有作战计划要制订。但这信号中有什么东西引起了她的兴趣。
“在行星的地图上找到信号源的详细位置,”她向皮拉人下令,“以及每一艘坠落在行星上的敌人的战舰。”
“已经有几十艘飞船被击落在行星上了,而且位置也不是很清楚!”皮拉族数据员叫道。他的声音又高又尖,每发一个音节嘴巴都要张得大开,长长的眼睫毛在细小的

黑色眼睛前面来回扫着。
克拉特连看都懒得看它一眼,“索罗人当初介入皮拉人和基萨人之间的冲突,中止了你们为他们服役的合约。”她咝咝地说,“但这并不意味着让你们来做长老。我是

不是对扈从太过宽容了,像地球人对黑猩猩一样?”
库拉贝拉哆嗦了一下,赶忙鞠了一躬。矮小的皮拉人匆匆跑回自己的数据中心去了。
克拉特惬意地发出一阵呜噜声。没错,皮拉人已经接近完美了。他们对自己的扈从和邻近的种族都趾高气扬,而只要索罗人有什么事情吩咐下来,他们就会马上照办不

误。作为最年长的种族之一实在是太美妙了。
从这点上来说,地球人对她也算是有好处的。在过去的几个世纪中,地球人已经取代了泰姆布立米人,成了纵容扈从种族的反面典型。他们是反对“提升自由主义”最

好的靶子。等地球议会最终屈膝投降,地球人被“改造”成应有的扈从形态时,还需要再找一个恶劣的种族来代替他们的位置。
克拉特接通了一条私人通信线路。显示器亮了起来,索罗人普里提尔出现在屏幕上,年轻的她是克拉特麾下舰队中一艘战舰的指挥官。
“您好,舰队之母。”普里提尔微微鞠了一躬,“有什么指示?”
克拉特朝这个神情傲慢的年轻人翻着舌头,“十六号战舰在上次冲突中的行动很缓慢啊,普里提尔。”
“那只是您的看法。”普里提尔端详着自己的交配爪,在屏幕前把它擦擦干净,摆明了一副漫不经心的样子。
年轻的女性总是不明白,真正的侮辱要比这微妙得多,需要被侮辱一方花更多的时间去领会才行。克拉特决定给普里提尔上上一课。
“你需要时间休息整顿了。这样下去,下一次战斗中十六号战舰根本派不上用场。不过,还有另外的方法去赢取荣耀,也许还可以捕捉到俘虏。”
普里提尔抬起了头,显然被激起了兴趣。
“舰队之母,您的意思是?”
“我们监听到了呼叫,像是某种伪装成的信号。可能是有敌人正在请求救援,不过我认为应该是其他的东西。”
普里提尔显然受到了诱惑,“我听您号令,舰队之母。”
她的反应完全在预料之中,克拉特叹了口气。她知道,年轻的船长们私下都对她神奇的预知能力信赖有加。她也知道,普里提尔肯定不会拒绝自己。
普里提尔,她想道,在你把我拉下台、取代我的位置之前,你还有很多东西要学啊。为了这个,你先要让代表着经验的疤痕盖满你的皮肤才行。在那一天到来前,我很

乐意继续教育你,我的女儿。
塔卡塔-吉姆和伊格纳西奥·梅茨一起走进了医疗室,身边还有三只宽吻海豚,他们身材健硕,工作服上佩带着武器,面无表情。吉莉安和玛卡尼抬头看着他们。
华塔瑟蒂发出一声愤怒的尖叫,挡在两人中间。外科医生玛卡尼的助手们则躲在她身后,发出一阵喳喳声。
吉莉安和玛卡尼对视了一眼。正面冲突的时候到了。她们很快就能知道玛卡尼的猜想到底是不是毫无凭据。吉莉安还抱着一线希望,希望塔卡塔-吉姆和梅茨可以给自己

的行动找到足够有说服力的理由,希望克莱代奇受伤只是一场单纯的事故。
玛卡尼已经下定了决心。阿齐,那位来自卡拉非亚的年轻军校生,到现在还没回来。医生看塔卡塔-吉姆的眼光,就像面对着一头虎鲨。这只雄海豚脸上的表情更让人觉

