血迸流,马乂星也“唔”了一声,悠悠醒来,小刘却双手成掌,在马乂星的两只耳朵上“啪”的同时拍下。
“啊!”
马乂星一声惨叫,鲜血自眼中、鼻孔里、嘴里流出。
小刘手法极快,趁着马乂星惨叫的瞬间,匕首在他口中一搅,刹那间,就挑出来了半截舌头。
“啊!”娇娇吓得浑身发抖,扑入了我的怀中。
小刘起身,淡淡说道:“好了。”
他刚才用大力震坏了马乂星的鼓膜,马乂星已然是聋了,舌头又断,当下疼的是满地打滚,手脚却无法如常伸展,满嘴“呀呀啊啊”的叫唤,地上已经是沾满了血。
我也不忍直视,默默的叹了口气。
李海倒是神色如常,问道:“郑师傅,怎么样?”
“很好!”师傅说:“还有一个万建魁!”
“李老板!”万建魁一下子跪了下来,从刚才马乂星被小刘处置的时候,万建魁就已经吓得脸色煞白,浑身颤抖,几乎瘫倒过去,而今更是双腿一软,匍匐在地上,泣涕交加:“李老板!你饶了我,我啥事儿都愿意帮你做!”
“你能拿到《善恶书》给我吗?”李海阴瘆瘆的问道。
万建魁一愣,道:“除了这一件,别的都行啊!当牛做马,出生入死,绝无怨言!”
“这几个成语你说的还挺溜。”李海笑道:“算了,只要你能求郑师傅饶你,我就不对你下手。”
“师傅!”万建魁跪着朝师傅移动了过去,说:“我可是你徒弟啊!跟了你那么多年,你肯定不忍心害我的,对不对?”
“那你咋就忍心对师傅下这种毒手?”师傅说:“你是存心要师傅的命!”
“都是马乂星那老不死的逼迫我的!”万建魁说:“师傅,您饶了我,从今往后,我再也不敢了!我保证对您,对娇娇,对木朗一心一意!”
“老二啊。”师傅说:“你我师徒一场,我最后再教你一句话,斩草不除根,春风吹又生!别怪师傅无情,是你忘恩负义在先!你的命,师傅收了!”
“郑国彬!”万建魁吼道:“我和你拼了!”
他跳起来就扑向师傅,小刘猿臂轻探,抓住万建魁的肩膀,往后一扯,万建魁那壮硕的身子立时就被小刘按在了地上,毫无反抗之力!
“不,不要!”万建魁刚叫了这一声,小刘的匕首就刺进了万建魁的心口!
万建魁的眼睛瞬间瞪得极大,瞳孔也在慢慢放大,血沫子,从他的嘴里一点一点的冒出来。
我忽然悲从中来,泪水不由得流下,他终究是我的二师兄啊!
多年的交情,如今却这样惨死!
“我……”万建魁嘴里嘟囔着,不知道要说什么话。
忽然,外面警笛声大作,我们都吃了一惊,李海更是惊愕,脸色一变,就撩起窗帘往外看去。
我也看了一眼,只见三辆警车在李海的别墅门口停下,荷枪实弹的警察鱼贯而入,片刻间,楼梯上就有脚步声。
“同志们快点,要出人命了!”徐冬梅的声音在楼下响起。
我和娇娇不由得对视了一眼,实在没有想到,徐冬梅居然报了警!
“这个贱人!”李海骂道:“我怎么留了这么个祸害!”
“李总,你从窗户跳下去,我掩护你。”小刘把匕首从万建魁的心窝里拔了出来,然后拉着李海往后窗走去,李海回头看了我一眼,似乎是想要说什么话,但是终究还是没有说出来。
小刘刚把李海从窗口放下去,警察就冲进了屋子里,举枪喝道:“都不许动!双手抱头!你,放下武器!”
我拉着娇娇连忙蹲了下来。
小刘提着匕首,看着警察,轻蔑的笑了笑。
师傅忽然说道:“李海从窗户逃走了。”
一个警察立即往窗户那边冲去,小刘横跨一步,匕首一挥,血光闪动,那警察惨呼一声,重重的倒在了地上。
“砰!砰!砰!”
几声枪响,小刘瞪着眼睛,额头、眉心、心脏各有一颗子弹。
他重重的倒下。
“你们千万别让李海给逃了。”师傅说:“他可是幕后的主谋,地上这两个人,都是李海指使这个人残害的。”
“我们会查清楚的。”一个警察走上前来,目视我和娇娇,道:“你们得跟我们走一趟。”
我点了点头,说:“好,没问题。”
警察又问师傅:“你还能走不能?”
