于是陈弘道也喝了一声,道:“今天,你们非要说出个子丑寅卯来不可,否则,我绝不善罢甘休!”
陈根楼眨眨眼道:“那你就打死我吧!”
陈弘道咳嗽了一声,道:“那就别怪我不客气了!”
“唉……”陈根楼叹息了一声,唱道:
“刻木牵丝作仙翁,鸡皮鹤发与真同。
须臾弄罢寂无事,还似人生一梦中。”
简兰芬道:“陈根楼,你打便打,唱那么多的酸诗干什么?!”
“好,不唱了。”陈根楼“呼”的往前一飘,身法灵动,较之方才,轻快迅捷了许多,看来没了那两个孩子,又放开了双手,这才能拿出真正的本事来。
陈弘道也精神一震,知道陈根楼的身法巧妙,有意要用“纵扶摇”跟他比比,当下,陈根楼往左,陈弘道也往左,陈根楼转右,陈弘道也转右,陈根楼蹿高,陈弘道也蹿高,陈根楼跃低,陈弘道也跃底,无论是闪转腾挪,还是冲折突返,单凭是陈根楼做什么身法,陈弘道也做什么身法,而且就是比陈根楼晚动,却又比陈根楼更快,更轻,每次都抢在陈根楼前面。
譬如陈根楼落地时,陈弘道已经落下等着他,陈根楼后撤时,陈弘道已经站在了他后撤的位置上,试了一番,简兰芬又忍不住叫道:“陈根楼,到底是他跟着你在动,还是你跟着他在动?”
陈根楼苦笑道:“他实在是太快了!”
简兰芬道:“那你就别再动了!”
“好!”陈根楼又应了一声,真个是立住身形,把手一挥,袖中真气鼓荡,早有细线迸射出来,要去缠陈弘道,这是故技重施,陈弘道哪里放在心上?也把左手一挥,掌中真气激荡,将那些细线给迎住,右手如刀,猛然劈落,真气过处,那些细线如被刀裁一般,齐齐落下。
陈根楼吃了一惊,道:“你竟然能把真气运用到这种地步?!”
陈弘道说:“你要是还打,那便还有更厉害的。”
陈根楼道:“那就让我开开眼界!”
“好!”一声喝下,陈弘道挥掌如刀,快如闪电,从陈根楼当胸斜斜劈过!
只听“嗤”的一声响,那陈根楼身上披着的黑袍自上而下,从左往右,已经被陈弘道给斜斜的被削开了。
陈弘道又“呼”的一吹,那黑袍便从陈根楼的身上脱落。
陈根楼惊愕而退,陈弘道提步赶上,两手平举,掌向转动,变指为抓,正是“擒龙手”,去拿陈根楼的双肩!
陈根楼难以抵挡,连连后退,却又哪里能躲得过去?
不过三五回合,陈弘道大喝一声,已经将其一把拿住,凌空一掀,反落到他的身后。
陈弘道拿捏住陈根楼的穴道,喝道:“你还要再打吗?!”
场中,王麒等人齐齐叹息。
不是吃惊,而是早就料到是这结果,毕竟自己师父跟那陈弘道相差实在是太远了。
陈根楼已经无法动弹,嘴里喝道:“不打也不说!”说罢,又以极低的声音,气若游丝道:“少族长,求你快将我折磨的惨一点……”
陈弘道稍稍一怔,立即领会了陈根楼的意图,当即暗笑一声,思忖道:“此人遇上简兰芬这种妻子,也是够了。”
陈弘道手上用力,把陈根楼的两肩都捏的“咯吱”作响——陈弘道这是真的下力气在捏,因为他唯恐简兰芬看出自己是在作假,这等大力之下,那陈根楼也是真疼。
陈弘道又一口气将陈根楼头上戴着的傀儡面具给吹掉,露出他真的脑袋来。
陈弘道瞧见陈根楼已经是疼的满脖子大汗了,甚至头皮上,也有汗水,把他那一头堪堪能覆盖住头皮的半黑半白的头发都给浸透了。
简兰芬看的是陈根楼的正脸,陈根楼的难受,简兰芬看的清清楚楚!