得他是凶猛的动物。
吉莉安还有一件秘密武器,但她早就发过誓,不到万不得已的时候,绝不会运用它。就让他们先行动好了,她想,在打出王牌之前,还是看看对手的牌比较好。
双方刚接触的时候是最危险的。她没有太多时间,只是在自己的办公室给尼斯电脑发了几条简短的指令,就匆匆赶来了医疗舱。如果她错误估计了“奔驰”号上出现的

返祖现象的程度,可能会让自己处于极其危险的位置。也许她应该把基皮鲁带在身边才对。
“巴斯金博士!”伊格纳西奥·梅茨往这边游了一段就停了下来,抓住墙上的一根导轨,让一只全副武装的海豚游在他前面,“能再看到你真令人高兴,但你为什么一

声不吭就回来了?”
“这是严重违反飞船安全条例的行为,博士。”塔卡塔-吉姆说。
和我想的一样,吉莉安想。他们可能是想抓住这一点,把我关到禁闭室里去。
“我回来是为了参加飞船委员会的会议,先生,以及海豚先生们。玛卡尼医生给我送来了消息,要我回飞船来。如果舰桥上值勤的通信员没收到我的回复的话,我很遗

憾,听说有许多没有经验的船员被安排到了新的岗位上。”
塔卡塔-吉姆皱起了眉头。她可能真的发过消息回来,但由于舰桥部门处于混乱而没有收到。
“玛卡尼给你发消息也是违背命令的!你返回飞船就是违抗我的特别指令。”
吉莉安装出迷惑不解的表情,“她难道不是传达你的指令,要召开飞船委员会吗?飞船条例里写得很明白,如果船长死亡或者无法继续工作,你必须在二十四小时之内

召开委员会会议。”
“会议正在准备当中!但在紧急情况下,代理船长可以否决委员会的决议。对于这种明目张胆违抗命令的行为,我有权……”
吉莉安开始紧张起来。如果塔卡塔-吉姆失去了理智,她所做的准备就都派不上用场了。她也许不得不跳过那排自动医疗机,爬上舱顶的栏杆。她的办公室就在几步之遥

的地方。
“……有权下令将你拘禁,待紧急情况过去之后再举行听证会。”
吉莉安朝那几只警卫海豚扫了一眼。他们真的会伤害一名人类?从他们的表情中,她知道他们一定会的。
她的嘴唇开始发干,但并没有显露出来。“你误解了你的法律地位,上尉。”她小心地说,“飞船上绝大多数海豚都不会感到惊讶的,如果我告诉他们……”
话刚到嘴边,她就感觉一阵寒意沿着脊柱散开,就连身边的空气仿佛也开始摇晃。她抓着一根导轨稳住身子,然后就听到了脑中回响起一阵低沉的轰鸣声。
其他人都盯着她,不知道她在做什么。接着他们也感觉到了。
塔卡塔-吉姆打了个转,高喊着:“心灵武器!玛卡尼,给我接通舰桥!我们被攻击了!”
海豚医生马上闪到一边,心里不禁暗暗佩服塔卡塔-吉姆应变的迅速。吉莉安用双手捂住耳朵,看到梅茨也是同样的动作。噪音越来越大了。几名警卫的队形已经散乱,

他们发出忧心忡忡的叫声,由于恐惧,连眼瞳都开始扩大了。
趁这时候突围出去?吉莉安努力思索着,但如果真的是有人袭击,我们应该马上放下争论,同心合力准备防御……
“……一群废物!”塔卡塔-吉姆对着通信器喊道,“什么叫‘大概有几千英里远?’确定具体位置!……为什么传感器没起作用?”
“等一下!”吉莉安拍了拍手。她心里涌起一阵复杂的感情,然后笑了起来。塔卡塔-吉姆还在继续用极高的语速朝舰桥上的船员高喊着,但其他人都惊讶地看着她。
吉莉安笑得越来越响了。她拍打着水面,猛捶着身边的医疗机,然后抱住了华塔瑟蒂不住颤抖的侧鳍。就连塔卡塔-吉姆也停了下来,不明白她这近乎歇斯底里的兴奋是

