目前为止一切还好,雅各布心想。我没觉得不道德,也没觉得不是那个“我”。我的双手也没有感觉被外来的力量控制……我只是感觉更有活力了。
他拿起那套开锁工具,它们不再冰凉,而是热乎乎的,好像自己双手的延伸。小钩子愉快地滑进锁眼,爱抚着锁栓,拉动着锁舌。细碎的金属咔嗒声一次次响起。然后门开了。
“你成功了!”
唐纳森夸张的惊讶之情有点让人不痛快,雅各布没费什么劲儿就克制住了自己心中涌起的反唇相讥的欲望,只说了句:“当然。”目前为止一切还好。看起来心里的魔鬼表现良好。雅各布推开门走了进去。
狭窄房间的左边,靠墙立着一排文件柜。对面的墙边是一张矮桌,上面放着一排相片分析仪。远处一扇门开着,那是一片漆黑的化学暗房,很少有人光顾。
雅各布从那排文件柜的一头开始找起,弯下腰检查每一个标签。唐纳森则沿着长椅子开始寻找。没过多久,总工程师就说道:“我找到了!”他指着一个打开的盒子,就在桌下一台放映机旁边。
盒子里有许多小格子,里面摆放着一卷卷磁带。每一卷磁带侧面都镌刻着录制的日期和时间,还有录像时使用的机器编号。起码有一打这种小格子是空着的。
雅各布拿出几盘磁带凑到灯下细看,然后转向唐纳森,“有人已经先一步窃取了我们想找的所有磁带。”
“偷走了?……但是他怎么可能进得来!”
雅各布耸耸肩,“也许跟我们的办法一样,破门而入;也许他们本来就有钥匙。我们只知道,每台录像设备的最后一卷磁带都不见了。”
两人在黑暗中默默地站了一阵子。
“那我们什么证据也没拿到。”唐纳森说。
“除非我们能找到那些丢失了的磁带。”
“你的意思是,我们还得闯进巴伯卡的房间?……我不知道。你要是问我,我敢说这些数据已经被烧掉了。他干吗还留着它们?”
“不,我建议我们还是悄悄离开这儿。让开普勒博士或是德席尔瓦博士自己来发现这一切吧。这算不上什么大事,但或许可以给我们的理论些许支持,好让他们看看。”
雅各布犹豫了一下,然后点点头,说道:“让我着看你的手。”
唐纳森摊开手掌,上面覆盖着的一层弹性塑料膜完好无损。所以他们应该没留下什么化学痕迹或指纹。“好吧,”雅各布又说道,“我们尽量按照记忆中的样子,把这些东西都放回原处吧。没碰过的东西就别碰了。弄完了我们就离开这里。”
唐纳森正准备按照他的吩咐开始工作,相片库外面突然传来一声撞击声,好像有什么掉在了地上。那声音透过门传进来,有些发闷。
那是雅各布在大门那里设下的圈套。这说明有人进到相片库来了。他们离开的路被堵死了!
两人连忙向暗房那昏暗的门口跑回去。他们刚刚跑过七拐八弯的避光区,就听到一声金属钥匙捅进锁眼的刮擦声传进了狭小的房间里。
雅各布听到门慢慢打开的轧轧声,盖过了自己急促的喘息声。他拍了拍自己工装裤的口袋,不好,他那些小偷工具有一半都在外面放着,就在一个文件柜顶上。
还好,他那牙医小镜子还在胸前的口袋里。
外面那人的脚步声轻轻地从不远处传来。雅各布仔细权衡了一下利弊,然后慢慢地把那只小镜子从口袋里取出来。他跪在地上,捏着小镜子的把手,把圆圆亮亮的小镜子那端从离地几英寸高的地方探出门去。
玛蒂娜医生正站在一个文件柜前,一把把挑选着一串钥匙,还不时往门外鬼鬼祟祟地看上一眼。尽管是一面这么小的镜子,而且是在她脚边两米外的地面,画面看不太真切,但还是可以看出她似乎心烦意乱。
雅各布感觉身后的唐纳森靠了过来,也想从门口向外窥视一下。雅各布有些不舒服,就摆手让唐纳森快回去,那家伙却一下子失去了平衡,虽然他赶紧探出左手想支撑住身体,却还是摔倒在雅各布的背上。
“嗷!”总工程师的体重一下子压下来,雅各布肺里的空气都被挤出来了。他左臂运力挺住,牙咬得咯咯响,总算没有让两人都摔出门外,可那面小镜子还是从他手中跌落到地板上,发出一声脆响。
唐纳森赶紧缩回阴影之中,重重地喘息着,却还可怜巴巴地想压抑住声音。雅各布无奈地笑了笑:谁要是连这么大的声音都听不到,那一定是聋了。
“谁……谁在那儿?”
