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检索小组?不。”
我早该知道,波莉郁闷地想,所有的线索都摆在眼前:他受伤的脚,他不知道梅洛普在这里,他说他这六个星期一直在找她。
“等等,我不明白,”梅洛普挨个打量他们,一头雾水的样子,“你们两个都不是检索小组的吗?那迈克尔,你在这里干什么?”
“我的传送点不能用了,”他说,“所以我就来伦敦找波莉,想借她的一用。”
“我也是,”梅洛普说,“但我去汤森兄弟百货公司的时候,她们告诉我你离开了,波莉,所以我……”
“听着,我们可以回牛津再讨论这些事情,”迈克尔不耐烦地说,“现在我们得去你的传送点,波莉。离这儿……”
“在肯辛顿,”波莉说,“但也用不了了。你们的传送点为什么不能用?”
一枚炸弹猛地落到街上,玻璃四溅,他们三个本能地举起双手来保护脸部。“我们得去避难所,”迈克尔说,“哪个最近?”
“牛津广场。”波莉说,领着他们沿着街道一路小跑,到了入口,下了楼梯。铁格栅早已拉上,警卫只好给他们打开。“你们这些人还真能拖,”他在他们跑进去时说

,“你们最好马上下去。”
无须催促,他们朝闸口狂奔过去。“我没有钱,”梅洛普说,“我的手提包……”
波莉从背包里摸出多的硬币。这时,一枚炸弹在附近炸响,车站也开始摇晃。“你确定这里安全吗?”梅洛普紧张地看向天花板。
“是的,”波莉说,把硬币递给梅洛普和迈克尔,“牛津广场要到伦敦大轰炸尾声才被击中。”她推开十字闸门,朝扶梯跑去。
“哦,没错,”梅洛普在她身后说道,“我都忘了这茬儿了。你知道炸弹会落在哪儿。”
只知道1月1日前的,波莉想,踏上长长的扶梯。这样看来,我们在那之前,最好能赶到迈克尔的传送点。他说用不了是什么意思?她转身想问迈克尔,却见他站在离她

们好几步远的地方,正一瘸一拐地走到扶梯口,靠在移动的橡胶栏杆上。“你还好吗?”梅洛普问,“刚才在帕吉特追我的时候没扭伤脚踝吧?”
“没有,”迈克尔说,他下了几级台阶赶上梅洛普,“我……只是被弹片击中了,在敦刻尔克。”
敦刻尔克?波莉心中一阵强烈的恐慌。迈克尔的传送点在敦刻尔克,所以才用不了吗?如果真是这样,那他们要到战争结束的时候才能去了,那就太晚了。可他的传送

点不可能在敦刻尔克啊,应该不允许历史学家去那儿执行任务啊。
“你在敦刻尔克干什么来着?”梅洛普问。
“嘘。”迈克尔手指着下面。他们眼看就要到扶梯尽头了,下面挤满了人,下不下得去扶梯都很难说。即便下去了,也根本走不出去,整个大厅挤得严严实实。空袭刚