什么缘故。他盯着吉莉安,甚至顾不上回答舰桥上那越来越紧急的呼叫。
“是汤姆!”她高喊起来,“我告诉过你,你不会死的!见鬼,我爱死你了,你这个混……噢,要是让我去的话,我现在都已经回到家里了!”
海豚们看着她,明白过来她说的是什么之后,都不由得睁大了眼睛。
她大笑着,两行眼泪从脸颊滚落。
“汤姆,我就说过你不会死的!”吉莉安低声说道,然后抱住了离自己最近的船员——虽然根本不知道那是谁。
克莱代奇正在虚空中来回飘荡的时候,听到了那声音。有点像听贝多芬的感觉,或者是在直接与座头鲸交谈。
不知是谁把救生舱的声音接口连上了,也许是考虑到他有可能发出什么声音。只是没人注意到声音接口是双向的,外面房间里传来的声音,他在引力槽中也听得一清二

楚。
这些声音中带着诱惑,仿佛是一段伟大的交响乐中捉摸不定的涵义,暗示着作曲家领悟到了什么东西,但只能模糊地表达,而无法用词句描述自己的想法。
塔卡塔-吉姆的声音杂乱而含糊,但带着明显的威胁性。吉莉安·巴斯金的声音则清晰明确,又不失警觉。如果能听懂他们的话该多好啊!但他已经完全失去了理解通用

语的能力。
克莱代奇知道,飞船正处于危急之中,而他什么忙都帮不上。上古之神还没有放过他,不允许他移动分毫。它们还会给他看各种各样的东西,直到他最终决定听从它们

的意志。
他已经开始习惯那一波波的恐惧了,就像潜在水中和巨章鱼搏斗时一样,有时候需要升到水面上休息一下,再重新投入混战当中。每次它们把他拉着下沉时,他都会被

卷进意象构成的旋涡中,沉入令人心悸的梦境,那诡异而陌生的景象正敲击着他作为工程师的意识。
要不是那次袭击破坏了他的语言中枢,也不至于弄成这个样子。克莱代奇为自己失去语言能力悲哀不已。他听着外面传来的说话声,用尽全力,集中精神听那奇怪的、

像音乐般熟悉的声波。
过了一会儿他就发现,自己的语言能力还没有完全失去。他还是能间或分辨出几个词的。简单的词,大多数都是物体或者人的名字,还有与之相应的简单的动作。
这正是他们远古时代的祖先所做的事。
但他已经忘记了所有的词汇,每次只能想起三四个,完全没法跟上他们的交流速度。每次费尽力气将一个句子的含义分辨明白,再到下一个句子时就完全想不起来了。

这真是令人烦躁,最后他自己放弃了这种徒劳的努力。
不该是这样的,他想。他对自己说,应该用完形的方法试一试。试试上古之神在他身上用过的那把戏。包容。吸收……就像通过沉浸在奇妙无比的小提琴协奏曲旋律当

中,试图理解贝多芬的感受一样。
愤怒的智能生物在争吵着,抱怨的声音从扩音器中了传送来。这声音在整个医疗舱里回响着,像水滴一样扩散开来。在感受到下方那摄人心魄的美丽之后,他感到这声

音如此疏离陌生。但他强迫自己听着,想找出什么办法,哪怕是再艰难的方法,只要能拯救“奔驰”号,拯救飞船上的船员……
一旦集中起精神,他便开始体会到某种需要。他要找一个核心,将混乱无序的声音集中起来。
※怨恨,
浑浊
都在那滔天的巨浪中
※无知啊
鲨鱼!
※自相残杀的斗争……会引来
鲨鱼!
愚蠢的投机者……
克莱代奇开始发出滴答声,但这并非出于他自己的意志。他知道这将带来什么样的后果,想要停下来,但滴答声却不由自主地从他的额头发出,应和着那阵低沉的呻吟


