迈尔斯直接打断了他。“你还记得么?你自己是怎么从‘羚羊号’的指挥岗位上升职成‘胜利号’舰长的吗?记得吧?”
奥森指指董:“那他呢?”
“和我签约的雇主会提供一笔和与‘胜利号’的价值相当的资金。这笔钱会成为董在舰队公司里的入股投资。作为回报,董准将会放弃对‘胜利号’所有权的任何追索。我将任命董作为舰队的战术参谋长,而你担任旗舰‘胜利号’的舰长。你在舰队中原有的资产,等值于‘羚羊号’扣除折旧后的残值,将被确认为你在舰队公司里的股份。这两艘舰只都将收归舰队公有。”
“你同意这条件吗?”奥森向董问道。
迈尔斯用锐利的目光戳了董一眼。“是的。”董不情不愿地答道。
奥森听到这话,挂上了一副苦脸:“不单单是钱的问题……”他停了下来,眉头跳动,“战斗奖励?什么战斗?”
当断不断,坐受人欺(译者注:文字游戏。戏仿谚语“当断不断,坐失良机”)。“你是加入还是退出?”
奥森的圆脸上露出一个狡黠的表情:“我加入——如果他道歉的话。”
“什么?这个脑满肠肥的还想——”
“向他道歉,亲爱的董。”迈尔斯咬着牙低声说道,“然后我们开始行动。否则‘胜利号’将会迎来一位新的舰长兼大副。他的美德多种多样,不和我争吵就是其中之一。”
“他当然不会啦。那个该死的贝塔小个子双性人爱你!”奥森怒气冲冲地说道,“不过我可一直没能弄明白,这玩意儿到底是想被你干呢还是想干你的——”
迈尔斯笑笑,抬起手打住他:“别激动,别激动。”他朝埃蕾娜点了点头。埃蕾娜已经举起了手中的击晕枪——而不是神经干扰枪,把枪口稳稳地指向了奥森的脑袋。
她的笑容让迈尔斯有些不安地想起了伯沙瑞军士有些时候的笑容(译者注:伯沙瑞是埃蕾娜的父亲,有精神问题,对杀人和用刑毫无精神负担,甚至一边动手一边会笑。详见《战争学徒》)。或者是卡维罗某个时候的笑容。那更糟。“我说没说过,奥森,你的声音多让我恼火?”她问道。
“你不会开枪的。”奥森的语气听起来并没有把握。
“我不会阻止她的。”迈尔斯撒了个谎,“我需要你的飞船。如果你能为我指挥这艘船的话,那更方便——但并不是非你不可。”他的目光像刀子般射向他指定的战术参谋长,“董?”
董摆出一副恶毒的优雅姿态,吐出一串模棱两可的华丽辞藻。他说要对奥森表示道歉,说自己过去不应该污辱他的性格、智力、祖先、长相——奥森越听脸越黑。迈尔斯打断了董的列举,让他从头再来:“简单些。”
董吸了一口气:“奥森,有时候,你真的脑子里全是屎。但是,该死的,在有必要的时候你确实能打。我亲眼见过。在险恶、糟糕和疯狂的情况下,我会优先选择你守在我的背后,而不是舰队里其他任何一名船长。”
奥森扬起一边嘴角:“现在这个还算真诚。非常感谢。你对我的人身安全如此关切我深表感激。那么,你觉得这次行动中我们的境况会有多么险恶、糟糕和疯狂?”
