的避难食宿”和红色邮箱上的黄绿色气体检测涂料外,这里没有任何战争的痕迹。伯恩-霍林斯沃斯商店打着广告“最新秋季女帽”,玛丽马什商店则是“新款舞裙”,而库

克旅行舍的橱窗依然自称为“安排旅行之首选”。
这年头还能去哪儿旅行?波莉感到惊奇。显然不可能是巴黎或马赛,希特勒刚刚占领这两地,欧洲其他地方也是如此。约翰刘易斯商店正在促销皮草大衣,不会太久了

,波莉想着,在这个巨大的广场商店前停了下来,试着记住这栋建筑和宽敞的橱窗秀。到了星期三早上,这里将只剩下一片烧焦的废墟。
她走过大理石拱门,留意着商店张贴的营业时间,在橱窗中寻找“招聘售货员”的牌子,但唯一看到的一处是帕吉特商店的,正好在丹沃斯先生的禁止名单上,虽然它

要到10月25日,她的任务结束后的第四天才会被击中。
她仍在找吃饭的地方,但每个餐厅都有“星期日休息”的标志,周围连个打听的人也没有。终于,她发现帕森商店的外面站着一对十几岁的男孩和女孩,她正想走过去

打听,就看到他们在研究地图,这说明他们也不是本地人。“我们可以去伦敦塔,”女孩指着地图说,“去看乌鸦。”
那个男孩摇了摇头,他看起来比科林还年轻。“他们把它用作监狱,就像过去一样,只是现在关的是德国间谍,而不是王室成员。”
“那会砍掉他们的头吗?”女孩问道,“就像他们对安妮·博林那样?”
“不,现在他们用绞刑。”
“哦,”她失望地说,“我真想去看看。”
看乌鸦还是砍头?波莉好奇地想。
“那些乌鸦的命可金贵了,你知道吗?”女孩说,“只要塔上还有乌鸦,英格兰就永远不会灭亡。”
这就是为什么在下个月乌鸦被炸死后,政府会秘密处置掉尸体并用新的乌鸦替代它们的原因。波莉在心中默念。
“太扫兴了!这可是我们的蜜月!”女孩噘起了嘴。蜜月?波莉很庆幸科林不在这里,他听了肯定会有想法的。
男孩仔细看了看地图,然后说道:“我们可以去威斯敏斯特修道院。”
他们竟然在这里观光,波莉很惊讶,就在伦敦大轰炸期间?!
“或者我们可以去杜莎夫人蜡像馆,”男孩说,“看看安妮·博林和亨利八世的其他妻子。”
不,你不能去,杜莎夫人蜡像馆11号遭到了轰炸,波莉心想,然后转念又想,我其实也应该去观光。要到明天她才能开始找工作,观察避难行为也要等到晚上才行。一

旦开始工作,她就基本没有时间在伦敦闲逛了。这可能是她唯一的机会,而且威斯敏斯特大教堂或白金汉宫附近可能会有餐厅开门呢。
我可以去看宫殿北端遭到炸弹袭击的地方,国王和王后差点在那儿遇难,她一边想着,一边往回朝地铁站走去。或者,她也许应该去看看那些没有在大轰炸中幸存下来

的东西,比如在12月29日烧毁的市政厅或者克里斯托弗·雷恩设计的教堂之一。
又或者我可以去看看圣保罗大教堂,她灵光一现。丹沃斯先生很喜欢圣保罗,时常念叨着。或许,如果她告诉丹沃斯先生,自己去看了圣保罗教堂和所有他赞不绝口的

东西——纳尔逊的墓、回音廊,还有霍尔曼·亨特的《世界之光》——再告诉他自己认为这些有多美,说不定可以说服他,让自己多待一个星期,至少不让他取消自己的任

务。
不,等等,丹沃斯先生说过,9月份有一枚哑弹落到了圣保罗教堂地下室。但那是12号,这个星期四,而且他说人们花了三天时间才把哑弹挖出来,也就是昨天,所以大

教堂今天会重新开放。
波莉先朝中央线走,然后改变了主意,又搭乘贝克鲁线到了皮卡迪利广场。从那里她可以坐公共汽车,在途中观察伦敦,而且皮卡迪利广场上很可能有餐厅。
皮卡迪利广场上的人比牛津街上多——有士兵,卖报纸的老人,老人身上挂的广告牌写着“最新战况”——但这里也没有店家开门。广场中心的爱神雕像也被人用木板

