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鬼才信。”
“尖刀跟咱们混一块儿干吗,你逗我玩儿呢吧。”
“我看着他变身的。肯定是尖刀没错儿。”
“哎尖刀不都是一组一组的吗?”
“没准儿你们组那个姑娘也是尖刀呢。”
“你下回去摸摸她屁股看看是不是硬的。”
“去你的,我还想要我的手呢。”
哄笑声此起彼伏。
秦锐深深地呼吸两次,将那种莫名其妙的烦躁和愤怒压下去,清了清嗓子:“开门!酒来了!”
宿舍里瞬间一片死寂,随后八个人将话题岔向了七个不同的方向,李一帆跑过来给他开门,笑得一脸心惊胆战。
7
一星期后,E大,伯劳实验室。
“
呀啊啊啊啊啊啊啊啊……”
女性的尖叫声响彻整个办公室,一名研究生踉踉跄跄退后,手指鲜血淋漓,她眼中满是惊恐,望着那只傲慢地抖动金属羽毛的伯劳幼体,和被切得七零八落的强化塑钢饲养箱。
“嘿!”
白英撂下手头的东西,一溜烟跑过去,那只原型幼体正作势要扑到女研究生的脸上。
她毫不犹豫地挡在了那个倒霉的女人前面。
鸟儿停了下来。
“快出去。”她命令道。
女研究生哭着被同伴扶了出去,秦锐突然明白了校医院就设在生物系隔壁五十米处的理由。
他好奇地打量着白英,而后者正皱起眉头,严肃地瞪着原型幼体。
“格雷。”她说,“你再这样下去,教授也挡不住军方拿你回炉了。”
仿佛无限委屈地,鸟儿鸣叫了一声,垂下翅膀。
距离出壳还不到一个星期,再来探访时,这只原型幼体已经长到了近三十厘米长,刀刃也更加锋锐明亮。
而且白英居然还给它起了个名字。
“林姐干什么了?”她扭头问旁边的研究员。
研究员的目光有些不确定地滑开:“拍照片……”
“很好,她可以自己去跟教授解释。”
说着,白英转过身,提高了嗓门:“我想再提醒各位一次,这只原型幼体,不要拍照,不要接触,不要喂食,我来负责照顾它,如果随意接近,我无法阻止它伤害你们,在它被移交到合适的单位之前,请大家保
护好自己。”
“它怎么不咬你啊?”有人不满地喊了一嗓子。
“印记效应。”白英耸耸肩,“我接它出壳儿的。”
“它当你是它娘?”
哄笑声响起,但女孩似乎不以为忤:“有这么个儿子,比当你娘好点儿,我说真的。”
更响亮的哄笑声席卷了房间。
“印记效应?”当实验室里的人比较少的时候,秦锐走过去,试图和白英攀谈——他今天是来办事的,但一路上听到了很多有趣的风言风语。据说不止一个单位和机构对这只幼体感兴趣,而严青教授则坚持把它保留在自己的实验室里,并宣布除了尖刀基地之外,任何机构都不够安全。
或许那位固执的女士是对的。
白英抬起头,轻蔑地看了他一眼:“印记效应,是指鸟类出壳儿的时候,看到的第一个生物会被它认定为母亲。纳米机械生物——也就是伯劳啦——的效应更复杂一点,但是总体表现差不多。”
这样说着,她取了一点混合食物递给原型幼体,它优雅地从她的掌心取食,同时警惕地看着秦锐。那张鸟类的脸上没有表情,但秦锐总是觉得它在瞪着自己。
“所以它认为你是它的抚养者?”
“嗯。”
“它长大之后会听你的话吗?”
“说不好。你来这儿有什么事吗?”
