该不会永远都回不去牛津了吧。由于空袭,有三班地铁晚点,她很庆幸自己没对艾琳妥协,也没去音乐会。直到中午过后,她才到达圣保罗站,外面正下着倾盆大雨。

到达教堂的时候,她全身都湿透了。
门廊上有一张被人随手扔下的礼拜传单。波莉把它捡起来。这样就可以把它拿给艾琳看,证明她整个上午都在这里。今天早上的讲道显然是关于“寻找,你就会有所发

现”主题的。
要真是这样就好了。
她抖了抖粘在身上的湿漉漉的裙子,走了进去。螺旋形楼梯前面的隔板还没拆下来。消防值班员肯定认为保护楼梯比进入西区更重要。
波莉走进正厅。天气阴暗,里面灰蒙蒙的,不再金光灿烂,她甚至都看不到尽头。里面还很冷。那位在桌子旁卖导游手册的老年志愿者穿着大衣。
拿本导游手册倒是个好主意。她可以一边假装读手册,一边找检索小组。她走到桌前。志愿者正在帮一位中年妇女挑选明信片,就像汉弗莱斯先生给她看的那张一样。

她说:“这张印着惠灵顿纪念碑的真漂亮。”
“这是‘真理拔出谎言的舌头’的象征。”
“你有印着圣坛的明信片吗?”那个女人问。
“没有了。那个很抢手。”
“我想也是。”那个女人摇着头说,“太可惜了!”然后又开始翻看那一架子明信片。“你有让·蒂茹设计的铸铁大门的明信片吗?”
那些文物的实物已经被收走保管了,波莉想,一边往她冻僵的手上哈气,一边希望那个女人能快点儿买好离开。这里甚至比汉普斯特德·西斯公园的山上还要冷,不知

从什么地方刮来了一阵刺骨的寒风。
她抬起头来。画廊的两扇彩色玻璃窗不久前被炸毁了。没有人想再修缮它们,窗框上仍残留着红蓝金色的锯齿状边缘。一枚炸弹肯定在教堂附近爆炸了,把玻璃窗震碎

了。
“有《世界之光》吗?”那个女人问,“你们有它的明信片吗?”
“没有,但是我们有个很好看的版画复制品,”志愿者指着商品说,“六便士。”
波莉看了看那张版画。它的颜色比那幅画稍蓝一些,基督看上去和波莉一样冷,他的脸冻得抽搐。
要是他手里的灯笼是真的就好了,她凝视着上面发出的温暖光芒想。汉弗莱斯先生每次看到新东西时说的话都是对的。她以前没注意到基督要敲的门是中世纪的。门和

耶稣提的灯笼都不可能是公元33年的。
他一定像我们一样也是个时空旅行者,波莉想。现在他想回家,可他的传送点也打不开了。
这个女人终于下定决心付钱了。波莉走上前去买导游手册。“三便士。”志愿者说。波莉把手伸进钱包去拿硬币,可是她的手冻得发僵,把硬币抖落到地上了。硬币在

大理石地板上发出一种嘈杂的当啷声,还伴有回声。
太好了,波莉想,如果检索小组在这里的话,这可是能引起他们注意的绝佳办法,但没有人回头。
“不好意思。”她说着,拾起硬币,付了导游手册的钱。
志愿者把手册递给她。“地下室和唱诗班席今天都关门了。”
唱诗班席吗?波莉想,不知道为什么,但如果再问,她就得继续站在窗户外面的通风口。
她谢过志愿者,走上正厅。她旁边一直没人经过,她也没有看到有要来见她的人。有几个人跪在正厅里做祷告。两个人在用砖块砌成的惠灵顿纪念碑前,眼神涣散地抬

头望着,两名士兵站在几英尺远的地方,看着人群。
就在旁边的柱子旁,站着一位年轻的女士,穿着一双露脚趾的鞋子,是为1940年11月这种寒冷的天气设计出来的。她环顾四周,好像在找人。但是,波莉还没来得及绕

