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当然不会,你这个笨蛋,”宾妮说,“只有小孩才会被送到孤儿院。”
“自从戴维斯先生死了以后,艾琳一直很难过,”波莉说,“我希望你们两个能让她振作起来。”
“是被炸弹炸死的吗?”宾妮插了句嘴。
“是的,艾琳……”
“是什么炸弹?”阿尔夫问,“一千磅重的炸弹还是伞投水雷?”波莉还没来得及回答,他又接着说:“最恐怖的就是伞投水雷,会把人炸飞的!砰!”他伸出双臂作
爆炸状。“会把你们都炸飞!”
我在想什么呢?波莉想,这两个熊孩子肯定帮不上什么忙。
可现在她该怎么摆脱他俩的追问呢?尤其是宾妮又问:“你是想让我们哄艾琳开心吗?”
“是的,但是艾琳伤心过度,还没见过什么人。你们或许可以给她写张吊唁卡。”
“我们没钱。”阿尔夫说。
“我们可以来参加葬礼,”宾妮说,“什么时候?”
“我们还不确定。”波莉在包里摸索着找钱。她必须在艾琳出来之前把他们打发走。
“我们怎么给她寄吊唁卡?”宾妮问,“我们不知道她住在哪儿。”
我也没打算告诉你,波莉想。“你可以寄到汤森兄弟百货公司。”
“我们没钱买邮票。”阿尔夫说。
“现在你有了。”波莉掏出一先令。“给你。”
阿尔夫一把把钱抓过去,谢天谢地,他们俩终于溜掉了。
可她又白费力气了,艾琳比以往任何时候都更加坚信迈克还活着。“人是不会凭空消失的。”她说。
会的,波莉想。
“也许迈克又去了布莱切利庄园,想看看杰拉尔德走后还能不能再回来,可是他不能告诉我们,因为厄尔特拉是最高机密,什么都不能透露。所以他必须让自己假死。
”但这也解释不通。“他不得不这么做,但这是他能想到的在你最后期限前让你离开的唯一办法。”
事情就是这样的,波莉想,如果她承认迈克已经死了,牛津的人没能在他死之前把他救回去,那么这也等于承认牛津的人也没法把我们救回去。
但事态不能再这样发展下去了。波莉不知道自己该不该再给古德牧师写信,但是没必要了。商店关门前,牧师穿着硬领牧师服走到她的柜台前。“是塞巴斯蒂安小姐吗
?”他说。“我叫古德。我记得去年秋天我们在拜克伯里见过面。很抱歉,我没能早点赶来。两天前我才收到你的信,我脱不开身……”
“非常感谢你能来,”波莉冲他微笑道,“我没法形容这件事对艾琳打击有多大。”
“奥莱利小姐和戴维斯先生之间……”他犹豫了一下。
“你想问他们是不是恋人?不是的,他就像我们的哥哥一样,他的死对艾琳打击很大。”
波莉看了看手表。快关门了,在她向牧师解释完情况之前,她不想让艾琳见到他。“你等我一下,我去问问主管能不能让我早点下班。”她说完,就急忙跑去找斯内尔
格罗夫小姐。
“她到六楼去了。”莎拉告诉她,这时关门铃响了。
波莉匆匆赶回柜台,但已经太晚了。艾琳已经在那儿了。“奥莱利小姐,听到戴维斯先生去世的消息我很难过。”古德先生说。
艾琳僵住了。
哦,不好,波莉想,艾琳不会听他的,就像她听不进去任何人的话一样。
“对不起,我没能早点儿来。”牧师说。
艾琳怒视着波莉。
她心里清楚得很我为什么找牧师来,波莉想。
“塞巴斯蒂安小姐的信经过层层转发才到我那儿,”牧师说,“我还得花好几天时间安排请假的事。”
“请假?”艾琳问道。
“是的。我还没告诉你呢,我已经应征成为一员随军牧师了。”
艾琳的脸色一下变苍白了。
唉,波莉想,我只会把事情弄得更糟。
“我不能只待在拜克伯里,”古德牧师说,“那么多人都在做出牺牲,我却在布道还有主持委员会会议。而更多的人像你一样,每天都在伦敦面临着各种危险。我必须
尽自己的一份力。”
“可是你不能,”艾琳突然放声大哭,“你会被炸死的,就像迈克一样。”