开始那会,牛津街,还有摄政街和新邦德街的所有人都一窝蜂躲了进来,全都带着包、购物袋和湿雨伞,挤得是缝隙全无。隧道里也一样糟糕,波莉按照经验,知道站台上

只会更糟。“这里不行,”迈克尔说,“我们得找个可以说话的地方。另一个地铁站呢?地铁还在运行吗?”
波莉点点头,领着他们穿过人群,不停地说着:“抱歉,我们要去坐车,抱歉。”
“去了站台也没用,亲爱的,”拱门边的一个女人说,“中央线没开。”
“维多利亚线呢?”波莉问。
那个女人耸了耸肩说:“不知道,亲爱的。”
“我们必须回楼上去。”波莉告诉迈克尔和梅洛普。但别说上去,就连出这个入口通道再进隧道都是问题。
“那有位置!”梅洛普叫道,波莉还没来得及阻拦她,她就跑到站台上去了。波莉和迈克尔赶上她时,她正兴高采烈地站在一条蓝色毯子上,毯子每个角都放了只鞋。
“我们不能坐在这儿。”波莉说,想起自己在圣乔治教堂避难所的第一晚惹的麻烦。
剧团。她完全将他们忘到脑后了。她没出现,他们会不会以为她出了什么事,戈弗雷爵士会……
“我们为什么不能坐这儿?”梅洛普说,“前面坐这儿的人,不管是谁,肯定去餐厅或卫生间之类的了,人这么多,他们来回得花上几个小时吧。”
迈克尔说:“这地方正合我们意。”他是对的。两旁的人正聊得火热,就连梅洛普把腿蜷着,坐在毯子上了也没看一眼。
迈克尔也放松下来,一只手撑着,盘上双腿,疼得龇牙咧嘴。“现在,”他向前倾着身子,放低声音说道,“我想了解一下你的传送点,波莉,为什么不……”
梅洛普插话说:“不,首先你必须告诉我们你的脚怎么了。你在敦刻尔克干什么?我以为你要去的是多佛。”
“的确如此,”他说,“但我被投到了它以南三十英里的一片海滩……”
哦,谢天谢地。他的传送点不在敦刻尔克,而是在多佛海峡英国的这边。
“我还没去成多佛,就被胁迫了。”
“胁迫?”
“说来话长。总之,我最后参加了敦刻尔克大撤退,在那里得的这个。”他指着自己的脚,“他们做手术设法为我保住了脚,但是肌腱受损,所以我走路一瘸一拐的。


“可你为什么不回牛津去治呢?”梅洛普问。
“我告诉过你们,我的传送点用不了了。”
“为什么呢?”波莉问,“因为海滩巡逻吗?”如果只有这个问题,那他们三个人应该能够想点法子来支开警卫。
“不,不是。传送点上方架了一门大炮。”
这门炮会一直在那儿待到战争结束吧,波莉想。
“那他们为什么没派检索小组找你呢?”梅洛普小声说。
“他们可能已经找过我了,但没找到。我住院的时候正昏迷着,所以医院不知道我是谁,而且我没来得及告诉他们就被转移到了奥平顿。”
“奥平顿?”波莉问。
“是啊,在伦敦东南部。他们绝对想不到去那里找我。听着,我们以后再谈我的事。”他压低了嗓门,“现在我们得弄清楚传送点怎么了。波莉,你确定你的传送点用

不了了吗?”
“是的。”她跟他们讲现场的情形。
“炸弹爆炸的冲击波确实神秘莫测,”迈克尔表示赞同,“我从前期研究中得知,它可以杀人于无形。你的呢,梅洛普?”他转身问,“你说你的传送点也用不了,是

