也不是因为以为她死了或者在其他地方,更不是她想象出来的那些呢?如果只是因为实验室不知道他们需要派检索小组呢?万一他们根本不知道出事了呢?就像我不知道玛
乔丽就躺在废墟里一样。
实验室本来就已经因为大量的检索、投放和日程变化焦头烂额了,再说丹沃斯先生也忙着与人会面,往来伦敦。会不会是他们都太忙,根本忘了她应该回去报到了?或
者,迈克尔·戴维斯在多佛或珍珠港事件中出了什么事,大家都一门心思地去救他,所以其他的检索全都暂停了?
不,了解丹沃斯先生就会知道,他只会以戴维斯受伤为借口,认为波莉也不该继续大轰炸任务,立即让人把她拉回来。而且,还有科林。不管别人怎么分心,他都不会
忘记的。他肯定每天都会去实验室,问她是否报到过。如果没有的话,他一定会直接去找丹沃斯先生的。
不,等等,他不能,波莉想起来,他不能进实验室。但那也阻止不了他,除非科林自己就是让大家分心的罪魁祸首。他早下定决心要去做任务,这样才能“追上她”。
万一他未经同意,私自通过传送网去了十字军东征或其他什么事件,他们不得不派检索小组去找他,或者丹沃斯先生亲自去追他,混乱之中他们完全把她忘记了?这情况大
有可能,所以接下来的几天她一直都在担心科林,还有玛乔丽。
到了22号,检索小组还是没有出现。她告诉自己,找我也需要花时间啊,完全忽略了时空旅行的规律和她精心安排的线索。他们明天就来了。
但他们并没有来,24号也一样。这天,她在去汤森兄弟百货公司的路上经过帕吉特,心里还想,幸好我没申请这里的工作。今晚就是它遭到轰炸的日子,一枚一千磅重
的炸弹直接命中大楼。因为被击中的时候刚刚打烊,里面还有人,造成了三人死亡。
她停下脚步,最后看了一眼商店前面宏伟的柱子,还有玻璃橱窗里穿着羊毛大衣、戴着窄边毡帽的模特儿。
“夏末大减价”,横幅上写着,“此价格的最后机会。”
其他事也未尝不是,波莉暗自揣测那三个死亡人员到底是谁。是没来得及走的顾客,还是那些不得不留下来统计销售单、练习包裹的销售助理?今晚我最好把帽子和外
套都放在柜台,坐地铁,不坐公共汽车。
除非我到店的时候检索小组在那儿等我,她想,走完最后三个街区到了汤森兄弟百货公司。但他们依旧不见踪影。他们在哪儿?波莉突然觉得一阵眩晕,爬到二楼。他
们在哪儿?
我来时就有三天半的滑移,她告诉自己,打开了柜台。如果他们22号投放过来,遇到了跟她一样长的滑移,那要今晚才能到。那明天要是他们还没来,你又怎么说?后
天呢?还有你最后期限的前一天?