白英的回答非常冷淡,连眼皮都没抬一下。
秦锐觉得有点儿生气,他倒不指望这女孩像猎手营地外面酒吧里的那
些姑娘一样,一听到他是猎手就开始双眼放光,但她至少也应该表现出一点礼貌——他勉强压下了火气。
“我来找严教授鉴定一段录像,我们在佘山拍下来的,是原型体九,‘塞尔伦’,还有另外一个声音,我们想鉴定一下是什么。”
“哦,塞尔伦?”白英将最后一点混合食物喂给原型幼体,伸手拍拍它的翅膀,鸟儿傲慢地偏了偏头,贴着她的手蹲伏下来,“塞尔伦算是好的,你们也是走运,它对人类的攻击性不是很强,大部分时候执行守卫任务。它只忠于维尔,如果维尔不说‘杀’,塞尔伦不会动手,我六岁的时候,曾经看着它把一座山震塌下来,把东北最大的军事基地埋在底下。但它是一直等到里面大部分的人类都疏散了才动手的。”
“……”
她抬头看着他惊愕的神情,讽刺地笑笑,推了推眼镜,又拿起一粒饲料递给鸟儿。
“……你是沦陷区的人?”秦锐终于找到了一个话题。
“我家在东北。”她淡淡回答,“跟爹妈往南逃难的时候我七岁,算是沦陷区出身吧。”
“真巧,我也认识一个沦陷区出身的女孩子,她叫卓音。”
“哦?她家是哪儿的?”
“呃……”
秦锐一时间语塞。
这一刻他才惊觉自己根本没法回答这个问题。
说起来,已经过去……六年了吗?在和猎手们一起东奔西跑的日子里,他总是会想起卓音。想起
她和叶燃,想起他们在训练基地里共同度过的日日夜夜,他们一起生活、一起训练、一起接受实验……
但卓音从来不曾提过自己的往事,他甚至也都不曾问过。
他们那时候还都是孩子,被编入同一个战斗小组的时候,她已经学会了沉默,而他却天真地认为他们能走到一起是命运的安排。
看到他尴尬的表情,白英的笑容里多了几分讽刺:“女孩子的事先放一放吧,你说的另一个声音是什么?”
“可能是原型体十一号‘信使’的鸣叫声,这还是伯劳内战后它第一次现身。你能鉴定吗?”
“我不负责鉴定。严教授在开会,下午有空。你可以在外面等。如果没事的话,请出去吧。”
她的语气近乎粗鲁,秦锐顿时心头火起。
“你对我有意见吗?”他恼火地问。
“没有。”
“没有?”
“实验室禁止闲杂人等逗留,这是规定。”
“我不是‘闲杂人等’!”
“你当然不是,你是伟大的猎手、战士、英雄——我就是一个小实验员而已。但这儿是我的地方,就得按我的规矩来!”她抬起头,目光里充满愤怒,而秦锐完全不知道是什么惹火了这女孩。
“我哪儿惹到你了?”他提高了声调。引得好几个实验员转头看过来。
她抬起头,看着他,目光冰冷阴郁。
“你只是站在这儿,就已经惹到我了,尖刀先生。”她说。
第2章 前尘:尖刀
最初的突破,来
自一种叫作“伯劳热”的疾病。
尽管随伯劳而来的纳米机械会侵蚀和感染植物、动物,但在人类身上,它们的危害并不非常明显,人类会感染纳米机械体,发烧、咳嗽、拉肚子。但过几天便会痊愈。只有非常虚弱的人会死于疾病引发的高热。
和其他地球本土的疾病——天花、麻疹——一样,伯劳热一生只会感染一次。但在对这种纳米机械疾病的研究中,人们发现一些机械体留在了人体内部,它们取代了人体细胞,忠实地扮演起无害的普通细胞的角色,接受人体细胞的电化学指令,不再复制自己,也不会发生变化,和普通的人类细胞几乎没有什么区别。
这个发现成了“尖刀”技术的基础。
亦是它的开端。
将人体和纳米机械融合,提高单兵作战能力,借此对抗伯劳——这个念头非常疯狂,近乎愚蠢。但在战争那种紧迫的气氛之下,项目迅速开展了起来。