“我?”师傅忽然笑了,他看向我:“木朗,好好对娇娇。”
我说:“一定会的。”说完这句话,我忽然一惊,瞧见师傅缓缓的闭上了眼睛,嘴里喃喃说道:“恩怨了……”
我和娇娇都扑了上去,却被警察给拉开了,有人探了探师傅的鼻息,摸了摸脖颈,然后摇了摇头:“死了。”
我呆了呆,然后“噗通”一声,跪在了地上。
“爹!哇……”娇娇放声大哭。
一周之后,李海落网,在警察局招供,指派小刘杀人伤人都是受郑国彬唆使。
而后,李海被人民检察院以非法拘禁罪、勒索罪、非法经营罪、交通肇事罪、故意伤人罪、故意杀人罪数罪并罚,判处死刑立即执行,剥夺政治权利终身,罚金两百万人民币。
而师傅已死,虽然有罪,但是免于刑事处罚。
师傅下葬的时候,徐冬梅也来了,她看起来精神还不错,状态挺好,我问她:“最近怎么样了?”
徐冬梅笑了笑,说:“挺好的。你们呢?”
娇娇羞赧的一笑,说:“我有孩子了。”
徐冬梅惊喜道:“恭喜啊!以后就有小木郎啦!”
我说:“还不知道是男是女呢。”
徐冬梅说:“以后还打算做木工吗?”
我“嗯”了一声,说:“当然了,这是我的老本行。”
徐冬梅沉默了片刻,说:“那本《善恶书》真的有吗?”
“有。”忽然传来了一个嗓音,我和娇娇、徐冬梅都吃了一惊,只见墓地里不知何时多了个人,一个高大魁梧的人。他穿着一身深蓝色的麻衣,相貌十分英俊,头发厚重,乌黑浓密,剑眉星眸,眼睛炯炯有神,亮的惊人,也看不出他是多大的年纪,只觉得他站在那里,周身仿佛笼罩了一层无形的气场。
我们竟然不知道他是什么时候来的。
只见他慢慢走近,对着师傅的墓碑叹息了一声,说:“树欲静而风不止啊,人在江湖,身不由己。郑兄,唉……”
我迟疑着,问道:“请问您是?”
他看了我一眼,说:“你是陈木朗吧?”
我点了点头:“你怎么认得我?”
“二十多年前,陈家村颍水之中,你在一口小木筐里漂着,是我们陈家村的人把你救上来的,后来,又是我把你送到你养父母家里。你小的时候,我经常去看你的,你不记得我了吗?”
我惊愕难言。
他笑了笑,说:“我是陈弘道。你要是想知道从前的事,我讲给你听。”
(完)

番外二 相忘于江湖(孙淑英、陈汉琪、蒋明玉事迹)

伏牛山深处,墨玉湖中,一口水晶棺静静的沉在湖底,黑暗沉寂。没有人知道,这水晶棺里,还躺着一个人。
这是一个身形高大魁伟的人,脸色惨白,几无血色,双眼紧闭,眉骨高耸,浑身都被一股戾气包裹着,像是死了一样。
忽然间,他的手指动了一下,很快,他的眼皮也睁开了。
浑浊的眸子,渐渐变得清亮,他的喉结微微一动,喃喃说道:“这是哪里?我死了吗?”
感受着自己的身体,似乎一点一点的在恢复知觉,他的眼睛也越来越亮,夜眼的效力已然回归。
“我还没有死啊。”他自嘲似的笑了笑:“相脉阎罗陈汉琪,连阎王都不敢收我吗?”
此人正是麻衣陈家汉字辈的绝顶高手,陈汉琪!
当年,麻衣陈家在伏牛山深处与邪教遗世魔宫鏖战,极为惨烈!
遗世魔宫从此在世上消失,而麻衣陈家也伤亡极重!
陈汉琪便是其一。
“是口棺材啊……”陈汉琪看清楚了自己身处的地方,嘟囔了一句:“弘道那臭小子,以为我死了吗?把我弄棺材里。”
陈汉琪用手去推棺材盖,感觉到了一股极其强大的阻力,不禁暗暗皱眉:“把我埋得这么深?”
刚推开了一条缝,便有湖水渗了进来。
“怎么会有水?”陈汉琪惊诧了一下。
他也不怕水,所以继续去推那棺盖,渗入棺材中的湖水越来越多,棺材盖也彻底推开了,陈汉琪这才发现,自己连人带棺是处在水底的。
陈汉琪心中有一丝愠怒,暗忖道:“即便是把我当死人埋了,也得把我埋在土里吧?居然把我丢进了水底!”