她心急火燎地看向多琳和莎拉,她们正讨论着今晚下班后去哪里。我真希望我知道该去哪儿,波莉想。
但其实她们也不知道。她们俩正计划去莱斯特广场看电影,可如果帕吉特刚打烊就被击中了,说明警报会在她们下班时拉响。她们可能不得不在牛津广场站过夜,或者
在去那儿或回家的途中被炸得粉碎。她们跟波莉一样,前途未卜,也不知能不能侥幸活下来,而且,她们还面临着入侵的威胁,也有输了战争的担心。如果她们是犹太人,
就像莎拉……
况且她们还没有检索小组,也没有丹沃斯先生——或科林——来营救她们,波莉自觉汗颜。她们没有屈从于焦虑和绝望,而是欢快地应付着埃利奥特小姐,她正斥责莎
拉让汤森兄弟百货公司的羊毛背心缺货,还有斯特德曼太太,她今天把自己没疏散的几个小宝宝也带来了。
如果她们能勇敢面对,她当然也能。
毕竟她还是个演员,搭档的可是一位爵士演员,演的是爵士作家写的剧本。“勇敢点,玛丽小姐。”她自言自语,然后过去把多琳从孩子那里解救出来。她向小家伙们
展示气压管是如何运行的,然后紧紧牵着孩子们的小手,去斯内尔格罗夫小姐那里打听玛乔丽能不能探视的消息。
“今天早上我打了电话,”斯内尔格罗夫小姐说,“但是护士长说她病得太重,还不能见客人。”听起来很不妙,显然斯内尔格罗夫小姐也这么想,因为她补充道:“
你尽量不要担心。”
波莉点点头,将孩子们交还给他们的母亲和感激涕零的多琳,又开始接待米利肯太太,接着又是一连串难缠的客人。先是喜欢刁难人的琼斯-怀特太太走了进来,接着是
艾伯佛勒太太和她淘气的小哈巴狗,然后是上了岁数的平克小姐,她因为经常看遍每一个抽屉里的每一件商品又什么都不买而远近闻名。“伦敦每一个讨厌的人今天都跑来
汤森兄弟买东西了。”多琳在她去工作间的路上低声说。
“我知道。”波莉一边说,一边包装平克小姐买的东西。她先说想把东西寄回家,然后又改了主意,决定自己带回去。波莉一直忙到打烊才把东西都包好,可临到头她
又改主意了。
“感谢上帝。”关门铃响时,多琳说,开始动手盖上她的柜台。波莉穿上大衣,斯内尔格罗夫小姐过来的时候,她正伸手拿帽子。“刚才是你接待的琼斯太太吗?”
“是的,她买了两双袜子,想要我们寄过去。”波莉心想,千万别说她又改主意了,想要把袜子包起来。
“琼斯太太决定她想……”
“哦,天啊!”多琳突然大叫一声,一溜烟经过波莉的柜台向电梯冲去。
“你去哪儿,蒂蒙斯小姐?”斯内尔格罗夫小姐恼怒地喊道,然后她忽然语气一转,“哦,天啊!”也向电梯跑去。
一个年轻女子正走出电梯。她的行动很僵硬,好像受伤了一样,手臂上吊着吊带。
是玛乔丽。
世界五大教堂指的是梵蒂冈圣彼得大教堂、意大利米兰大教堂、西班牙塞维利亚大教堂、意大利佛罗伦萨大教堂、英国圣保罗大教堂。
伦敦 1940年10月25日
海军来了——还有陆军!
敦刻尔克大撤退的新闻标题/1940年6月
玛乔丽走出电梯,穿过楼层,径直向波莉走来。波莉还在穿着外套。“玛乔丽!”波莉倒吸了一口气,向她奔过去。
多琳第一个跑了过去。“你什么时候出院的?”她问,“为什么没告诉我们?”
玛乔丽没有回答。“哦,波莉!”她说,“见到你真是太高兴了!”她看起来糟透了,脸色苍白,黑眼圈很重。波莉想拥抱她,她退了一步。“抱歉,”她说,“我可
能断了三根肋骨。”
“你不该来这儿,”波莉说,“你看起来不像可以出院的样子。”
“是不能。”玛乔丽说,笑得颤巍巍的。
斯内尔格罗夫小姐也过来了。“你在这儿干什么,玛乔丽?你的医生绝不会允许……”
“他没允许,”玛乔丽说,“我……是我自己的主意。”她手撑着额头,摇摇欲坠的样子。
“塞巴斯蒂安小姐,给她一把椅子。”斯内尔格罗夫小姐命令道,波莉朝她的柜台走去,可玛乔丽抓住了她的袖子。
“不,求求你,波莉,”她说,“留下。”
“我去拿吧。”多琳自告奋勇。
“谢谢你。”玛乔丽说,仍然拉着波莉不放。多琳离开了,玛乔丽转向斯内尔格罗夫小姐。“斯内尔格罗夫小姐,你能去告诉威瑟利尔先生我来了吗?我本打算上去找
人事部谈谈,但恐怕我……”
“别担心,”斯内尔格罗夫小姐和蔼地说,“我可以向你保证,只要你愿意回来,你的位子永远都在。”多琳带着椅子过来了,玛乔丽坐了上去,“你需要休息多久就
多久。”
“谢谢,我还是想和威瑟利尔先生谈谈。”
“当然,亲爱的。”斯内尔格罗夫小姐说完便朝电梯走去。
“你对她做了什么?”多琳惊奇地看着她的背影,“过去几个星期里她一直是只母老虎,”她转向玛乔丽,“你还没告诉我们你去杰明街干什么呢。”
“多琳,我能喝杯水吗?”玛乔丽虚弱地说,“很抱歉麻烦你……”
“马上就来。”多琳说着跑开了。
“哦,你不该来的。”波莉说,忧心忡忡的。
“我必须来,”她抓住波莉的胳膊,“我想跟你单独说话,才支开她去倒水的。我一直很担心,你有麻烦了吗?”
