六相全功 作者:御风楼主人

孕妇跳水自·杀,上游却漂下一具男尸,诡异相合,更在清明之夜产下一个婴儿,婴儿生来邪性,被称作鬼婴,先有怨母鸟来抢,后有尸祖出棺来夺,又有红背蛛母暗中窥伺……玄门术界相术第一流派麻衣陈家传人陈弘道,机缘巧合,卷入其中,为追回鬼婴,前往太湖搜寻,却遇上凿船尸爷,更遭逢淫邪水獭蛊惑……陈弘道一路凶险,历经种种匪夷所思之事,凭借一身六相本领,他是否能化险为夷?
第1章 浩劫难过
七十年代,禹都。
傍晚,老爹骑着自行车载着我从城里回来,路过颍上镇的大桥时,桥头的电线杆上贴着一张猩红的大字报,老爹远远的瞥了一眼,叹口气,说:“轮到蒋赫地了……弘道,你去颍上的蒋家村里看看那里是个什么情况,我不方便过去。”
解放前,蒋家是颍上镇有名的地主家庭,掌管着大片的庄园土地,养几千只狗、鸽子,还有数不清的蜜蜂……解放后就被抄了家,现在还被当做是“地富反坏右”分子,天天挨批。
我们陈家历代都以相士为职业,也积攥下来万贯家财,解放后,爷爷陈天默说怀财是祸,便把家产全数捐给了人民政府,弄得家里一贫如洗。定成分的时候,反而成了贫农。
即便如此,爷爷也在几年前离家出走了,走之前,他说很快就会有一场大浩劫出现,待在家里就该祸及子孙了。没过多久,二爷爷陈天佑也消失了。
老爹学了爷爷全挂子的相术本事,但是从六十年代开始,便对外称金盆洗手,不再从事这一行。
颍东镇修跨河新桥时,县里的领导下乡视察,住在桥头一户人家西配房。有次老爹从那里过,看了半天,然后走进院子里,喊那领导,说:“你住的这个屋不好,妨客,最好是挪出来。”领导发愣之际,有人认出了老爹,说:“这不是陈家村的陈汉生嘛,咋,还来那一套?现在可不幸迷信。”
老爹怕惹闲话,微微一笑就走了。
三天后,夜下暴雨,一道霹雳击中桥头大树,“咔嚓”一声从中而断,砸在一把手住的西配房上,顿成废墟。
那户人家都吓傻了,喊来了满村的人去扒废墟,救领导,领导却从外面回来了,除了两腿的泥,一身的雨水之外,毫发无损。
原来当夜大雨瓢泼时,领导躺在屋里觉得压抑,无端端就想起了老爹的话,心头膈应,便起了**,打着伞冒雨外出,去巡查大桥了。
结果领导刚到大桥边,一道闪电落下,就看见树倒房塌,顿时惊了一身的冷汗!
雨过天晴,领导亲自来陈家村拜访老爹,千恩万谢之后,问老爹是怎么看出来的,老爹高深莫测的笑笑:“都是旁门左道,说了怕领导怪罪。”
领导严肃的说:“屋子里没别人,出于你口,入于我耳,天知地知你知我知。”
老爹说:“我祖传的看相本事,那天见你华盖覆面,赤虹贯睛,主七日之内有灾,祸端应在你的居室之上,所以才多嘴说了那么一句话。”
领导感慨:“你这一多嘴,叫我捡了一条命。可惜了你这本事,现在无出头之日。”
老爹笑笑:“出头未必好,俯首未必坏。”
领导看看我老爹,说:“你是真正的高人。能写字吗?会算账吗?”
老爹说:“一笔蝇头小楷还是能写的,不复杂的账面也能算。”
“那你跟着我。”领导提拔老爹吃公家饭,老爹自然情愿,跟着领导结算大桥施工的费用,大桥修好后,领导调任禹都城房管局一把手,老爹跟着水涨船高,也去了房管局担任财务保管,自此捧了铁饭碗。
我小时候好奇,曾问老爹:“华盖覆面是什么意思?赤虹贯睛又是什么意思?七日之内有灾,就真的能掐这么准吗?”