雅各布站起身来,装模作样地掸了掸尘土。他不满地瞥了一眼总工程师唐纳森,那人正郁闷地坐在那儿,不敢看雅各布的眼睛。
外面传来一阵快速后退的脚步声。雅各布走出了门。
“别急着走,米莉。”
玛蒂娜医生的脚步一下子在门口停住。她双肩耸起,慢慢地转过身来,她的脸上本是一副惊慌失措的表情,一看到是雅各布,脸就不红了,取而代之的是她贯有的阴郁、倨傲。
“你在这儿干吗?”
“看你,米莉。这一直都是一种愉快的消遣,尤其是现在,更有趣了。”
“你在监视我!”她倒抽一口气。
雅各布向前走了几步,暗自祈祷唐纳森不要傻到在这个时候跑出来,“不光是你,亲爱的。我在监视所有人。水星上有种可疑的气氛,不是吗?每个人说的都不同,其实大家全都在说假话!我有种感觉,你知道的远比你说的要多。”
“我不知道你在说什么,”玛蒂娜冷冷地说道,“不过这也不奇怪。你现在脑子有问题,需要帮助……”她开始后退。
“也许吧。”雅各布郑重地点点头,“不过,你可能也得找谁帮你解释你今天来这儿是干吗的。”
玛蒂娜身子一僵,“我的钥匙是从德韦恩·开普勒那儿拿的。你的呢?”
“他知道你拿了他的钥匙吗?”
玛蒂娜脸一红,没有回答。
“有几卷磁带不见了,是上次潜日飞行的时候录的……正好记录了巴伯卡用勒萨尼圣物施展魔法。你该不会恰好知道它们在哪儿吧?”
玛蒂娜瞪了一眼雅各布,“你开什么玩笑!不过谁……不……”她缓缓摇头,陷入思索。
“那些磁带是你拿走的吗?”
“不是!”
“那是谁拿走的?”
“我怎么知道?你有什么资格在这儿审问我……”
“那我现在就叫海琳·德席尔瓦过来。”雅各布凶巴巴地压低声音说道,“我就说我刚巧来到这里,发现门开着,你在里面,口袋里装着钥匙,上面还有你的指纹。她肯定要搜查这里,然后就会发现磁带丢失了。你在替别人打掩护,而我另有证据表明那人是谁。如果你现在不把知道的事全都说出来,就等着为此付出代价吧,你的同伙可不一定会来替你分担。你我都知道,基地这伙人正渴望找个人出来泄泄愤呢。”
玛蒂娜有些动摇了,双手抱头。
“我不——不知道……”
雅各布拉着她在一把椅子上坐下,然后关上门,上了锁。
嗨,别这么狠。他的那一半说道。他闭上眼,数到十。心里那种冷酷的渴望渐渐消退了。
玛蒂娜双手捂着脸。雅各布瞥了一眼唐纳森,那人正从暗房门后向这里探头探脑。他猛一摆手,总工程师的脑袋立刻缩了回去。
雅各布打开了玛蒂娜刚才正在检查的那个文件柜。
啊哈,在这儿呢。
他拿起柜子里的那架速拍相机走回工作台,把输出插头插进投影仪,然后把相机和投影仪都打开。
相机里的记录多半了无趣味,拉洛克记录了很多的事情,从水星着陆,到那天早上他带着这架相机去探日飞船的巨洞机库,也就是杰弗里的飞船踏上死亡旅程之前。雅各布没有听录音。拉洛克自言自语做的这些记录,甚至比他写的文章还要啰唆。正在这时,一幅探日飞船的外部全景画面之后,视频图像突然发生了变化。
他盯着闪过的画面,有些困惑,继而大声笑了起来。
米莉·玛蒂娜吃了一惊,从苦恼中抬起头,瞪着一双通红的眼睛。雅各布乐呵呵地冲着她点点头。
“你知道自己要找什么吗?”