医疗室中的争论声逐渐消失了,他自己那低声的歌唱在身边编织起一张越来越厚重的网。嗡嗡声噼啪声响成一片,墙壁又一次消失了,新的现实在周围逐渐成形。一个

黑色的身影出现在他身边。
克莱代奇发出无言的要求,要它离开。
:不:我们回来了:你还有很多事不知道:
我所知道的是,你是我脑中的幻象!你根本就不曾发出自己的声音!你只是我自己的声呐发出的回声!
:你的声呐何时发出过如此复杂的回声:
谁知道我的潜意识会做什么?在我的记忆里有着许多奇怪的声音,其他任何活着的鲸类都不曾听过!我曾经亲眼看到过有生命的云彩在驯服暴风!我听过黑洞毁灭的声

音,听过恒星的歌唱!
:这正是我们要得到你的原因:你就是我们需要的人:
这里的人也需要我!
:确实如此:来吧,克莱代奇:
上古之神,克-克-克弗-克里,又一次来到了他身边。它那半透明的声波形象闪闪发亮,尖利的牙齿反射着闪光。这真假不明的巨兽动了起来,裹挟着他,和之前一样,

他毫无办法,没有任何抵抗能力。
:下去:
正当投降的念头卷过克莱代奇的脑际之时,他听到了声音。奇妙的是,这声音并不是他自己发出的,却将他从这疯狂的梦境中唤醒。声音是从别处传过来的,浑厚有力

,又急不可耐!
:不要分散注意力:来吧:
克莱代奇的意念像鲻鱼群一样跃动着,外来的声音越来越响,简直震耳欲聋。
:你很敏感:你有之前所未曾知道的心灵能力:你不知道如何使用它:你放弃了眼前的奖励:选择了更艰难的道路……:
克莱代奇大笑起来,向外来的声音完全放开了自己的心灵。声音奔涌而入,将上古之神那闪耀的黑暗冲碎成声波斑点,这些斑点闪动着,逐渐开始变得模糊。
:那不是你要走的路:
:克莱代奇……:
巨额的古神消失了。想到自己居然投射出了这么可怕的幻象,克莱代奇不禁失笑,他开始感谢外面传来的声音,是它让自己恢复了自由。
但外来的声音越来越响了。刚刚获得的胜利变成了痛苦,恐慌在脑子里膨胀着,产生了巨大的压力,压迫着他的颅腔,用力敲打着,仿佛要穿透颅骨冲出来一般。整个

世界都充满了呼啸的呻吟声,那是异星人正在请求帮助。
克莱代奇努力与那股摧毁一切的声浪搏斗着,发出一阵绝望的颤音。
50.“奔驰”号
心灵冲击波终于消退了。
“克莱代奇!”玛卡尼叫了起来,游向船长所在的医疗舱。其他海豚也转过身来,他们刚刚注意到受伤的海豚正处在痛苦当中。
“他怎么了?”吉莉安游到玛卡尼身边。她可以看到船长正无力地挣扎着,发出缓慢而微弱的呻吟声。
“我不知道。心灵炸弹的震波最强的时候没人顾得上照看他!我也是刚刚看到他受到了影响。”
医疗舱里那魁梧的深灰色躯体渐渐平静了下来。克莱代奇背上的肌肉慢慢松弛下来,他低低地叫了一声,声音不停地颤抖。
伊格纳西奥·梅茨游到了吉莉安身边。
“啊,吉莉安……”他说道,“我想告诉你,知道汤姆还活着我很高兴,不过比计划晚了这么多,看上去他凶多吉少。我还是愿意用我的生命打赌,他的特洛伊海马计

划确实有欠考虑。”
“这个我们留到飞船委员会上讨论,好吗,梅茨博士?”她冷静地说道。
梅茨清了清嗓子,“我不知道代理船长会不会允许……”不过他还是转开了眼睛,开始看着别的地方。
吉莉安看了塔卡塔-吉姆一眼。如果他有什么轻举妄动,将会是令“奔驰”号士气崩溃的最后一根稻草。吉莉安必须说服塔卡塔-吉姆,告诉他如果和自己对立必败无疑

。他必须给大家一个台阶下,否则飞船上可能会爆发内讧。
塔卡塔-吉姆也在看着她,眼神里半是敌意,半是盘算。她看见海豚下颚上那感声器官依次朝旁边的几只海豚扫去,似乎在猜测着他们会如何反应。汤姆·奥莱还活着,