围起来了。
健力士时钟和箭牌口香糖的巨型广告牌仍在那里,尽管亮度上完全没有往日的辉煌。灯火管制开始后,它们的灯泡就都取出来了。
波莉在沙夫茨伯里和干草市场附近逛了逛,想找一家开着门的咖啡馆。然后又回到广场,找了一辆去圣保罗的公共汽车。她上了车,沿着狭窄的螺旋楼梯爬上了开放的

顶层,在那儿她可以欣赏风景。上面只有她一个人,公共汽车一发动,她就明白了原因。这里冷极了,她从口袋里掏出手套,又把外套拉得更紧了,犹豫着要不要下去。
但是,她可以看到特拉法尔加广场就在前方,她决定还是留在上面。
宽阔的广场几乎空无一人,喷泉也关了。五年后,这里将挤满欢呼的人群,庆祝战争结束,但今天就连鸽子都遗弃了这里。雕塑基座上覆着一条横幅,上面写着“购买

国家战争债券”,有人在其中一个青铜狮子的耳朵后面插了一面英国国旗。
波莉看了看它的爪子,想找找上面有没有弹片,结果一无所获。然后,她伸长脖子去看纳尔逊雕像,纳尔逊高高地站在支柱上,手里拿着三角帽。
希特勒原本计划在入侵之后将这里的纪念碑和狮子等全部运到柏林,放置于德国国会大厦前。他还计划让自己在威斯敏斯特修道院加冕成为欧洲皇帝——他把这一切都

写在他的秘密入侵计划里——然后在议会大厦外架起绞刑架,公开对英国国王和王后行刑,还有十五岁的伊丽莎白公主和十一岁的玛格丽特公主,其次是议会议员和知识分

子,当然还有犹太人,都不能幸免于难。弗吉尼亚·伍尔芙就在“清除”名单上,劳伦斯·奥利弗和查尔斯·珀西·斯诺也在上面,还有托马斯·斯特尔那斯·艾略特。希

特勒离实施他的计划已经相当接近了。
汽车驶过国家美术馆,沿着开阔的河岸街往前走。这里有更多的战争迹象,萨伏依酒店门外有沙袋和掩体通告,还有一个用于灭火的大型水箱。一路上没有看到任何破

坏。她想,今晚就会有所不同。到明天这个时候,公共汽车所过之处,几乎每家商店的窗户都会被震碎,而且公共汽车现在正驶过的地方会出现一个巨大的坑。幸好她是今

天来的。
汽车转向舰队街。然后继续往前,很快就到了圣保罗。丹沃斯先生谈起过它的青灰色圆顶,说它高高地立于路德盖特山上,俯瞰着整座城市,但她现在只能在舰队街两

边鳞次栉比的报社之间和上方间歇地看到教堂的身影。
两个星期后,这些报社都会被击中,情况非常糟糕,以至于第二天早上仅有一家报纸能勉强出版。
想起当时的新闻标题,波莉笑了:“坠落舰队街,炸弹亦受伤。”
圣布莱德教堂就在前面。波莉俯身向前去看它的仿婚礼蛋糕尖塔、装饰层和拱形窗户。在12月29号,那些窗户将会被火焰吞噬,不仅是窗户,刚才经过的大部分建筑都

会。到了那晚,整个伦敦老城区都会陷入火海,包括市政厅和八个雷恩设计的教堂,史上称之为伦敦第二大火灾。
但圣保罗大教堂不在其中,她想,尽管那天晚上在这里观察的记者以为它难逃厄运。美国记者爱德华·默罗甚至开始了无线电广播:“今晚,就在您收听广播之时,圣

保罗大教堂正烧个精光。”但事实并非如此,它安然度过了大轰炸,以及整个战争。
但却没躲过21世纪,没躲过恐怖主义的年代,波莉想,公共汽车所过之处的任何建筑都没能逃脱那名有着救世主情结,胳膊下夹着一颗定时炸弹的恐怖分子。她又抬头