老爹一笑:“想学相术,等打好了基础再说。华盖覆面是额头发乌,赤虹贯睛是眼中血丝贯穿黑白眼球。咱们相士,仰观日月,俯视山河,查星宿,辨人物,断风水,什么都要留意。我从桥头附近过,看那桥头的大树距离配房太近,却外强中干,知道树心已经是空了,大风或者雷击都会折断。这几天的天象也预兆着将有暴风雨来临,所以我说七日之内会有灾难。”
我顿时折服。
老爹在没有吃公家饭的时候,常常走南闯北,游荡江湖,根本没有时间来教我相术,等到他入职了房管局之后,又忙于工作,常住城中,更没时间管我。二弟弘德比我只小一岁,娘要照顾他,便把我交给了二叔陈汉琪来养。
二叔对相术研究不深,却相功过人,所以他从小就传授我的相功本事,那便是六相全功。
十年浩劫开始后,因为老爹的关系,我们全家还算是安然。
这一天是我去城里买东西,正巧老爹周末歇班,就跟着他一道回来了。却不料看见了批斗蒋赫地的大字报。
蒋赫地是挨批分子,老爹是公家身份,去看望不合适。
所以我应了一声,从车后座跳了下来,跟老爹分道扬镳。
老爹跟蒋赫地关系很好,小的时候,我还跟老爹来过颍上镇,拜访过蒋家,中间又过了十多年我上学,便没再见,蒋赫地变成什么样子了,我也不知道。
“打倒封建大地主蒋赫地!”
刚进蒋家村,我就听见有人喊口号,然后便看见一大群人骂骂咧咧、敲锣打鼓的推搡着个五十多岁的高大男人,在游街示众,公开武斗。
“蒋赫地,你养那么多狗,却不让乡亲吃狗肉,你养那么多蜜蜂,却不叫乡亲们吃蜂蜜!你这个反人民反*革命的败类!你认不认罪?!”
知青们数落着那挨批者的罪过,我也明白了,这挨批的就是蒋赫地。
“我养的那些狗是有灵性的,比有些人都聪明!你们吃狗,就是吃人!”蒋赫地愤愤的辩驳着。
“大家听听!他说狗比人聪明!这是多么反动,多么无耻,多么滑稽,多么愚昧,多么可怜的言论!”
“抽他!”
“罚他跪角铁!”
“骑木驴!”
“……”
五块大青砖,被铁丝拴着,另一头就挂在蒋赫地的脖子上。
大青砖的分量重,五块有三十来斤,铁丝已经深深的勒进了蒋赫地的肉里。
蒋赫地还被迫双手举着个牌子,上面写着“我是大地主”,他头上戴着个大纸筒帽子,写着“我是反*革命分子”。
“蒋伯伯!”
我跑过去喊了一声,蒋赫地疑惑的看了我两眼,我说:“我是陈弘道,我老爹是颍东镇陈家村的陈汉生啊。”
第2章 水浮裸尸
蒋赫地听我自报家门,眼睛猛的一亮,随即又沮丧道:“弘道啊,你来了。”
“不准停!”监督蒋赫地的知青举起手里的鞭子在蒋赫地后背上抽出一道血痕。又瞪了我一眼:“小伙子走开!不要耽误了我们的革命运动!”
蒋赫地鼻头一皱,眼睛里恶狠狠的光一闪而逝,似乎是想要发怒,但又忍住了。
我听老爹说过,蒋家原来是民间最大的御灵家族,所谓御灵,就是驯养有灵性的动物,蒋家之前养的狗、鸽子、蜜蜂等都不是凡,蒋赫地本人也有一身的本事,可是在这时候,即便是有通天的手段,也得老老实实的挨批,除非逃亡江湖。
我听老爹说,蒋赫地暗中培育了一大批变种的老鼠还藏在颍上镇,他如果跑了,那批老鼠的培育驯养就会失败,蒋家几代人的努力就前功尽弃了,所以蒋赫地也不敢跑,只能忍辱负重。
蒋赫地颓然迈动了步子,朝我叹口气说:“还是你爷爷精明,及早做了准备。蒋家算是倒了血霉了,被这帮孙子……”
“还敢辱骂人民!谁是孙子?”拿鞭子的知青又要抽蒋赫地。
“不好了!不好了!”就在这时候,有人大呼小叫,一溜狼烟的跑了过来,喊道:“队长!你媳妇跳河了!”
