黑人,女,寻找食宿。多才多艺。NRT5街区。
豪华公寓,适合家庭,仅需十万美元,至少三个卧室,还能隔出更多房间。
速管交通服务让工作在洛杉矶,生活在空气清新、呼吸畅快的亚利桑那成为可能,只需九十分钟。
“这位是劳拉。天生的金发美女——亲爱的,脱掉,展示一下。哈——我猜你懂什么是共享?”
“应该懂吧。”
“我也懂。”
劳拉咯咯地笑了。
喷气机既豪华又实用——问问那些住在山地州的家伙好了。他们能继续在市中心工作,都得感谢我们在高峰时期推出的服务项目:高速五分钟。
“只是走个程序而已,如果你不介意的话。年轻的女士,伸出你的手……谢谢。只需要五分钟。等等……对不起,我们只能给你一张本州的临时通行证。不过,还是要祝贺你——你可能怀孕了。”
当压力大到爆表时,你应该感谢通技送给你通往轻松生活的钥匙。避孕品只是这个故事的开始。我们给予普通妇女生理机能上的帮助符合本州的所有规定。
“老天爷啊,唐纳德,早知道你有睡黑人的习惯,我应该选——”
“你也试试深色头发的女人吧,比如意大利女人。一个整天吃白面包的人,偶尔也会想换换口味,去尝一下全麦面包。”
任何家庭里,类似的问题总会发生。
奥列弗·阿尔梅里奥中介服务为你提供一生难得的机会。我们提供种类众多、遗传优良的领养儿童,比其他任何中介提供的种类都要多。本项服务在下列各州无法提供:纽约、伊利诺伊、加利福尼亚……
特此规定:凡携带附件A中所列的基因,将自动构成堕胎的依据,母亲需向优生理事会报到,在下列……
“你准备用谁来替代露西?”
“不知道。还没想过。”
人口数量已到达极限。今天,来自官方的报告暗示,在三月三十日之后进入本州、具有居留资格的新移民将面临选择:要么绝育,要么被取消居留权。
我们正在庆祝进入了二十一世纪。你庆祝了吗?自由协会寻找思想开放的两口子、三人行,扩大我们的行动范围。我们的组织里已经产下了十四个孩子。
“先知啊,唐纳德!”
“对不起,我说了对不起!可是,我就不能对你选的小妞表示厌烦吗?劳拉是斯堪的纳维亚人,布里吉特是斯堪的纳维亚人,霍顿斯是,丽塔是,莫培特是,科林也是。老实说,我觉得你有些过于执着。”
可靠的夫妇寻找看护孩子的机会,每周一天或数天。(可以提供证书。并趾畸形是唯一缺陷。)NPP2信箱。
特此规定:凡携带附件B中所列的基因,将自动构成绝育的依据,在男性到达青春期后……
“哈,下地狱吧!”
“这是一种典型的基督徒的态度,唐纳德。既没有意义,又显得野蛮。”
“别想利用我的‘白猴子’负疚感了。有时,我不确定你是否能在一个无种族区分的社会中活下来。”
“世界上没有这样的社会。再过一代人,你会把深色肤色的基因加入到——”
雷欧·布兰科姆!快回家!被绝育并不会让我们少爱你一些!你是我们的孩子,我们唯一的儿子。离家出走是件蠢事!而且,记住,你只有十四岁!爱你且心碎的父母。
“三十四岁?你有干净的基因?上帝,我该把这个杯子砸在你脸上!我们只是被怀疑——没有证据只是怀疑——哈罗德的母亲有镰状细胞血症。我愿意牺牲我的右胳膊来换取一个孩子。而你这个混蛋却可以轻松地——”
人物追踪(4)
化装舞会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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知道自己是整形的活广告,知道即便是摄影师打过来的最亮的灯光也无法在她的妆容上找到任何瑕疵,尤其让她愉快的是,知道他们派来采访她的女人的穿着打扮显然低调许多——带着这样的认知,桂妮薇儿·斯蒂尔对着麦克风娓娓道来。
“怎么说呢,我的美容事业之所以成功,有两个原因:我的顾客有能力分辨谁站在时尚的潮头;同样地,他们有能力判断什么东西值得他们花钱,什么东西不值!”