这个研究项目挑战了和平时期建立起来的一切实验伦理学,从“不做人体实验”到“胚胎干细胞的合理应用”通通被相继打破。“尖刀”项目就像是一辆在悬崖上飞速滑落的马车,为了取得成果,实验人员们渐渐忘记了一些道德的基本原则。
在这种情况下,他们决定开始将这个技术实际应用于人体。
一群战争孤儿被找来了。
而在那之后,他们仍然说,我们需要更多的孩子。那
样我们就可以取得胜利。
对“胜利”的渴望压倒了一切,尖刀基地的各种要求都迅速地被满足。送入基地的一批批孩子都先后接受了纳米机械体的植入,被训练成精锐的战士。他们不再是纯粹的人类,他们被称为“尖刀”,但事实上,更像是伯劳。
没人真的去注视那些孩子们的双眼,即使有人真的这么做了,也会因为愧疚而迅速转开。
当年轻的战士们在空中鼓动起双翼的时候,他们的创造者尚不知道,这一切将会令世界付出怎样的代价。
八年前,尖刀基地。
偌大的操场上绿草如茵,有些孩子在踢球,另一些孩子坐着闲聊,小声地交谈着关于分组的问题。有传言说他们会被分成小队行动。十几岁的孩子,已经懂得了远近亲疏。谁都不想和自己讨厌的人分在一个小组里。
除了训练和改造治疗外,来到尖刀基地接受训练的孩子们几乎没有什么闲暇,不过偶尔也会有这样的时候:既没有作战命令,也没有课程或者医生来检查身体。就只是“自由活动”时间。
秦锐和他的好哥们儿叶燃站在球场边,有一句没一句地聊着。
“他们说可能是三个人一组。”
“咱俩一组就够了。”
“也许他们会随便塞一个进来。”
“你想要谁?”秦锐问。
“不知道。我不想要大丹。”叶燃向球场上那个拔腿狂奔的大块头男孩看了一眼,他发育得比大部分
孩子都壮实得多。
“他们没准会把‘娃娃’塞给我们。”
“然后我们去打仗她在一边哭?”叶燃瞪了他一眼,“我们干吗不自己选一个?”
“老师没说我们能自己选。”
“是教官,不过他也没说不能。”
“你想要谁?”
“我想要11号。”
“缄默者?”
“她不错。”
“不错个屁,她几乎不说话!”
“那我们就找吉。她总是说个不停。”
“别,还是11号吧。”
这样说着,秦锐站起身来,走向那个坐在操场边的女孩。
“你好。”他说。
所有受训的孩子们都转过头去幸灾乐祸地看着秦锐,他真是不知好歹,竟然挑上训练班里最沉默的女孩打招呼。
女孩没说话。
秦锐回头看了叶燃一眼。叶燃正对着他做出“帮帮忙嘛”的表情。他叹口气,摇摇头:“我是秦锐。你叫什么名字?”
这是一种冒险,甚至有点令人不安。孩子们平时都用编号或者代号称呼彼此,很多孩子甚至都不知道自己同伴的名字。
操场上一片静默,阳光洒落在这些孩子们的肩头,他们每一个都有着非常年轻的脸和非常苍老的双眼,他们是尖刀,他们大部分都是沦陷区的孤儿,被挑选来成为战士。
被挑选来成为伯劳,并对抗伯劳。
在寂静中,那个被称为“缄默者”的女孩抬起头来,她站起身,看起来比秦锐还要略高出一点。那双黑色的眼睛里有一种安静的力量,但
秦锐既没有退缩也没有不安,相反,他伸出了手。
女孩也伸出手,和他浅浅地握了一下。
“我是卓音。”她说。
那是两个星期里她唯一一次开口说话,而在共同训练了九个月后,这些孩子们第一次知道了她的名字。
第3章 利刃
0
游隼_百科
1. 鸟类。
中文名称:游隼
外文名称:Peregrine Falcon
别称:花梨鹰、鸭虎、青燕
界:动物界
门:脊索动物门
亚门:脊椎动物亚门
纲:鸟纲
目:隼形目
科:隼科
属:隼属
分布区域:全球
拉丁文学名:Falco peregrinus
命名时间:Tunstall,1771
……
……
2. 纳米机械生物。