“麻烦?”
“因为我没在这里告诉斯内尔格罗夫小姐你来不了的事,”她说着,都快哭了,“真的很抱歉,我今早才想起来。我听到两个护士聊天,其中一个说她需要早点离开,
叫另一个护士替她打掩护。然后我突然记起,哦,天啊,我本来应该替波莉打掩护的,如果她星期一没回来的话。我尽快赶来了,只能溜出医院……”
“没事的,”波莉说,“你不要自寻烦恼,一切都很好。”
“哦,那你星期天晚上真的赶回来了。”她的脸颊上又有了些血色,看起来如释重负。波莉不忍心告诉她自己没有。“我真怕斯内尔格罗夫小姐会解雇你。”
她本来是这样打算的,波莉想。“不,我没被解雇。”
“哦,太好了。你妈妈还好吗?哦,真好,”玛乔丽说,“我很担心你不得不留下,那我就让你失望了。”
“你让我失望?”波莉说,“是我让你失望了才对。我以为你去巴斯了,我早该知道你不会不说一声就离开伦敦的,我早该报告说你失踪了。我应该让他们找……”
玛乔丽摇了摇头说:“他们根本就找不到我,我没告诉任何人我要去哪儿。”
“你去哪儿了?”波莉刚开口就后悔了,因为玛乔丽看起来很困扰,“没关系,如果你不想说的话就别说。”她望向电梯,“不知道多琳怎么拿杯水耽搁了这么久,我
去看看怎么回事。”
“谢谢,你朋友找到你了吗?”
波莉愣住了。“我朋友?”
“是的,你走的那天她来的。艾琳·奥莱利……”
梅洛普,他们派了梅洛普。当然了!她不仅认识波莉,还熟知这段历史。但太讽刺了吧,梅洛普来这儿找她,她却去了拜克伯里。“她说你们一起上的学。”玛乔丽说
。
上学。“是的,”波莉说,“就是我走的那个星期六吗?”那是四个星期前的事了。
“是的。我告诉她你星期一就回来,”玛乔丽说,“她没来吗?”
“没有,”波莉说,“她还说了什么?”
“她问你是否在这儿工作,我说是,然后她就问在哪里能找到你。”
“你怎么跟她说的?”
“她着急要联系你,我就告诉她你去了诺森布里亚看望母亲。”
梅洛普听到这个实验室要她们用来掩盖任务结束后失踪的解释,肯定以为她回牛津了,所以星期一才没有来。
“她给了我她的地址,”玛乔丽说,“但恐怕找不到了,我放在口袋里,他们救我的时候,不得不把衣服剪掉,因为到处是血……护士说肯定都丢了。”
“你不记得地址了吧?”
“不记得,”她说,又是一副深受困扰的表情,“好像在斯特普尼,又好像是肖迪奇,反正在东区的什么地方。我只是瞥了一眼,你看,我本来说星期一早上就给你的
,不过我记得她说她在哪里工作。”
“工作?”波莉大惑不解。
“是的,因为也在牛津街,就在帕吉特。”
“来了,”多琳说着,匆匆拿过来一杯水,“对不起,我去餐厅拿的,我告诉他们这是给你的时候,他们都想知道你的情况。”她把杯子递给玛乔丽,“你得告诉我们
发生了什么事。我们都以为你溜了,不是吗,波莉?为什么……”
“玛乔丽,”波莉打断了她的话,“你确定她说的是帕吉特吗?”