她整理了一下自己的仪容。
看不出年纪的她穿着微微闪烁着黄光的胸衣,因为她的肤色有些偏古铜色;胸衣把她的乳房塑造成了几乎完美的弧形,并在最突出的部位给她的乳头套上了乳头帽——乳头帽此刻处于激活状态,好给观众留下深刻印象。它们始终受穿戴者的控制。如果她对某个跟她聊天的男人——或女人——感兴趣,她能让它们膨胀,只需用胳膊夹一下体侧就行;相反地,她也可以让它们萎缩。让一个家伙看到她的第二性器官失去兴趣,这会沉重地打击他的自我,没有哪种方法能比这个更有效的了。
她穿着超短裙,比一根皮带宽不了多少,好显示她优雅的腿形。双腿的末端是镶着珠宝的拖鞋,可以充分展示她又高又有弹性的足弓。她不能光脚,因为这两个足弓都整过形,左脚有个伤疤仍未褪去。
她的头发梳成四缕平行的发卷,染成银色。她的手指甲和脚趾甲都镀了铬,比镜子更明亮,对着摄像机的镜头反射着灯光。
她身上大约袒露着百分之七十的肌肤,但没有哪一寸是光着的,或许发根处的皮肤是个例外。除了脸上的珍珠粉面膜,她还涂着全身皮膜,一种她的美容店特制的混合物,由肌肤着色剂和其他近三十种产品混合而成,能在她的表皮上留下持久的痕迹。最后的点睛之笔是表层血管被故意涂成了蓝色。
“怎么说呢,我认为当代社会就应该是这个样子。”她对着麦克风说道,“我们没有生活在我们祖先的世界里,到处是烂泥、疾病。可以说生活是被各种偶然性控制的。不,我们已经控制了整个环境,我们选择时尚和化妆来配合这个时代。”
“但是,现在的潮流是倾向于更——更自然的容貌。”采访者大着胆子问道。
“重要的是你对看着你的人会产生什么影响。”桂妮薇儿踌躇满志地说道,“当然,你本人也会受到影响——变得百分百自信,就像我们的客户一样。对于你所产生的影响力有充分的自信,这才是最重要的。”
“谢谢,斯蒂尔小姐。”采访者轻声说道。
总算结束了。桂妮薇儿回到她的私人办公室。锁死了门以后,她瘫倒在椅子里,让苦涩从抿紧的嘴角和眯起的眼睛里慢慢渗透出来。
点燃一支海湾金叶,她盯着镜子里的自己。
百分百自信?在这个生意里,当一个男人或女人,不管是谁,决定要将关系更进一步会怎么样?越繁复、越精细、越可爱的妆容,效果越是显著——在经历了亲吻、抚摸和翻滚之后,妆容破坏的后果也就越严重。城里有十七间美容店了。自打她开始这门生意以来,每年都有一家新店开张,每家店都在仔细评估之后才取得她品牌的特许经营权,门店经理都得在桂妮薇儿的手下工作三个月,被培训成了统一的标准,才有权签订合同、支付高昂的品牌使用费。每一个可能的风险都被仔细评估过,但又有谁会比化妆师更清楚,人类是一种非理性的生物?