过椅子穿过正厅走向她,一名消防值班员就朝她走了过去,从他对那女人的微笑里就能明显看出,他们认识。
他们肯定不是检索小组的人,波莉心想。她转身去看耳堂里有没有人,差点撞上春风满面的汉弗莱斯先生。
“我以为你听到我们的事就会来的,”老人说,“已经有很多人来查看损坏情况了。”
“是啊,窗子损坏得太严重了。”波莉说。
“对。”他回头看着窗户,附和了一声。“它们本应该和其他珍宝一起送到威尔士保管。尽管如此,这可能是因祸得福。克里斯托弗·雷恩爵士设计的圣保罗教堂的窗

户上本应是透明玻璃窗,现在他很有可能会如愿了。”
他一定会的。大轰炸结束时,整个大教堂只剩下一扇完好无损的窗户,而在1944年,附近被V-1导弹袭击,把这扇窗户也炸碎了,后来所有窗户都换成了透明玻璃。
“至于圣坛,”汉弗莱斯先生接着说,“恐怕就是另一回事了。”
圣坛?
“万幸,炸弹只炸毁了它和唱诗班席。”
唱诗班席。怪不得刚才志愿者说今天关门了。
汉弗莱斯先生穿过穹顶下的大厅,走向唱诗班席。入口被锯木架堵住了。他把它们挪到一边,领着波莉走进去。“炸弹掉进了地下室,很不幸,就在我们的消防值班员

睡觉的地方……”
她没注意听。她盯着唱诗班席,还有上面满目疮痍的景象。
之前圣坛所在的地方现在全是乱堆的木柴和石头。波莉抬起头来。天花板上炸开了一个参差不齐的大洞。上面半盖着一层灰色的油布,水从边上滴到下面一个摇摇欲坠

的脚手架上。
但是圣保罗教堂应该没被炸弹击中过,她想,目不转睛地盯着洞口和瓦砾。它在战争中幸免于难。
“轰炸是什么时候发生的?”她问道。
“10月10号早晨,就在我们最后一轮房顶执勤时。我在……”老人一定看见了波莉的表情。“唉,我很抱歉。”我以为说的这些你都知道。我该提前让你做好心理准备

的。我知道,第一次看到这种场景难免会让人大吃一惊。
丹沃斯先生没提炸弹击中圣坛的事。他在12月29号提到了没爆炸的炸弹,却对10月10号高爆炸弹的事只字未提。“圣坛完全被毁了。这两扇窗户也被炸碎了,”汉弗莱

斯解释说。
“还有正厅的窗户。”波莉说。不是隔壁街道落下的炸弹炸坏的。就是这个炸弹,丹沃斯先生从没提过。
“是的。炸弹炸毁了下面更多的地方。”汉弗莱斯先生指着洞口的边缘。“炸弹击中了围屏。你看看那里有缺口,圣迈克尔雕像上的鼻子被炸掉了。”
老人继续说着,指着遭到破坏的地方,但波莉的心怦怦直跳,根本听不进去他在说什么。如果丹沃斯先生没有告诉她这件事,是因为在正常的历史中这件事从未发生过

呢?或者说在今天以前从未发生过。
她说服自己,没有任何历史差异,问题只存在于滑移增加上。这已经够吓人的了。但眼前的情况明显更糟。
这都是我们改变了历史的证据,她想。
“建筑损坏得有多严重?”波莉问,突然很害怕听到汉弗莱斯先生的回答。
“马修斯主教希望整体结构没受到影响。”汉弗莱斯先生忧心忡忡地说,“但在工程师们完成损坏检查之前,我们不会知道答案。爆炸把屋顶都掀翻了,爆炸的时候,

可能炸毁了屋顶的支柱。”
在这种情况下,29号落在大教堂周围的炸弹可能会把受损的柱子和圣保罗教堂一起炸倒。这会对平民的士气带来什么影响?圣保罗教堂曾是伦敦的中心。教堂圆顶屹立