虽然她和陈根楼正在置气,但心中还是深爱对方,眼见自己丈夫被陈弘道所制,且被折磨的面孔扭曲,如此难受,也不由得十分心疼。
陈弘道也已经瞧见简兰芬的脸色稍稍变得发白了,眼中的神情也渐渐变得满是关切,便趁机喝问陈根楼,道:“你说不说?!”
陈根楼嘶声道:“我不说!”
“好!”陈弘道说:“那你这一双胳膊就别要了。”
陈根楼道:“不要就不要!”
陈弘道抓住了陈根楼的两臂,使劲一拉,只听的“咔”、“咔”两声脆响,陈根楼的两臂都脱了臼,软绵绵的垂了下去。
这是剧痛,陈根楼也忍不住惨呼一声:“啊!”
简兰芬看的浑身一颤,终于怒声叫道:“陈弘道,你太过分了!”
陈弘道暗想:“既然要做恶人,那就做的彻底些!”当即冷笑几声,道:“过分?我再问你们一遍,要是都还不说,我另有更厉害的法子折磨他!反正你又不心疼。”
简兰芬听见这话,忽然别过头去,不再吭声。
陈弘道用六相全功口相“蚊声入密”之法对陈根楼说道:“我要下毒手了,你忍着些吧,这次会十分难受,但是你要记得,千万不要用真气抵抗,因为你抵不过,反而会更加难受。”
说罢,陈弘道伸出一根指头来,点在陈根楼胸前的“膻中穴”上,将真气从指上“中衡穴”里一丝一丝的透出,又缓缓的渗入到陈根楼的“膻中穴”里,只一瞬间,陈根楼的五官便扭曲起来,数息之后,陈根楼已经忍不住惨呼起来。
陈弘道知道这种痛楚有多难受,那就好像是有千万根针一起在戳人的心脏一样,又像是有不计其数的蚂蚁在咬人的肺腑,既痛,且痒,而且是极痛,极痒!
陈根楼的惨叫声越来越大,那一对儿小男孩、小女孩都被吓着了,小男孩喊道:“师父,你怎么了?”
陈根楼已经无法说出话来,哪里能回答?
那小女孩儿问简兰芬,道:“师娘,师父他是怎么了?”
简兰芬忍不住回头道:“陈根楼,你能不能硬气一些,不要吭声!”
陈弘德在旁说道:“你这女人也太狠心了,你就没瞅见你男人疼的脖子上的青筋都快变成虫钻出来了吗?你再瞅瞅他的眼珠子,都快冒出来了!你还叫他忍着,你试试你能不能忍?!”
简兰芬道:“陈弘道,你放了他吧,折磨人,不是侠义行径。”
陈弘道心中暗忖道:“放不放人,是你说了算。”嘴上却道:“不问出话来,我是不会放人的,我又不愿意折磨女的,只好折磨他了。”
“师娘!”王麒叫道:“您就说了吧!”
“是啊,师娘!”高全也道:“又不是什么说不出口的事!”
金科道:“师娘,师父他可是在替您受罪啊!”
刘双道:“师娘,师父怕是撑不了多长时间了!”
“没事……”陈根楼这回是真的气若游丝,勉强挤出来一句话,道:“我不说,我,我能,撑住……”
“好了!好了!”简兰芬泪流满脸,叫道:“陈弘道,你放了他!我说!你问什么我都说了!”
陈弘道心中大喜,正要放手,那陈根楼却又说道:“兰芬,你要是不原谅我,他就是放了我,也还是难受,不如死了一了百了……”
简兰芬一怔。
陈弘道也心领神会,道:“好!那我就破个杀人的例,成全了你!”
陈弘道把手掌抬起来,猛然朝着陈根楼的天灵盖拍下,都碰到陈根楼的头发了,简兰芬急道:“不要!”
陈弘道忙收住势,心有余悸,暗忖道:“差点真的把陈根楼拍死,要是真打死他了,那我们俩得多冤枉。”
陈弘道目视简兰芬,问:“你又要怎么样?”
简兰芬道:“你不能杀他!”