需要转移我的注意力,需要新点子。
她想了一会儿。
最终,她草拟了一张名单。迅速看了一下镜子,确保自己在屏幕上的形象合适以后,她伸手按下电话上的按键。
一个惩罚派对。这一直是一个能让其他人显得渺小的方法。排在名单首位的是那个傲慢的“棕鼻子”诺曼·豪斯——意味着他忧郁的室友也会前来。再加上所有最近未能在她面前膜拜的人。
什么惩罚呢?二十世纪,怎么样?古罗马或其他有趣的地方可能更好玩,但在那些领域,感觉那个该死的唐纳德·霍根会比组织者更清楚。他知道对那个时期来说,什么是对的,什么是错的。雇一个专业的仲裁师,一个鼻子钻进书堆的专业学生?不。试过一次,效果不行。胆小的男孩被某些惩罚措施吓到了,躲进了洞里——订正,用二十世纪的说法,以免被惩罚:吓破了肝。也不对。胆?蛋?该去查一下二十世纪用语词典。
还有,假如梅尔·拉德布鲁克接受了邀请,并带来他们在医院试验的那种神奇的新东西……
带着一种野蛮的愉悦,她按下了电话上的按键。
只要你说一个与环境不符的字,做一个与环境不符的动作,我就会让你尿裤子,你这个可恶的黑鬼。
现场记录(4)
室友国度
唐纳德在下午六点回到家时,诺曼已经回来了,正坐在他最钟爱的椅子里,双脚搁在坐凳上,检查着今天的邮件。对室友的招呼,他只是心不在焉地点头回应。
此刻,唐纳德已经从午餐时分发作的绝望中完全恢复了,因而能通过各种明显的迹象注意到诺曼的心理状态。作为一个穆斯林,诺曼拒绝饮用酒精,但是大麻在北非国家被广泛接受,他也允许自己抽上几根,以释放一天累积的紧张情绪。尽管价格高昂——每个大麻合法州都对来自外州的产品征收重税——他抽的牌子很适合通技初级副总裁的身份:大众认可的高档货,海湾金叶。现在,他身旁的烟灰缸上就放着一支,它的烟袅袅而上,没有受到打扰。
而且,在他脚边的地板上躺着一张全息照片,像是被不耐烦地扔下的。照片上面有节律地闪动着永恒的黑白相间的条纹,边框上印着家谱研究局的版权标志。
唐纳德很早就学会了接受他室友的一个小毛病,那就是轻信各种华而不实的家谱研究机构。在这个过分看重遗传的时代中,它们为那些担忧自己基因的人推出了各种服务。不过,这是他第一次看到诺曼没有立刻去取他的单色阅读器,研究他们寄来的最新进展。
结论:有东西让诺曼极度心神不宁,让他偏离了原来的轨道。
有鉴于此,他没有试着想开展对话,而是着手进行他到家之后的惯例:检查电话,看是否有他的个人留言——没有;从他的收信槽内取出邮件——和平常一样多,大部分是广告;到酒柜那儿给自己倒一杯威士忌,然后坐到自己的椅子里。
他没有立即去读信,而是小心翼翼地环顾四周,仿佛在担心这地方也会突然间变得陌生,就像午餐时分在大街上的经历一样。
直通公寓大门的这片开放的起居空间是他们共享的。虽说如此,这儿也并没有多少唐纳德·霍根的痕迹。在诺曼接受他做室友之前,公寓已经装修过了,还布置了一些家具。搬进来的时候,他也贡献了一些东西,比如现在坐着的这把椅子,还有一些诺曼同意的饰品,然后还有这个酒柜——因为不喝酒,诺曼之前没有放酒的地方,只有一个放红酒的小架子,为了时不时招待一些非穆斯林的朋友。但这几样东西加在一起也不能说明唐纳德·霍根有什么样的特点。而且,它们都放在房间的半边之内,仿佛公寓的住户之间有一条看不见的分界线。
同样地,这个地方也看不出诺曼的个性。这个发现让唐纳德小小地吃惊了一下。紧接着,他突然间看到了诺曼对家具和颜色的选择里隐含了一种模式。泛着黄褐色光线的墙壁,威廉∙莫里斯设计的地毯的复制品,毕加索、波洛克和摩尔油画的复制品,连老旧的椅子在内,似乎全都经过精心布置,随时准备接受公司高层的不速之访。他们会四处打量,对房间给他们的印象频频点头,认定诺曼·豪斯是个靠得住的人,值得提携。