这消息马上就会如号角一般传遍飞船。这几只宽吻海豚警卫都是他精心挑选出来的,但有一只显然已经进入了兴奋状态,忘了自己的职责,满怀希望地和华塔瑟蒂聊了起来


我要赶快行动了,吉莉安意识到,塔卡塔-吉姆马上就会陷入绝望的。
她朝塔卡塔-吉姆游了过去,脸上带着微笑。副船长退后一步,一只忠诚的尖吻海豚警卫在他身边盯着吉莉安。吉莉安压低声音,不让其他海豚听到,“想都不要想,塔

卡塔-吉姆。飞船上的海豚们现在肯定都已经记起了汤姆·奥莱,如果之前你还觉得你能够伤害我的话,现在应该重新考虑。”
塔卡塔-吉姆的眼睛睁圆了。吉莉安知道,她戳中了对手的软肋,印证了关于她自己具有的心灵感应能力的推测。“另外,我会和伊格纳西奥·梅茨待在一起的。他确实

很容易欺骗,但如果他看到你伤害了我,一定不会再支持你了。你还是需要人类作为象征性的依靠,不是吗?如果连一个支持你的人类都没有,就算是尖吻海豚也不会听你

的话的。”
塔卡塔-吉姆啪的一声合上嘴巴,“别想吓唬我!我不会伤害你的,但按照法律,我拥有飞船上的最高权限。我有权拘禁你!”
吉莉安看着自己的手指,“你确定吗?”
“你要煽动船员违抗飞船合法指挥官的命令?”塔卡塔-吉姆的声音颤抖着。他一定知道,许多,或者说绝大多数宽吻海豚会站在她这边,才不会管法律怎么样。但这样

一来就等于发生了兵变,船员之间将分成对立的两派。
“法律是站在我这边的!”他发出嗞嗞的声音。
吉莉安叹了口气。到了亮底牌的时候了,虽然如果地球上的海豚们知道了这事,可能会感到受伤。她说出了自己从不愿出口的四个字:“秘密命令。”
塔卡塔-吉姆瞪着她,发出一阵尖厉的叫声。他立起身子朝后退去,警卫们都困惑地眨着眼睛。吉莉安转过身去,看着梅茨和华塔瑟蒂。
“我不相信!”塔卡塔-吉姆厉声说道,朝四周甩着水花,“我们在地球上得到过保证!‘奔驰’号是我们的飞船!”
吉莉安耸了耸肩,“那就联系舰桥吧,看战斗控制系统还能不能用。”她提议道,“或者试试看还有没有人能通过外舱门离开,试试看你能不能打开任何一道通往武器

库的门。”
塔卡塔-吉姆发出尖叫,冲向房间另一端的通信屏幕。他手下的警卫盯着吉莉安看了一会儿,然后也跟了过去。他一定感觉到了背叛。
吉莉安明白,并不是每名船员都会这样想。大多数船员可能会如释重负。不过,这一举动可能会造成更深层次的影响。“奔驰”号飞船这次任务最重要的且的之一,就

是为新海豚树立独立自主的信念,而现在,这个目标也要打个折扣了。
我还有其他的选择吗?难道我不是已经试过了其他每一种可能的办法了吗?
她摇了摇头。真希望汤姆还在这里。如果是他,可能只需要用三音海豚语开上个小小的玩笑,就能够搞定一切,让其他海豚感到羞愧。
噢,汤姆,她想,真应该让我替你去的。
“吉莉安!”
玛卡尼用尾巴击打着水面,工作服呜呜作响。她用一只工作臂指向医疗舱中漂着的海豚。
克莱代奇正盯着她看!
“圣父在上——你说过他的大脑皮层都烤焦了!”梅茨瞪圆了眼睛。
克莱代奇的脸上显露出尽力集中精神的表情。他沉重地呼吸着,然后绝望地喊出声来。
“出去!”
“这不可能!”玛卡尼叹道,“他的语言中枢……”
克莱代奇的眉头皱了起来。
※出去吧:
克莱代奇!
※游吧:
克莱代奇!
这只是婴儿用的三音海豚语,但语调非常奇怪。克莱代奇那黑色的眼睛里已经有了理智的神色,但却在灼灼发光。吉莉安通过心灵感应隐隐感到了一阵跳动。
“出去!”他在医疗舱里转了个身,用强有力的尾鳍拍打着窗口,发出巨大的响声。他不断地重复着这个通用语单词,但却无法发出声调来,结果倒有些像原始海豚语