“知道。”玛蒂娜的声音有些沙哑,她缓缓点头,“我想把彼得的相机还给他,好让他继续写文章。我觉得,太阳人已经那么残忍地对他……这样利用他……”
“他现在还被关着,是吗?”
“是的。他们觉得这样最安全。你也知道,太阳人已经操纵了他一次,他们可能还会这样做。”
“那是谁的主意,要把相机还给他?”
“当然是他自己的主意。他想要回这些记录,我觉得这也没什么害处……”
“让他手里重新得到一件武器也没什么害处?”
“不是的!那上面的眩晕枪会被关……关掉。巴伯……”她的眼睛突然睁大了,声音也越来越小。
“继续,说出来吧。我已经知道了。”
玛蒂娜垂下了目光,“巴伯卡说他会和我在彼得的房间碰头,然后把眩晕枪关掉,作为对彼得的一个帮助,也可以表明他并无恶意。”
雅各布叹了口气,“这就露馅了。”他喃喃道。
“什么?”
“让我看看你的手。”玛蒂娜稍一犹豫,雅各布不容分说抓住她的手,打开检查起来,她那细长的手指颤抖着。
“你要找什么?”
雅各布没有理会她。他在狭小的房间里来回踱步。
脑中有一个完美的圈套吸引着他。如果它真能实现,那么水星上就没有一个人能独善其身了。这是他能想到的最好办法了。现在只剩下一个问题:什么时候触发这个圈套?
他转过身,看着暗房的门口。唐纳森的脑袋再一次缩了回去。
“没事儿了,总工程师。出来吧。你来帮助玛蒂娜医生把这里的指纹都擦掉。”
唐纳森那胖乎乎的身影闪了出来,他难为情地看着玛蒂娜傻笑,玛蒂娜不禁大吃一惊。
“你要去干什么?”唐纳森问道。
雅各布并没有回答,而是拿起门口的一部语音电话,开始拨号。
“喂,斐金吗?对,我准备好了,现在可以‘会客’了。噢,是吗……呃,还是先别这么肯定吧。这得看看接下来的几分钟里我有多少运气。能不能请你招呼这里的重要人物们,让大家在五分钟之内都赶到拉洛克的监禁室去?我要在那里开个会。是的,马上,也请你一定要态度坚决。不用找玛蒂娜医生了,她就在我这儿。”
玛蒂娜正在擦拭一个文件柜的把手,听到雅各布说话的腔调,吃惊地抬起头来。
“没错,”雅各布接着说,“请你先找巴伯卡,还有开普勒。你一定请得动他们。这会儿我得先忙起来了。好的,谢谢。”
收拾完现场,他们一起朝门口走去。“现在怎么办?”唐纳森问道。
“现在你们俩要结束学徒生活,开始做些一流大盗该做的事情了,而且你们的手脚得快一点儿。开普勒博士马上就会离开他的房间,你们也得去参加会议,最好别耽搁太久。”
玛蒂娜停下脚步,“开什么玩笑,你不会真的指望我去搜查德韦恩的房间吧!”
“有什么不可以?”唐纳森愤愤不平地嘟囔道,“你不是一直在给他投鼠药嘛!你还偷了他的钥匙,溜进相片库。”
玛蒂娜鼻孔都要张开了,“我没有给他投鼠药!谁跟你这么说的!”
雅各布叹了口气,“华法令。过去这药曾被用作鼠药。直到老鼠对它产生了抗药性,甚至都百毒不侵了。”
“我跟你说过,我从来就没听说过什么华法令!先是基地医生这么问我,然后又是你在探日飞船这么说。为什么大家都认为我是一个投毒者!”