什么意思,千万别说上面也架了一门炮。”
“不是,但是军方接管了庄园,现在成了射击培训学校。”
“传送点在庄园里吗?”
“不,在树林里,但是军队在那里进行军事演练。”
“而且周围围了铁丝网。”波莉说。
梅洛普看着她,一脸惊讶。“你怎么知道的?”
“我去了拜克伯里找你,就在你来汤森兄弟找我那天,我们相互错过了。”
“可是她们为什么说你去了诺森布里亚?我以为……”
“后来呢?”迈克尔不耐烦地说,“篱笆旁有守卫吗?你觉得我们能不能切开过去?还是从下面爬过去?”
“可能吧,”梅洛普说,“但不止这个问题。我觉得我的传送点也不知怎的损坏了。打不开,在军队来之前,被隔离之后,我试过十几次,但是……”
“隔离?”迈克尔说。
“是的,我的任务本该在5月2号结束,但阿尔夫患上了麻疹,庄园被隔离了近三个月。”
她的任务5月2号结束?波莉一直以为是军队接管庄园的时候才结束呢。“那你什么时候离开庄园的?”
“9月9号。”
5月2号到9月9号,那有四个月了。她一直在庄园待到任务结束四个月后。“没有人找你吗?”迈克尔问。
“没有,除非他们是在我们隔离的时候来的,塞缪尔斯没让他们进来。”
但是即使检索小组在隔离期间无法接近她,但那之后的一个多月他们早该把梅洛普带走了啊。而且,跟波莉和迈克尔的情况不同,他们没有理由不知道梅洛普的位置。
更奇怪的是,丹沃斯先生绝不可能让梅洛普冒着风险护理传染病人,也绝不会看着迈克尔伤了一只脚还不施以援手。
更何况这是时空旅行,就算牛津方面花了几个月的时间才在医院找到迈克尔,他们也完全可以再派一个小组,在一开始他刚到多佛时就将他从新的传送点带回牛津。
“但我的传送点又没有受到爆炸破坏,”梅洛普说,“庄园并没有遭到轰炸。到底出什么事了?”
“我不知道。”迈克尔说。
我知道,波莉一阵眩晕。她早就知道了,那天早上她在圣乔治教堂就意识到了,检索小组本该在之前的一天就出现在汤森兄弟百货公司门口的。
所以那时她双膝发软,因为她知道他们没有出现意味着什么。但她一直在编造各种理由,不愿面对真相。那就是牛津发生了什么极其可怕的事情,检索小组不会来了。
没人会来了,她想。
“如果我们的传送点都用不了了,”梅洛普说,“我们现在该怎么办?”
伦敦 1940年10月25日
孤军奋战。
伦敦《泰晤士报》标题/1940年6月22日
“如果波莉和我的传送点都坏了,我们怎么回家?”梅洛普继续问道,声音既要大到盖过站台上的噪声,又不能让相邻毯子上避难的人听到。
“我们并不确定它们坏了,”迈克尔说,“你不是说庄园里有士兵吗?会不会是因为他们离传送点太近,所以才影响了它打开。”
梅洛普摇了摇头说:“他们在隔离结束后一个月才来。”
“你的传送点在树林里有多深?”迈克尔问,“从马路上看得到吗?会不会有疏散儿童跟着你?你呢,波莉?你确定你的传送点坏了吗?会不会附近有空袭预警员,他

所在的位置刚好看得见微光?或者火情监测员?”
“无所谓了,”波莉想冲他尖叫,“你们难道还不明白发生了什么吗?”我得离开这里,她想着,站了起来。“我得走了。”
“走?”迈克尔和梅洛普一脸茫然。
“对。我答应过跟别人见面的,我得去告诉他们我去不了了。”
“我们跟你一起。”迈克尔说,开始挣扎着站起来。
“不,我一个人还快些。”她说完便一溜烟挤进了人群。
“波莉,等等!”波莉听见迈克尔喊道,然后又听他说:“不,待在这儿,梅洛普。”但她头也没回,挤进人群,绕过伸出来的脚,跨过毯子和各种障碍物,进入隧道

,不顾一切地想要逃离,找一个她可以独自待着的地方,慢慢消化刚才迈克尔和梅洛普说的话。不能去诺丁山门站,戈弗雷爵士一眼就会看出来她有麻烦了。但这里到处挤

满了人,大厅比隧道里还要糟糕。
“波莉,等等!”她听见迈克尔在叫。她一边跑一边往后看,虽然他走得不稳,但还是逐渐追了上来,而且大厅实在人太多,波莉根本挤不过去。
“你们,站住!”有人大叫道,两个孩子从她身边一闪而过,在人群中间穿梭,后面紧跟着一个车站警卫。人群在他们身后分开来,波莉利用这短暂的空隙,跑过了大

厅,人群在她身后又合上了。
这些熊孩子形迹可疑,跟霍尔本站偷野餐篮的那两个男孩和女孩一样。他们咚咚咚几步便从扶梯下了一层,接着又下了一层,进了向南的隧道。警卫和波莉就在他们身