在大火和浓烟之中的照片鼓舞了当时的执政者,坚定了他们坚持在大轰炸剩下的漫长而黑暗的几个月里继续奋战的决心。教堂的毁灭会给他们带来什么影响?对战争的结果

又有什么影响?
“我们真的很幸运。情况本来可能更糟。炸弹差点击中了横拱的顶部,在穹顶间的空隙中爆炸。如果它直接落在教堂后厅或唱诗班席,或者在爆炸前就从穹顶掉下来,

损失会更大。”
这么大的损失很可能足以改变战争的进程,我必须写信告诉迈克,她心想,迈克必须离开布莱奇利庄园。
“管风琴严重受损,”汉弗莱斯先生说,“幸运的是,之前我们已经把大部分管子搬到了地下室的安全区。”
“我得走了,”波莉说,“谢谢您让我看……”
“哦,可我还来不及告诉你唱诗班席在这次爆炸中受到的损失呢。万幸的是,有这些柱子的保护,这些小隔间才能免受……”
“汉弗莱斯先生!”有人喊道,是那个刚才在和穿露趾鞋的年轻女人说话的消防值班员。他把面前的坍塌物移开,朝他们走来。“不好意思,打扰一下。”他朝波莉点

了下头,“我们现在需要值班人员名单,艾伦先生说你有。”
“您去忙吧,”波莉趁这个机会说,“我就不耽搁您的时间了。再见。”她迅速走开了。
“我把名单给了郎比先生。”汉弗莱斯先生说,波莉从坍塌的障碍物旁挤过去时听到了他们的对话。
波莉匆匆沿着正厅跑出大教堂。雨停了,但她几乎没注意到,一心只想回家给迈克写信。
艾琳千万别在家,她想,这才想起自己答应过要带她一起出来的。
她看了一眼手表,看看还有没有时间回家,写完信再回来,但已经两点多了。音乐会快结束了。如果我不在,她就会担心出事了。
她也许知道这到底是不是和事实有出入,波莉想。她说丹沃斯先生跟她谈过圣保罗教堂的事。他可能告诉过艾琳圣坛被炸了,如果那里确实真被击中了的话。
即使我不知道这回事,它也很容易被击中,波莉试图说服自己,10月10号的时候她应该把心思都放在玛乔丽身上了,没时间读报纸,在那之后她还去停尸房找自己的死

亡通知了。
又或者,考虑到圣保罗教堂对这场战争至关重要,当局不想把这件事登在报纸上,她朝地铁站走去,心里不停地琢磨着。也许政府不希望德军知道这件事,所以故意瞒

报。
波莉到达特拉法尔加广场时,音乐会刚刚结束。参加音乐会的人纷纷走出门外,来到门廊上。在胜利日前夕,她曾看到佩姬站在那里,扣好外套,戴着手套,把手探出

来看看是不是在下雨,然后撑开雨伞。
波莉在找艾琳。她站在一边,满脸憔悴和焦虑,她把黑色大衣紧紧地裹在身上。国家美术馆一定和圣保罗美术馆一样阴冷。
“艾琳!”波莉喊了一声,匆匆穿过潮湿的广场,鸽子在她面前四散开来,飞向纪念碑脚下的石狮子。
艾琳朝波莉的方向看去,马上认出她来,举起手来示意,但没挥手,也没对她微笑。波莉看了看手表。还不太晚,音乐会显然才刚刚结束。总是那么乐观、有活力的艾