马赫迪战争中一场为争夺喀士穆城而进行的战役。7000名守军面对5万人的攻城大军死守10个月后城破全部战死。
克罗伊登 1944年10月
男朋友比炸弹更重要。
——一名布莱切利庄园翻译
玛丽平躺在废墟上。
我一定是踩上什么东西滑倒了,她心想。那光太亮,闪到了我的眼睛。她记得光线很刺眼,然后……
突然响起一声震耳欲聋的爆炸声,紧接着又响了第二声。那是V-2导弹的轰鸣声,她突然惊慌起来。我醒来得太晚了。她还能记起自己在哪儿。她和费尔柴尔德听到了
V-2导弹——不,那不是V-2导弹,应该是V-1导弹的声音——她们本来打算回克罗伊登看看是否有人员伤亡,费尔柴尔德正在……
费尔柴尔德!她试着坐起来,却根本无法起身。有什么东西压在她身上,压得她喘不过气来,没法……
哦,天哪,可别是印刷机,她一边喘着粗气一边想,我被埋在瓦砾里了。
她努力去感受压在身上的到底是什么东西,但她的胸口上什么也没有,喉咙上也没有压着塌下的木头或砖快,那到底是什么?
她听到了远处传来救护车的笛声。是克罗伊登的救护车来了,她屏住呼吸,想听得更清楚一些。在她屏息时,她发觉自己又能顺畅呼吸了,头也能抬起来了。
原来她没被埋住,而是躺在瓦砾堆上,刚才她是被憋住了。一定是爆炸的冲击波把她震飞了。她深深地吸了一口气,然后跌跌撞撞地爬了起来,希望能倚在什么东西上
面,可是她没看见印刷机,四周什么也没有。爆炸的冲击波一定把火熄灭了。“费尔柴尔德!”她喊道,“佩姬!你在哪儿?”
没人回应。
她不会是死了吧,玛丽想。“佩姬!”她疯狂地喊道,“快回答我!”
还是没有回应。一点儿声音也没有,连救护车的笛声都没听到。V-2导弹一定把我的耳膜震穿了,我什么也听不见了,她若有所思,随后反应过来,天哪,我会听不到佩
姬求救的声音。
接着记起来佩姬已经死了。
她又听到了救护车的笛声,但是方向反了,是从她身后传来的。有的地方火没熄。还有一处正在燃烧,比以往任何时候都亮。她能看到救护车在火光映衬下的影子。
车缓慢地从火旁驶过。玛丽呆呆地盯着它看了一分钟之久,弄不明白自己在看什么。如果车还在移动,那么费尔柴尔德一定没死,她一定是在开车,可是她是不会丢下
玛丽独自离开的,她不会……
“费尔柴尔德,别走!”玛丽喊道,踉踉跄跄地追了过去。
“别走。”在她左边传来了很模糊的一声呼喊。
费尔柴尔德,玛丽在黑暗中摸索着寻找她,但说话的不是她,是那个断了脚的男人。她怎么会把他忘了呢?她一直在救他,突然……
“你在哪儿?”男人的声音很低,就像是从井底传出来的空灵回声。
“我在这里。刚才那是V-2导弹。”玛丽的声音听起来同样低沉。
那人的脚被压断了。爆炸前玛丽正把他的领带解下来当止血带,绑在他的腿上。
不对,我已经把伤口包扎好了,玛丽转念一想。可当她弯下腰去看止血带是不是还在止血的时候,发现那不是一条领带,而是一块手帕。
但是我记得我系的是领带啊,她心里很疑惑。他的另一条腿一定也在流血。确实还在流血,但是她找不到领带可以给他止血。一定是V-2导弹袭击时她不小心把领带扔在
地上了。
她跪下来,脱下外衣,想把衣服扯破。可是粗糙的布料根本没法扯破,她又试了一次,终于撕开了外衣的衬里。她扯下一条,绑在那人的大腿上。可他已经流了太多的
血。玛丽必须赶紧把他送去医院。她俯身看着他。“我得去叫救护车。”她说。
“去吧,”那个男人低声说道,“必须……”然后,又很清晰地说了一句:“离开。”
“我去去就回。”玛丽说完,跌跌撞撞地爬过漆黑的废墟,迈过脚下的砖块和屋顶石板,去找救护车。
“玛丽,”一个低沉的声音在她脚下说,“我在这里。”
“费尔柴尔德!”她差点忘了费尔柴尔德。玛丽在黑暗中摸索着找她,抓到了她的手。“你没事吧?”