董吃吃地笑了。迈尔斯觉得,再也没人能比他笑得更难听了。
船主们被一个一个带了进来。迈尔斯对他们或是说服,或是收买,或是讹诈,或是迷惑。到最后迈尔斯已经口干舌燥,嗓子发痛,声音沙哑。只有“游隼号”的船长试图武力反抗。他被击晕之后捆了起来,而他的副手则被要求必须立即做出选择,要么荣誉晋级(译者注:不加薪的升级),要么通过短短的气闸室去太空中来一次长长的外出漫步。他选择了晋级。虽然他的眼神在说,总有一天……但只要那“总有一天”是在西塔甘达人到来之后,迈尔斯就心满意足了。
他们来到战术室对面那个大些的会议室,召开了一场参谋会议。迈尔斯从没参加过这么怪异的参谋会。欧瑟又被补了一剂吐真药,像一具撑死的尸体,满面笑容地靠在会议桌头前。另外至少还有两个人被捆在椅子上,还被堵住了嘴。董换下了那套黄色睡衣,穿上了一件灰色军常服,还在自己的上校衔章上匆匆钉上了准将肩章。董首先作了一次战术报告。听众们反应不一,有人怀疑,有人震惊,但所有人(几乎)都被董要求的一连串高速推进行动吓到了。董最有说服力的论证是一个可怕的预言:如果他们不能赶去守卫虫洞,之后他们就有可能被迫经过虫洞进攻早已做好准备的西塔甘达防线。那幅景象令桌旁所有人都不寒而栗。“情况可能会更糟”什么时候都是个无懈可击的主张。
会议开到一半时,迈尔斯揉了揉自己的太阳穴,侧过身子对埃蕾娜耳语:“这儿一直是这么糟糕吗,还是我忘了?”
她若有所思地嘟起嘴唇,低声答道:“不,往日这里大家人身攻击的用词更厉害。”
迈尔斯憋住了自己的笑声。
迈尔斯提出了一大堆没有根据的主张,并许下了一大票没有保证的诺言。最后会议结束了,军官们各自返回自己的岗位。欧瑟和“游隼号”的船长则被人押往禁闭室。董稍稍停顿了一下,皱着眉头低头看了看迈尔斯脚上棕色的毛毡拖鞋:“如果你要指挥我的队伍,孩子,你能不能帮我这个老兵一个忙,去换一双正常的靴子?”最终,房间里除了迈尔斯只剩下了埃蕾娜。
“我希望你去再审问一次米特佐夫将军。”迈尔斯对她说道,“尽可能地把游骑兵的战术部署数据都问出来(译者注:吐真剂能保证被审讯者只说真话,但并不能保证审讯者一定得到想要的信息。提问方式以及被审讯者的心理结构都会影响结果)——密码,哪些飞船当班值勤,哪些不在勤务中,它们最近所在的方位,人员的个人癖好,以及他所知道的有关沃维的其他任何情报。如果不走运地被他提到了我的真实身份,就把相关内容编辑掉,然后把记录交给作战部,顺便提醒他们,米特佐夫说出的是他所认为的,但是,当然了,并不一定都是真实的。也许会对他们有用。”
“好的。”
迈尔斯叹了口气,身子疲惫地伏了下去,双肘撑在空荡荡的会议桌上:“你知道吗,行星国家的国民们,就比如贝拉亚人——我们贝拉亚人——搞错了。我们的军官干部们总觉得,佣兵们没有尊严可言,因为他们可以被收买,可以出卖自己。但真正的尊严是个奢侈品,只有自由的人才能负担得起。一个像我这样的优秀帝国军官其实并非是被荣誉束缚着,仅仅是被束缚着。我刚才对这些诚实的人们说了谎。他们中有多少会因此而死?这真是一场古怪的游戏。”
“那么今天你想改变些什么吗?”