陈弘道说:“他自己想死,又不是我非要杀他。”
简兰芬说:“他现在不想死了!”
陈弘道说:“他想不想死,你怎么知道?”
简兰芬说:“我让他死,他就得死,我让他不死,他就不能死!这世上,除了我,谁也不能杀他!”
陈弘道愕然:“你,你这也太霸道了吧?”
简兰芬说:“陈根楼,你敢说不是吗?”
“是,是。”陈根楼弱声弱气的说:“兰芬,你,你原谅了我吗?”
简兰芬“哼”了一声,说:“今天不是看在你快被人打死的份上,我原谅不了你!”
陈根楼大喜,慌忙从地上挣扎着爬起来,拖着两根脱臼的胳膊,就跑到了简兰芬身边,道:“兰芬,我终于等到这天了!”说的老泪纵横。
“你起开!”简兰芬道:“男子汉大丈夫,有什么好哭的?!看看你的样子,拖着两条胳膊,跟斗败的公鸡似的,简家的威风,都被你给丢尽了!”
陈根楼赔笑道:“在武极圣人跟前,我也不用耍什么威风了。陈少族长,您点穴的手法太过高明,在下解不开,能不能高抬贵手?”
陈弘道心中暗忖:“陈根楼不似坏人,他们夫妻师徒也不是我的对手,就算是解了简兰芬的穴道,也没什么。”于是说道:“好。”
走上前去,陈弘道伸手解了简兰芬的穴道,又把金科、王麒、高全、刘双、卢巧、苗珍也都放了。
陈根楼说:“多谢少族长!”
陈弘道说:“我瞧得出来,你们也都不是什么大奸大恶之徒,只是做的这些事情实在叫人无法理解,今夜一战,碍于公理,迫不得已,多有得罪了。”
“不敢当。”陈根楼扶着简兰芬起来,说:“我们夫妻师徒装神弄鬼,难入少族长的法眼,见笑了。还要感谢少族长手下留情,没有伤着我们。”
简兰芬怒道:“陈根楼,他方才那般折磨你,也算手下留情?!这情,我可不领!就算是打不过他,死就一起死了,还要阿谀奉承,我做不到!”
陈根楼忙说:“你别生气,刚才是少族长故意那般折磨我的。”
简兰芬愕然道:“故意的?”
“是啊。”陈根楼说:“少族长是为了试试咱们夫妻是否还是一心。”
“我大哥可是从来都心善,刚才明显是装出来的嘛。”陈弘德说:“如果你对陈根楼不管不问,我大哥仍然会拿你们当赖人,你以为他会就这么快饶了你们?刚才那一番折磨下来,嗯,也算是夫妻有情,师徒有义,所以我大哥才觉得你们不是那啥大奸大恶之人,所以才解了你们的穴道。但是,千万别会错了我大哥的意思,虽然我大哥现在解了你们的穴道,可不是说你们偷盗孩子的事情就一了百了,现在还得说明白,到底为啥偷那些孩子!”
陈弘道点了点头:“是的。”
陈根楼感激的看了陈弘道一眼,又对简兰芬说道:“兰芬,事到如今,咱们俩都已经和好了,那些前尘旧事,也没必要瞒着了,对吧?”
简兰芬叹息一声,说:“我刚才已经说了要告诉他原委,自然不会不算数。”
陈根楼说:“你先歇一歇,我来说吧。”
简兰芬“嗯”了一声,说:“你来说那是最好。”
陈根楼吩咐王麒、高全等人:“你们去取些蒲团出来。”
“是。”王麒、高全等人都进大殿里去了。
少顷,王麒等人拿出蒲团来,在殿前铺下,陈根楼道:“少族长请坐。”又让陈弘德也过来坐下来,他和简兰芬夫妻二人陪坐在旁边,简兰芬一手搂着那“善财童子”,一手搂着那“龙女”,脸上的神色越发的温和。
王麒、高全、金科、刘双、卢巧、苗珍则站在陈根楼、简兰芬的身后。
陈根楼开口说道:“想必少族长也知道了,在下的师父便是漳州偶王简松年,我这爱妻本来是我的师妹,而且是我恩师唯一的女儿。我恩师是到四十多岁的时候,才得了女儿,因此十分宠爱,是不愿意把女儿嫁出去的。”
陈弘德说:“所以你是倒插门的女婿?”