“我不能……呼吸了,”费尔柴尔德抓着她的手,喘着气,“我抓不住……”
“你只是气憋住了,”玛丽说,“往外呼气。”她噘起嘴,一边呼气,一边给她做着示范。可是这未免也太荒谬了。费尔柴尔德根本看不见她。“呼气,呼气。”
“我呼不出来,”费尔柴尔德说,“我身上压着东西呢。”
“你就试着这样往外呼气就行了。”玛丽一边安慰她,一边在周围轻拍,想看看费尔柴尔德有没有受伤,她突然摸到了断裂的木头。她想把木头抬起来,但费尔柴尔德
突然叫了起来。
玛丽停了下来,问:“你哪里受伤了?”
“刚才发生了什么?”费尔柴尔德问,“是煤气总管爆炸了吗?”
“不是,是V-2导弹。”玛丽一边说,一边试着把那块木头搬到一边。
费尔柴尔德又叫了一声。
玛丽什么都看不见,所以不敢轻举妄动,不然只会让情况变得更糟。她得等救护车来。
救护车已经来了,她看见它停了下来。玛丽转过身去找救护车,火光中映出它的轮廓,她看见司机打开车门。“这里有伤员!”她喊道,司机闻声朝她们跑过来,随即
莫名其妙地从废墟边上跑开了。
“我们在这儿!”
“应该是救护车还没到,”费尔柴尔德说,“快听。”玛丽仔细听着,听见远处传来救护车的笛声。一定是伍德赛德或是诺伯里那几个救护小组派人过来了。“克罗伊
登的救护小组已经来了,”玛丽告诉费尔柴尔德,“但是他们听不到我们的呼救。我们得向他们发信号。救护车上有手电筒吗?”
“医药箱里有一个。”
“急救包在哪里?在救护车上吗?”
“不在,刚才你让我过去拿,我把它拿给你的时候……”
玛丽不记得让费尔柴尔德去取过什么东西,刚才的爆炸弄得她晕头转向。“在哪里?”
费尔柴尔德说:“我猜它是在爆炸的时候从我手里飞出去了。”
这么黑我怎么可能找到,玛丽想,但她几乎是立即就摸到了地上的医药箱和手电筒。令人惊讶的是,手电筒没坏。她一按开关,就发出亮光来。她把手电筒举起来,前
后摇晃着,这样救护车司机就能看到它。
“你不该这么做,”费尔柴尔德说,“现在是灯火管制。德国佬会……”
会什么?用V-2导弹攻击我们?她剥下了手电筒玻璃罩上的胶带。
“幸好我们刚才……我们已经把憋在心里的话都说出来了,对吧?”费尔柴尔德说。
天哪。“嘘,别再提这件事了。”玛丽用手电筒照着费尔柴尔德,生怕她伤势严重,但除了胳膊上有一个被折断的板条戳到的伤口外,似乎没看到其他地方有血迹。板
条和几块木板七零八落地压在费尔柴尔德的胸腹上,但上面没有血迹,腿和脚上也没压着东西。
我得去叫救护车,玛丽想,还得……
费尔柴尔德说:“我跟你说过,即使没有提前发出任何警报,也可能会发生这样的事情。要是我出了什么事……”
“嘘,佩姬,你不会有事的。”玛丽试着搬动那几块木头,但它们都叠在一起了。她得把两只手都用上才行。她把手电筒靠在一堆砖头上,让光照在费尔柴尔德身上,
然后开始使劲儿搬动木头。
“如果我出了什么事,”费尔柴尔德又说道,“我希望你——天啊!你受伤了!你还在流血呢!”