“游隼(Flp)”是十一只最初降临地球的鸟形纳米机械生命体(俗称伯劳)之一,被编号为第四原型体,体型较小,飞行速度极快。在第一原型体维尔(Vel)失踪后,接任原型体领袖,并与人类达成和议。
……
……
游隼睁开双眼,从一个有关追逐的梦境中醒来。
在脱离梦境后的那几分钟里,他的羽毛和喙尖上几乎还能感受到风的气息,但很快他就意识到,那是巢穴的“肺”吹起的暖风。他舒展开身体,梳理翅膀上的刀刃和铁羽,回味梦里追猎的快意,他是天生的猎手,只有狩猎和追逐才能让他胸腔里鼓动的疯狂得到些许平静。
但讽刺的是,现在却是他维持着两个种族之间脆弱的平衡关系。
有一个消息从通讯链里传入,来自人类一方的联络官,要求通话和会面。
他偏着头,对视频另一端的小小的软弱生物表示了些微的轻蔑,但并没有拒绝这次会面请求。毕竟他们现
在正按照人类的规则玩着这场复杂的游戏。
他喜欢游戏仅次于喜欢追猎,缜密的规则和无穷多的变数,人类把这种游戏叫作外交——真可惜,维尔从来不曾明白这种游戏的妙处。
游隼用次声波发出指令,巢穴的顶端花朵般绽放,他展开长长的钢铁翅膀,腾空而起,阳光落在他的披羽上,璀璨夺目。
1
伯劳占领区,望沙。
街道繁华依旧,人流熙攘。尽管已被伯劳占领了许多年,但这座城市仍然顽强地保持着它独有的生命力。占领区的居民们向伯劳——主要是游隼和它的鸟群——缴纳高额的税赋,换来郊区那些轻重工业基地的使用权。由于新生伯劳数量不足,游隼甚至允许人类进入丛林和“巢”,采撷必需的金属材料。
大部分工厂都进行了必要的改造,它们不再吞食煤炭和石油,而是通过“丛林电网”获得能量供给,纳米机械丛林自望沙一路向北,将昔日的沙漠和草原都覆盖上一层灰绿色的植被。每一片叶子都是高效的太阳能—电能转换设备,源源不断、近乎无限地供给着每一个巢穴和每一座城市。
人类和伯劳之间的表面和平已经维持了六年之久,占领区的生活也渐渐回归平静,仿佛昔日的繁华仍然残留在闪烁的灯火之间。
但人们很难忘记——尤其是当你的头顶上时不时就会掠过阴影的时候。那些金属的翅膀和如利刃般
的羽片时刻提醒着他们:谁才是这座城市的主人。
一个年轻男子正穿过暮色浓重的街道。他昂起头,蔑视地看着从视野里飞过的伯劳。
这些趾高气扬的铁鸟可不是丛林里游走的兽类,更不是次级纳米生物。它们都有自己的名字,是原型体来到地球后从“巢”里繁殖出的第一批后代。它们年轻、傲慢而且残酷,即使是最小的伯劳,翼展也接近五米宽,在体型上对人类占据着绝对的优势。在占领区,大部分时候,它们遵守规则。人类不自找麻烦,它们也不会使用武力。但对抵抗者的公开处刑仍时有发生。
然而,这个年轻男人注视伯劳的眼神中没有丝毫畏惧。他看起来大概二十几岁的样子,外表有些邋遢,下巴上的短须稀疏杂乱,眼神迷离惺忪,像是还没有睡醒。皱巴巴的肥大运动服裹在身上,恰到好处地掩饰了他结实的肌肉和匀称的身材。薄薄的嘴唇紧绷着,显露出懒散外表下隐燃的怒火。
华灯初上,倦鸟归巢。一座座巨型鸟居在灯光下拖出长长的影子,每一座鸟居都有数只伯劳栖息其上。
来到地球后不久,伯劳们就爱上了这些日本的古老建筑,但它们对其中的宗教意味不屑一顾。很快,用钢筋水泥制造的鸟居便在被占领的城市里拔地而起,仿佛楔入地面的灰黑色钉子。
在大陆南部被收复之后,人类拆除了浦森和花城的大
部分鸟居。但在望沙,每个月都有新的鸟居落成,为伯劳们提供丛林之外也能舒适休息的场所。
默数了一下鸟居上的伯劳数量后,年轻男人转入阴影深处,在小巷里找到一扇紧闭的门,轻敲。三长,三短,然后再是三长。
门扇悄无声息地打开。
“口令?”