唐纳德身上的汗毛都竖了起来,不清楚这传递着坚毅可靠气息的暗示是冲着他发出的,还是指向其他更有影响力的访客。
房间里只有一样东西显得很突兀——眼前诺曼自己的东西。幸而它本身太不起眼了,太普通了,这也可能是诺曼允许它留在这儿公开展示的原因。唯一的例外是那台立在诺曼椅子后面、房间最深处角落里的电子琴。它是诺曼的现任小妞维多利亚带来的,有些现代、花哨,与房间里的其他饰品都不搭配。不过,那东西只会暂时待上一阵子,这一点毋庸置疑。
或许,诺曼自己的房间能更诚实地显露出他的个性?唐纳德认为这也不太可能。他自己的房间就不会,因为从理论上说,房间是要与来访的小妞共享的,哪怕目前他没有妞。但除此之外,他们每个人各自还有一间小屋,那是完全属于他们私人的空间。唐纳德从未踏入过诺曼的小屋,只是透过门缝瞥过一两眼。他看到的太少,无法判断那里面是否真的存在个性。至于他自己的——大概没有。它更像一个图书馆,而且,其中一半的书是基于他雇主的命令而挑选的,并不符合他个人的口味。
如果共享一间公寓的后果这样负面,他想,该怎么才能跟一个外国人——来自不太健康的国家,因此也不会这么拥挤——解释他和诺曼的选择?又怎么跟一个老人解释,自己最大的梦想就是成为一个成功的单身汉,拥有一整套公寓?
好吧……有一个好处是显而易见的,此外还有一些小添头。最直接的好处:合租使得他们两个能享受到的空间和舒适,超过了他们各自能独自承担的水平。尽管拿着通技的工资,诺曼想要住得这么奢侈也很困难。在富勒穹顶建好后,房价就一路飙涨。
剩下的添头中有一些也同样明显,比如小妞交换,这被视为理所应当。另外一些要隐蔽一些,像是让陌生人觉得他们不仅仅是住在一起,而是真的“住”在一起。他曾一遍遍地被人问起,都被问烦了:“可是,既然你被允许成为一个父亲,你为什么还不是个父亲呢?”
邮件里没有让他感兴趣的东西。唐纳德把它们整个倒进了回收桶。他小口品着酒,意识到诺曼正看着他,他强迫自己笑了笑。
“维多利亚在哪儿?”他问道,找不到更好的话题。
“在洗澡。她身上有味儿,我这么跟她说的。”诺曼的语气有点心不在焉,但从这句话后面,唐纳德能察觉到现代黑人对白人的一种蔑视。
你这个肮脏的黑鬼……
诺曼显然不想继续这场对话,唐纳德只好把注意力放到地上的全息照片上。他记得看过最新的进展,也是诺曼丢在这间屋子里的。报告声称不需要太多的材料也能进行精确的基因分析,只要分析对象提供其父母的一小片指甲。这是赤裸裸的谎言。他还想过是否应该向诚信商业局报告。即便到了现在,基于如此薄弱的证据,你只有百分之六十的机会证实谁是你的父亲,更不用说帮一个主要特征是黑人的家伙回溯出白人祖先。
后来,他改主意了,没有去报告,因为担心会暴露自己的身份。
上帝,早知道要过这么孤单的生活,我应该……
“嗨,唐纳德。”维多利亚从诺曼的浴室走了出来,带来一股蒸汽和二十一世纪的气息。她走过他身边,随后挑衅地把一条腿架在诺曼的大腿上,“闻吧!现在就闻!”
“好了,”诺曼头也没抬地说道,“去穿点儿衣服。”
“你这个吸血鬼。真后悔喜欢上你。”
但是,她服从了命令。
伴随着卧室门关上的声音,诺曼清了清嗓子:“借这个机会,唐纳德,我一直想问你来着。你会带——”
“等我找到合适的。”唐纳德嘟囔了一句。
“你已经说了好几个星期了,该死的。”诺曼犹豫了一下,“老实说,我在考虑让霍瑞斯搬进来取代你的位置。可能对我更有利一些。我知道他在找一张空闲的榻榻米。”
唐纳德吃了一惊,但他隐藏了自己的反应。他盯着室友,看着看着,他仿佛看到维多利亚和他的身影重合了,就好像她仍然在这个房间中,放射着光芒。一个高个子斯堪的纳维亚的金发美女,也是诺曼带回到这间公寓的唯一类型。
他是说真的吗?