望了望圆顶,现在可以隐隐约约地看到了。她想,快到了,但转眼公共汽车就向右急转而去。她靠在一边往下看,街道用锯木架封锁起来了,告示上写着:“此区域禁止通

行。”
前方肯定有炸弹造成的破坏。公共汽车朝前开了两条街,又向东转去,但这条路也被封锁了,现场拉起了一根绳子,还一张手写的“危险”告示。公共汽车停下来,一

名戴着黑头盔的警察走过来跟司机交涉。之后,司机就把车停到了路边,乘客纷纷下车。是空袭吗?她什么也没听见,但科林警告过,发动机的声音有时会盖过警报声,每

个人似乎都在下车。但是在他们下车后并没有前往避难所,只是站在那里等待指示。波莉顺着盘旋的楼梯跑了下来。
“是空袭?”她问司机。
司机摇了摇头,警察回答说:“是哑弹,整个区域都封锁了,你去哪儿,小姐?”
“圣保罗。”她说。
“你不能去那里,哑弹就在那儿,它落在钟楼旁边的道上,钻到了地下,现在就在大教堂的下面。”
不,不可能,她心想,炸弹已经移除,但她却不能告诉他们。
“恐怕你得下次再去了,小姐。”警察说。司机补充道:“这辆车可以把你带回皮卡迪利广场,或者也可以从黑衣修士站坐地铁,就在那里。”他指着山下,波莉看到

那里有一个地铁站。
“谢谢,我就这么走。”波莉说完便朝着他指的方向走去,到了第一个拐角,她回头看了看,看他们有没有注意。好在没有。她低着头,钻进一条小巷,迅速赶到下一

条街,又回头往山上走,寻找能绕过路障的路。除了那个警察,她并不担心被人看到。这附近全是办公室和仓库。星期天这地方没人上班,所以12月29号的火灾才会失去控

制,因为那也是一个星期天,所以才没有人去扑灭燃烧弹。
这条街的尽头也有一名警察站岗,所以她又立刻选了下一条街,不知不觉走进了这条迷宫般的逼仄小巷。不难看出为什么这里会烧毁,仓库之间相距不远,火焰很容易

从一栋建筑物蹿到另一栋,从一条街到另一条街。她看不到大教堂的圆顶或西塔楼,但是这条小巷一直在上坡,而且通过路边模糊的白色油漆,她可以辨认出“阿门角”字

样。她肯定是越来越近了。
的确如此。这是主祷文街,她沿着路走,尽量靠近建筑物,以便必要时可以躲进门廊。圣保罗大教堂的大门就在那里,门前有宽阔的台阶和巨大的柱廊。不过,丹沃斯

先生多半记错了移除哑弹所花费的时间,因为院子里停着一辆货车和两个消防水泵,而在台阶的尽头有一个巨大的洞,周围堆满了黄土,散落着铁锹、绞车、镐和木板。两

名身穿工作服的男子,满身泥土,正在向洞内慢慢放下绳索。另外两人拿着消防栓,随时待命。还有几个人,穿着神职人员的硬白领教工服,在旁边注视着。显然炸弹还在

那里,从防爆员的神情来看,随时可能爆炸。
但事实上并未爆炸,他们成功地把炸弹拿到哈克尼沼泽去引爆。这意味着无论他们移除炸弹没有,待在此处或进到里面都安全无虞。要是她能从他们身边经过而不被发

现就好了。她望向宽阔的台阶尽头的教堂大门,看起来很重,即使并未锁上也不可能迅速打开——而且还要一声不响。一个男人的声音大叫,“我不能……那该死的……在

哪儿?”声音戛然而止,随后是一个空洞的、惊心动魄的响声。
哦,上帝,他们不小心把炸弹掉到了地上,波莉突然想到,丹沃斯先生记错了移除炸弹花费的时间,万一他连炸弹引没引爆都记错了呢?
但如果哑弹爆炸了,大教堂就会倒塌,那12月29日晚上就没有必要费尽力气去拯救它,也就没有那些它立于硝烟之中,鼓舞士气的照片了,作为英国决心抵抗、拒绝投

