简兰芬确实必需曹步廊帮忙,无奈之下,便说出了一桩大事——简家发生的一桩大事!
原来,简松年只有简兰芬一个女儿,不舍得远嫁,便招赘了一个上门女婿陈根楼,陈根楼和简兰芬成婚之后,四年都不曾生育,夫妇二人便有些着急,简松年也急。后来,简兰芬忽听人说撂儿洼有个娘娘殿,殿里供奉了个送子娘娘,十分灵验,只要栓个娃娃回去就一定能怀孕。
所谓拴娃娃,所谓“拴娃娃”,不是说要把别人家的娃娃给栓走,而是一种民间请求观音送子的仪式。但凡有规模的送子观音庙里,往往会有许多娃娃模样的人偶摆放在观音像下面,想要求子的人在跪拜过观音像以后,可以挑一个娃娃人偶,然后用一根彩带拴住它的腰,带回家里去,作为“喜神”供养,以祈求生子,这就是“拴娃娃”。
喜神其实原来叫做“戏神”。中国自古以来行业众多,号称三百六十门,其实远远不止。各行各业都有自己供奉的神祇,比如铁匠供奉同样烧炉的太上老君,木匠供奉鲁班祖师爷,渔人供奉愿者上钩的姜子牙,篾匠供奉刘备,青帮供奉关羽,杀猪匠供奉张飞……而古时候的伶人戏子供奉的神祇是童子模样,白皙娇小,不到一尺高低,身上穿着黄袍。这“戏神”因为谐音,久而久之就变成了“喜神”。所以后来,说人怀孕一般都会说是“有喜”了。
言归正传,却说简兰芬听说此事之后,便去撂儿洼上了香,请了愿,拴了个木娃娃回去。
倒是真的灵验!
一年头里,简兰芬果然有了身孕,而且也生了儿子。可皆大欢喜之后,不过一年,这孩子就因病夭折了!
举家悲痛之余,简兰芬忽然埋怨陈根楼,说是自己去娘娘庙拴了娃娃回来才生了儿子,生了儿子以后就一定要去还愿,不还原,会遭神灵怪罪,都怨陈根楼没有去还愿,所以儿子才夭折了。
陈根楼也是心绪不佳,听见简兰芬这么说,就回奉道:“愿既然是你去许下的,还愿也当然是你还。怎么能怪到我的头上?”
简兰芬本就脾气暴躁,更兼死了儿子,极为愤恨,听陈根楼这么说,便和他大吵了一架。
陈根楼见简兰芬歇斯底里起来,立刻道歉,但简兰芬仍然不罢休,骂了陈根楼一句极为难听的话,道:“姓陈的,这不是你的家,这是我们简家,你一个大男人,天天赖在我们家里混吃混喝,真是有脸!”
陈根楼本是简家招赘而来的女婿,最忌讳的就是这种话,听了以后,气得浑身发抖,当即一言不发的去收拾东西,然后离开了简家。
陈根楼走了以后,简兰芬的气消了一半,才隐隐觉得自己说的话确实有些过分了,本来想要找陈根楼回来,可是简松年听说了此事,勃然大怒,狠狠的骂了简兰芬几句,简兰芬气又上头,跟简松年顶撞了许久,简松年气愤不过,打了简兰芬一巴掌,简兰芬便觉得自己受了天大的委屈,再也不想在家里待着了,也趁夜离开了家。
而离家出走的简兰芬,将怨气全算到了陈根楼的身上!
所以,曹步廊一提到陈根楼,简兰芬便沉了脸。
听了这变故,曹步廊一家四口也叹息不已。
曹步廊道:“我看啊,这事儿不怨根楼兄,你呀……”
话还没有说完,简兰芬就怫然不悦,道:“你要是再说他,就赶紧走!以后别再搭理我!”
武怡暗暗跟曹步廊使眼色。
曹步廊道:“好好,我不说了,你不是想让我和国彬帮你的忙吗?怎么帮?”
简兰芬道:“我要你们俩帮我重新修葺娘娘殿!以后,我就在这里当庙祝!”
曹步廊一惊,道:“那是为什么?”
简兰芬道:“为我那不到一岁就死了的可怜儿子!
