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丹沃斯先生!”绮芙琳绝望地喊道,那个匪徒模样的人走过来跪在她面前,灯笼里的火光在他脸上摇曳着。
“莫怕,”他说,“他很快回来。”
“丹沃斯先生!”她尖叫着,那个红头发的男人又来了,再次跪到她旁边。
“我不应该离开传送点,”她跟红发男人说,眼睛紧紧地盯着他的脸,以免又弄错了对象。“一定是定位出错了,你必须带我回到那个地方。”
红发男人解开了自己的斗篷,利落地从肩膀上甩开,然后盖到绮芙琳身上。绮芙琳感觉他听懂了自己的话。
“我必须回家。”他朝绮芙琳俯下身时,绮芙琳对他说道。他带着一个灯笼,火光照亮了他和善的面容。在火光的映衬下,他的红头发像火苗一样闪烁着。
“Godufadur!”他喊道。绮芙琳想:“那一定是那个土耳其奴隶的名字,Gauddefaudre。他会让奴隶告诉他找到我的地方,然后带我回到传送点,最终丹沃斯先生会找

到我。”要是丹沃斯先生开启时空传送网时发现她不在那里,一定会抓狂的。“没事的,丹沃斯先生,”她在心中默默地说,“我来了。”
“Dreede nawmaydde,”那个红头发的男人说,然后把绮芙琳抱在怀里。“Fawrthah Galwinnath coam。”
“我生病了,”绮芙琳对那个女人说,“所以我听不懂你们在说什么。”但是这次没有人从黑暗中探身让她安静下来。也许人们已经厌倦了看着她慢慢烧死,所以离开

了。火刑一定持续了很长时间,然而火的温度似乎还在继续升高。
绮芙琳感觉那个红头发的男人把她放在白马上,然后往树林里骑去。绮芙琳认为他一定是带着她往传送点去。现在的这匹马有一个马鞍,还有铃铛,一路上铃铛叮当作

响,演奏出《来吧,忠诚的信徒》的曲调。铃铛的声音越来越响亮,最后听上去就像圣玛利亚大教堂的钟声。
他们骑了很长一段路,绮芙琳认为他们现在肯定到了传送点附近。
“传送点还有多远?”她问那个红头发的男人,“丹沃斯先生会非常担心的。”但男人没有回答,继续骑着马走出了树林,往山下走去。皓月当空,苍白的月色照着干

枯而光秃秃的枝丫和山脚的教堂。
“这不是传送点。”绮芙琳说着,试图拉动马的缰绳,让它转头返回来时的路。但是她不敢松开搂在红头发男人脖子上的手臂,因为她害怕再摔下马。接着,他们来到

了门口,门打开了一次,然后又打开了一次,门边有一堆火,十分明亮,还有钟琴乐的声音。绮芙琳知道,他们最终还是把她带回了传送点。
“Shay boyen syke nighonn tdeeth。”一个女人说,她的手碰到绮芙琳的皮肤时,绮芙琳能感觉到那是一只布满皱纹的粗糙的手。女人把被子拉过来,盖在绮芙琳的

身子四周,是毛皮褥子,绮芙琳感觉到柔软的毛蹭着自己的脸,或者蹭她脸的也可能是那个女人的头发。
“你们要带我去哪儿?”绮芙琳问道。那个女人往前靠了靠,好像没听清她在说什么。绮芙琳意识到自己刚才一定是用现代英语说的,她的翻译器失效了。翻译器原本

可以让她用现代英语思考,然后用古英语说出来。也许这才是她听不懂别人的话的原因,都是因为她的翻译器失效了。
绮芙琳试着思考如何用古英语表达“你们要带我去哪儿”。是“尔等带吾来此处作么”?感觉不太对。她应该问的是:“这是什么地方?”但她想不起来古英语里“地

方”该怎么说。
她没办法思考,那个女人不停地往她身上盖着褥子,绮芙琳身上盖的毛皮褥子越多就越觉得冷,那个女人好像把火熄灭了。
绮芙琳又想到,“这是什么地方”可能得不到她想要的答案。她正在一个村子里,那个红头发的男人把她带到了一个村子里。他们路过了一座教堂,来到了一所大房子