“是的。”陈根楼倒也不避讳,点点头,道:“我无父无母,原本是个孤儿,蒙我恩师不弃,收做学徒,供我衣食,教我本事,本来就已经是我的再生父母了,即便不招赘我做婿,我也是愿意侍奉他老人家终老的。两位仁兄也能瞧得出来,我相貌平平,才具一般,我师妹却是天仙一样的人物,无论是相貌还是才情,无不胜我十倍,我原本不敢做任何奢望的,是我师父太看得起我,也是我师妹不嫌弃我,这才叫我占了天大的便宜,娶了这样好的妻子。”
陈弘德忍不住又说道:“你相貌确实不咋出众,比起我们哥俩是有一定差距的,但是,本事可不低。咱老二虽然不如老大厉害,眼力劲儿还是有的,你的本事比你媳妇儿高得多,所以就别说才情上不如她了。还有,你媳妇的样子,勉强算是中上等,跟我媳妇差不多,比我嫂子差得远,咋就天仙了?再有,你陈根楼其实有一样本事是天下无敌的,那就是脾气!你的脾气实在是天下第一好!就你这媳妇儿,也不是他爹非要把她嫁给你,我看他爹是太清楚自己的闺女是啥样的人了,就那臭脾气,除了你,谁敢娶她?”
陈根楼听见这话,吓了一跳,连忙道:“这位老兄你可是想错了,在我眼中,我妻子就是天仙一样的人物,再没有谁比她生的好看,她的脾气也不坏,是我对付不住她罢了。”
“你可拉倒吧!”陈弘德说:“你也就是天天跟着你师父混,只知道演傀儡戏,练傀儡术,没咋见过世面,我可告诉你,好女人多了去!”
“我——”陈根楼还要说话,简兰芬突然开口,打断了陈根楼的话,道:“师兄你也不必替我遮掩了,他说的不错,天底下能受得了我这秉性的人,除了你,再也没有第二个了,我爹把我嫁给你,确实也是为此。从小到大,都是你由着我欺负你,从来不生气,即便是我弃你而去了,你还让王麒、高全、金科、刘双、卢巧、苗珍跟着我,表面上说是不要这些弟子了,其实是为了让他们保护我。”
刘双忍不住说道:“师娘,恐怕您还不知道,就是师父他,也一直在撂儿洼住,守着您的。”
简兰芬吃了一惊,道:“当真?”
王麒道:“弟子怎敢欺骗师娘?只是之前师娘心结还一直没有打开,弟子们不敢说出来。师父他就在撂儿洼住,所以这次师娘有难,不,是师娘跟陈少族长起了误会,师父他才能及时赶到。”
简兰芬目视陈根楼道:“你在撂儿洼,怎么知道我在这里跟人起了冲突?”
陈根楼道:“说了你不要生气。是王麒他们,每天晚上得了你的任务,下山以后都会向我报告你的近况。今天夜里,我左等右等,没见到弟子里面有人下山,便猜测山上可能是出了事。所以,我便上来了。”
“师兄……”简兰芬不禁动容,伸手拉住了陈根楼的手,道:“真是委屈你了。他说的对,你确实是这天底下脾气最好的人,只有你才能永远迁就我。”
“我还不够好。”陈根楼笑道:“若是我足够好,你又怎会住到这里来?我以前不对,以后再不会叫你生气了。”
简兰芬道:“其实我一直都知道,那是我太倔了,我真不怪你的,我不跟你和好,只是放不下面子来。”
“好了,好了!”陈弘德说:“你们要是说肉麻的话,就回家说去,现在谁听这个?快说正事儿,天都快亮啦!”
“好的,好。”陈根楼一笑,握着了简兰芬的手,道:“少族长不是一直想知道为什么我妻子要派弟子去偷盗婴儿吗,其实我妻子只是为了出气。”
“出气?”陈弘道诧异的问:“出什么气?”