“我没这么说。不过我倒是觉得,如果你也想帮我们一起搞清楚这一切,最好还是选择跟我们合作。你手里有开普勒房间的钥匙,对吧?”
玛蒂娜咬着嘴唇,点了一下头。
雅各布告诉唐纳森要找什么、找到了以后该怎么做,然后撇下那两人,朝着外星人的房间跑去。
* * *
行星磁层外围的薄层。​


第十九章 在会客厅
“你说雅各布把我们叫来开会,他自己却没来?”海琳·德席尔瓦在门口问道。
“我可不担心,德席尔瓦指挥官。他会来的。以我的经验,德姆瓦先生召开的会议,还没有不值得参加的。”
“没错!”拉洛克从大沙发的另一头发出一声大笑,他的腿跷在一个软垫搁脚凳上面,嘴里叼着烟斗,一边吞云吐雾,一边以嘲讽的语气说道,“等就等呗,反正我们在这儿也无事可做。‘调查’结束了,研究也完成了。傲慢自大的象牙塔倒塌了,现在是大清洗的时候。让德姆瓦慢慢来吧。不管他要说什么,总比瞧着眼前这些严肃的面孔要有意思得多!”
德韦恩·开普勒苦着脸坐在那张沙发的另一头——他对拉洛克避之唯恐不及。他神经质地扯着膝上的毯子,那是一名医护人员刚给他盖好的。那位医护人员抬眼看了看基地医生,后者只是耸了耸肩。
“闭嘴,拉洛克。”开普勒说道。
拉洛克只是咧嘴一笑,取出一件工具鼓捣起烟斗来,“我还是觉得应该把相机还给我。我了解德姆瓦,这没准儿会是一次历史事件。”
巴伯卡喷喷鼻息,转过身去。他一反常态,没有待在散布在房间各处、铺在地毯上的软垫子上面,而是一直在房间里踱来踱去。皮拉人在库拉面前停下脚步,站在墙边,用一种复杂的拍子弹着他那四四方方的手指头。库拉点点头,说道:
“我的主人说,拉洛克先生的相机已经带来了太多的麻烦。皮拉人巴伯卡还说,他最多寨(再)等五分钟。”
开普勒没有理会库拉的话。他不紧不慢地揉着脖子,好像那里不太舒服。最近几周,他瘦了很多。
拉洛克以法国人特有的方式耸耸肩。斐金沉默不语,连他那郁郁葱葱的树枝末梢上挂着的银色亮片都纹丝不动。
“进来坐下吧,海琳。”基地医生说道,“我想其他人很快就会到了。”他的眼神里满是同情。走进这间屋子,不啻于蹚进了一摊冰冷的污水。
海琳找了一处离其他人尽可能远的地方坐下。她闷闷不乐地寻思着,雅各布·德姆瓦到底葫芦里卖的是什么药。
但愿别又是那件事,她想。如果说坐在这里的这群人有什么共同点的话,那就是他们都不希望再听到“太阳潜入者”这个词。他们其实已经恨不得要互相把对方的喉咙掐断,却都像串通好了似的一言不发。
她摇了摇头。谢天谢地,这趟旅行就要结束了。下一个五十年或许会更美好一点。
她对此其实并未抱太大期望。现在连披头士的歌都只能由交响乐团来演奏,别提多难听了;而好的爵士乐谱更是出了图书馆就根本找不到了。
我为什么要离开自己的家园呢?
米尔德里德·玛蒂娜和总工程师唐纳森一起走了进来。在海琳看来,他们假装相互冷淡的表演实在是太拙劣了,不过似乎其他人都没有注意到。
有意思。他们俩怎么搞到一起去了?