前面,绮芙琳想知道的是村子的名字。
也许这里的人可以听懂法语,于是绮芙琳用法语大声说:“你们带我来的这个村子叫什么名?”但那个女人起身走了。也就是说,绮芙琳猜得不对,这里的人不会说法

语,她还是必须用古英语提问。“村子”用古英语怎么说呢?
丹沃斯先生告诉她,她可能指望不上翻译器。她必须学习古英语的同时还学习诺曼法语和德语课程来练习发音。丹沃斯让绮芙琳背过许多乔叟用古英语写的诗,以习惯

古英语的语序语法。但现在的问题是绮芙琳想不起“村子”用古英语怎么说。
红发男人把绮芙琳带到一个村子里,然后去敲一户人家的门。一个拿着斧头的大块头男人开了门。很明显,他正在准备火刑用的木柴。然后又出来一个女人,他们都说

着绮芙琳听不懂的话。然后门关上了,红发男人和绮芙琳被拒之门外,又陷入沉沉的黑夜之中。
“丹沃斯先生!阿伦斯医生!”她哭了起来,脑子使劲回想着那些词,想得胸口狠狠地疼了起来。“你不能让他们关闭传送点!”她对那个红头发的男人说,但他又变

成了那个模样凶狠的人,那个匪徒。
“不,”红发男人说,“她受伤了。”然后门再次打开,红发男人一定是打算把绮芙琳带去刑场烧了。
绮芙琳感到浑身滚烫。
“Thawmot goonawt plersoun roshundt prayenum comth ithre。”那个女人说道。绮芙琳试着抬起头来喝药,但这次那个女人拿的不是杯子,而是一根蜡烛,并且不

断靠近绮芙琳的脸,太近了,绮芙琳的头发眼看着就要烧起来了。
“Der maydemot nedes dya。”那个女人说。
蜡烛的火苗在绮芙琳的脸颊附近闪烁,她的头发着火了,橙色和红色的火焰沿着她的头发边缘燃烧,点燃了散落的发缕,要把一切都烧成灰烬的样子。
“嘘……”那个女人说道,她试图抓住绮芙琳的手,但绮芙琳一直挣扎着想摆脱她的束缚,最后终于挣脱了那个女人的控制。绮芙琳拍打着头发,试图把火拍灭,可如

此一来她的手也着火了。
“嘘!”那个女人说着,紧紧攥住绮芙琳的手。这不是那个女人的手,这双手太强壮了。绮芙琳左右摆动脑袋,试图躲开火焰,但又有人按住了她的头,她只能任由头

发在火焰中熊熊燃烧。绮芙琳醒来时房间里浓烟滚滚,火堆一定是在她睡着的时候熄灭了。历史上曾经发生过这样的事,一位受刑人被绑在火刑柱上等待焚烧的时候,他的

朋友们在火上堆了些湿柴,希望这样能在火焰烧到他之前使他被浓烟呛死,以此减少一些痛苦。可是那些湿柴差点把火堆弄熄,于是受刑人就这样在烟雾中被闷了几个小时


那个女人俯身察看绮芙琳的情况。房间里的烟太浓了,以至于绮芙琳看不出来女人是年轻还是年老。一定是红头发的男人把火堆熄灭了,他把斗篷披在绮芙琳身上,然

后走到火堆处,用靴子将火踩灭,然后把柴火踢开。浓烟升起,绮芙琳什么也看不见。
那个女人往绮芙琳身上洒了几滴水,水滴到绮芙琳的皮肤上,啪嗒作响。“Hauccaym anchi towoem denswile?”女人说。
“我是伊莎贝尔·德·博弗尔,”绮芙琳说,“我哥哥在伊夫舍姆,他生病了。”她一个古英语词都想不出来。“我在哪儿?”最后她只好用现代英语问道。
一张脸凑到她的脸旁,说:“Hau hightes towe?”是在“魔法森林”里的那个匪徒的脸。绮芙琳吓坏了,往后缩去。
“走开!”绮芙琳说,“你想干什么?”
“以圣父、圣子、圣灵的名义。”他说道。
是拉丁语!绮芙琳感激地想。这里一定有位牧师!她试图抬起头,越过匪徒去找牧师在哪儿,但她看不清,房间里烟雾缭绕。“我可以说拉丁语,”绮芙琳想,“丹沃