了。
“出去!”
“把他放出来!”玛卡尼命令助手们,“轻点,但要快!”
塔卡塔-吉姆已经怒气冲冲地快速向通信屏幕游了过去。但他突然在一个引力舱前停了下来,用明亮的眼睛盯着船长。
这是压死骆驼的最后一根稻草了。
他原地打着转,好像不知道该用什么姿势才好。最后,他转过身来对吉莉安说:
“不论我做了什么,都是为了飞船、飞船的乘员以及我们的任务的最高利益考虑。我是在为地球做好事。”
吉莉安耸了耸肩,“希望你还有机会吧。”
塔卡塔-吉姆干笑几声,“非常好。我们还是要做做样子,召开飞船委员会。一个小时之后我会召开会议。不过我警告你,不要把我逼得太紧了,巴斯金博士。我还是有

力量的。我们必须达成妥协。如果你们敢当众侮辱我,就等于是让整艘飞船陷入分裂状态。”
他停了一下,又加了一句:“到那时,我会与你一战!”
吉莉安点了点头。她已经达到了自己的目标,就算塔卡塔-吉姆确实做了玛卡尼怀疑中最糟糕的事,也不存在任何证据。现在的局面是,要么妥协,要么让飞船陷入内乱

。目前的最高指挥官已经提出了和解,“我会记得的,塔卡塔-吉姆。一小时之后。我会出席会议的。”
塔卡塔-吉姆转过了身打算离开,两个忠诚的警卫跟在他身后。
吉莉安看到伊格纳西奥·梅茨正盯着上尉的背影,“你控制不住他了,不是吗?”她游过梅茨身边时说。
基因学家昂起了头,“什么,吉莉安?你是什么意思?”但他的表情却出卖了他。和其他人一样,梅茨总是高估自己的精神力量。现在他一定在想,她是怎么看穿自己

想法的?
“别在意,”吉莉安脸上挂着浅浅的笑容,“我们一起去见证奇迹吧。”
她向玛卡尼游去,海豚医生正焦急地等待着克莱代奇出来。梅茨看着她的背影,犹豫了一下,还是跟着她一起游了过去。
51.汤姆·奥莱
汤姆用瑟瑟发抖的双手扯下了洞穴入口处的藤蔓。他爬出藏身之处,看到外面是个薄雾缭绕的清晨,他眨了眨眼睛适应外面的光线。
厚厚的云层低垂着,逐渐在空中汇聚。还看不到有外星人的飞船,这也算是好事。他之前还怕外星人会趁自己没有从心灵炸弹的影响中恢复过来时就来袭击。
那感觉可一点都不好玩。最初的几分钟里,一波波心灵震波在他催眠状态的防御附近爆炸,余波穿透了防御,他的大脑中充满了外星人的哀号。整整两个小时里——感

觉像过了一辈子——他都在与疯狂的幻象、心灵脉冲和让人神经紧张的声光搏斗。到现在汤姆还在发抖。
我当然希望泰纳尼人还在这个星系里,希望他们来寻找落难的飞船。付出了这么多,总该有点回报吧。
按吉莉安的说法,尼斯电脑非常自信,自称已经在泰纳尼沉船上的数据库终端中找到了正确的代码。如果星系中还有泰纳尼人存在,他们一定会想法回答的。不管在哪

个方向上,在数百万英里之外也可以检测到炸弹的信息。
他在杂草丛生的泥地里挖出一捧淤泥,甩到一旁。冒泡的海水涌了上来,几乎填满了他挖出的洞。另一处间隙也许就在几米之外的小圆丘上,这片草地不停起伏着、呼

吸着,但汤姆希望能进入海水的地方离自己越近越好。
他尽量撇清水中的淤泥,然后擦干净双手,回到藏身处开始观察天空。剩下的心灵炸弹就摆在他膝盖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