陈根楼说:“出我的气。我和妻子成婚之后,四年都不曾生育,我妻子有些着急。后来,她听人说了这里的送子娘娘十分灵验,就来上了香,请了愿,拴了娃娃回去。一年头里,我妻子果然有了身孕,而且后来也生了儿子,可惜……”

第四十六章 一切都成空

陈根楼将事情的来龙去脉都说了一遍,陈弘道才明白原来是简兰芬丧子,迁怒于家人,又与家人置气,继而又不满送子娘娘,才弄出了这样一桩子事情。
简兰芬说:“我当初来娘娘殿求子,结果生了儿子,忘了来还愿,后来儿子死了,我就觉得是因为我没有还愿,所以送子娘娘故意惩罚我。后来,我在这里当了一年多的庙祝,也见有些人来这里求子,怀了孕,生了子,却不来还愿,但他们仍旧是好好的,儿女也不见夭折,我便觉得不公。”
陈弘道冷声问道:“所以你就替送子娘娘行‘道’?”
“嗯。”简兰芬说:“我让来求子的人都登记好姓名和籍贯住址,若是他们来求了儿女,到后来生了儿女不来还愿,那我便派王麒、高全、金科他们去偷了孩子来。不然,我的心中如何能平衡?凭什么我不来还愿,儿子就要死,他们不来还愿,儿子就没事?”
陈弘道忍不住大为愠怒,叱问道:“你怎么知道你儿子的死是你没还愿,送子娘娘责怪的?你又凭什么迁怒于旁人?就为了你自己出一口气,得害多少人家?!”
简兰芬垂下了脑袋,说:“我现在已经知道错了,不是我不还愿才害了儿子,是我作恶太多,才害了儿子。”
陈弘道“哼”了一声:“那些被你们偷来的孩子,都被你们怎么处置?”
简兰芬说:“偷来的孩子,我看了以后,就让卢巧和苗珍在撂儿洼里找个地方先养着,一个月后,再还回去。”
“好叫师娘知道,其实并没有放一个月。”卢巧笑道:“偷来的孩子,当天就被我们给送回去了。”
简兰芬吃了一惊:“怎么?你们不是说在撂儿洼养着的吗?”
陈根楼道:“你不用怪他们,是我吩咐他们这么做的。咱们儿子没了之后,我知道那有多伤心,别家的父母也一定是一样的,孩子被偷走一个月不见踪影,说不定会闹出人命来。”
陈弘道听了陈根楼这话,才稍稍平息怒气。
陈弘德说:“陈根楼啊,你倒是个好人,你媳妇干坏事,你背后擦屁股,累不累啊?”
陈根楼说:“换得今天夫妻重聚,做多少事情,都不觉得累了。”
陈弘德说:“我也是服气了。”
陈根楼道:“陈少族长,我们夫妻把一切都交待了,原原本本,绝无隐瞒。还请少族长看在我妻子凄苦,也没酿成什么大错的份上,不再追究了吧?我前些日子见到曹步廊,他对我说起过少族长的大名,说您宅心仁厚,对人极好,纵然是坏人恶人,只要诚心悔过,您也会不计前嫌。这一次,陈少族长帮我们夫妻重聚,莫大恩德,我们夫妻绝不敢相忘,回去之后,肯定不会再做任何对不起他人的事情了。”
陈弘道听见“曹步廊”三个字,不由得稍稍诧异,问道:“你认识曹步廊?”
陈根楼点了点头,道:“曹步廊是木工大师,这娘娘殿修缮的时候,他来出过力气,从撂儿洼经过的时候,我们彼此见了。我的傀儡多有木偶,因此跟他也算是半个同行,有很多话可以聊。他还带着个徒弟,叫郑国彬,也是个木工能手。”
陈弘道暗忖道:“原来这娘娘殿修缮的时候,有曹步廊师徒出过力,怪不得瞧着这殿堂的手艺如此精湛。”
陈弘道沉吟了片刻,对陈根楼说:“你妻子太任性使气,能做出这样的事情来,实在是不可理喻。如果我就这么放你们走了,你们回去以后,再生什么气了,你妻子又迁怒于旁人了,接着出来祸害人,那怎么办?”