降的象征,大轰炸和整场战争也将会变得截然不同。
所有这些想法如电光火石般在波莉的脑海中闪现,她看向那个洞,意识到响声并非来自那里。工人们仍然一寸一寸地降下绳索,密切观察着。她回头看向门廊,一名男

子穿着黑色长袍,戴着一顶钢盔,从一根柱子后面出现,匆匆穿过门廊朝洞口走去,手里还拿着一根撬棍。
那边应该还有一扇门,就在柱子后面,刚才听到的响声就是用撬棍开门的声音,她猜想。等到神职人员走到门廊尽头开始下台阶,她立刻蹑手蹑脚地从门口探出头来打

望,密切关注着那群男人。没有人抬头,牧师正把撬棍交给一名消防员。
是的,那有一扇门,比大门小,显然没有上锁,但里面可能还有人,如果他们抓到她,她该说什么,说她不知何故没有注意到路障,也没注意到消防泵和弹坑?如果她

被逮捕……但她已经近在咫尺了,波莉开始小心翼翼地穿过院子。
“停!”有人喊道,波莉呆住了,但他们没有看她,正专注地盯着弹坑。工人们已经不再往下放绳索了,一名消防员单膝跪地,双手拢着嘴巴,大声喊道:“试试左边

。”
是炸弹卡住了,波莉猜想。她冲过院子,走上宽阔的台阶,穿过门廊,猛地将门一拉。门很沉重,有一刹那她还以为门是锁着的。不过很快门就开了,她走进去,轻轻

放手,门在她身后缓缓关上了。
她所在之处是一个黑暗狭窄的前厅。她在那里站了一会儿,倾听着,唯一听得见的声音就是大型建筑独有的嗡嗡声。她偷偷摸摸地走出前厅进入侧廊,向外看了看中殿

。一个木制的接待桌立在那里,旁边没有人,北面的过道里也没有人。波莉走进教堂中殿,便已经气喘吁吁了。
丹沃斯先生曾经说过圣保罗是独一无二的,波莉看过录像带和照片,但是都完全没能展现出教堂有多美,或者有多大。她以为会是一座通道狭窄的哥特式教堂,但这里

既宽敞又通风。从教堂的中殿延伸出一连串圆形拱门,由巨大的方形石柱支撑,远景一一呈现——穹顶、唱诗班席、圣坛、祭坛,所有这些都闪着醇厚温暖的金色光芒,流

转于金色的曲顶,装有金色栏杆的廊台,镀金的马赛克和淡金色的石头之间,连空气都晕染得一片金黄。
“太美了。”波莉喃喃道,第一次切身感受到它的毁坏究竟意味着什么。为什么,她想,只为了完成一次恐怖袭击?一个男人在2035年9月的一个早晨走进大教堂,杀死

了数万人,同时也摧毁了这里。
不过,圣保罗直到那时才被摧毁,正是因为眼下埋在地下的这枚炸弹没有爆炸,希特勒和他的空军也没能把它炸掉或烧毁。当然,他们不是没有尝试过,她一边想着,

一边走上中殿,脚步声在空旷的大厅回荡。
德军朝屋顶投放了数百个燃烧弹,更别说希特勒从西线发射过来的V-1和V-2导弹了。
但圣保罗早有准备。每个柱子旁边都有水桶,墙边每隔一段就堆着沙镐和沙桶,旁边还有一圈圈麻绳。29日晚上,几十个燃烧弹落到屋顶,总水管也出了故障,这些水

桶和挥舞着它们的志愿者们成了阻挡教堂走向毁灭的唯一屏障。
波莉听到远处传来的关门声,她迅速躲到了南侧廊的一个方形石柱后面,但之后就没有动静了,出于谨慎,她又待了一分钟才走出来。
如果她想看丹沃斯先生提到过的所有东西,那动作最好快点,她随时都可能被赶出去。她并不清楚回音廊或纳尔逊勋爵的墓地在哪里。墓穴应该是在地下室,但她不知

道该怎么走,但丹沃斯先生说过,《世界之光》是他第一次来圣保罗看见的第一件艺术品,这说明它应该在某个走廊里,如果它还在这里的话。墙上留有几处浅色的方格,

明显是以前挂过画的地方。
不,《世界之光》就在这儿,就在去南侧廊过道中间的一个耳堂里,跟丹沃斯先生描述的一模一样。基督身穿一件白色长袍,戴着一顶荆棘冠冕,笼罩在深蓝色的暮色