“是的,她说她在……”她瞥了一眼电梯,斯内尔格罗夫小姐和威瑟利尔先生正从里面走出来,马上就到。
“她在——”波莉提醒她。
“在三楼,小商品部。我记得这个是因为我刚来汤森兄弟百货公司就是在这个部门。”
“海耶斯小姐,”威瑟利尔先生走过来说,“我代表汤森兄弟百货公司欢迎你回来。”
“我向她保证,只要她愿意回来,她的位子永远都在。”斯内尔格罗夫小姐说。
波莉悄悄从他们身边退开,满脑子都是玛乔丽刚才告诉她的事。梅洛普肯定只是打个幌子而已,丹沃斯先生绝不会允许她在危险名单上的百货公司工作,即便只是寻找
波莉的短短几天。她那样说只是想和玛乔丽套近乎,东区那个地址肯定才是她和新传送点所在的位置。
但没道理啊,东区和帕吉特商店一样危险。梅洛普发现她没有回牛津,为什么没有再来汤森兄弟百货公司呢?除非她根本不是检索小组的,除非她的传送点也打不开,
所以才会到伦敦来找波莉,就像她去了拜克伯里找梅洛普一样。她说她在肖迪奇住,在帕吉特工作,应该是实话。
帕吉特,被击中的地方——哦,天哪,就在今晚,而且还有伤亡。我得找到她,把她弄出去,波莉想,然后不顾一切地朝电梯奔去,但电梯还在六楼。她回头看了看斯
内尔格罗夫小姐,她和威瑟利尔先生随时都可能抬头发现她离开了。波莉迅速地走到楼梯间的门边,推开门,跑下楼梯,冲了出去。
外面雨下得很大,但她没有时间扣外套的纽扣,也顾不上拉高衣领。她光着头朝帕吉特跑去,奋力穿梭于商店里蜂拥而出的人群,从各种雨伞和埋着头赶路的人们身边
挤过。要是她研究过帕吉特被击中的具体时间就好了……
没想到这时候我还在,她想着,绕过一辆婴儿车。她试着回想看过的关于帕吉特商店的一切信息。有三人死亡,原因是百货商店被击中的时间比较早,是第一波空袭。
今晚的空袭开始于六点四十三分,这意味着警报随时会响。
还有两个街区,她想着,踏着水往街道对面跑去,就在这时,警报声响了起来。波莉在往避难所方向涌去的人群中拐来拐去,终于到了帕吉特百货商店的入口。一个门
童站在有柱子的门廊下,正与一个女人和一个小男孩争吵。“马上给我叫辆出租车。”那个女人命令道。
“警报已经响了,夫人,”他说,“您和您儿子需要去避难所。哎哟!”男孩踢了门童的小腿一下,他大叫一声。
波莉飞快地跑过去,冲向旋转门,她推了推,门纹丝不动。“对不起,小姐,”门童说,从女人那里转过身来,“帕吉特商店已经关门了。”
“但我要在这里见一个朋友,”波莉一边说,一边透过大门往里看,“她……”
“她会走的,”他说,“而且,正如我告诉这位女士的那样,您需要去避难……”
“我知道,但我不是在找某个顾客,我朋友在这里工作。三楼,她……”
“我必须在关门前赶到哈罗德百货商店。”那个女人插嘴说,小男孩把脚一缩,准备还踢一脚。
门童很快地躲了过去,然后对波莉说:“那您应该去员工入口。”
“在哪儿?”
“我坚持要你马上给我找辆出租车,”那位女士说,“我儿子星期四要去苏格兰,他必须置办好……”
波莉迫不及待地想要找到员工入口,她跑到大楼的一边,再绕到后面去。女店员们正陆续走出来,在门口犹豫着,看雨有多大。她们打开雨伞,焦急地望向天上的飞机
,听起来好像越来越近了。“多烦人啊!”其中一个人说着从波莉身边经过,“我本来想在回家的路上买罐茶的,现在又只能吃避难所的三明治了。德国佬就不能休息一晚
吗?”