曹步廊摇头道:“我不明白你的意思。”
简兰芬道:“我要把娘娘殿重新修葺一下,我就在这里当庙祝,所有来拴娃娃求子的人,我都会记着,他们还不还愿,我也会记着,我就想看看,那些不还愿的人,子女是否都会死。”
“这……”曹步廊听出来简兰芬的怨气很大,不由得有些为难,跟郑国彬面面相觑。
简兰芬瞪眼道:“你到底帮不帮我?!”
“帮,帮。”曹步廊朝郑国彬使了个眼色,郑国彬也道:“简师妹有吩咐,自当效劳。”
“好。”简兰芬颇有些高兴。

第三十九章 不速之客不请自来

几人商量好了,武怡和曹晚春在撂儿洼镇上租了个旅店住了下来,曹步廊和郑国彬就上了山,帮着简兰芬修葺娘娘殿。
不一日,娘娘殿修葺完工,简兰芬十分满意,曹步廊、郑国彬一家四口向她告辞,她挽留不住,只好分别。
曹步廊等人离开撂儿洼之后,就赶紧去往简家,跟简松年报信。
却说那陈根楼原本是心胸豁达之人,受了简兰芬的气,出走之后,其实并没有走远,在外面溜达了一圈之后,气就消了。忽听弟子王麒来报,说是简兰芬离家出走,不知去向,陈根楼便慌忙去寻找,也派出了自己的六大弟子王麒、高全、金科、刘双、卢巧、苗珍四处打探。
等曹步廊找到简家报信的时候,距离简兰芬离家出走,已经半年了,陈根楼得了消息,便急急往撂儿洼去了。
撂儿洼说是个镇子也不是个镇子,坐落在一处山脚下,聚着不少人烟,也有小几千口人,姓什么姓的都有,却也无祠无堂。
这似乎是古时候穿山越岭,走过太行山必经的一处歇马地方,马走的累了,要喂马吃料儿,又有水洼,所以叫“料儿洼”、“料儿洼”,叫的时间长了,就传成撂儿洼了。
撂儿洼原来是有水洼的——太行山中缺水的地方多,有水洼的地方便能聚到人。但是而今看来,这水洼是没有了。
撂儿洼背后所依靠的山峰高高孤立,山腰的地方有一块凸出之势,远远望去,像是一个妇女怀中抱着个孩子,于是这个山峰就被人叫做是“抱子峰”。
那娘娘殿,就坐落在抱子峰的峰顶之上,据当地人说,娘娘殿在明朝永乐年间时候就有了,中间被毁过几次,又都重新修建,近来被人烧过,但烧殿的人也遭了横祸,死于非命,附近的人又集资重建,香火依旧旺盛。
娘娘殿里本来是有庙祝的,却被简兰芬仗着本事给撵走了,她自己做了庙祝。还改了娘娘殿的规矩,说是必须男人来才能求子,还愿的也须得是男人。而且,想要拴走娃娃,必须登记姓名、籍贯在册。
陈根楼匆匆来到撂儿洼,上了山,进了娘娘殿以后,找到了简兰芬,但是简兰芬一见陈根楼便即大怒,怎么都不肯原谅他,更不愿意跟他回去,陈根楼苦苦哀求,道歉也无用,劝的很了,简兰芬还扬言要自杀,陈根楼不敢勉强,只能下山去了。
陈根楼下山以后没有多久,王麒、高全、刘双、金科、卢巧、苗珍六人便都上山来了。
这六人是陈根楼、简兰芬夫妻共同的弟子,但平时传授他们本事的都是陈根楼,只因简兰芬太懒散,没有教过他们什么,跟他们的关系也不怎么亲近。所以,这六人一上山,简兰芬便疑心是陈根楼派上来的,但王麒:“师娘,师父劝不动您下山,心有怨恨,无处发泄,迁怒于我们,把我们都给逐出了师门,我们六人无处可去,只能来投奔您了,您要是不收留我们,我们就真成孤魂野鬼了。”
简兰芬一听,信以为真,再加上她暗中要办大事,正缺人手,于是就将这六名弟子留了下来。