他们环视房间,找了一个边缘角落坐下,前面就是那唯一的沙发,开普勒和拉洛克正剑拔弩张地坐在那儿。拉洛克抬眼看着玛蒂娜,笑了笑。这是什么秘密暗号吗?玛蒂娜避开了他的目光,拉洛克看起来有些失望,又接着点自己的烟斗去了。
“我可等——不下去了!”巴伯卡终于宣布。他转身朝门口走去,但还没走到那里,门就被打开了。雅各布·德姆瓦站在门外,肩上扛着一只白布口袋,轻声吹着口哨走进了房间。海琳难以置信地眨着眼睛,那曲子听起来像是《圣诞老人来到了城里》;没错,肯定是。
雅各布把那只袋子从肩上甩下,砰一声扔在了咖啡桌上,惊得玛蒂娜医生从椅子上跳了起来。开普勒眉头更加紧蹙,双手紧紧地抓住沙发扶手。
海琳实在忍俊不禁。雅各布吹的那不合时宜、老掉牙的小调,弄出来的这一声巨响,还有他这副做派,打破了房间里的紧张气氛,就好像你扔出一张蛋奶糕饼,正中一个不太招人喜欢的人面门一样。
“你是来闹着玩的吗?”巴伯卡质问道,“你浪费了我的时间!必须——赔——偿!”
雅各布微笑道:“啊,当然,皮拉人巴伯卡。希望我一会儿的展示能让你不虚此行。不过,您干吗不先坐下来?”
巴伯卡的上下颚猛扣了一下,那双黑黑的小眼睛仿佛一下子燃烧起来,然后他喷出一声鼻息,重重地坐进了旁边的一张软垫上。
雅各布仔细看着屋里的每张脸。绝大多数都是一副困惑或者不友好的表情,只有三个人除外:拉洛克还是一副倨傲冷漠的样子;海琳正略带犹豫地微笑着;当然,还有斐金——雅各布第一千次地想,真希望这坎顿人能有一双眼睛,好看懂他的表情。
“当开普勒博士邀请我来水星的时候,”雅各布开始说道,“我虽然对太阳潜入者项目还有些疑问,但总体上还是赞同这项计划的。跟他进行第一次会面之后,我期待着能够参与一个自大接触以来最激动人心的大事件……我们要去解决一个复杂的问题,那就是我们要如何跟最近也最古怪的邻居——太阳幽灵们——搞好星际物种间关系。
“事与愿违,我们现在陷入了一张错综复杂的星际诡计和谋杀织就的大网,有关太阳人的问题似乎反而没那么重要了。”
开普勒难过地抬起头,“雅各布,求求你。我们都知道你压力很大。米莉说我们应该对你宽容一点,我也同意。但凡事都有限度。”
雅各布摊开双手,“如果宽容是为了迁就我,那就来吧。我再也不愿意被忽视了。你不想听也行,我相信地球当局一定会想听我说。”
开普勒的微笑僵住了,“那好,你说吧。我听着。”
雅各布走过屋子中央铺着的地毯,登上了讲台。
“皮埃尔·拉洛克坚决否认他杀害了黑猩猩杰弗里,也否认曾用眩晕枪来破坏那艘小型探日飞船。他也不承认自己曾经是个缓刑犯,还声称地球发来的档案记录一定是搞错了。
“然而,从我们自太阳返回水星以来,他就一直拒绝接受缓刑犯检测,而这本可以彻底洗刷他的罪名。也许,他认为测试的结果也一定会搞错。”
“对极了,”拉洛克点点头,“那不过是另一个谎言而已。”
“如果有莱尔德医生、玛蒂娜医生和我一起监督这次测试,都不行吗?”
拉洛克咕哝道:“那会对我的审判不利,尤其是如果我准备起诉的话。”
“干吗要审判?你并没有动机去杀害杰弗里,虽然的确是你打开了飞船控制系统的面板……”
“我没有那么做!”
“……而且,只有缓刑犯人才会一怒之下就要杀人。所以干吗要监禁你?”