“扁毛畜生。”
对方点点头,满意地挪开了瞄准他的枪口,他侧身进入,迅速把门关上。
屋子里大概十几个人,有男有女,都在二十岁上下。他们全副武装,目光里充满热切。但发现只有他一个人来的时候,这些年轻人不约而同地露出了失望的表情。
“就你一个?”一个长发女孩恼火地问道,“说好的军队呢?不是要配合作战吗?”
他耸耸肩:“我可以和你们配合作战。”
“你一个人怎么配合作战?”她的声调高了起来。
“吵什么,他一个就够了。”
随着这句话,游击队长提着一挺肩扛式火箭炮从里屋走出来。他的名字是钱大富,个头足有两米多高,脸上肌肉虬结,丑得令人印象深刻。在伯劳占领望沙前,钱大富曾经是个才华横溢的机械设计师。如今他把所有的才智都用在了改装和制造武器,以及带领这些年轻人打巷道游击战上。
他们是多年的老朋友了。
“很高兴你能来,小叶。”钱大富的手整个把年轻男人的手包在了掌心里,力道均衡地握住,轻轻摇晃一下。随后他
转过身,戳着那个大惊小怪的姑娘,“这家伙一个人就够了,懂吗?”
“可是……”
“别犯傻了,翠,这家伙是个尖刀,他就是那个叶燃,没听过这名字?狂怒者听过没?”
屋子里突然安静了下来,只有认识年轻男人的几个老游击队员仍然镇定自若。
叶燃满不在乎地笑着,两手插回运动裤的口袋里。
“今晚是什么计划?”他问。
钱大富铺开地图,戳了戳位于城南和城北的两个点:“我们打算去突袭监狱,伯劳抓了不少我们的人。今晚是好时机,我得到消息,梅斯从东北过来,这只鸟跟游隼之间一直暗地里不和。所以今晚虽然城里的伯劳是平时的两倍,但行动力只有平时的一半,他们得分出精力监视对方。但就算是这样也不能硬碰硬——”
“你需要一次调虎离山的袭击。”叶燃微笑,“炸个工厂,或者崩几只鸟。”
“没错,聪明小子。风险挺大,但值得一试。本来呢,我应该早点告诉你,但最近不太安全,满天都是鸟,大鸟小鸟,还有跟人一样的鸟。我怕走漏了风声。怎么样,你看这个计划?”
叶燃点点头:“计划不错,我可以帮你们去城市另一边炸点什么调虎离山,但是我有个条件。”
“说吧。你小子又在打什么主意?”
年轻男人走过去,手指在地图上划过:“袭击了监狱,救了人之后,你们就直接撤往燕礁,你应该
认识那边的刘大胆和他那批人——在那边躲上一阵子,再回来。如果只是游隼在这座城市里,我不会建议你们这么做。但是梅斯不一样——梅斯是个睚眦必报的神经病,去年在白山,就因为有人在她的鸟居上喷漆写字,她扫平了那附近的四个游击队藏身地。”
钱大富啧了一声:“这神经病,她来望沙干吗?”