斯先生曾经让我学过。”
“您不该让这人待在这儿!”她用拉丁语说,“他是个强盗!”她的喉咙疼得厉害,几乎没办法完整地发出送气音。但是那个匪徒惊讶地往后退去,她知道他们听懂了

她的话。
“不用害怕,”牧师说道,绮芙琳完全能听懂这句话。“你会平安回家的。”
“回传送点吗?”绮芙琳问道,“你要带我去传送点吗?”
“汝以牛膝草清洁我,哦,主啊,我已变得洁净。”牧师用拉丁语说。这是一句祷词,绮芙琳完全能听懂他说的话。
“帮帮我,”她用拉丁语说,“我必须回到我来的地方。”
“名字……”牧师的声音太轻了,绮芙琳根本听不清他在说什么,只听见“名字”二字,他是在问她的名字。绮芙琳抬起头,感觉头轻得出奇,仿佛她的头发已经都烧

掉了。
“我的名字?”她问道。
“能告诉我你的名字吗?”牧师说。
她应该告诉他们她是伊莎贝尔·德·博弗尔,是约克郡东区的吉尔伯特·德·博弗尔的女儿。但她的喉咙太疼了,没法说上这么一长串。
“我必须回去,”她说,“他们不知道我去了哪里。”
“向万能的天主忏悔吧。”牧师在远处说道。绮芙琳看不见他在哪儿,她试图抬起头往匪徒模样的人身后看去,但只看到一片浓烟。他们一定又把火堆点起来了。“恳

请圣母马利亚……”
他在念《忏悔经》,绮芙琳心想,那是忏悔的祷词。这个强盗不应该待在这儿,忏悔的时候,房间里不应该有这样罪孽深重的人。
轮到绮芙琳了,她试着双手交叠进行祈祷,但她抬不起手来。不过牧师帮她交叠好双手,当她想不起祷词的时候,牧师带领着她一起背诵。“请原谅我,天父,因为我

有罪。我向万能的上帝承认,天父,我的思想和行为有过失,我罪孽深重。”
“经我之罪,”绮芙琳低声说道,“经我之罪,经我最恶劣之罪孽。”但这是不对的,这不是她发自内心的想法。
“汝罪在何处?”牧师说道。
“犯了什么罪?”绮芙琳茫然地问。
“是的。”牧师温柔地说。他靠得很近,几乎是在她的耳边低语。“你可以承认自己的罪,得到上帝的宽恕,并进入永恒的王国。”
我一直都想来中世纪,绮芙琳心想,我努力地学习,学习各种语言和习俗,做了丹沃斯先生告诉我的一切,我竭尽全力想要成为一名历史调研员。
她吞咽了一下,感到喉咙里火烧火燎的,说:“我没有犯罪。”
那位牧师往后退了一步,绮芙琳以为牧师是因为她不认罪而生气了。
“我真应该听您的话,丹沃斯先生,”绮芙琳说,“我不应该离开传送点。”
“以圣父、圣子、圣灵的名义,阿门。”牧师说。他的声音非常温柔,有着抚慰人心的效果。绮芙琳感到他用冰凉的手摸了摸她的额头。
“宽恕你所犯的一切罪过,”牧师喃喃地说,“通过这神圣的仪式和主最温柔的慈悲……”牧师摸了摸绮芙琳的眼睛、耳朵、鼻孔,他的触碰那么轻,绮芙琳完全觉察

不到他的手,只感觉到圣油的凉意。
这不是忏悔圣礼中的仪式,绮芙琳心想,这是临终圣礼的仪式!牧师正在说最后几句祷词。
“不……”绮芙琳说。
“别害怕,”牧师说,“愿主赦免你走路时所犯的罪行。”说着,牧师用清凉的圣油摸了摸她滚烫的脚掌。
“你为什么要给我进行临终圣礼?”绮芙琳问。这时,她突然记起来,他们要把她绑在火刑柱上烧死。我会死在这里,她想,而丹沃斯先生永远不会知道我在这边发生