汤森兄弟百货公司的员工入口有警卫,但帕吉特似乎没有,谢天谢地。波莉在女店员和她们的雨伞中挤到了入口,悄悄溜进了门,刚好和里面的一名警卫撞了个满怀。
“你要去哪里?”他问道。
她得假装她在这儿工作。“我忘了戴帽子,”波莉急匆匆从他身边跑过,一副知道自己要去哪儿的样子。她没看到楼梯,眼前只有一条长长的走廊,两旁都是门。到底
哪扇是通向楼梯的?
“喂,等等!”警卫在她身后喊道,这时左手边最后一扇门打开了,露出一截楼梯和两个正戴手套的年轻女子。波莉低头从她们身边经过,跑上楼梯。
她低着头往楼梯上跑,门刚关上,就听到警卫在大喊:“喂!你以为你能跑到哪里去?”身后传来急促的脚步声。她经过标有“夹层”的那扇门,继续往上跑。警卫随
时都会追上来的。波莉打开标有第一层的门,跑了进去,希望没有人。
没有人。灯都关了,展示柜也都盖上了。波莉冲到最近的柜台后面,蹲了下来,紧紧盯着通往楼梯的门。过了一会儿,门开了,她能听到脚步声。她贴近柜台,屏住呼
吸,脚步声退了回去,门关上了。
她又等了一分钟,侧耳倾听。除了飞机的轰鸣声,什么也没有,虽然现在还很远,但可以听出飞机越来越近。她朝电梯看了看,她会操作——她在汤森兄弟观察过电梯
员是怎么操作的——但是电梯门上的转盘显示在底楼。没有操作员,就到不了一楼。但如果警卫刚才上楼了,走楼梯就会直接跟他遇上。
她穿过楼层,希望对面有楼梯,的确有。她冲了上去,数着楼层。一层半,两层。不,是夹层。夹层加半层。两层。为什么梅洛普不能在底楼工作?
飞机的轰鸣声越来越响。她希望那声音是被狭窄的楼梯间放大了的。但如果不是……两层,两层半……三层。她悄悄打开门,朝里面窥探。没有警卫的踪影,黑漆漆的
整层楼也不见梅洛普的踪迹。这里飞机的声音比楼梯间的要小,但也只是些微的差别而已,而且波莉已经能听到东边微弱的爆炸声。她溜进门,在整层楼狂奔,寻找小商品
部。“梅洛普!”她叫道,“你在哪儿?”
没人回答。波莉记起那天在牛津,她就说没听出波莉叫的是她的名字,如果还有其他人在这里,只会知道她叫艾琳。“艾琳!”
还是没有回应。她不在这儿,波莉经过床品部时想,或者飞机掩盖了我的声音。“艾琳!”她大声喊,“艾琳·奥莱利!”
一只手紧紧抓住了她的胳膊。波莉转过身,拼命想能找什么借口应付警卫。“我知道你说商店关门了,但是……”她的话音戛然而止,整个人都呆住了。
那不是警卫,而是迈克尔·戴维斯。
英国的楼层与中国不一样,先是底层,再是一层。
伦敦 1940年10月25日
鉴于目前的情况,政府敦促所有家长,立即将仍滞留伦敦的孩子予以疏散。
政府公告/1940年9月
“我相信伦敦每一个讨厌的人今天都跑来帕吉特买东西了。”彼得森小姐在储藏室里对艾琳耳语道。艾琳表示同意,她整个下午都在接待萨德勒太太和她可恶的熊孩子
罗兰,他星期四终于要疏散到苏格兰去了。
可惜不是澳大利亚,艾琳一边想,一边给罗兰拿了另一件夹克来试穿。男孩不肯伸手臂让艾琳给他穿袖子,趁他妈妈转身去看背心时,他狠狠地照艾琳的小腿踢了一脚
。“哎哟!”