后几步之遥。他们拐过了一个角落。“你们两个,站住!”警卫大声喊道,前方一群人当中两个靠墙站的人也加入了追捕。波莉迅速走到那两个人留下的墙边的位置,身子

紧贴着墙,大口喘着气。她探出头,从剩下的几个人之间往来路看,迈克尔不在楼梯上。我甩掉他了,她想,现在暂时安全。
安全?她无精打采地想,我们身在伦敦大轰炸里,逃不出去,也无人来救。她手压着肚子,好像要把那令人难受的消息捂在里面,但它已然涌出,瞬间吞没了她。
可怕的是——不,比可怕还要糟糕——牛津发生了不可思议的事情,所以她和梅洛普的传送点才没有打开,所以检索小组才没有来,所以丹沃斯先生才没有出现,这是

唯一说得通的解释。丹沃斯先生绝不会任迈克尔受伤住院,让梅洛普置身于传染病人之中,也不可能明知波莉到了最后期限还任她滞留此处。发现梅洛普的传送点失效后的

那一刻,不,那一秒,丹沃斯先生就会毫不迟疑地把她拉出去,他不会派检索小组去里基特太太、汤森兄弟百货公司、诺丁山门站那些地方找她,他会让检索小组在她第一

天穿过来的那个巷道里守着。他们没在那儿出现只能说明一件事。
丹沃斯先生一定已经死了,她想。她麻木地猜测着各种可能,是发生了什么闻所未闻的事吗?像珍珠港一样?或者更糟——一个带着定时炸弹的恐怖分子,还是第二次

大瘟疫?或者世界末日?一定是个极其严重的灾难,因为就算实验室和传送网被摧毁,他们也可以重新建造,这可是时空旅行,即便他们花了五年,甚至五十年,建造新的

传送网,重新计算坐标,他们还是可以赶在隔离开始之前,赶在迈克尔伤脚之前,把他们救出去。
除非知道我们在那儿的人无一幸存。
这意味着他们都死了,巴特利、琳娜还有丹沃斯先生。哦,天啊,还有科林。
“你还好吧,亲爱的?”隧道对面一位面色红润的圆脸妇人问道。她看了看波莉一直压在肚子上的手说:“你可别怕,听起来总是这样的。”妇人指着天花板,从那里

炸弹的声音仍然隐隐可闻。“我第一晚到这儿来,也以为我们就交代在这儿了。”
我们也是,波莉心中一片惨然。我们被困在伦敦大轰炸里,没有人来救我们,一直待到我的死期来临。
“这里万无一失,”那个女人说,“炸弹炸不到下面……你找到他们了吗?”妇人问警卫,他正沿着隧道回来,一副气急败坏的样子。
“不,我跟丢了,他们凭空就消失了。他们没从这边回来吧?”
“没有,”那个女人回答,然后又对波莉说,“这些孩子完全野了,”她啧啧道,“真希望我们能见到这场战争马上结束。”
你有可能还行,我就算了,我已经看过了,波莉想,接着眼前仿佛出现了查令十字欢呼人群的画面。
你早就想到了,她如大梦初醒,甚至在梅洛普告诉你她的传送点坏了之前,那天早上在圣乔治教堂,其实你去汤森兄弟百货公司之前就知道了,远早于你发现检索小组