琳竟然板着脸,之前几个星期波莉的焦虑情绪一定影响到了她。
也许我不该说圣保罗教堂的事,她想,这只会让事情变得更糟。
但是波莉必须了解到情况。也没法问其他人。她跑上台阶,向艾琳走去。“我想问你件事,”波莉急切地说,“圣保罗……?”
艾琳打断了她的话。“检索小组没来音乐会,”她说,“你找到他们了吗?”
“没有,圣保罗教堂里一个人也没有。”
“没人吗?”艾琳的声音有点尖。她是因为波莉坚持要她去听音乐会而生气了吗?如果是的话,那就没办法了。还有更重要的事情得去做。
“根本没有历史学家来?”艾琳问。
“没有,我从九点钟起就在那儿了。艾琳,你知道圣保罗教堂在大轰炸中遭到过炸弹袭击吗?”
她看上去很惊讶。“炸弹?”
“对。不是燃烧弹,是高爆炸弹。丹沃斯先生说过它被袭击过吗?”
“是的,”艾琳说,“但你……”
“他说过是在什么时候,在教堂的什么地方了吗?”
“我不知道所有的日期。一枚没爆炸的炸弹落在……”
“我知道这枚炸弹的事。还有29号那个。”
“圣坛是在10月10号被炸的。”
上帝保佑,波莉想,它本来就该被击中的。
艾琳皱起眉头。“要是你今天早上在圣保罗教堂,你就能看到炸成什么样子了,不是吗?”
哦,不对。她一直都在想爆炸的事,完全忘记了艾琳对现状其实一无所知,也忘记了迈克还在担心是他们改变了历史。“是的,我是说,我确实看到了。”她结结巴巴

地说,“但我不知道……丹沃斯先生告诉了我所有关于没爆炸的炸弹和燃烧弹的事,但没有告诉我关于圣坛的,我看到它的时候,我……”
“今天早上会发生这种事吗?”
今天早上?什么意思?但至少艾琳没猜到她问这些问题的真正原因。
“不,是昨晚。”波莉说,“爆炸造成了大面积的破坏,整座建筑似乎随时都有可能倒塌。尽管我知道圣保罗大教堂幸免于难,可我还是觉得……我是说,我根本没想

到。看到它被炸毁,我真的很震惊。我之前都不知道圣保罗教堂被一枚高爆炸弹击中过。”
“是两枚。”艾琳说。
两枚?汉弗莱斯先生说只有一枚。
“另一枚炸弹在耳堂里,”艾琳说,“我不知道什么时候。”
“北边的耳堂吗?”波莉问,满脑子都是与福克纳船长纪念碑无关的事。那里要是被炸毁了,汉弗莱斯先生会很生气的。
“我不知道是哪个耳堂。巴塞洛缪先生没说起过这回事。”
巴塞洛缪先生?是谁?音乐会上有人告诉她圣坛被炸的事了?如果是这样,那这仍可能是个历史差异。
“巴塞洛缪先生?”波莉问道。
“是的,约翰·巴塞洛缪。我一年级的时候听过他的课。”
谢天谢地,是从牛津来的人。“他是贝列尔学院的教授?”
“不,是个历史学家。他给我们讲了他在闪电战期间在圣保罗教堂消防站的经历。”
“他在这里?”波莉猛地抓住艾琳的胳膊。“你怎么不早点说?”
“不是,他现在不在这儿了,他是在几年前来这儿的。”
“在大轰炸期间,1940年。”波莉说,艾琳点了点头,“他什么时候来这里的都没关系。这是时空旅行。如果他1940年在这里,那他现在还在这里。”
“天哪!”艾琳用手捂住嘴。“我根本没想到!所以你才?”
“你怎么就不往这方面想想呢?”波莉突然大喊,“迈克让我们试着想想过去的历史学家,有谁可能在这里。”但她这么说完就想起来,那天在去比奇角机场之前,迈

克来汤森兄弟百货公司找我商量,是背着艾琳的。紧接着,她们所有的注意力都集中到了布莱切利庄园。
“迈克从来没有跟我提起过这些历史学家。”艾琳辩解道,“怎么?”
“没关系。现在我们知道他在这里……”
“但他现在不在这里了。炸弹落在圣坛上的时候,他受伤了,后来就回了牛津。”
“在轰炸发生以后多久?”
“第二天。”
也就是说,在迈克找到她的两个星期前巴塞洛缪先生就回去了,然后他们两个才找到艾琳。
“唉,要是我早点知道就好了。”艾琳哀叹道。
“知道了也没用。”波莉说,她很抱歉刚才让艾琳不开心了。“我们会合以后,我发觉传送点出了点儿问题,但已经太迟了。他已经走了。你肯定他是11号回去的?”
“是的。我不太记得那个讲座了,讲座是关于1940年的,第二次世界大战期间我唯一想去的就是胜利日——”
所以你没有注意到,就像你没有注意杰拉尔德说的话一样,波莉痛苦地想。但这是不公平的。很难指望艾琳还记得这些细节,三年以后的现在看来,大学第一年讲座的