“想改变一切。什么都不改变。如果需要的话,我说谎的速度还可以再快一倍。”
“你用贝塔口音时说话确实更快。”她表示同意。
“你明白我的意思了吧。可我做得对吗?就算我能成功的话。如果失败,那么当然全是错的。”通往灾难的道路不止一条,而是所有道路……
埃蕾娜扬起眉毛:“当然是对的。”
迈尔斯的嘴唇上翘。“而你啊,”我所爱的人啊,“我的憎恨贝拉亚的贝拉亚女士,你是海根枢纽这里唯一一个我能诚实地牺牲掉的人。”
她偏了偏脑袋,琢磨着这句话:“谢谢你,我的大人。”她用手摸摸他的额头,走出了会议室。
迈尔斯浑身都颤抖起来。


第十五章
迈尔斯回到欧瑟的船舱,快速研究了一下这位将军的算讯终端里的文件。他一方面想对从自己上次指挥舰队以来,军团的装备和人员上发生的变化有个了解,同时也要搞清楚登达立/阿斯伦德的情报部门对海根枢纽态势的看法。有人给他送来了一个三明治和一杯咖啡,他几口吃完了但完全食不知味。虽然他仍处于一种几乎无法忍受的紧张状态中,但咖啡现在也不能让他清醒点了。他实在太累了。
我们一开拔,我就倒到欧瑟的床上去。在这三十六个小时的航行过程中,他最好是多少睡上几个小时。否则,等到达的时候,他恐怕会成为舰队的负资产而不是正资产。到时候他还得对付卡维罗。即使他以最佳状态出战,那女人都让他感到自己在智战之中处于下风,就像俗话所谓的“赤手空拳”。
更不用说还有西塔甘达人。迈尔斯思索着武器发展和战术演进之间的关系。它们之间的历史简直像是一场两人三足跑。
由于护盾阵列和激光武器的存在,太空飞船战中投射武器早就过时了。护盾阵列的设计初衷是保护舰船在普通空间以0.5倍光速行进时能无惧太空垃圾的撞击。这样的装置不费吹灰之力就可以挡住导弹。激光武器接下来也变得毫无用处了,因为有了“吞剑者”。“吞剑者”是贝塔开发出的一种防御系统,它实际上是将敌方的火力作为自己的动力来源;根据同样的原理,人们又开发出了“离子镜”。迈尔斯的父辈时代开发出的这种防御系统,可以对近距离等离子武器产生同样的作用。下一代肯定会看到等离子武器彻底消失。
过去几年里,由牵引光束技术加以改进而来的引力内爆枪似乎是最有发展前途的舰对舰武器;各种人造引力护盾的研发目前相对滞后,还无法抵御它的攻击。内爆光束打到哪里,就会把周围的一切化为一团扭曲的残骸。若是击中人体,那幅景象将非常恐怖。
但是,引力内爆枪能耗很高,射程又只有十来公里。跟太空飞船的速度和距离相比,这个射程实在是近得可怜。现在,作战时飞船必须协同一致,一起减速,互相靠近,协调机动。再加上虫洞的尺度相对来说很小,战斗似乎忽然之间又回到了近距搏杀模式,只不过现在队形要是收得太紧会引来大批核弹形成的“太阳墙”攻击——而且是反复多轮的。这暗示着撞船和强行登船有可能在实战中成为流行的实用战术。不过,仅限于魔鬼的工坊里生产出下一代出其不意的武器之前(译者注:《失乐园》中,魔鬼们是世界上最早的武器发明家,发明了大炮用来攻击天使,出其不意地取得了相当的战果)。迈尔斯一瞬间对他祖父那一辈人的美好往昔有些羡慕。那时候,人们从五万公里外就可以干净利落地杀死对方。仅仅是火花一闪。
新型内爆枪的集火射击将会造成严重破坏,在虫洞附近作战时尤其如此。现在如果战场狭小,一支小规模军队完全可能和一支大部队有同样的空间火力密度,因为后者不可能将队形收得过紧,让全部兵力都进入可以开火的有效射程之内;不过,当然了,后备力量方面的差别仍然是存在的。一支愿意做出牺牲的大军可以不停地发动攻击,直到完全凭借兵力的数量战胜兵力少的军队。西塔甘达的根姆贵族(译者注:西塔甘达帝国中贵族分成两个种姓,其中地位相对较低,掌握军事权力的贵族被称为“根姆”。详见《西塔甘达》)绝不在乎牺牲人命,不过他们通常更愿意先从牺牲下属开始。或者是牺牲盟军,那样更好。迈尔斯揉了揉脖子上打结的肌肉。