“不知道。”叶燃耸耸肩,“没准就只是想给游隼添堵呢。”
2
望沙巢穴。会客室。
梅斯收拢双翼,有意落在比游隼更高一些的栖架上。对方的怒火瞬间就在羽片的细微摩擦声里显露出来。她轻轻转动一下头颈,跳到了低处的栖架上,露出驯顺的姿态。但目的已经达到,她微妙地通过身体语言表达了自己的立场:臣服于游隼是她自己的选择,而不是他的。
游隼也明白这一点。从他竖起的颈部饰羽和低垂的尾羽就可以看出来,他对她的姿态相当不满,但并不打算进一步恶化双方之间的关系。
“梅斯。”他向蹲伏在低处的第十一原型体点了点头,“你在人类中间埋伏的情报员有什么新的消息吗?”
“阁下想听哪一方面的消息?”梅斯问。她从来不会省略对游隼的敬语。但语言在伯劳的社会体系中是次要的,身体姿态才是双方地位最佳的证明。她现在的姿态并不像是一个下属对待一名领袖,而更接近于平等的——地位略
低的——合作者。
游隼忽略了她的傲慢,轻轻抖抖翅膀:“从人类得到的那个‘原型幼体’开始说起。关于这件事,我需要所有的信息。”
梅斯点点头。
“我的人类情报员得到的信息不多。他们是在一次行动中意外地发现原型幼体的。在那之后,塞尔伦已经对浦森市发起了三次袭击,都非常仓促,接近自杀式攻击。他差一点就成功地把那个幼体抢回去了。”
“可以确定是格雷吗?”
“基本可以确定。”
“百分之百?”
“我的人类情报员没法接近幼体。所以只能部分确定。”
“塞尔伦呢?”
“他撤回了佘山巢穴。没有信使和白胧的消息。但是塞尔伦的集群在之前的几次攻击中已经被削弱得差不多了。他最近没有能力再次发起袭击。此外……”梅斯欲言又止。
“说下去。”
“我的人类情报员报告说,原型幼体出现了印记锁定效应。”
游隼背部的披羽猛地一抖,然后迸发出愉快的嘲笑鸣声。梅斯困惑地看着他。
“那绝对不是格雷。”游隼说。
梅斯翼尖微斜,摆出困惑的姿势。
“维尔设计自己的原型幼体的时候,我在场。”游隼解释道,在说出那个名字的时候微顿了一下,“阿德露(Adl)也在。在她的帮助下,我们修订了所有次代幼体的记忆—程序代码,格雷是这些幼体的原型蓝本。维尔不想自己的幼体出现任何印记效应
,更不希望幼体在情感、理智上被别的什么东西控制。要么,那只根本不是格雷,塞尔伦在演苦肉计。如果那只幼体真的是格雷,那么他就绝对不可能锁定在任何生物身上。无论是人类、伯劳、亚加人还是主宰,都不可能。我们不是奴隶,而且永远不会是了。”
巢穴里的静寂短暂地维持了一会儿,然后游隼才像是恍然大悟地向梅斯点了点头:“抱歉,我不是在有意影射你的……过去。”
“我的忠诚程序曾经被锁定在亚加人身上。”梅斯平静地回答,就连她身上的羽片都不见半点抖动,“因此我可以理解为什么维尔要这么做。但这并不能证明塞尔伦没有在演戏。以他的谨慎程度,丢失维尔的原型幼体是难以想象的。”
“也许他只是出了纰漏——你之前告诉过我,这些叛徒在南方的处境已经开始变得非常窘迫了。”
想了想,梅斯微微转动飞羽,表示了赞同。
“继续跟进这方面的信息,要尽可能多地搜集它们。此外,我希望知道人类的战备消息。他们仍在往淮河防线上集结军队吗?”
“是的,阁下。我判断人类正打算再次开战。根据不可靠的消息来源,他们已经开始向正规军和非正规的猎手民兵中配置尖刀小组。但这个消息仍存疑。”
“你所有的消息差不多都是‘存疑’。有什么可靠的吗?”
“有一个好消息。”
“说。”
“
提坦基本上完成了对丛林控制的再编程,他正在尝试和母船达成同步。如果能够做到的话,我们就可以进入下一步计划。冒昧问一句,您对格雷那件事有什么指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