“哦,我撞到你了吗?”罗兰甜甜地说,“请原谅。”
我还以为阿尔夫和宾妮就够坏的了,艾琳想。和罗兰比,他们简直是天使。“这件怎么样,夫人?”艾琳终于设法给男孩套上了夹克,然后向萨德勒太太问道。
“哦,是的,合身多了,”萨德勒太太说,“但是我不确定这个颜色。你们有深蓝色的吗?”
“我去看看,夫人。”艾琳一瘸一拐地走进帘子后的储藏室,脚踝隐隐作痛。她拿了深蓝色的,然后是棕色的,还要打架似的给不合作的罗兰穿上。为什么我总是跟熊
孩子打交道呢,她想。我不该让他们把我从小商品部转到这里的,无论缺不缺人手。童装部为什么缺人手,原因显而易见。等我回牛津,我再也不会做跟孩子有关的任务,
即便需要放弃欧洲胜利日。
“这件蓝色的要好多了,”萨德勒太太说,手指摸着翻领,“但恐怕不够暖和。苏格兰的冬天非常冷,你们有羊毛的吗?”
他试了四件夹克你才说,艾琳嘀咕道。“我去看看,夫人。”她说,又去了储藏室,心想,为什么我没有从牛津街另一边的商店查起呢?如果那样的话就不会错过波莉
了。如果她去汤森兄弟百货公司的时候波莉还在,她们就可以一起回牛津了。而如今,波莉已经走了,她却被困在帕吉特百货商店这里,应付着这个六岁的精神病患者,直
到有人来找她,或者攒够了钱回拜克伯里。
她给牧师写了信,借着告诉他自己已将孩子们安全送达,让他得知自己的住处,以便告诉检索小组。但如果艾琳在拜克伯里,他们就不用千里迢迢跑到伦敦来找她了。
而且,那里安全得多。斯特普尼经常遭到轰炸,牛津街也被击中过两次。
第一次轰炸时约翰刘易斯百货商店损毁严重,一方面说明它并不在丹沃斯先生允许波莉工作的商店名单上,另一方面也清楚表明现在在伦敦工作有多危险。如果窗户被
爆炸震碎的时候,她正好在去地铁站的路上……
但此时,她还没有攒够钱去拜克伯里。她不仅需要买火车票,还要有她到达以后的费用。因为晚上照看西奥多,威利特太太并没有收她房租——再说,他们晚上大多在
安德森里面度过——但她还是收了伙食费。艾琳每天的支出还有午餐和地铁票,算下来她还得再工作整整两个星期才能走。萨德勒太太决定要哪件夹克需要的时间似乎一样
久。“不,恐怕这件也不够暖和,”她说,“你们有厚点的吗,比如粗花呢的?”
艾琳继续展开另一趟搜索,希望萨德勒太太能尽快下决定,这样才能赶在帕吉特关门之前把她买的东西的销售单写完。过去一个星期里,空袭越来越早,而且这里离斯
特普尼又远。如果她被迫在城里过夜,独自在家的西奥多就不得不去隔壁跟威利特太太的邻居待在一起,艾琳猜威利特太太大概不会带西奥多去安德森。艾琳前天晚上就是
在帕吉特的避难所里过的,回家后,西奥多告诉她,他整晚都在欧文斯太太的餐桌上打牌。“她教我玩金罗美,”他很骄傲地说,“炸弹变得很厉害的时候,我们就躲在楼
梯下面的碗柜里。”艾琳跟欧文斯太太争论时,这位固执的女士说:“那个柜子总比一个罐头安全,我才不在乎政府怎么说呢。”
艾琳希望阿尔夫和宾妮的母亲对避难所不会这样漫不经心,白教堂几乎每个晚上都遭到轰炸。希望自己没把牧师的信给她是正确的决定。现在再给她也来不及了,贝拿
勒斯城号沉没之后,政府就暂停了海外疏散项目。这个星期她在无线电广播上听到,疏散儿童的安置地严重短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