“啊?”走在批斗队伍最前面,敲锣喊口号的那个中年汉子脸色一白,说:“谁的媳妇跳河?”
“蒋书豪你这个鳖孙兔崽子!”一个老太太满脸怒气的冲了过来,揪住那中年队长骂:“你媳妇跳河了,你还跟在这儿斗人呢!我孙子要是没了,我跟你没完!”
“娘,娘!你放手,叫我去看看啊!”队长蒋书豪一把拽开那老太太的手,飞风似的往回跑。
批斗队伍一下子乱了,一半的人也开始跟着往回跑,去看热闹,另一半议论纷纷:
“队长媳妇扛着大肚子,不是都快生了吗?”
“对啊,这怎么跳河了?”
“有啥想不开的,这是要闹一尸两命啊!”
“晌午饭的时候,我瞅见队长他两口吵架了,队长还动了手,扇了他媳妇一大嘴巴!”
“哦……”
“别乱!别乱!”拿鞭子的知青喝道:“队长的家事,我们不要干涉!也不要议论!现在继续批斗反*革命分子蒋赫地!”
“弘道,你去瞅瞅是怎么回事。”蒋赫地说:“别跟着我了,我没事,让他们再批斗十年,也没事。你去看看能救人的话,要救人!”
“中!”人命关天,我匆匆的走了。
跑到事发地的时候,河边已经占了一大群人,河里有不少人都在扑腾着水打捞,还有竹筏、小船在河上漂,蒋书豪站在岸上,正一蹦三尺高的骂一个二十多岁的男小伙。
我过去一听,才知道这小伙儿是蒋书豪的弟弟蒋书杰。
原来,晌午饭后,蒋书豪跟媳妇何氏吵架,骂不过就动了手,何氏本来就怀着孕,已经临产,脾气也不怎么好,被蒋书豪打了一顿心里头窝火。等蒋书豪出来办批斗会的时候,何氏在家生闷气,越想越过不去,一时想不开,就跳了村北头的河。
蒋书杰见嫂子扛着大肚子出门,就一路尾随,见嫂子跳了河,赶紧也跟着跳下去,要救人,可是一入水,就被水草缠了脚,憋着气使劲儿扯了几把,才脱了身,可浮上岸来一看,手里扯掉的根本就不是水草,是头发!
那头发还连着一块头皮!
蒋书杰这才知道,缠着自己脚的是他嫂子的头发,本来都要得救了,结果生生又被他踹下去了。
现在,人也早已看不见了。
蒋书杰慌了,赶紧大呼小叫的喊人,也去通知了蒋书豪。
“你个败家子,信球货(方言,意思是愚蠢,笨蛋)!连你嫂子都看不住!”蒋书豪骂弟弟:“你******连水草和头发都分不清,你是猪啊!”
骂的不解恨,又伸手抽了弟弟两耳刮子。
蒋书杰低着头,一句也不敢吭气。
全村的闲人都被发动了,村长是蒋书豪的堂叔,也跑了过来参与救人。
蒋书豪大喊:“谁先找到我媳妇,就给谁记五个生产队工分!谁把我的媳妇救上来的,记十个工分,还补贴五块钱!”
重赏之下,村民都激动坏了。
会水的都往河里跳,不会水的,都沿河寻。
这一弄,河里岸上都是人,我也只好随着大众胡乱的寻。
眼看着到昏黑了,还是一无所获,众人都泄了气,谁都知道,这么半天都过去了,人就算能找到,估计也已经淹死了。
蒋书豪急的要发疯,听村民的议论,我才知道,他是快三十好几的人了,膝下却还没有一子半女。
据说他已经离过一次婚,就是因为上一任媳妇没能生养,所以才又离婚另娶,把这个何氏迎回家里后,辛辛苦苦耕耘了几年,好不容易怀上,而且都快生了,这居然跳了河!