中。他站在森林中间,不耐烦地等待在木门外,一手持灯笼,一手举起来敲门。就像丹沃斯先生在揣测我为什么还没回去报到的神情,波莉想,难怪他那么喜欢这幅画。
但波莉并没有什么特别的感觉。画比她预期的要小,并且呆板陈旧,她又仔细看了一遍,这次基督看起来好像没有那么不耐烦了,只是不确定有没有人应门而已。多半

如此,这扇门显然几年都没打开过,门上缠满了常春藤,门槛上长满了杂草。“如果我是你,我就放弃了。”波莉喃喃道。
“你说什么,小姐?”近旁一个声音响起,吓得她往后跳了一尺。这是一位身着黑色西装和马甲的老人。“我不是故意吓唬你的,”他说,“但是我看到你在看这幅画

,而且——我不知道他们又开放了教堂。”
她很想说是防爆队员或穿教士服的男人放她进来的,但万一他决定去核实呢。“哦,之前关门了吗?”
“哦,天,是的,从星期四开始的,我们西端有一枚没爆炸的炸弹,好一阵子了,他们刚刚才把它拿出来。煤气总管着火,径直朝炸弹烧过去,如果烧着了炸弹,我们

大家,还有圣保罗,都会被炸飞。看到那个可怕的东西被运走,我一辈子都没这么高兴过。不过,马修斯主教决定重开教堂让我很吃惊。我以为要一直关到他们重新检查了

煤气总管才会开门。是谁让你……”
“真高兴他们决定开门,”波莉赶紧说,“我的一位朋友告诉我,来伦敦务必要看圣保罗大教堂,尤其是《世界之光》,我很庆幸我来了,它真的很美。”
“恐怕这只是一幅复制品,真迹和大教堂的其他文物一起送去威尔士了,但我们觉得没有它教堂就不成其为圣保罗了。上一次战争它就一直挂在这里,这场战争我们觉

得它的存在更加意义重大。尤其现在灯火管制,整个欧洲的灯光都熄灭了,希特勒在全世界散播他龌龊的黑暗烙印。这幅画提醒我们,至少有一盏灯永远不会熄灭。”他审

慎地看着画,“我担心这幅复制品不够好,它比真迹小,颜色也不那么鲜明。不过有总比没有好,看这画里的光线是如何逐渐暗淡的,还有画家如何在基督的脸部同时呈现

出来如此多的情绪:耐心、悲伤和希望。”
还有放弃,波莉想。“这扇门通向哪儿?”她问,“从画中看不出来。”
老人对波莉微微一笑,好像在教一个聪明的学生。“确实,你注意到画里的门没有把手,因为它只能从里面打开,就像心门一样。这就是这幅画的美妙之处,每次看我

都会有不同的领悟。我们喜欢把它称为我们‘画框中的布道’,虽然画框也被带到了威尔士——一件可爱的镀金木制品,上面还刻有这幅画描绘的《圣经》经文。”
“‘看哪,我站在门外叩门。’”波莉引用道。
老人点点头,微笑更甚。“‘任何人听到声音来为我打开门,我都会赐福于他。’画家的墓就在地下室中。”
还有纳尔逊勋爵的。“我真想看看。”波莉说。
“恐怕地下室不对游客开放,但如果你有时间的话,我可以带你参观教堂的其他部分。”
如果马修斯主教不跑来宣称教堂仍然关着门,质问我在这里的目的的话,她心想。“我很想,如果不麻烦的话,先生?”
“汉弗莱斯,我是司事,一点都不麻烦,我经常当向导。”他带波莉回到过道,然后走到正门,估计他平时都是从那儿开始介绍的。“这是西大门,只在举办重要仪式