简兰芬道:“陈少族长,我修炼这许多年,一口真气的罩门全在天枢穴上。”
陈弘道:“那便怎么了?”
简兰芬也不说话,突然伸出手来,指缝中毫芒闪动,显然是捏的有针,在自己的小腹上猛然一刺,陈根楼急伸手来阻,却已是来不及了。
简兰芬惨呼一声,脸色瞬间煞白,额头上的汗水已经涔涔而下,上半身匍匐在地上,几乎已不能动弹。
“师娘!”王麒、高全、金科、刘双、卢巧、苗珍也都失声惊呼。
那“善财童子”问道:“师娘是怎么了呀?”
陈弘德问陈弘道:“大哥,她,这是自废道行了?”
陈弘道点了点头,又叹息了一声,道:“数十年的功夫,毁于一旦,早知如此,何必当初?”
简兰芬嘶声说道:“我这身本事,留着也没有用,简家的传承,以后都在我师兄一人身上。我在家会老老实实的相夫教子,当然,老天慈悲的话,能再让我为师兄生下一个儿子……”
陈根楼扶着简兰芬起来,柔声说道:“你这样悔改,老天必定能看得到,以后我们肯定还会再有一个儿子,我连名字都想好了,将来生下儿子,就叫木朗。姓简也罢,姓陈也好,都听你的意思。”
“木朗……”简兰芬说:“好名字,自然是要姓陈,陈木朗才好听。”
陈弘德问道:“你不是最恨姓陈的人吗?”
陈弘道瞥了自家兄弟一眼,示意他不要再说这些话,简兰芬笑了笑,道:“那是气话,哪能当真?我师兄是当家的,生下的孩子自然要随他的姓。”
陈根楼十分感动,又看向陈弘道,说:“少族长,我妻子已经自废道行,以后就算作恶,也有心无力,现如今,您应该能放了我们吧?”
陈弘道:“我记得你这两个女徒弟上山来的时候,抱着两个婴儿来的,要给人送回去。”
陈根楼:“这是自然。”
苗珍:“其实偷孩子的时候,我们留的都有字条,上面写着是送子娘娘显灵,这孩子是送子娘娘送到人间的,要先借走一两天,算是还愿。”
陈弘道:“留下字条勉强算是跟人说过了,但是有些不信的,仍然要心焦。”
苗珍:“一般都信了的,因为我们抱走孩子的时候,会留下一个小人偶,只有娘娘殿里才有的人偶。他们既然来求过子,拴过娃娃,肯定都是知道的。”
陈弘道:“你们抱走孩子,孩子也不哭闹吗?没有受过惊吓吗?”
卢巧笑了:“我们这些学傀儡戏的,有的是哄小孩子的把戏,那是决计不会叫他们哭的。”
那“龙女”说道:“我师父就特会哄小孩子。”
陈弘德撇了撇嘴:“这话说的,难道你不是小孩子?”
“我当然不是了。”那“龙女”指着“善财童子”道:“他才是小孩子,天天流鼻涕,还尿床,脏死了。”
“善财童子”大怒,道:“大人也会流鼻涕,大人有时候也尿床!你才是小孩子!你还没有我长得高!”
“好了,好了。”陈根楼说:“你们俩都长大了,都不是小孩子了,乖啊,不要吵架,等会儿下了山给你们买糖吃。”
两个娃娃都心满意足了。
众人都忍俊不禁,陈弘道对陈根楼和简兰芬说道:“你们就回去吧,以后好好过日子,就算是有什么争端,也千万不要闹得太厉害了。”
两人齐声道:“绝不会了。”
陈弘道又对陈根楼说道:“你一昧纵容妻子,其实不见得是什么好事,将来生了儿子,如果也是一昧纵容,将来便可能是个祸害。”
陈根楼道:“多谢少族长提醒,我记得了。”
陈弘道问简兰芬:“你走了以后,这娘娘殿,谁来打理?”
简兰芬看着王麒和卢巧,道:“王麒、卢巧,你们两人先留下来,照看娘娘殿,以后寻得到能接替你们的庙祝时,你们再走也不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