没出现。只是直到此刻,她才将线索联系起来,就连玛乔丽带她回家,还去了查令十字那天晚上,她也完全没敢想。她一直小心翼翼地将这个想法藏于心底,不敢触碰,连

审视一下也不敢,好像它是一枚随时可能引爆的炸弹。不过也的确如此,事实上,它最终证明,一定是出了什么可怕的事,因此才没有人及时赶到。
除非……哦,天哪,她从没想过这种可能性。她一直以为……
“你不舒服吗,亲爱的?”那个女人问,“来吧,坐下,”她拍了拍自己的毯子,“这里有位子。”
“不,我得走了。”声音听起来就像喉咙被卡住了一样,她跑回隧道,上了扶梯。她必须赶在迈克尔找到她之前问梅洛普。
“波莉!”一个女人的声音在她身后叫道。是拉布鲁姆小姐,正提着两个手提袋,奋力挤过人群。她看起来既激动又着急,不少头发从发髻钻了出来。
我还是假装没看见她吧,波莉心想,但是人群已经挤得水泄不通,无处可逃。
“真高兴看到你排练也迟到了,”拉布鲁姆小姐说,“我还以为只有我一个呢。我去了克罗克斯利,为我们的戏跟我姑妈借管家的制服。我找了一套漂亮的衣服,给你

海难后穿。来,拿着这个。她递给波莉一个袋子,然后又开始在另一个里翻找。“我知道你应该穿破烂点,但这是一部喜剧啊。就在这里。”
“拉布鲁姆小姐……”
“我知道,我们已经迟得不能再迟了。但班车晚点了,沿线有炸弹。”她说,放弃了翻找,“排练时再给你看。”
“我不能跟你去。”波莉说,想把袋子还给她。
“为什么呢?排练怎么办?”
“我……”她能找什么借口呢?我时空旅行的同伴们都来了?不可能。同学?不行,艾琳已经告诉过玛乔丽她们是表姐妹。
玛乔丽。她说:“我的朋友在医院。你还记得吗?我知道她受伤了那天晚上你也在。”
“是的,”拉布鲁姆小姐说,第一次正视她疲惫的脸,“哦,天啊,你朋友还没……”
“不,她好多了,现在可以探视了,我答应过我会……”
“哦,但现在空袭当中,你总不能去看她吧。”
刚才波莉一门心思都在担心其他事儿,完全忘了此刻头上正是炸弹纷飞。“不,你误会了,我不是去看她。我答应过去圣潘克拉斯告诉她的女房东这个好消息,还要把

她给我的清单上开列的东西给她送到医院去。”
“哦,当然了,我能理解。”她把袋子拿了过去,“但是明天你会去排练吧?”
是的。“告诉爵士我会去排练的。”波莉说完便急忙走开了,警惕地留心迈克尔的身影。波莉怀疑他能跟踪得这么远,但如果他真跟来了,她希望等到自己……
一只手突然搭在她的肩上。“我一直在到处找你,”迈克尔生气地说,“你为什么跑成那样?”
“我说了,我需要跟一起避难的人交代一下我在哪里。不过现在好了,我找到一个人传话。”波莉说,但迈克尔并不买账。
“别再做那样的惊人之举了!我过去四个星期一直在伦敦,到处找你,我可禁不起再跟丢你了。”
“对不起,”她说,真可惜你在我找到梅洛普之前发现了我。“迈克尔,”她说,“你什么时候动身去的多佛?”
“就在牛津我见过你之后。”
谢天谢地,她想。但这可是时空旅行啊。“你没能说服丹沃斯先生把你的日程安排改回来?”她接着确认。
“没有,我都没见到他,”迈克尔好奇地望着她,“为什么这么问?”
“好奇而已。我们最好去找梅洛普,”波莉说,“她会担心的。”她往人群跑去,希望能再甩掉迈克尔。
“不,等等,”迈克尔说,手抓着她的胳膊不放,“我要知道……”
“波莉!”梅洛普大喊。他们都转身去看,她正从扶梯下来,不断推开身边的人,往他们这边赶过来。“迈克尔!哦,谢天谢地!我到处找你们。那张毯子原来的主人

回来了,他让我离开,说那是他的位置,他妻子从中午就开始排队才占到的,我无处可去,只好来找你们。可我一个都找不到,我真怕再也见不到你们了!”她说着说着便

哭起来。
“别哭,”迈克尔搂着她说,“好啦,你已经找到我们了。”
“我知道,”梅洛普说,挪开身子,擦着脸颊的眼泪,“对不起。我来这儿以后还没哭过呢,就算发现你回牛津了也没哭,波莉。我是说,我知道你没有回去,但当时