简兰芬却不知道,这一切,都是陈根楼的计策,是陈根楼故意让王麒等人这样说的,如此一来,简兰芬便能接纳他们,他们也能明着保护简兰芬。而陈根楼自己则在撂儿洼租了一间房屋,就长住了,仍旧是暗中守护简兰芬。
却说简兰芬在娘娘殿里当了一年多的庙祝,也见有些人来这里求子,怀了孕,生了子,却不来还愿,但他们仍旧是好好的,儿女也不见夭折,简兰芬想到自己的遭遇,便觉得不公。于是,她让来求子的人都登记好姓名和籍贯住址,若是他们来求了儿女,到后来生了儿女不来还愿,那她便派王麒、高全、金科他们去偷了孩子来,假装是送子娘娘在暗中惩戒。
王麒等人都觉得这样做不妥,可简兰芬性子执拗的很,众人稍有不从,她便大发脾气,众人只得依从。
不过,简兰芬也不敢太过分,偷来的孩子,她看了以后,就让卢巧和苗珍在撂儿洼里找个地方先养着,一个月后,再还回去。
简兰芬却不知道,这些孩子,根本没有在外面停留一个月,当天就又被卢巧、苗珍等人给送回去了。
原来,王麒等人觉得简兰芬这样做不妥,却又劝不动她,下了山以后,便去找陈根楼商议,陈根楼就嘱咐他们,孩子只管偷,偷来了以后,当天就要送回去,但要瞒着简兰芬。
因此,上上下下,其实都在听陈根楼的布置,只瞒着简兰芬一人罢了。
时光如梭,也是合该有事。
却说这一天,王麒等六大弟子都不在山上,下山办事去了。只有简兰芬一人还在殿中,冷眼旁观来来往往求子的人。等到后半晌,山上忽然上来了两个年轻男子,都长得十分高大,其中一人俊俏沉稳,浓眉大眼,身穿深蓝色衣服;另一人,浮浪滑稽,细眼长眉,身穿白衣。
这两人自打上山以来,便左顾右盼,胡乱观望,徘徊了许久,才进了娘娘殿,却也不跪,也不拜,仍旧是四处打量。
简兰芬疑心这两人不是好人,便有些气急,冷冷说道:“你们俩不是来求子的吗?”
那白衣人道:“是啊。”
简兰芬道:“过来写下籍贯和父母双方的姓名。”
白衣人道:“还要写这个啊?”
简兰芬冷冷道:“快来写下,别碍着别人的事儿!”
说话间,又有人从外进殿里来,那身着蓝衣的男人和身着白衣的男人对视了一眼,道:“那就先让别人来吧。”
简兰芬不悦道:“不写的话,先出去!”
那两人倒是听话,都退到了殿外。
简兰芬心中隐隐觉得那蓝衣人有些古怪,但到底哪里古怪,一时也说不上来,只是盯着他看。
随后,又来了几个男人,也都是上香求子的,全都依样画葫芦,在简兰芬跟前的桌子上登记了夫妻双方的姓名和籍贯,然后再去祷告,栓走娃娃,最后又被那简兰芬用红笔画了几道。
眼看天色昏沉,太阳西下,似是再也没有人上来了。
只剩那两个年轻男子,既不走,也不进殿。
简兰芬不耐烦,走了出去,冷冷的瞪那两人一眼,道:“你们在这儿看了半晌了,也不求子,也不下山,到底是来干什么的?”
白衣人说道:“我们来看看别人是咋求子的,也跟着学学,主要是初来乍到,人生地不熟,怕错了路数,惹了娘娘怪罪。哎,大姐,这娘娘是啥娘娘?”
简兰芬听他说话有些油,便沉了脸,道:“不求子就不要啰嗦,赶紧下山!娘娘殿晚上不留人!”
白衣人说:“我们也不是不求,就是先问问仔细,再求。”
简兰芬道:“今天已经晚了,快下山去!”
白衣人道:“我们太累,再歇会儿才走,不进殿。”
简兰芬怒道:“你们走不走?”
“咋还开始撵人了?”白衣人道:“不是我说你,你这就不对了。我们又不进殿,就在这寥天地里的待着,碍着你啥事儿?你是庙祝,就管娘娘殿里头得了,难不成你还兼着山神,连这山也归你管?”