“那是印刷机的墨水。”玛丽说着,试着把她从木堆下拖出来。
这就像是个小孩子玩的叠叠乐游戏。她每一次都要小心翼翼地从里面抽出一块,同时又不能碰到插进费尔柴尔德胳膊里的木板条。
突然“嗖”的一声巨响,橘黄色的火焰在救护车的轮廓后面炸开。“又来了一枚V-2导弹?”费尔柴尔德问。
“不,那应该是煤气管道爆炸的声音。”玛丽看着火焰猜测。她看见两辆救护车和一辆消防车停了下来。“救护小组来了。在这里!”然后听到了几扇门砰砰作响,还
有一些说话声。“这里有伤员!”她站起身来,挥动着手电筒,像探照灯一样来回晃动,然后又跪在费尔柴尔德旁边说:“他们马上就到。”
费尔柴尔德点了点头。“如果我出了什么事……”
“不会有事……”玛丽开始恐慌起来,死的不是史蒂芬,而是佩姬,所以我才能通过时间网穿越过来,掺和到他们中间,因为我所做的一切都不会影响结果。佩姬会被
V-2导弹炸死的。
但如果我没有介入,她就不会被埋在废墟里。她也不会和坎伯利换班,更不会停下车来和我说话。
如果她没停下车,她们就听不到V-1导弹的轰鸣声了。
“不,听着,玛丽,”费尔柴尔德说,“如果我出了什么事,希望你能照顾好史蒂芬,他……”
这时一个身穿圣约翰救护站制服的女孩跑过来,跪在玛丽的身旁。
“不是我,”玛丽说,“是她受伤了。她的胳膊……”
“快把担架拿来!”女孩喊道,接着就有人朝他们跑来。
“哦,上帝啊,这是费尔柴尔德吗?”新来的人问道,玛丽一眼认出是坎伯利。“是费尔柴尔德和道格拉斯!快过来!”里德立刻拿着急救箱赶到他们身边,帕里什抬
着担架跟在她身后。
“你在这儿干什么,德哈维兰?”里德弯下腰,蹲在玛丽身边。“我以为你去斯特里萨姆了。”
她说得没错,她们应该去斯特里萨姆。可她们为什么没去?玛丽想不起来了。
“道格拉斯,你该在导弹袭击之后到达现场,怎么行动还赶在导弹之前了?”坎伯利在玛丽身边戏谑道。
“我们是在袭击后来的,”玛丽说,“有一枚V-1导弹,接着……”
“亲爱的,我在开玩笑呢。”坎贝利说,“来,让我看看你的太阳穴。”
“不用管我。佩姬的手……”她努力越过她,看到帕里什和从圣约翰来的护士正在对费尔柴尔德进行救援,她们把木头从她身上搬下来,把她抬上担架,盖上毯子。
“她没事吧?”玛丽问,“她的手……”
“照顾她的事还是交给我们吧,”坎伯利说着,托起玛丽的下巴,把她的头转向一边。“把碘酒给我,”她对里德说,“对了,还有绷带。”
“都在救护车里。”玛丽说完,坎伯利和里德交换了一下眼神。
“怎么了?”玛丽问道,“发生什么事了?”