细节真的至关重要。
“但我确实记得巴塞洛缪先生说过,他在圣保罗教堂遭到袭击的第二天早晨就回去了。”艾琳接着说,“我以为他受伤了,需要接受治疗。”
就像迈克一样,波莉心想。只是没有人来把他救出去。“他没有说他的传送点在哪儿,是吧?”
“没有。可如果他回去了,他的传送点现在就不会起作用了,难道不是吗?”
可能会,波莉想,也许是这样,但她不能告诉艾琳,否则艾琳可能会询问她以前的任务。巴塞洛缪的传送点可能会在圣保罗教堂吗?
不会的,整天都有人在那儿,晚上又有消防值班员在那儿监视着。她突然想起来,自己去那儿的第一天,约翰·巴塞洛缪该不会在教堂里吧。他很可能就是波莉离开时

看到的那个消防值班员,或者他就是今天汉弗莱斯先生说的不幸遇难的消防值班员。
要是我知道他在那里,我一发现传送点打不开,就会回到圣保罗教堂,告诉他我有麻烦了,她想,就可以让他转告丹沃斯先生……
“还可以吗?”艾琳问,“还能用吗?巴塞洛缪先生的传送点还能用吗?我猜测,历史学家传送回去以后,任务结束了,传送点也会关闭。”
“是的。”波莉说。站在这里只会给她带来更多麻烦。“又开始下雨了。我们可不能被淋湿。”
但是艾琳还待在门廊的遮雨处,没挪步子。“你还没有告诉我圣保罗教堂的事呢。整个上午都没来可能是检索小组的人吗?”
“没有,那儿几乎没有人,连早上的礼拜也没来多少人。”
“早上的礼拜?”
波莉点点头,很庆幸自己捡到了那张礼拜传单。“那个地方基本没什么人。我们还是走吧,免得情况变得更糟。”
艾琳还是一动不动。“你知道,你不用保护我。我知道这是我的首次穿越任务,但你和迈克没理由把我当孩子看。我知道我们处境有多麻烦。”
不,你不知道,波莉想,你不了解情况。
“我也知道这里有多危险。你不必什么事都瞒着我。”
“没有人瞒着你。”波莉说,“如果这是关于我们不告诉你以前来过这里的历史学家的事,我本来打算告诉你的,但后来你记起杰拉尔德在布莱切利庄园,我觉得我们

不用再找别人了。”
“那我们为什么要在报纸上登那么多个人广告呢?”艾琳挑衅地问道,“你今天为什么一定要我去音乐会,还不带我去圣保罗教堂?”
“以防万一。以防迈克找不到杰拉尔德。走吧。”
艾琳耸了耸肩,“是迈克出什么事了吗?”
“迈克?”
“是的,我们好几天没有他的消息了。”
“不会的,迈克什么事也没有。为了不引起怀疑,除了必要的联系外,他很可能不想和我们有过多交流了。”
“你和他联系过吗?你今天没有去见他吗?”
“见他?”波莉很惊讶。所以艾琳自从到这儿来才一直心烦意乱?她以为迈克回来了,他们两个在秘密会面?
“是的,和他见面。那封信里有迈克让你去见他的暗号吗?”
“不,当然不是。”波莉说。她松了一口气,艾琳一定听到了她语气里的慌张。“你觉得我是因为这个才去圣保罗教堂见迈克的?不是的。自从几个星期前在车站和迈