唐纳德的上一任稳定的小妞,杰妮丝,是他最喜欢的类型。她不是那种出入于高管层圈子的小妞——就像他们经常带回来的那种——而是一个有很强独立人格的女人,快四十了,出生于特立尼达。他没有再找小妞的原因,部分是因为缺乏动力,部分是因为担心匆忙间找不到和她一样的人。
困惑感再次袭来,几乎让他呕吐。他没料到在自己的家里还会产生这种感觉。他还以为自己已经准确地评估了诺曼,把他归类为那种自尊心强的黑人,坚持要一个白人室友,却又厌恶室友对黑人女孩的偏爱,在两者之间保持着艰难的平衡。但是,霍瑞斯,他片刻之前提到的那个人,皮肤的颜色比诺曼的还要深。
电话响起时,他暗自舒了口气。他接起电话,随后扭过头跟诺曼说是桂妮薇儿·斯蒂尔邀请他们参加一个惩罚派对。暗地里,他在脑海里得出了结论:诺曼今天肯定过得不寻常。
如果他直接说出来这个结论,诺曼很有可能把他的威胁付诸行动。这个黑人痛恨别人看破他平静的表面。
我觉得自己无法再去重新适应一个陌生人,就跟当初适应诺曼似的,虽然我跟他算不上朋友。
“顺便问一句,惩罚派对的主题是什么?”
“嗯?”唐纳德正在往嘴里倒下一口威士忌。他转过头,“哦——二十世纪。”
“谈话和举止必须符合那个时期,是这个意思吧?”看到唐纳德点了点头,“又是一种她这种人想出来的愚昧点子,不是吗?”
“确实愚昧。”唐纳德同意道,他只有一半的心思在谈话上,“她的脑子里显然只有当下,所以才觉得二十世纪是一系列可以明确区分的思维和行为。我怀疑她本人是否还记得,十年前的她就生活在二十世纪。难道说这群戴着乳头帽、穿着超级超短裙、成天说着各种切口的人是突然出现的吗?”
“我没这么想,”诺曼说道,“你描述的比我想象中的更夸张。”
“你想的是什么?”唐纳德问道。他隐约感觉自己有谈话的欲望。并不一定非得谈论他今早经历的震惊。任何话题都行,只要能让他打开心扉,让他感觉自己没有埋藏着秘密。从未和人真正地交流过——这种感觉开始压迫他的神经。
诺曼的嘴角往下拉了一下,暴露了他内心的苦涩。“怎么说呢,我敢打赌,我是她宾客名单上的第一位黑人。而且,自打我接受邀请以来,我一直是客人里唯一的黑人,一个被设计成‘公牛克拉克’之类的人。她会让她的跟班盯着我,找机会惩罚我,就因为我没有表现得像个黑人。”
“你真这么想吗?那你为什么还要接受?”