陈汉琪踩着水往上漂浮。
湖水似乎也不是特别的深,陈汉琪的速度极快,不多时,便露出了脑袋。
外面是深夜。
四周是群山峻岭,还有密密麻麻的树林植被。
静谧一片。
天空中,星辰璀璨,月光如瀑。
陈汉琪觉得自己好像很久很久都没有见过这种景致了,他如痴如醉的望着天上的星月,一时间,竟然忘了上岸。
“呃……”一道沉闷而喑哑的嗓音忽然传了过来,极其难听。
陈汉琪皱了皱眉头,循声望去,只见远处岸上,蹒跚行走着一个人影。
陈汉琪忽然想到:“这里还是伏牛山?他们把我丢在了伏牛山就走了!?”
陈汉琪只觉怒从心头起,又悲从中来,也没心情再欣赏星月了,他开始往岸上游去。
临近岸边,陈汉琪“霍”的跳起,跃在岸上。
那蹒跚行走的人吓了一跳,扭头看向陈汉琪,更是魂飞魄散,惊道:“你,你,你是陈汉琪!?”
“废话!”陈汉琪冲他走去,只见那人相貌颇为丑陋,脸色也是煞白,说道:“这是伏牛山吧?”
“你,你还没死?!”那人惊道:“我明明瞧见你被,被吕布洛给打死了!”
“吕布洛!”陈汉琪蓦地惊怒交加,上前一蹿,伸手便抓住了那人的脖颈,喝道:“吕布洛死了吗?!”
“死,死了……”
“被谁杀死的?!”
“神断先生陈汉生。”
“武极圣人陈弘道呢?”
“他们都,都走了。”
“走了?”
“是……”
陈汉琪把手松开,心中一阵迷惘,喃喃说道:“他们怎么把我给丢在这里了?”
那人小心翼翼的看着陈汉琪,忽然间一喜,道:“原来如此!”
“咋么原来如此!?”陈汉琪喝了一声。
那人道:“你和我们一样!”
陈汉琪诧异道:“和你们一样?你们咋么了?”
那人道:“我们是变尸啊!”
“变尸?”陈汉琪一怔,随即脸色剧变:“我,我是变尸?”
“你还能感受到自己的呼吸吗?你还有心跳吗?”那人说道:“你还能感觉到冷暖吗?”
陈汉琪开始瑟瑟发抖。
他确实什么都感受不到了。
“这,这……”陈汉琪难以接受,蓦然间嘶吼一声:“为什么!?”
林间的宿鸟,被这一声吼叫给震得簌簌而飞。
陈汉琪大声叫道:“我不是!我不是!”
“你现在跟我们一样了。”那变尸继续说道:“我看你现在的状态,像是夜尸,你还不能见白天的光。”
“胡说!”陈汉琪冲他怒目而视。
“真的。”那变尸说:“我是无苦的手下,咱们以前见过的。遗世仙宫被你们陈家给毁了,我和几个同道躲过一劫,也不敢再出去了,每日每夜都在这附近游荡。哎,不如你做我们首领吧?你的本事这么大!”
“我杀了你!”陈汉琪怒吼一声,一拳砸出,竟将那变尸当胸洞穿。
那变尸看了一眼,说:“这样是杀不死我的。”
陈汉琪呆了呆,把手又收了回来,因为刚才那一刻,在拳头穿进那人身体里的一瞬间,他竟然感觉到了亲切。
一股莫名的恐慌涌了上来。
陈汉琪转身就走。
那变尸在他身后追了起来,嚷嚷道:“我叫余不平。你真的不愿意做我们的首领?天快亮了,你准备往哪儿去?你现在还不能见太阳,想要见太阳,就得修行成天尸!”
“闭嘴!”
“我说的都是真的!”
“我不信!”
陈汉琪越走越快,东方天际也渐渐发亮,忽然间,一道光芒射出,打在陈汉琪的身上,陈汉琪只觉锥心的疼痛,他狂吼一声,下意识的往密林深处逃去。
颍水东畔,陈家村外。
一个身穿青衣的绝美少女俏生生的站着,她已经在这里观望了三天。每一次陈弘道带着妻、子蒋明瑶、陈元方从村口经过,她都会立即躲开。
“你有妻子,我不能再缠着你,否则我便是坏人。”她喃喃说道:“可是,我就是想跟着你,那又怎么办?算了,我不做坏人了,我做了坏人,你便不高兴,你不高兴了,我又怎么能高兴。我找个地方,藏起来,日夜都想着你,想的厉害了,就来偷偷的看看你,这总不能算是坏人吧?”