克告别后,我就再没见过他。我去圣保罗教堂,是想看看检索小组有没有回复我们的广告,仅此而已。我差点被冻死。我还不得不听一场絮絮叨叨的布道,主题是‘寻找,

你就会有所发现’。”
艾琳僵住了。“‘寻找,你就会有所发现’?”
“对啊,这还不如我去拜克伯里的时候你那个教区牧师做的那个好呢。时间有它的两倍长,你该庆幸没和我一起去。我们改天再去圣保罗教堂,等天气暖和些。现在快

走吧。你会被淋湿的。”她挽着艾琳的胳膊,推着她走过湿漉漉的广场。“我们去喝杯茶,别吃什么肉馅土豆泥饼了。你知道吗,我甚至觉得里基特太太真的是在村舍里做

出来的。”
艾琳没被波莉逗笑。“我不想喝茶,”她紧紧地抱住自己的胳膊御寒。“我想回家。”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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布莱切利 1940年12月
哦,你是来加入我们的吗?好,你有铅笔吗?我需要一支笔好破解密码。
——迪利·诺克斯
迈克震惊地盯着眼前紧绷的局面。“这就是我跟你说过的那个家伙,弗格森。”唐森说,“就是在我住院期间给我放哨的那个人。”
“他是美国人吗?”他的同伴问。
上帝啊,如果他继续用英国人的身份执行计划……“对。”唐森说,“要不是靠他那以假乱真的表演天赋,我现在肯定还躺在奥平顿医院那张该死的病床上呢。”
“戴维斯先生,很高兴见到您。”弗格森说着,和迈克握了握手,又回过头来看了眼唐森。“我本来不想催你,可我们真的该走了。”
谢天谢地,他没继续留下来问我在这里干什么,迈克想,很明显他和布莱切利庄园有关系。迈克突然想起卡莫迪修女曾经说过,唐森在陆军部工作。他早该意识到他是

个聪明人。
“不,我们的时间还够用呢。”唐森说,“你先去结账,我跟戴维斯多聊几句。遇到你真是太幸运了!我正要去伦敦,真不敢相信你竟然就在布莱切利。什么时候出院

的?”
“9月。我去给你拿把椅子。”迈克想拦住他的话。
“没关系,我去拿。”唐森说,挥手让迈克回来,试图在身边找到一把闲置的椅子。“稍等。”
要是想不出一个合理的理由来解释为什么要来这里,我就必死无疑了,迈克想,如果我说“我是来执行特殊任务的”就会显得很敷衍。我该说我去拜访一个朋友吗?
唐森拿回来一把椅子。“梅维斯告诉我这里有个美国人,”他坐下说,“但我从没想过是你。我知道你的时候很不幸地被自行车撞了。我必须警告你,这个地方的司机

技术很差。可你还没告诉我来这里做什么。应该不是你们报社派你来的吧。恐怕布莱切利没有什么值得上报的消息。”
“我也发现了。不,其实我是来看脚的。我来找普里查德医生。”迈克说,记得有几位女士曾经在火车上提过在纽波特帕格内尔的一家诊所里那个医生的名字。“他在

莱顿巴扎德开了家诊所。他是肌腱修复方面的专家。我希望他能把我彻底治好,让我重返战场。”
“我完全能理解这种感受。”唐森说,“我怕自己会在医院里疯掉,日复一日地听着收音机里传来的坏消息,却无能为力。”他低头看着迈克的报纸。“你还在玩填字

游戏啊。”
迈克耸耸肩。“用它来打发时间。你说得对,布莱切利确实没什么新闻。”
唐森点了点头。“这很像奥平顿医院的阳光房。就差再加上手里晃着《泰晤士报》、喋喋不休的沃尔顿上校和他旁边的那盆棕榈树了。”他轻敲着这些文字。“我还记

得你很擅长玩填字游戏。”
“我也记得,我得到了帮助。”
“不过,大多数美国人还是觉得我们的填字游戏没什么智慧含量。”
唐森的语气突然变了。我说了什么暴露自己的话吗?迈克很纳闷。会是什么呢?他故意说普里查德医生在莱顿巴扎德,而不是在纽波特帕格内尔,这样一来,如果唐森