屋漏偏逢连夜雨,天黑了以后,又阴沉了,月亮、星星一概没有,黑的伸手不见五指,村民们都打着电灯乱照,上游却突然泄了洪,河里的水位涨了一倍不止,游泳的人,还有撑船的人都纷纷上岸,怕被水给冲走了。
蒋书豪看见这情形,颓然的一屁股坐到河滩上,喃喃的念叨:“完了,完了……”
“哎,哥,哥!你瞅!”蒋书杰突然喊了一声。
蒋书豪情急之下,不顾自己跟蒋书杰是一个娘,就口不择言破口大骂,还跳起来准备再打老弟,但村民们突然也轰动了起来:“快看!有人浮上来了!”
我也早看见了,水面不知道什么时候浮上来了一个人!
“是嫂子!”蒋书杰激动的叫了起来:“哥,你看,是嫂子啊!”
确实是个女人,但令人吃惊的是,那女人一丝*不挂,大肚子,长头发,还缺了一块头皮。脸色青白,身子浮肿,眼睛紧闭,显然已经死了!
这是一具尸体!
我看的面红耳赤,又心惊胆颤。
“咦?”蒋书杰惊呼了一声,呐呐道:“嫂子,嫂子咋光肚儿(方言,意思是赤*裸)了?”
“我****娘的,哪个缺德冒烟生儿子没屁*眼儿的鳖孙把我媳妇的衣服给扒了!?”蒋书豪又惊又怒又羞,脸涨得通红:“都别看了!谁看谁******生鸡眼!”
第3章 男尸抱女
我本来也没觉得那大肚子的裸女有什么好看,只是奇怪她的衣服哪里去了?
她漂到河道的一个拐弯处,被绊住了,就停在了那里,浮在水面,一动不动。
“书杰!”蒋书豪突然厉喝一声,猛地又兜了蒋书杰一耳刮子。
“你咋又打我?!”蒋书杰捂着脸哭诉:“两边都肿了!”
“是不是你把你嫂子的衣服给扒了?”蒋书豪红着眼说:“你调戏你嫂子,拉扯的时候,又把她头发给扯掉了,所以她才跳的河?”
“我是那种人吗?!”蒋书杰又急又怒,气的一蹦三尺高。
“队长,我在河边看见了,确实是你媳妇自己跳的河,副队长是下水救你媳妇了。”有人在旁边解释。
蒋书豪的脸色这才好看了些:“那你嫂子跳河的时候,穿衣服了没有?”
“穿了啊。”蒋书杰委屈的说:“谁知道现在为啥光了……”
“你们******还看!”蒋书豪见众人一个个伸长了脖子,恨不得每个都抽两耳刮子。
“队长。”众人一边斜着眼忍不住要看,一边劝他:“现在不是说这些的时候,赶紧捞人!捞上来赶紧救命啊!”
蒋书豪这才醒悟:“我去救人!谁都别动!”
生怕媳妇没穿衣服,被别人占了便宜。
但就在此时,上游突然又冲下来一具尸体,眼尖的人再次叫了起来:“又来了一个!也光肚儿了!”
我瞥了一眼那尸体,果然也是赤身裸体,膀大腰圆,胯下多个东西,是个男的!
更奇的是,那男尸漂动的极快,竟似是追着蒋书豪媳妇儿来的!
大家伙愣住了,全都目瞪口呆的看着,那男尸很快就接近了何氏。
“哎!”在众人的惊呼中,那男尸突然从水面上跳起来,直挺挺的跳起,又直挺挺的落下,然后趴在了何氏的尸身上!
“诈尸了啊!”
一半的村民叫唤着,作鸟兽散。
剩下一半胆大的,也都白着脸,瞅瞅河里抱在一起的尸体,又瞅瞅蒋书豪,也不晓得是个什么表情。
“妈了个比的!”