船舱里的蜂鸣器响了。迈尔斯把手伸到电脑桌的另一头,按下开门按钮。
一个身材瘦削的黑发男子站在门口。他三十出头,穿着灰白两色的雇佣军制服,戴着技术兵种肩章,神情迟疑不定。“大人?”他轻声说道。
巴兹·杰萨克,舰队工程官。他曾经是贝拉亚帝国军队的逃兵,流亡在外;后来,他向身为弗·科西根勋爵的迈尔斯宣誓效忠,成了迈尔斯的私人部曲。最后,他娶了迈尔斯爱的那个女子。曾经爱过的女子。而且现在仍然爱着的那个女子。巴兹。该死的。迈尔斯不自在地清了清嗓子:“请进,杰萨克准将。”
巴兹悄无声息地踏着甲板上的地垫走来。看上去提心吊胆,又满怀内疚:“我刚刚从修理船上回来,就听到了你回来的消息。”在银河系中飘荡的了几年以后,他的贝拉亚口音已经被打磨得稀薄了许多,听起来远远没有四年前那么明显了。
“只是暂时的。”
“我……很抱歉,你回来时看到的情景已经不是你离开时那样了,我的大人。我感觉就像是……把你赠给埃蕾娜的嫁妆都挥霍光了。我没有看出欧瑟那些经济举措的意图,直到……嗯……我错了,没有借口。”
“董也一样被那家伙耍了。”迈尔斯指出。听到巴兹向他道歉,他心中有些尴尬:“我猜那并不是一场完全公平的战斗。”
“那根本就不是一场战斗,我的大人。”巴兹的语速很慢,“问题就在这里。”他用稍息姿势站在原地,“我是来向你提出辞呈的,我的大人。”
“驳回!”迈尔斯立刻说,“首先,宣誓效忠的家臣不能辞职;第二,我要上哪儿去找一名称职的工程官?就剩——”他看了看手表“——两小时了。还有第三……第三,如果事情结果不妙,很不妙,我需要一个证人为我洗刷名声。你得给我提供有关舰队装备性能的最新情况,然后,帮助我让整个舰队运转起来。而我会把目前的真实形势告诉你。除了埃蕾娜以外,你是这里我唯一信任的,可以托付另外一半的秘密的人。”
迈尔斯好不容易才说服这位犹豫不决的工程师坐下来。迈尔斯把他匆忙整理的海根枢纽的冒险行动的大概情况向巴兹和盘托出,只是没有提到格雷果那次半心半意的自杀企图;那是格雷果的耻辱,属于个人隐私。迈尔斯毫不意外地得知,埃蕾娜并没有把早先他在登达立这边的那些事告诉巴兹——他那段短暂而且可耻的归来、获救和离开;巴兹似乎认为,她显然是因为事涉隐姓埋名的皇帝才把内情瞒着他,而且认为这样非常合理。还没等迈尔斯说完后,巴兹内心怀有的愧疚就已经被一扫而空,取而代之的是形之于外的惊恐。
“如果皇帝被杀——如果他不能回国——国内会一片混乱,持续很多年。”巴兹说,“也许你应该让卡维罗营救他,而不是冒险——”
“某种程度上,我也考虑过要这样做。”迈尔斯说,“如果我能知道格雷果的想法就好了。”他顿了顿,“如果我们失去了格雷果,又在虫洞战斗中失败,西塔甘达人就会踏上我们的门槛,与此同时我们则会陷入最严重的内乱中。这对他们是多大的诱惑——多么有吸引力——他们一直想要科玛——那么很快我们就会目睹第二次西塔甘达入侵开始。他们会跟我们差不多同样感到意外。他们也许更愿意实施精心策划过的计划,但他们也不会放过偶尔出现的机遇——尤其是现在这种好得惊人的……”
这种前景让他们下定决心,转而开始谈论具体的技术问题。迈尔斯暗自提醒自己,千万别忘了那段古代谚语:“为找回一根钉子……”(译者注:一个较长的英文谚语的第一句。全文为:为找回一根钉子,丢了一只鞋;为找回鞋,丢了一匹马;为找回马,丢了一个骑士;为找回骑士,丢了一场胜利;为找回胜利,丢掉了整个王国。于是王国整个丢掉——就为了找回一根钉子!告诫人们不要为了弥补小失误反而把问题越搞越大)就在他们快要完成总体论述的时候,舰上当值的通信官在通信终端上向迈尔斯发来了呼叫。
“长官!内史密斯将军?”通信官好奇地盯着迈尔斯的脸看了一会儿之后才继续说道,“码头上有个人想见你。他说有重要情报。”
这人会不会是后备杀手?从理论上讲,那是有可能的。迈尔斯暗自提醒自己:“他的身份是?”