我以为你已经回去了,留下我一个人……”她又开始抽泣起来。
“你现在不是一个人了。”迈克尔说,递给她一块手帕。
“谢谢,”她说,“我知道的,现在哭真可笑。肯定是因为我丢了位子,才有这种反应。”
“没关系,我们可以再找一处。”迈克尔说。
“你知道哪儿可以谈话吗?”迈克尔问,“下一层怎么样?”
“我们可以试试。”波莉说完便向扶梯走去。
“等等!”梅洛普说,紧紧抓住波莉的手,“万一我们走散了呢?”
“她说得对,”迈克尔说,“我们需要决定一个会合地点。自动扶梯的底下如何?”
“哪一层?”波莉问。
“可以是最下面一层吗?”梅洛普紧张地问,她看了一眼头上,仍然听得到闷闷的炸弹声。
“可以,”迈克说,“如果我们分散了,又或者出了什么事,我们就直接到最下面一层的扶梯脚等着其他人,好吗?”
梅洛普和波莉都点头,上了扶梯,但上面一层一样拥挤。波莉说:“等地铁停运,我们就可以溜到地面上去了。车站里除了警卫应该没别人。”
“空袭怎么办?”梅洛普仍很害怕。
“牛津广场没有被击中。”
“你还说过帕吉特也没被击中呢。”梅洛普有些责怪的语气,迈克尔也摇着头警告波莉说:“我也认为上楼不是个好主意。这里没别的路下去吗?”
“没有。”波莉回答,环视着通向隧道的各个入口,思考着哪一个。
她皱起了眉头。只见刚才警卫追逐的那两个野孩子,如今正从贝克鲁线的隧道里冒出来。他们是怎么到这儿的?下面的大厅和扶梯上都没见到他们的影子。警卫说他们

是凭空消失的。“等等,我有主意了,待在这儿。”她说,没等迈克尔和梅洛普反对,就跑进了隧道。
半路上有一扇灰色的金属门,标志上写着“紧急出口”,下面写的是“未经授权不许进入”。一对夫妇坐在门前的方格地毯上,正在收拾几个打翻的盘子,擦拭着洒出

来的茶水。
波莉跑回迈克尔和梅洛普身边说:“我有新发现。”她脱下外套,把包背在肩上,又把大衣穿回去。
“你在干什么呢?”梅洛普问。
“马上就知道了,来吧。”她带他们沿着隧道往前走,在离门几码远的地方停了下来。“告诉那对夫妇你是地铁管理员,”她低声对迈克尔说,“你需要进去,一切听

我指挥。”
迈克尔照做了。“是公事。”
“我们正在找两个孩子,”波莉说,“他们偷了我的手提包。”
“我告诉过你,不是吗,维吉尔?”妻子说,“我说了是小偷。”
“他们不在里面,”叫维吉尔的丈夫说,“他们出来了,把我们的东西弄得到处都是,就在刚才。”
“还打碎了我三色堇的盘子,就是他们。”维吉尔的妻子插嘴道。
“他们去那边了,”维吉尔指着方向,“你绝对抓不到他们的,这两个反正抓不到。”
“我们给他们设了陷阱,”迈克尔说,“请让我们进去。”夫妇俩立刻开始收拾篮子,搬离开门的位置。
“我希望你们抓到他们后,把他们关起来,”女人在他们挤过去时说,“这些小流氓!”
“为什么我去哪儿都有可怕的孩子?”一进来梅洛普就抱怨道。她停下脚步,打量起周围昏暗的环境。他们到了一处楼梯平台,上下均有铁制楼梯盘旋延伸开去。波莉

走到平台对面,往上下楼梯望了望,显然除了那几个孩子外,没人来过这处楼梯间,希望维吉尔和他的妻子会阻止其他人闯进来,至少这一层。