蒋书豪突然大骂一声,跳进水里去,死命去扯那男尸,想要把两具尸体给分开。
“快帮忙啊!”蒋书杰叫唤着几个村民,也赶紧上手帮忙,几个人把两具尸体都给拉到岸上了,可仍旧是拽不开。
两具尸体,脸贴脸,腿贴腿,四条胳膊环环相扣,抱得死死的。
尤其是何氏还大着肚子,那男尸的屁股也因此撅得高高的,场面有多难看就有多难看,有多尴尬,就有多尴尬。
蒋书豪的脸一半红,一半白,那边像是猴屁股,这边像是白灰墙。
大家伙束手无策:“这可咋弄类!”
我也没见过这种场面,但知道一定是尸体上出了古怪,老爹如果在的话,肯定会知道该怎么办。
转念一想,蒋赫地也是同道中人,这些古怪事,他应该也会懂一些。
于是我说:“蒋队长,我想你们请蒋赫地过来看看会比较好,他应该能解决。”
“他?”蒋书豪转过头来看我,嘴里呼哧呼哧的喘着气,像是坏了的风箱。
“你是哪个?”蒋书杰瞪着我:“蒋家村里可没见过你这号人物。”
“他刚才一直帮忙捞人,前前后后也忙的可提劲儿。”有村民替我说话。
“你跟蒋赫地什么关系?”蒋书豪盯着我:“我刚才听见你喊他伯伯?”
“我姓陈,是颍东镇陈家村的人,我爹是禹都房管局的领导。”我知道蒋书豪这种人最势力,所以直接把我爹给搬了出来,果不其然,蒋书豪的语气就变了:“哦,原来都是无产阶级的好兄弟,是冲锋在革命战线上的好同志!你好,你好!”
蒋书豪伸出手来要跟我握,我嫌他刚摸过尸体,就假装没看见。
蒋书豪尴尬的把手收回来:“可陈老弟你咋认识蒋赫地那号人?他自己反动,儿子蒋明义,女儿蒋明瑶也都不是好货,怕挨批斗,现在还潜逃在外。”
蒋明义和蒋明瑶应该是被蒋赫地给支了出去,我小时候见过他们兄妹,不信他们是不顾亲爹死活的人。
“他成分不好,但人心不坏。”我说:“而且你这事儿,也估计只有他能管。”
“对啊,他平时不都神神叨叨的,还养什么灵物。”有个年轻的村民小伙儿说:“我还听俺娘说过,他家祖祖辈辈都干那事儿,有点邪门的本事。”
蒋书豪不吭气了。
蒋书杰说:“哥,要不我叫那老东西过来?”
“嗯。”蒋书豪闷声闷气的应了一声:“叫他自己过来!别人都别喊了!”
“知道了!”蒋书杰扭头就跑。
蒋书豪瞅瞅那两具抱在一起的赤裸尸体,脑门子上又拧成了个疙瘩。
他环顾众人,大声喝道:“都散了,都散了!谁要是不走,以后天天扣工分!谁要是把这事儿给我传出去,娘的老子把他也定成反革命分子!斗武斗怼死他!”
众人又惊又怕,撇撇嘴,恋恋不舍的走了。
对蒋书豪来说,这种情形,当然还是看见的人越少越好。
人都散了之后,便只有我留了下来,和蒋书豪大眼瞪小眼。
我想安慰他一两句,又不善于言辞,也不知道说什么好,想了半天憋出来一句:“蒋队长,你节哀顺变。”
蒋书豪咧咧嘴,也不知道是在哭还是笑。
很快,蒋书杰就带着蒋赫地跑了过来。蒋书杰二十多岁,年轻力壮,跑的跟兔子似的,倒是蒋赫地,五十来岁的人了,脖子上还吊着青砖,也跟得上蒋书杰的步伐,而且到我们跟前的时候,脸也不红,气也不喘,身手矫健的惊人。
我不满的看着蒋书杰,说:“你怎么还叫他吊着砖头?他的年纪这么大了,吊着砖头跑不累吗?再说了,这里又不是批斗场所。他来是帮你们的!”