“没什么,让我看看你的头。”
帕里什和圣约翰来的护士抬起担架上的费尔柴尔德,从瓦砾堆走了过去。
玛丽想和她一起去,但里德不让,说:“你在流血。”
“不是血。”她说,但里德不理她,开始给她包扎头部。
“这不是血,”她又重复了一遍,“是印刷机的墨水。”玛丽突然又想起那个腿上绑着止血带的男人。“你得去救他。”她说。
“别动。”里德命令道。
“他在流血。”玛丽说着,试图站起来。
“你要去哪儿?”坎伯利一边出声制止,一边把她扶住坐好。“我们这里需要担架!”她叫道。
“不,他就在那边。”玛丽指向黑漆漆的废墟。
“我们会去救他的,”坎伯利说,“该死的,担架在哪儿?”
“道格拉斯,你还能走路吗?”里德问。
“当然可以,”玛丽说,“那个人流了很多血。我在他的一条腿上绑了止血带,可是……”
“把你的胳膊搭在我的脖子上,”里德说,“这样才对呢。我们走吧。”她搀着玛丽在瓦砾堆上慢慢地走着。幸好她一直扶着,瓦砾堆上崎岖不平,走在上面很难保持
平衡。
“他就躺在起火的地方。”玛丽说,但是火光不是在那个位置。它就在路边的救护车旁。
那不是火,她心想,停下来看了一眼周围的瓦砾,想找找他在哪儿,可坎伯利不让她去,一直催着她往前走。“他的脚断了,”玛丽说,“你得……”
“别再为别人担心了,把注意力都放在走完最后一段路上,你能做到的。再往前走一点儿。”
“他就在那边。”玛丽指着说,看到两个急救队员从那个方向抬着一副担架过来。
哦,太好了,她们把他救了出来,她想,然后让坎伯利搀着自己走到救护车边。有两辆救护车已经开走了。其中一辆似乎来自布里克斯顿,在火光中她能看清车身上的
字。她们的“贝拉·卢戈西”应该也在这里,她们的救护车呢?“你把佩姬送到医院了吗?在新……”
“看,我们到了。”坎贝利说着,打开了“贝拉·卢戈西”的后车门。玛丽倚在车边,突然觉得浑身无力。
“快来帮我。”坎伯利喊道。
两个眼生的急救队员跑过来,扶玛丽上了救护车躺好,给她盖上毯子,还挂了一个血浆袋。
“这不是血,”她告诉他们,“他没事吧?”但是她们已经把门关上了,救护车立刻开动,把她们带到医院,急救人员把她卸下救护车,抬到里面的病床上。
“脑震荡,休克,出血。”坎伯利告诉护士。
“这是印刷机漏出来的墨水。”玛丽说,把手伸出来给他们看,是红颜色,不是黑色。看来佩姬的伤势比玛丽想象得还要严重。
“费尔柴尔德中尉被送来了吗?”她问护士,“佩姬·费尔柴尔德中尉。”
“我去打听一下。”护士说完,穿过病房走到另一个护士那里。
“内出血。”她听到另一个护士低声说,摇着头。
她死了,玛丽想,都是我的错,如果我没把塔尔博特推进水沟,我就不会遇见史蒂芬,他也不会到急救队来。
但这不可能是真的。历史学家不会改变历史的。但我肯定是改变了历史,因为佩姬死了。她想,但自己的头伤得太厉害,想不透这当中的原理。
天亮后,护士把费尔柴尔德带进病房,把她安置在玛丽旁边的床上。她面色苍白,不省人事。早上,坎伯利偷偷溜进来探望玛丽,她浑身脏兮兮的,满是尘土和砖灰。
她告诉玛丽,费尔柴尔德脾脏破裂,大部分时间都在做手术,但医生保证她可以完全康复。
“谢天谢地。”玛丽看着费尔柴尔德,她闭着眼睛,双手交叉放在胸前,像个睡美人,手臂上缠着绷带。
“我觉得很内疚,”坎伯利说,“在那个救护车上的人不该是费尔柴尔德,应该是我才对。都是我不好!”