时才开放,在其他日子,我们就用两边的小门。”他介绍道。波莉看到北面过道里还有一扇门,跟她进来时走的门是一对。“壁柱是波特兰石。”他继续说道,手拍了拍方

形石柱,“我们所站的地板……”
也将是未来圣保罗救火队的纪念石碑之所在,波莉想,志愿者们“托天之佑,拯救本教堂于大火”,而且这是精确定位炸弹爆炸后唯一残留的东西。
“是由卡拉拉大理石制成的黑白棋盘图案。”汉弗莱斯先生说,“从这里可以看全整个大教堂纵深面,按照十字形建造,在你右边的是……”他走到南侧廊的临时木制

隔断处,“螺旋形楼梯,是由克里斯托弗·雷恩设计的。如你所见,现在用木板围住了,不过到底要怎么处理还没有最终决定。”
“怎么处理?”
“是的,你看,楼梯为通往教堂这边的屋顶提供了最便捷的通道,但同时又非常脆弱,而且不可替代。如果燃烧弹落在图书馆的屋顶或塔楼上……真的是不堪设想,来

这里。”他走过南侧廊,到了一扇铁格栅旁。“这是存放圣迈克尔和圣乔治骑士团勋章的小教堂和木制祈祷座。不幸的是,平常悬挂在上面的横幅都被拿去妥善保管了。
17世纪的小天使也拿走了,还有教堂中殿的吊灯和南侧廊大部分的纪念物。
“有些太重,无法移动,我们就把沙袋放在四周。”汉弗莱斯先生说道,带着波莉经过一处楼梯,楼梯拉着索链,一张布告上写着:“通往回音廊,谢绝参观。”
回音廊就到此为止了,波莉想,司事带着她进入了穹顶下宽阔的中心交叉口,在那里还有另一处锁住的楼梯。“这是耳堂,它构成了大教堂十字形的翼部。”老人带波

莉进去,给她看了纳尔逊勋爵的纪念碑,或者更确切地说,是将碑遮挡起来的一堆沙袋,以及其他几堆挡住了罗伯特·斯科特船长、豪将军和约瑟夫·透纳雕像的沙袋。“

南耳堂最有意思的是格林宁·吉本斯雕刻的橡木门框,不幸的是……”
“已经被拿走妥善保管了。”波莉低声说道,跟着他进入唱诗班席和半圆形后殿。汉弗莱斯先生指出了管风琴所在的位置(已经为了妥善保管而被移走),约翰·多恩

的雕像所在的位置(由沙袋包裹存放于地下室),以及高坛和彩色玻璃窗。
“到目前为止,我们非常幸运。”汉弗莱斯先生指着它们说道,“窗户太大,没法用板子封住,但至今一扇都还没有损坏。”
会的,波莉想,到战争结束前,它们全都会被炸得粉碎。最后一扇因为一枚落在附近的V-2导弹而掉落。
汉弗莱斯先生带着她穿过唱诗班席往回走,他指着靠墙排列的水桶和手摇泵说:“我们最担心的是火灾,教堂底层结构是木头,只要其中一个屋顶发生火灾,铅就会流

入石头之间的裂缝,然后整个教堂就会像第一次着火那样毁于一旦。它在伦敦大火期间被彻底摧毁,当时伦敦的这片区域全都被毁了。”
三个月后,历史将会重演,波莉想。她猜测着汉弗莱斯先生是不是救火队的一员。他看起来年龄太大了,但话又说回来,大轰炸已然成了一场老人、女店员以及中年妇

女的战场。
“但我们不会让这种事情重演的,”老人继续说,“我们组建了一支志愿者队伍,密切注意屋顶上的燃烧弹,我今天晚上值班。”
“那么我真不该麻烦您,”波莉说,“我该走了。”
“不,不,等我给你看了我最喜欢的纪念碑再走。”汉弗莱斯先生说完,把她拖到了北耳堂,让她看了科林斯式的圆柱和北门廊的橡木门。“这是罗伯特·福克纳船长

的纪念碑。”他骄傲地指着一堆沙袋说,“他的船损坏严重,损失了大部分的索具,火力全无,‘拉皮克号’在它侧面,福克纳船长英勇地抓住它的船首斜桅,将两艘船紧

紧地捆在了一起,然后用‘拉皮克号’的武器对其他西班牙舰船开火。他的英勇行为让英国赢得了那场战斗,不幸的是,他永远也不知道自己的成就,他刚将两艘船绑在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