那白衣人絮絮叨叨的说,简兰芬是把怒气忍了又忍,脸色变了又变,心中暗忖道:“老娘不给你们点厉害看看,你们便不认得我是谁!”忽然扭头进了殿里,去了傀儡术的道具,提了一口气,闪身出去,把手一抖,一根细线闪电般迸射向前,朝着那白衣人的右脚脚踝缠去!
那根线纤细至极,肉眼几乎难见,简兰芬出手又快,真个如闪电一亮,倏忽间即到,那白衣人哪里能看得出,兀自瞪着眼睛瞅着那简兰芬,不知道她挥手在挥什么。
那蓝衣人却忽然伸手扯着白衣人往后一拉,道:“走吧,咱们下山吧,天黑了,都有点冷了。”
蓝衣人那一伸手,不着痕迹,也并没有显露出什么本事来,就像是随手拽着白衣人走一样,但白衣人地脚一动,却恰巧躲过了简兰芬细线的一击。
简兰芬稍稍一怔,只见那蓝衣人扯着白衣人已经往山下走去。
简兰芬心中惊疑不定,暗忖道:“那个蓝衣人难道看穿了我刚才的动作?不像,刚才那一拉,明明是凑巧……”
思量了半天,简兰芬觉得多半是自己疑心病犯了,摇了摇头,听着那两人下山的脚步声越来越远,便转身进了娘娘殿,关上了殿门。

第四十章 恶人自有恶人磨

娘娘殿里,简兰芬看了一眼送子娘娘像,叹息一声,喃喃自语道:“你为什么不惩罚别人,单单就惩罚我呢?你不公不明,我也不拜你。”
说罢,简兰芬背朝着娘娘像,端坐在了蒲团上,十根指头凭空的来回弹动拨弄——她的指头极长,也极为灵活,拨弄弹动的速度快的惊人,而且看似是在胡乱拨弄弹动,细瞧却又暗含章法,这正是她傀儡术中的指法,用来操纵傀儡线的。她每当闲暇的时候,都要静下心来,修炼一番。
正在练习,简兰芬忽然听见殿外一阵脚步声传来,由远及近,又轻又快又多,知道是王麒等人回来了。
猛然间,简兰芬又听见有人大骂道:“有种让老子下来,你们四个打老子一个,以多胜少,算啥男人!鳖孙!赖种!我日你们八辈祖宗!”
简兰芬不禁吃了一惊,这声音不是刚才那白衣人的声音吗?
怎么王麒等人抓了他上山来?
耳听得王麒在骂:“闭嘴!老子一个人把你收拾了,根本不用出第二招,你还有脸说要一个打四个!再叫唤,老子把袜子扯下来,塞你嘴里!”
那白衣人果然不再叫唤了。
简兰芬暗笑了一声,暗忖道:“恶人自有恶人磨!”便站起身来,开了娘娘殿的大门,站在门口,只瞧见王麒、高全、刘双、金科四人抬着一个男人,抓住四肢,那男人正是下午所见的白衣人,简兰芬便问道:“你们吵什么呢?带的这是什么人?”
王麒等人齐声喊道:“师娘!”
简兰芬看着众人,从左到右,从前到后,依次扫视了一遍,然后道:“是王麒、金科、高全、刘双你们四个?卢巧和苗珍呢?”
王麒道:“卢巧和苗珍估计要晚些时候才来。”
白衣人忽然叫道:“好哇,原来你们是一伙的!怪不得都这么赖呢!”
简兰芬皱了皱眉头,道:“又是你?”
白衣人道:“就是你老子我!二爷我又回来了!”
简兰芬瞪了他一眼,问高全道:“你们从哪里带来的这个人?”
高全道:“我们是上山的时候遇见这货材的,刚一碰面,他就劝我们下山,说山上来不得。我们问他为什么来不得,他便口出恶言,辱骂师娘您。”
“二爷说的是实话!”那白衣人道:“二爷是要好心告诉你们,说山上有个恶婆娘,说话死不中听,让你们小心点,你们不承二爷的情,居然还出手抓二爷!真是狗咬吕洞宾,不识好人心!一只、两只、三只、四只大蠢狗!”
王麒等四人听见那白衣人这样辱骂,纷纷大怒,王麒说道:“把这个嘴损的货材扔下来!”
白衣人叫道:“敢摔着二爷,二爷的哥哥把你们一个个都弄死死的!”