“把砖头先去了。”蒋书豪乜斜了蒋赫地一眼,又指了指那两具尸体,说:“你瞅瞅,能管不能?”
“造孽啊,把自己媳妇给逼死了啊。一尸两命啊!”蒋赫地的嘴也刁,去了青砖,先恶心了蒋书豪一句,弄得蒋书豪气鼓鼓的。
蒋赫地绕着那两具尸体看了几眼,然后摇摇头,啧啧叹道:“真是有伤风化!”
“你到底懂不懂!?”蒋书豪实在是忍不住了,气愤愤的说:“要是不懂,还给我回去蹲牛棚去!”
“急啥子急?我不得研究研究?”蒋赫地翻翻白眼,指了指那男尸体,问蒋书豪:“这男的是谁?”
蒋书豪摇摇头:“我哪儿知道?”
“你不知道?”蒋赫地冷笑一声:“你要是不认识他,他怎么会搞你媳妇?”
蒋书杰在一边听得勃然大怒:“老不死的,我他妈抽死你!”
第4章 颍水尸合
蒋书杰抡起巴掌就朝蒋赫地脸上打,我赶紧伸手拦住,蒋书杰瞪着眼挣扎,身后突然传来一声喝骂:“败家的鳖儿兔孙!给我住手!”
回头一看,是蒋家兄弟的老娘到了。
“娘。”蒋书豪哀嚎了一声:“我儿子还没生出来,就没了……”
“啪!”老太太一巴掌兜在蒋书豪脸上,天昏地暗的哭了起来:“你个败家的鳖孙啊,嗬嗬嗬……老娘坏了八辈子良心才生了你啊,呜呜呜……你叫老蒋家的香火都给绝了啊,呃呃呃……早知道你这么赖种,当初生下来就该把你浸到尿罐子里淹死!啊啊啊……”
“娘,还有我类。”蒋书杰凑上来说:“我娶个媳妇,给您生个大孙子,咱老蒋家的香火绝不了!”
“滚恁娘了个蛋去!”蒋书豪踹弟弟了一脚:“会不会说人话?”
“咱俩不一个娘?”蒋书杰捂着屁股犟嘴:“你咋能当着咱娘的面说这类?”
“好了,好了。”蒋赫地劝老太太说:“大妹子,你也别哭了,不管怎么着,你这儿媳妇不能就这么光着跟别的男人抱在一起?这要是不弄开,还准备一块入坟合葬?”
“这个野男人是谁?!”老太太泪眼婆娑的问:“可不能合葬啊,得把他俩分开啊,不然这不丢人丢十八辈祖宗了!蒋大哥,我这败家的儿子批斗你,是他们不对,我晓得你是好人,你们家地主是地主,可没出过为富不仁的坏人。闹灾荒的时候,要不是你们接济,我都饿死了,哪儿能生出这俩鳖孙!”
“叔,我以后不斗你了。”蒋书豪哭丧着脸说:“你快说说这咋办,可千万给他俩分开!这要是不分开,就好似他俩**又殉情了一样。”
“这叫尸合,又叫尸媾!”蒋赫地笃定的说:“一般情况下,两具尸体不会无缘无故尸合,所以我才问你认不认识这具男尸,这具男尸又是从什么地方来的?”
“我真不认识!”蒋书豪说:“他是从上游顺水漂下来的,这位陈兄弟也看见了。”
“是。”我说:“是从上游漂下来的。”
“那就不好办了。”蒋赫地说:“我的专长是养灵物,这无根无由的怪事,不好处理。不过,如果你们能请到另一个人来,准能解决!”
“谁?”
“就是他爹。”蒋赫地指指我:“他爹陈汉生!”
“啊?”蒋家兄弟诧异的看着我:“他爹不是在房管局里当官吗?”
“屁!”蒋赫地说:“他是掩人耳目的身份!知道啥叫狡兔三窟吗?他爹明面上的身份是房管局里管财务的,暗地里才是大大的老神棍!论起相术来,方圆几百里几千里找不到对手,这种古怪的事情,他来掌一眼就能知道个过去未来。你们晓得他爹的江湖外号吗?”