不,不是你的错,玛丽想,是因为我。
“不过万幸的是,你离V-2导弹的袭击现场足够远。”坎伯利舒了一口气。
我当时正在给那个男人的腿止血,玛丽心想。“他活下来了吗?”她问道。坎伯利茫然地看着她,玛丽又解释了一句:“就是我们救下的那个人,断了一条腿的那个。
”
“我不知道,”她说,“我们当时没把他送进来。我去问问护士。”但护士说,那天晚上住院的只有一名妇女和她的两个儿子。
“他可能是被送到别的医院去了。”坎伯利说,并答应给克罗伊登那边打电话问问。
但她没回来。塔尔博特在探视时带来了鲜花和葡萄,她说:“坎伯利让我告诉你,你要打听的那个人没被带到圣弗朗西斯救护站,他们只送了费尔柴尔德一个人。”但
是坎伯利说他一定在什么地方,因为她和停尸房的货车联系过了,停尸房就在那儿,他们只运送过一个人,那人当场就死了。
是我们发现的那个被炸成两半的人,玛丽想。“叫她给布里克斯顿打个电话,问问他们是不是把他送走了,”她说,“他们那里有一辆救护车。”
塔尔博特看着费尔柴尔德。她还没有从麻醉中醒过来,虽然现在她看起来只是在睡觉,脸色也好多了,甚至看上去比平时更年轻、更稚气。
“朗呢?”塔尔博特问,“要我打电话告诉他发生了什么事吗?”
“我出院后再告诉他。”玛丽说。
塔尔博特点了点头,说:“你觉得他们什么时候才会让你回家呢?”
“应该是今天下午吧。”
然后我自己去找那个失踪的人,玛丽心想。但医生不让她出院,因为她可能还有脑震荡。她试图向护士解释那个受伤男人的事,护士却让她“多注意休息”。肯定有人
把他救走了,有人在黑漆漆的废墟里发现了他,他肯定已经被救出废墟了。
玛丽真希望塔尔博特能把她的包带来。如果手里有钱,她就能自己打电话给布里克斯顿了,要是护士们能让她接近电话的话。到目前为止,她们甚至都不让她下床走动
。有一次玛丽挪了两英尺走到费尔柴尔德床边,叫她的名字试图叫醒她,护士们发现后还为此批评了玛丽。
“你没事我真的太高兴了,”费尔柴尔德醒来后颤颤巍巍地抓着玛丽的手说,“我真的很害怕……”
“我也是,”玛丽说,“但医生说我们俩都会好起来的,只是受了点伤。”
能在这里等到胜利日真的太好了,她心想,如果我就这样回了牛津,丹沃斯先生绝不会再让我去伦敦大轰炸的。
下午晚些时候,当玛丽准备接受X光检查时,坎伯利在出勤回来的路上才顺道来看看。“你给布里克斯顿那里打电话了吗?”玛丽问。
“打了,”坎伯利回答道,“但是他们说他们没去事故现场。会是布罗姆利的救护车吗?”
“有可能。”昨晚火光闪烁,可能玛丽看错了车身上的字。
“或许他已经做完检查出院了?”坎伯利猜测道,可玛丽只有几处伤口和瘀伤,医院都不愿让她出院。
“不可能,”玛丽说,“他伤得很重。你问过这里和圣弗朗西斯的停尸房吗?他可能死在去医院的路上了,所以那里没有他的住院记录。
“我去看看,”坎伯利犹豫了一下,“你肯定昨天晚上见过他吗?你脑震荡很厉害。你可能迷糊了……”
“我没有。他……”
“你误以为那里停了一辆布里克斯顿的救护车,你可能是把在其他事故中的急救和这次的弄混了……”
“不会的,我也看见他了。”躺在另一张床上的费尔柴尔德开口了,玛丽现在真想跳起来吻她一下。“我就是为他去取医药箱的。”这时护理员让玛丽坐到轮椅上,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