了什么。
“我的名字叫绮芙琳,”她说,“告诉丹沃斯先生……”
“你可以亲自去见主,”牧师的声音传来,但绮芙琳只看到那个匪徒在说话。“站在他面前,你可以用有福的眼睛亲自观瞻向你显示的真理。”
“我快死了,是吗?”她问牧师。
“没有什么可害怕的。”他说着,握住绮芙琳的手。
“不要离开我。”绮芙琳抓住了牧师的手。
“我不会的。”他说。但屋子里烟雾缭绕,绮芙琳看不到他。“愿万能的上帝怜悯你,原谅你的罪,并且把你带到永恒的生命中。”
“丹沃斯先生,请快来把我接走吧。”绮芙琳说,然后一股火焰咆哮着将她和牧师分隔开来。
中断主誓要从天上派遣你的圣天使,保护,珍惜,保护,访问和捍卫在这所房子里聚集在一起的所有人。
(中断)
听我的祷告,让我的呼求到你这里来。
9
“什么出问题了,巴特利,什么出事了?”丹沃斯急切地问。
“冷。”巴特利说。丹沃斯朝他俯下身,把被单和毯子往上拉了拉,盖住他的肩膀。毯子薄得可怜,就像巴特利穿的纸质病号服一样薄,难怪他感觉冷。
“谢谢您。”巴特利低声说道。他从床单下面伸出手来,抓住了丹沃斯的手,闭上了眼睛。
丹沃斯焦急地看了一眼显示器,但它们一如既往地神秘莫测。体温仍显示为39.9℃。即使隔着防护手套也感觉得到巴特利的手摸上去热得发烫。他的指甲看起来很奇怪

,几乎变成了深蓝色,他的皮肤看起来也很晦暗,脸颊看起来比他被送进来的时候还要瘦削。
这时病房护士进来了,尽管她穿着宽松的防护套装,但她的身形看起来像加德森太太那样让人不舒服,难怪之前玛丽说巴特利害怕护士。她粗声粗气地说道:“他的一

级接触对象都在这个表上。”说着敲击了几下第一个显示屏下面的键盘。
屏幕上出现了一个图表,按小时分成了几栏。丹沃斯看到自己的名字和玛丽的名字。病房护士们的名字也出现在图表的顶部,她们的名字后面还用括号注明了“护”,

大概是为了表明她们在与巴特利接触时穿着防护服。
“往下翻。”丹沃斯说道,屏幕上的图表往上移动,显示了到达医院时救护车上的医护人员、实验室人员以及最近两天接触的人员。巴特利星期一上午一直在伦敦为耶

稣学院进行实地传送操作,中午又搭地铁回到牛津。
他在2点30分去了丹沃斯的办公室,并在那里待到4点。丹沃斯移到了时间那一栏。巴特利告诉过他,他星期日去过伦敦,但记不清是什么时候了,于是丹沃斯又往表格