“他说让我告诉你,他的名字叫恩加利。他只肯说这些。”
迈尔斯屏住了呼吸。这位骑士终于来了!不过也许是某人为了进门而耍了个机灵的诡计?“你能不能让我看看他?但不要让他知道在被拍摄。”
“好的,长官。”通信官的脸被“胜利号”停靠的码头上的监控视频所取代。摄像机对准了两个身穿阿斯伦德技术人员工作服的人,镜头推近,放大。迈尔斯整个人都松弛下来。恩加利上尉。以及有福的欧佛霍尔特军士。
“谢谢你,通信官。派一个班把这两个人押送到我的船舱来。”他瞥了巴兹一眼,“大概十分钟后。”他关闭了通信,朝巴兹解释道:“我在帝国安全部的上司来了。感谢上帝!但是——我不确定自己能不能向他解释清楚你的逃兵罪的特殊情况。我的意思是,他是帝国安全部的,不是军事安全局的。虽然我并不觉得当年对你的通缉令现在的他会有多关心,但是如果你避开他的话,事情也许会……更简单些。呐?”
“唔。”巴兹做了个鬼脸,表示同意,“我想,我还有事要做呢,不是吗?”
“真真切切!巴兹……”有一刻,他冲动地想叫巴兹带上埃蕾娜逃到安全的地方,远离即将到来的危险,“很快,这里的局势就会变得十分……疯狂。”
“‘疯狂的迈尔斯’又回来指挥了,事情难道还会不这样?”巴兹耸耸肩,笑了。他起步朝门口走去。
“我没有董那么疯狂——仁慈的上帝啊,没人那样叫我吧,是吧?”
“啊——这是个老笑话。只在几个登达立的老兵中间流传。”巴兹加快了自己的步伐。
而登达立老兵已经寥寥无几。不幸的是,这玩笑一点不好笑。门在巴兹身后咝的一声关上了。
恩加利。恩加利。总算有个能负责的人来了。要是格雷果现在跟我在一起就好了,我的任务立刻就完成了。但现在我至少可以了解一下,这段时间里我方都做了些什么。精疲力竭的迈尔斯趴到了欧瑟的电脑桌上,头枕在自己胳膊上,露出了微笑。援兵。终于来了。
梦乡悄然降临,将迈尔斯的思维笼罩其中;船舱里的蜂鸣器又响了,他不得不猛地把自己从一再推迟的睡眠中拽了回来。他揉了揉发麻的脸庞,揿下桌上的开门键。“请进。”他瞥了一眼电子钟。他刚才不知不觉失去意识的时间只有四分钟。他确确实实是该去打个盹。
乔达克和两名登达立卫兵护送着恩加利上尉和欧佛霍尔特军士走进房间。恩加利和欧佛霍尔特都穿着阿斯伦德监工们那身褐色的工作服。毫无疑问,他们身上也带着与此相配的身份证件和通行证。迈尔斯开心地朝他们笑笑。
“乔达克军士,你和你的人到外面去等着。”乔达克看起来因为被排除在外感到颇为伤心失望。“如果指挥官埃蕾娜·伯沙瑞·杰萨克已经完成了手头的任务,就叫她上我们这来。谢谢。”
恩加利急不可耐地等待着。门在乔达克身后咝的一声关上了之后,他立刻大步向前。迈尔斯站起身来,敏捷地向他敬了个礼:“很高兴见到——”
令迈尔斯惊讶的是,恩加利没有回礼,反倒是抓住他的制服上衣,把他拎了起来。迈尔斯感觉得出,恩加利是竭力克制着自己才没有掐住他的脖子而只是揪起他的衣领:“弗·科西根,你这白痴!你在搞什么见鬼的把戏?”