蒋家兄弟听得一愣一愣的,连连摇头。
蒋赫地喷的满嘴冒吐沫星子,盘着腿往地上一坐,说书似的开讲了:
“你们这些个无知的后生小辈,真是愚蠢浅薄!今天我老蒋就给你们普及普及这江湖知识!江湖玄门啊,分成是五脉,哪五脉?山、医、命、相、卜!山脉,修道练法;医脉,救死扶伤;命脉,参丹画符;卜脉,机断来去。这相脉啊,是最最厉害的,观风望水,识人辨物,研星宿,度日月,断天象,乾坤摩弄!啧啧……
“他老陈家的相术本事,就是祖传的,从五代末北宋初传承到现在!陈抟老祖知道不?他家的!麻衣神相义山公知道不?他家的老祖宗!他们家,在江湖上,被称作是麻衣陈家!麻衣相术独步江湖啊!他爹陈汉生,那可是义山公的第三十四代嫡系传人啊!江湖人称神断陈,老百姓不分相术卜术,又叫他神算陈!啧啧……”
我听得一阵头大,心想怪不得这蒋赫地会挨批斗,这嘴没个把门的啊,要是把这些话传出去,那下一个挨批斗的就是我爹啊。
我赶紧打断他:“蒋伯伯,蒋伯伯,跑题了,跑题了。你说的这不是我爹,那个神断陈老先生,只不过是跟我爹同名同姓,不是一个人。”
“胡说!”蒋赫地一瞪眼:“你怕啥?现在就你我还有他们娘儿仨五个人,哦,还有俩尸体。我说的这话,谁敢往外传?蒋书豪、蒋书杰你们这两个小东西,平时批斗我不是批斗的可得劲儿嘛,那是老子让着你们!今天就给你们露一手,叫你们知道老子的本事!”
说罢,蒋赫地把从脖子上取下来的五块青砖摞在一起,一掌劈下,“呼”的一声响,五块青砖烂的粉碎!
“我里娘啊!”蒋家兄弟腿一软,脸一白,都吓得瘫倒在地上了。
老太太叹口气:“一世的豪杰,没赶上好时候,人强命不强啊。”
“吓秃噜了?俩怂货!”蒋赫地像是又恢复了原来蒋家家主的威风,指挥若定,看看我,说:“弘道,把砖头捡起来。”
我把砖头捡在了手中,蒋赫地说:“搓成沫沫!”
“这……”
“搓!”
老爷子发威,我也只好听话了,把碎砖头放在掌中,合起来,运气一磨,粉末从掌心簌簌而落。
蒋家兄弟目瞪口呆。
蒋赫地得意洋洋的说:“看见了没有?这是什么本事?这就是麻衣陈家的本事!他爹陈汉生相术通神,他二叔相功通神!他爹平时上班忙,就是他二叔陈汉琪传授给他的相功!相功,就是六相全功!
“哪六相?耳、目、口、鼻、身、心,就是这六相,又叫六意!这功夫要是练到了家,耳、目、口、鼻、身、心都超越常人!一双肉掌把砖头搓成沫沫,就是身相功夫里的塌山手!对他来说,小儿科!你们要是谁敢把今天的话说出去,嘿嘿……下场跟这砖头一样,变渣渣!”
“不敢,不敢!”蒋家兄弟头摇的跟拨浪鼓似的:“叔,您放心!以后再也不批斗您了!以后我们像供菩萨一样供着你们!”
“这还差不多。”蒋赫地看着蒋书杰说:“你,去给我弄点烩菜、烙馍、糊涂糁儿来,饿死老子了。弘道,回家叫你爹来,跟他说蒋家村闹尸合了,要是不管,就该出大事了!顺便叫他带点酒,我知道你爹那老东西在院子里没少埋好酒。”
我哭笑不得,只好点头应允。
蒋书杰连连说:“我有自行车,陈老弟你骑着回去!”
第5章 老尸抢地
骑车走的时候,我还听见蒋书杰问蒋赫地:“叔,这么说来,您也是玄门中人了?”
“废话!”