王麒等人一听,更是恼怒,齐声呼喝,就要把那白衣人给摔下来。
简兰芬却道:“不要摔他,放他下来。”
王麒、金科等人把老二好好的放在地上。
那白衣人哼哼唧唧的,也不起来,嘴里说道:“现在想讨好二爷,晚了!你们不要脸,以多胜少,伤着了二爷,二爷饶不了你们!”
金科忍不住上前踢了他一脚,骂道:“别装蒜,我们没有怎么着你!爬起来!”
那白衣人躺在地上不动,道:“二爷就喜欢躺着,咋了?你敢踢二爷,嘿嘿,二爷记着你了!”
“我——”金科还要再踢,被简兰芬摆摆手拦下了,简兰芬问老二道:“和你一起下山的那个人呢?”
白衣人道:“想知道我大哥去哪儿了?二爷我偏偏就不告诉你!”
王麒道:“师娘,我们就瞧见了他一个人,没有别的人。”
简兰芬皱眉道:“我看见他们两个人是一起下山的。”
金科道:“这样的人,结伴的也未必是什么好鸟,师娘管他去哪儿作甚。”
简兰芬沉吟道:“这个人是个草包,但是和他一起来的那个人,不像是普通人。看着文质彬彬,眼里头藏不住一股精芒闪烁。我之前用引线要缠这草包的脚,那人拉了他一把,也不知道是有意的还是无意的,刚好躲了过去。我怕是对头来寻我的事儿,所以心中有些不安。”
刘双道:“这样说的话,那个人会不会是走到半道里又上来了?”
“这倒是不怎么可能。”简兰芬摇了摇头,道:“我坐在娘娘殿里默运神通,方圆几丈之内,但凡是有点风吹草动,我就能听得到。他要是半道里上来,我怎能不知道?”
“嗯。”刘双说道:“能躲过师娘耳朵的人,这世上恐怕没有。即便是师父,也是躲不过去的。”
简兰芬听刘双提起陈根楼来,不由得勃然变色,喝道:“我说过多少次不许再提那老东西!”
刘双吓了一大跳,脸色刹那间惨白如纸,连忙躬身道:“是,是,弟子失言了。”
简兰芬厉声道:“下次再叫我听见你说出他来,我便用引线把你的舌头给寸割下来!”
“是,是……”刘双吓得浑身颤抖。
王麒、金科、高全也都神态惶遽。
简兰芬气了片刻,又看向那躺在地上的白衣人,道:“跟你一起来的那个人,到底去哪儿了?”
那白衣人眼珠子咕噜噜的乱转,道:“他半道里又上来了啊。”
简兰芬冷冷道:“你不说实话?”
那白衣人道:“我说的就是实话啊,他是我大哥,他跟我说要上来偷听你,现在就趴在大殿的屋脊上呢,不信你上去看看。”
简兰芬知道这人油嘴滑舌,而且说话的时候,眼珠子乱转,肯定是一句实话都没有,当即把手指头一弹,道:“你这草包,满嘴假话,要舌头也没用,不如拔掉!”
那白衣人道:“你要能拔掉二爷的舌头,算你能耐。”说罢,便连忙绷住了嘴。
“呵呵……”简兰芬冷笑了一声,俯下身子,左手伸出两根指头,捏住了那白衣人的脸颊,只一下,那白衣人就张开了嘴,简兰芬右手又伸出两根指头,往白衣人的嘴里一夹,白衣人“嗷嗷”的叫,舌头已经被简兰芬给拽出来了一大截。
白衣人忍不住痛,“呜哇”、“呜哇”的叫唤:“我说,我说……”
简兰芬“哼”了一声,松了手,觉得手上滑腻,便又在那白衣人的衣服上抿了抿,骂道:“自讨苦吃的草包!口水倒挺多!”
白衣人“呸呸”啐了几口,道:“你这妇女太歹毒了!”
简兰芬喝道:“少废话,快说!那个人去哪儿了?”
白衣人道:“我不想下山,他非要拉我下去,我们俩半道里吵了一架,分道扬镳,他就从另一条路走了。”
简兰芬将信将疑道:“真的?”
白衣人道:“真的呀,我们俩都住在撂儿洼的旅馆,估计他这会儿都到旅馆里,在泡着脚呢,我也是倒霉,走错了路,遇见了这四条拦路的蠢狗,要不你派一条,跟我一起下去,到旅馆里找找?”