里备注:“伦敦——打电话给耶稣学院确认具体时间。”
“他一会儿醒一会儿睡,像小孩闹瞌睡似的,”护士漫不经心地说,“都是因为发烧。”她检查了一下输液情况,猛地拉了拉被单,然后出去了。
关门的声音似乎弄醒了巴特利,他的眼睛眨了眨,睁开了。
“我得问你几个问题,巴特利,”丹沃斯说,“我们需要找出你见过哪些人,和谁说过话。我们不希望他们也病倒,我们需要你告诉我们他们是谁。”
“绮芙琳……”巴特利说,他的声音很柔和,几乎像是耳语,但他的手紧紧攥住了丹沃斯的手。“在实验室里。”
“今天早上?”丹沃斯问,“今天上午之前,你见过绮芙琳吗?你昨天见过她吗?”
“没有。”
“你昨天做什么了?”
“我检查了时空传送网。”巴特利的声音很微弱,手紧紧抓着丹沃斯的手。
“你整天都在那儿吗?”
他摇了摇头,这个动作让显示器产生一阵哔哔声,各项数据迅速爬升。“我去找您了。”
丹沃斯点了点头,说:“你给我留了一张便条,在那之后你还做了什么?你去找了绮芙琳吗?”
“绮芙琳,”他说,“我在检查普哈尔斯基计算的坐标。”
“坐标是对的吗?”
巴特利皱起眉头想了想,回答道:“是的。”
“你确定吗?”
“是的,我验证了两次,”他停下来喘了口气,“我进行了内部检查和比对。”
丹沃斯感到一阵宽慰。坐标没有问题。“时间滑移怎么样?出现了多少时间滑移?”
“头疼,”巴特利低声说道,“一定是在派对上喝得太多了。”
“什么派对?”
“好累。”巴特利嘟囔着。
“你去过什么派对?”丹沃斯追问道,他觉得自己就像一个宗教裁判所的刑讯逼供者。“是什么时候?星期一?”
“星期二,”巴特利说,“喝得太多了。”然后把头枕在枕头上,把脸转向了里面。
“你先休息吧,”丹沃斯说,轻轻地将手从巴特利的手中抽了出来。“好好睡一觉。”
“真高兴您能来。”巴特利说着,又伸手去拉丹沃斯的手。
丹沃斯握住了巴特利的手,于是他终于安心地睡着了。丹沃斯一会儿看着巴特利,一会儿看看显示器。外面还下着雨。丹沃斯听到拉紧的窗帘后响着啪啪的雨点声。
他没有想过巴特利病得多严重。他太担心绮芙琳了,以至于没工夫想巴特利的情况。也许他不应该对蒙托娅和其他人那么生气。他们也有他们的紧急事务,他们也都没

有时间停下来思考巴特利的病意味着什么,除了它所带来的困难和不便。甚至连玛丽也是如此,她说需要巴克利-约翰逊楼作为医务室,以及可能暴发的疫情,却没有回头想

想,巴特利生病意味着什么。他注射过抗病毒药物,然而却躺在这里,烧到了39.9℃。
丹沃斯听着雨声、圣希尔达学院每隔一刻敲一次的钟声,还有远处基督教堂学院的钟声,度过了傍晚。病房护士走进来,严肃地通知丹沃斯她要下班了。另一位个子小

些、更开朗些的金发护士跟着走了进来,检查了巴特利的输液情况,又看了看显示器。她的胳膊上还戴着校医院的学生徽章。
巴特利拼命地挣扎着从昏迷中醒过来,然后又昏了过去,接着继续挣扎。丹沃斯绝不会把这种情形说成是“闹瞌睡”。他每清醒一回,就变得更疲惫一些,并且越来越

无法回答丹沃斯的问题。
丹沃斯硬起心肠,继续问下去。圣诞舞会是在海丁顿女校开的。后来巴特利去了一家酒吧,他想不起来酒吧的名字了。星期一晚上他独自一人在实验室里工作,检查普

哈尔斯基的坐标结果。星期一中午他就从伦敦回来了,搭的地铁。看来是不可能完成接触对象的记录任务了。地铁乘客,参加派对的人,以及他在伦敦接触过的每个人。他

们根本没有办法追踪和测试这么多人,即使巴特利能够把他们全部认出来。
“你今天早上怎么去布雷齐诺斯学院的?”丹沃斯在巴特利再次醒来时问道。
“早上?”巴特利说着,看了看窗帘。他好像以为现在已经是早上了。“我睡了多久?”
丹沃斯不知道该怎么回答这个问题。巴特利整个晚上都在睡。“现在是10点,”丹沃斯看了看自己的电子表说,“我们1点半就送你到医院来了。你今天早上操作了时空