“我找到了格雷果,长官。我——”现在不能说我又把他丢了,“我现在正在组织一次远征,去把他救回来。我真高兴你和我取得了联系。再晚一个小时,你就赶不上我们的船了。要是我们能共享我们的情报和资源的话——”
恩加利铁钳般的双手没有松开,蜕皮的嘴唇也依然紧咬着:“我们知道你找到了皇帝——我们从杰克逊联邦的拘留所跟踪你们两人,一直跟到这里。然后,你们两人彻底消失了。”
“你没有去问埃蕾娜吗?我以为你会去问的——看那边,长官,请坐——”并且把我放下来,该死的——恩加利似乎没有注意到,迈尔斯踮着脚,伸直脚趾才够得着地——“然后告诉我,在你眼里这一切是怎么回事。这很重要。”
恩加利喘着粗气,放开迈尔斯,在迈尔斯指给他的那张椅子上坐下,或者说至少是坐在了椅子边上。他比了个手势,欧佛霍尔特就站到了他身旁,做出稍息的姿势。迈尔斯看着欧佛霍尔特,心中有几分宽慰之情。上次看见军士时,他是昏迷着的,脸朝下趴在杰克逊联邦太空站的中央大厅里;军士现在尽管看起来又累又紧张,但至少已经完全恢复了。
恩加利说:“欧佛霍尔特军士完全清醒后,跟着你去了联邦拘留所,但那时候你已经不见了。他以为是他们干的,而他们却以为是他干的。他去行贿了,花钱如流水啊。最后从被你打倒的那个契约奴工那里得知了真相——那是在你们走之后一天,那人终于能开口说话了——”
“这么说,他活过来了。”迈尔斯说,“很好。格——我们还为那事担心呢。”
“是的。但是,欧佛霍尔特起先没从契约奴工档案中认出皇帝来——他不在有必要知道皇帝失踪的人员名单上。”
军士脸上掠过一丝怒气,仿佛想起了那严重的不公待遇。
“——在他与我取得联系之前。我们陷入了死胡同。我们重新审视了所有的追踪步骤,希望能够找出我们忽略了的跟你们的去向有关的线索。最后我确认那名失踪的契约奴工就是格雷果皇帝。浪费了好几天。”
“我还以为你肯定会和埃蕾娜·伯沙瑞·杰萨克联系的,长官。她知道我们去哪里了。你知道她是向我宣誓效忠的家臣。我的档案中写着呢。”
恩加利抿着嘴狠狠瞪了他一眼,但没有为自己这一失误做任何辩解:“当贝拉亚的第一波特工到达海根枢纽后,我们终于有了足够的增援力量,能展开认真的搜索——”
“很好!这么说,国内已经知道格雷果在海根枢纽了。我还担心伊林会继续把所有资源徒然浪费在科玛,甚至跑到埃斯科巴去。那样就更糟糕了。”
恩加利又攥紧了拳头:“弗·科西根,你把皇帝怎么了?”
“他安然无恙,但处于极大的危险之中。”迈尔斯花了一秒钟考虑了一下措辞,“也就是说,我认为,目前他没事,但是情况随时可能发生变化。随着战术——”
“我们知道他现在在哪儿。三天前,我们安插兰道尔游骑兵里的一名特工看到了他。”
“一定是在我刚刚离开之后。”迈尔斯计算了一下时间,“要不然他可能也会见到我,我之前在那边的禁——我们现在准备怎么办?”
“救援部队正在集结。我不知道舰队的规模有多大。”
“得到通过波尔的许可了吗?”
“我很怀疑他们会等到获得许可。”
“我们必须提醒他们,不要得罪波尔!要不——”
“少尉,沃维人扣押了皇帝!”恩加利愤怒地吼叫道,“我不会告诉——”
“沃维人没有扣押格雷果。是卡维罗司令官干的。”迈尔斯急忙打断了他,“这跟政治毫无关系,是一个为她个人谋取私利的阴谋。我认为——实际上,我非常肯定——沃维政府并不知道关于她的‘客人’的最重要的情报。必须提醒我们的救援部队,在西塔甘达入侵开始之前,不要采取任何敌对行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