“也许他在这儿待得挺舒服。”那名医护人员插话道。海琳皱了皱眉。最近飞船上可真是纲纪废弛、军心涣散了。
“他不接受测验,因为他知道自己肯定通过不了!”开普勒大声说道。
“这也是为什么太阳——人会选择他来替他们施行杀——戮,”巴伯卡补充道,“他们就是这么跟我说的。”
“那我是不是缓刑犯呢?不是也有人认为太阳幽灵控制了我,要我自杀吗?”雅各布说。
“你那是压力太——大。玛蒂娜医——生是这么说的。是吧?”巴伯卡转向玛蒂娜问道。她那苍白的双手紧握着,一言不发。
“我们一会儿就会谈到这个。”雅各布说道,“不过在咱们开始之前,我想单独跟开普勒博士和拉洛克先生说几句话。”
莱尔德大夫和他的助手礼貌地回避开。巴伯卡因为被请求离开而吹胡子瞪眼,但还是听从了雅各布的话。
雅各布绕到沙发后面。他在沙发上坐着的两人之间弯下身子,双手背在身后。唐纳森凑上去,把一个小东西放到他手中,雅各布紧紧地握住。
然后,雅各布看看开普勒,又看看拉洛克,“我想你们俩可以省省了。特别是你,开普勒博士。”
开普勒嘘了一声,“你到底在说什么?”
“我想这里有件东西属于拉洛克先生。且不论他携带这东西是否合法,他实在是太想要回去了,想得足以听从某人的指示,去搞一下他觉得无伤大雅的破坏。他以后也肯定会把这里的一切都写成文章,当然那人还可以借此要挟他妥协,改改那些文章的基调。
“我想这笔交易不再成立了。你们看,那东西在我手上了。”
“我的相机!”拉洛克急促地低声说道,眼睛亮了起来。
“的确是一架很小的相机。一架完整的微型声波摄谱仪。没错,就在我这里。我还有你拍摄记录的所有拷贝,它们原本被藏在开普勒博士的房间里。”
“你个叛——徒,”开普勒由于激动,说话都磕磕巴巴了,“我还把你当朋友……”
“住口,你这个‘皮族’混蛋!”拉洛克几乎喊了起来,“你才是叛徒!”轻蔑之情仿佛积压了太久的蒸汽一般从这小个子记者身上爆发出来。
雅各布把双手分别放在两人背上,“你们小点声音,别再争吵不休了!拉洛克可能被指控犯下间谍罪,开普勒则在这起间谍案之后犯下了勒索和串谋的罪名!实际上,拉洛克犯下间谍罪的证据同时也间接证明了他根本没有时间去破坏杰弗里的飞船,这项罪行的嫌疑立刻就落在了最后一个检查飞船发动机的人身上。噢,我没说是你做的,开普勒博士。不过如果我是你,我会小心的!”
拉洛克哑口无言。开普勒则咬着自己小胡子的末梢。
“你想怎么样?”他终于说道。
雅各布想要抗拒,可是体内那被压制的另一半蠢蠢欲动,让他不由自主地想要继续探究下去。
“哎哟,我还没想好。也许我是该考虑要点什么。只是你别异想天开了。我地球上的朋友们已经知道了一切。”
这不是真的,但海德先生却真是这么认为的。
海琳·德席尔瓦竭力想偷听一下三个人之间的谈话。如果她相信灵魂附体,就会发现眼前这几张熟悉的面孔已经受控于入侵的心魔了。温文尔雅的开普勒博士,自从回到水星,就变得不苟言笑、讳莫如深,像一个愤世嫉俗的哲人,整天喃喃自语;拉洛克则变得深思熟虑、小心谨慎,仿佛不这样他的整个世界就都无法运转了。
而雅各布·德姆瓦……之前的几次接触,给人的印象都不错,在他安静甚至有些平淡的缜密心思之下,蕴含着一种超凡的魅力,若隐若现,引得她时忧时喜。可现在,这种气质却像摄人心魄的火焰一般散发出来。
雅各布直起腰宣布:“现在,开普勒博士已经宽宏大量地同意,撤销皮埃尔·拉洛克身上所有的罪名。”
巴伯卡从软垫上一下子站了起来,“你疯了。如果人类打算对杀——戮自己受庇——护种族的行为加以赦免,这我管——不着。可是太阳人也许会驱使他再一次危害大家!”
“太阳人从未驱使他做过任何事情。”雅各布慢慢说道。
巴伯卡厉声说道:“我说过,你疯了。我跟太阳人通过话。他们可不会撤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