传送网,把绮芙琳传送走了。你还记得你什么时候开始感觉到自己生病了吗?”
“今天几号?”巴特利突然问道。
“12月22号,你只在这儿待了不到一天。”
“年份呢,”巴特利说着,想要坐起来。“现在是哪一年?”
丹沃斯焦急地瞥了一眼显示器,巴特利的体温快到40.0℃了。“现在是2054年,”丹沃斯说着,俯下身去安抚他。“今天是12月22号。”
“后退!”巴特利突然喊道。
丹沃斯站了起来,往后退了一步。
“后退!”巴特利又喊了一句。他往上挣扎了一下,左右环视着房间。“丹沃斯先生在哪儿?我需要跟他谈谈。”
“我就在这儿,巴特利。”丹沃斯向床边迈了一步,然后停了下来,担心影响到巴特利的情绪。“你想跟我说什么?”
“你知道他在哪儿吗?”巴特利说,“能把这张纸条带给他吗?”
他递给丹沃斯一张假想的纸,丹沃斯意识到他一定是在想象星期二下午来到贝列尔学院时的情形。
“我得回实验室去了。”巴特利看了一眼假想的手表说,“实验室开门了吗?”
“你想和丹沃斯先生谈什么?”丹沃斯问道,“是想谈时间滑移吗?”
“别过来!注意后背!你差点把那个盖子弄掉了!”他直直地看着丹沃斯,双眼因为发烧而闪着异常的光。“你还在等什么?快去找他。”
那位学生护士进来了。
“他现在神志不清。”丹沃斯说。
她匆匆扫了一眼巴特利,然后抬头看着显示器。丹沃斯觉得这些屏幕似乎有种不祥的预兆。屏幕上数字疯狂地变换,三维曲线剧烈地抖动着。但那个学生护士似乎并不

特别担心。她轮流看着每个显示器,然后开始平静地调整输液的流速。
“我们躺下吧,好吗?”护士说着,目光仍然没有看向巴特利。让人吃惊的是,巴特利竟然照做了。
“我以为您走了。”巴特利对护士说着,靠在了枕头上。“谢天谢地,您来了。”他说着,似乎又昏过去了。
学生护士没有注意到。她还在调整着输液管。
“他昏过去了。”丹沃斯说道。
护士点了点头,开始读显示器上的数字,她没怎么看巴特利,巴特利深色的皮肤显得苍白无力。
“你是不是应该叫个医生来?”丹沃斯说道。这时,门开了,一名身穿防护套装的高个子女人走了进来。
她也没看巴特利,而是把显示器挨个看了一遍,然后问:“有胸膜积液迹象吗?”
“发绀和寒战。”护士回答。
“还有什么症状?”
“右房室瓣膜关闭不全。”护士说。
医生从墙上取下听诊器,拉开巴特利病号服胸部的绳结,问:“咯血吗?”
护士摇了摇头。
“冷。”巴特利躺在病床上说。医生和护士都像没听见一样,完全没反应。巴特利开始发抖,胡言乱语道:“别把它弄掉了……那可是瓷的。”
“我要50毫升的青霉素注射液和一支麻醉剂。”医生说,然后坐到巴特利身边。巴特利躺在床上,比之前任何时候都抖得厉害。医生拉开巴特利的纸质睡衣的尼龙搭扣

带,将听诊器冰凉的胸件按在他的背上。在丹沃斯看来,这似乎是一种残酷而特殊的惩罚。
“深吸一口气。”医生盯着显示屏说。巴特利照做了,他的牙齿在格格作响。
“左下方有轻微的胸膜固结。”医生说着让人难以理解的术语,将听诊器移动了一厘米。“再深呼吸一次。”她又将听诊器移动了几次,然后问护士:“查出病毒类型

了吗?”
“黏病毒,”护士一边将药水抽到注射器中,一边说道,“A型。”
“基因序列出来了吗?”
“还没。”护士把注射器插到药水袋中,然后推下活塞。这时外面的某个地方响起了电话铃声。
医生将巴特利的上衣搭扣粘上,让他重新躺下,然后随意地将被单搭在他腿上。
“给我一份革兰氏染色剂。”医生说完就走了。电话还在响。
丹沃斯很想将毯子拉到巴特利身上,给他盖好。但是那名学生护士正在往立柱上挂另一袋药水。等护士弄好输液管离开房间之后,丹沃斯才走到床边。他把被单拉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