王麒、高全等四人听着话里话外都是骂他们,个个恼怒,瞪着眼睛,恨不得把那白衣人给平吞了。
简兰芬沉默了片刻,问道:“你们到底是什么来路?”
那白衣人的眼珠子又是一转,道:“我们的来路可是有点大啊,说出来,我怕吓着你。”
简兰芬道:“我问你什么,你就老实说什么,再胡言乱语,谎话连篇,我就再拔你一次舌头!”
“说就说,有啥了不起的?”那白衣人咽了口唾沫,道:“我们兄弟二人,是闻名天下的麻衣世家弟子。”
“麻衣世家?”简兰芬顿时吃了一惊,道:“颍水东畔的麻衣陈家?”
“不错!算你还知道!”那白衣人洋洋得意道:“我大哥便是大名鼎鼎的‘武极圣人’陈弘道!我便是大名鼎鼎的‘圣人之弟’陈弘德!”
简兰芬听了这话,浑身一震,脸上陡然变色,心中惊呼道:“原来那蓝衣人是他!是陈弘道!”
近些年来,陈弘道在江湖上做了好多大事,先是跟着神断先生陈汉生、相脉阎罗陈汉琪等人灭掉了大邪教异五行,又在山东破解了千杀之地,后来又接二连三的剪灭各路邪徒,因为他本事极高,为人又重情重义,便得了个“武极圣人”的绰号。
简兰芬自知如果是陈弘道来了,那自己万万不是他的对手!
不要说自己了,纵然是自己的父亲简松年亲自出面,也不是陈弘道的对手!
但是,那个蓝衣人,会是陈弘道吗?
大名鼎鼎的陈弘道,长相居然如此斯文?
还有这个自称是“陈弘德”的白衣人,一点本事都没有,说话又浪荡,哪有半点像麻衣陈家的人?
简兰芬正胡思乱想,忽然听见王麒、高全、刘双、金科四人都“哈哈”大笑了起来,只听那王麒说道:“你这种货材要是麻衣陈家的人,那我就是神断陈了!”
高全道:“不错,那我就是相脉阎罗啦!”
金科道:“我和刘双那自然就是麻衣五老中的二位了!”
简兰芬也觉好笑起来,想起从前听人说过陈弘道的长相,完全不是那蓝衣人的模样,便冷笑道:“我早就听说武极圣人陈弘道长得铁塔一样,是个满脸胡子的大汉,两年前,只身一人击溃刀无缺、刀无痕兄弟及十多具刀族傀儡,后来在嵩山又独身败退祁门三祖所率的近百名邪徒!你那个大哥,一脸文气模样,也敢冒充是陈弘道?”(御风楼主人:陈弘道事迹,详见拙作《六相全功》、《麻衣神相》)
白衣人愕然道:“他,他就是陈弘道啊。”
“还满口胡言!”简兰芬道:“你真不想要舌头了?”
“想要,想要!”那白衣人连忙道:“我说实话,我说实话,骗你还真不容易。其实啊,我们俩是陈家村隔壁村的兄弟,一个叫吴朝阳,一个叫吴朝月,我就是吴朝月。”
“哈哈……”王麒、高全等人又笑了起来,金科道:“朝阳也倒罢了,朝月干什么?学狼吗?可见你爹娘偏心,没有给你好好起名字,跟着你大哥的,随便起了个了事。”
吴朝月愁眉苦脸,道:“可不是嘛。”
简兰芬道:“你们俩来这里到底干什么?”
吴朝阳道:“我们俩来求子啊。”
简兰芬道:“那你们为什么不进殿?”
吴朝月道:“我大哥说你一直瞪着他,怕你捣鬼。”
“哼!”简兰芬道:“他自己心里没鬼,怕别人捣什么鬼?”
吴朝月道:“我把什么话都交待给你了,你该放我下去吧?”
“放你?”简兰芬冷冷道:“你刚才好好下去,什么事儿都没了,谁让你无事生非,在我弟子的面前骂我?还假冒是麻衣陈家的人,哼!我最恨的就是姓陈的人!”
“最恨姓陈的人?”吴朝月诧异道:“你难道姓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