想到这里,她扭头便离开了。
匆匆行了许久,忽然迎面走来了两个人,一老一少,都是女人。年老的女人头发花白,拄着一根木拐,年少的女人留着个大辫子,歪在前胸。
年老的那人说道:“听说你姐姐已经生了孩子,也不知道是真是假。”
大辫子怒道:“你能不能别再说‘你姐姐’、‘你姐姐’了!”
“好,不说,不说了。”那老妇人道:“你呀,就非得跟她争。陈弘道到底有啥好的?我看也就一般。”
忽然间,青影一晃,老妇人和大辫子姑娘都是一惊,只见眼前不知何时已经站了个绝美的青衣少女。
“干什么!?”那大辫子骂道:“好狗不挡道!”
老妇人却瞪了大辫子姑娘一眼,她看得出那青衣少女厉害,不是寻常的角色,不敢大意,当即问道:“姑娘是什么人?”
“我是孙淑英。”青衣少女看着大辫子姑娘,忽然惊讶起来:“你,你不是陈弘道的妻子吗?”
“我?”那大辫子姑娘一惊,随即又是一喜,哼了一声,说:“对,我就是陈弘道的妻子蒋明玉!”
“蒋明玉,原来他的妻子叫做蒋明玉。”孙淑英又看向那老妇人,道:“你是谁?!”
“她是我娘,罗小锦。”蒋明玉说:“你打听这个干什么?你认识陈弘道?你跟他是什么关系?你认不认识蒋明瑶?”
孙淑英却不搭理蒋明玉,问罗小锦道:“你是她娘,那就是陈弘道的岳母了。”
罗小锦点点头,虽然蒋明玉不是陈弘道的妻子,但是陈弘道娶的蒋明瑶,仍旧是自己的女儿。
孙淑英不悦道:“你既然是陈弘道的岳母,为什么说他坏话?说他不好?他怎么不好了?”
“你是不是有病?!”蒋明玉大怒,道:“让开!”
孙淑英不理会蒋明玉,而是直视罗小锦:“你说清楚啊!”
罗小锦说:“我就是觉得他不好,我自说我的女婿,这跟你又有什么关系?”
“不行!”孙淑英道:“他是我弘道哥,我不许你说他不好!你现在快说他好!”
“我叫你让开,你听不见吗?!”蒋明玉骂了一句:“聋子!”袖手一探,“嗖”的一声,一道花影射向孙淑英的面门。
孙淑英连看也不看,劈手一夹,将那花影捏在指中,却是一条花斑蛇。
蒋明玉吃了一惊。
孙淑英皱了皱眉,回头凝视蒋明玉:“你怎么这么恶心?”
蒋明玉大怒,她袖子里藏得有独门暗器,此时扣动机括,“嗤嗤”声响,几十枚牛毛细针都超孙淑英扎去,孙淑英挥手一扇,那些牛毛细针在半空中纷纷转向,又都朝蒋明玉飞了回去。
蒋明玉惊慌失措,连连后退,却哪里能躲得过去?
“啊!”
一声惨叫,蒋明玉脸上、胸口全是牛毛细针,那针上有毒,几乎见血封喉!
“明玉!”罗小锦叫喊起来,蒋明玉却瞪大了眼睛,仰面倒下。
“明玉啊!嗬嗬……”罗小锦摇了摇蒋明玉,却哪里还能摇晃的醒?
“你杀我女儿!”罗小锦厉声叫道:“我跟你拼了!”
手持木杖,罗小锦朝孙淑英当头砸下。
孙淑英伸手一格,罗小锦只觉一股磅礴大力袭来,当即虎口一震,已然出血,木拐杖也飞了出去,人往后连连倒退,然后一屁股坐倒。
“我杀了他妻子,我杀了他妻子……”孙淑英也惊慌失措起来:“不能让他知道,他会恨死我的!不能让他知道!我不能再见他!”
孙淑英扭头落荒而逃,转瞬间便没有了踪迹。
罗小锦呆了片刻,又看了看蒋明玉的尸体,苦笑一声:“冤孽啊!冤孽!”她俯身抱起了女儿的尸体,颤巍巍远去。
十年之后,伏牛山深处,地下,一条条密道四通八达,将一座地宫构建的阴森可怖,神秘异常。
地宫中央,有一处祭坛,祭坛下面,站着密密麻麻的人——不对,不是人,全是变尸。
他们前面,一座大椅,陈汉琪端坐其上。
“跪!”余不平喝道。
底下众变尸纷纷跪倒,欢呼道:“恭迎陈教主出关!”
“从今以后,拜尸教里没有陈教主,也不许你们再叫!”陈汉琪目色阴沉如水,嘶声道:“我是阴极天。”
“阴教主万岁!拜尸教万岁!阴教主万岁!拜尸教万岁……”(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