“哦,我不想放弃见识世界的机会。”诺曼带着冷酷的满足感说道,“除了桂妮薇儿记住的以外,二十世纪还发生了许多其他事情。我乐意把它们都塞进她那只高贵的鼻子里。”
一阵短暂的沉默,但他们两个都感觉长得无法忍受。诺曼的海湾金叶才抽了不到一半,还不足以让他对时间无感。他沉默了,只是因为他闯入了一个敏感的话题。像他这样的人不应该太坦诚,他无法再继续深入了,唐纳德很清楚这一点。对唐纳德来说,刚才列举的那些二十一世纪的特征让他的头脑展开了联想。他脑子里就像有一列火车一样咔嚓咔嚓地驶过,他已经忘了谈话是如何开始的,他们谈了哪些,哪些还没谈到。
或许,我不应该吓唬唐纳德,说要让霍瑞斯搬进来替代他。和一个“白猴子”住在一起有好处,特别是和一个整天忧心忡忡的知识分子,比如唐纳德。我们各自的私生活相差太远,不会相互影响和叠加。
不明白诺曼今天到底怎么了?有东西在烦扰他,这点毫无疑问。他脑子里到底在想什么?次世代之子不喜欢他这样的男人,更反对他对金发碧眼美女的痴狂。当然,公司可能对此持鼓励态度;二十世纪八九十年代的人事大流失事件在人们心中留下的阴影至今仍未消除。“当今,公司高层理想的太太是另一个种族中最丑陋的个体,没有确知的生父,却有两个博士学位!”
但是,公司无法替代家庭。
想问问他为什么这么讨厌桂妮薇儿。我接受她的邀请也好,拒绝也罢,仍然会有许多大人物去参加她的派对,所以我根本无所谓。去他的鲸油渣。脚注:我得查一下这个习惯用语是什么时候开始流行的;它本意是指鲸鱼脂肪炼成油之后的残渣,如果我没记错的话。或许是因为公众的罪恶感——他们发现已来不及拯救鲸鱼了。最后一条是什么时候看到的?我记得是一九八九年。
唐纳德的表情里有一种超脱,这一点让我嫉妒。但我从来没敢告诉他,可能是因为我自己的表情只是一个面具。但是,桂妮薇儿实在是太……他却几乎没注意到。对她提议的派对,他只对有个地方不满。他刚才说过,就是她把二十世纪当作一个断层来对待,这是犯了时代错误。它不是一个断层。谁能比我们更清楚呢?
我落在了时间的后面。天哪,我实际上是过时的。就算我是世界上最有钱的公司里的副总裁,这就意味着我个人的成功吗?我利用了这些“白猴子”的负疚感爬到今天的位置,拥有了漂亮的舒适的窝。瞧我现在这样子。
话说回来,还有多久到今晚的日落祈祷?
但是,我们世上的桂妮薇儿们不过是海浪上的泡沫而已。它们制造着各种壮观的、却转瞬即逝的景象。真正改变海岸线的是海啸。从我坐的地方都能感觉到它的涌动。
想象一下,四十年前,一个大公司的副总裁,和一个别人嘴里富有的半吊子,共享了一间公寓。他们绝不会提升这样的人。他们会找另一个人,他有拿得出手的妻子。他们并不关心这对夫妇私下里恨不得把对方的心挖出来吃了,把他们的孩子送到寄宿学校和夏令营,或是其他一些能丢弃他们的地方。现在,去他的鲸油渣,他们连我们俩是不是睡在一起都不管。这样不会产生后代,这很好。每个人都在吹嘘他们的孩子,都在抱怨不被允许有孩子——然而,要不是人们私下里都觉得放下了重担,优生法也不可能获得通过。我们站在了悬崖边,甚至连孩子都成了我们无法忍受的人类同伴中的一员。现在,我们讨厌其他人的孩子,远甚于讨厌那些性冲动不会产生后代的人。
这倒提醒我了。其实,我们在繁殖后代的过程中,既有心理上、也有肉体上的感觉。而且,我们有意识地在我们的生命中不断延长追求肉体上的满足感。我们中很多人已变得纯粹追求肉欲。因为我们的智慧需要发育——不管还剩下多少——我们的童年因此得以延长,让首要的快乐原则超越了所有合理的界限。不知道是否还有可能将它拉得更长。这应该解释了小妞圈的发展。世上所有大城市因为女人而生动。那些女人从来没有稳定的居所,而是拎着一只包,睡上一晚、一个星期、半年,只要碰到哪个可以分享他的公寓的男人。我必须查一下摩根德勒是否就此发表过什么文章,这看上去像是他的研究领域。我乞求上帝,但愿穆里根没有放弃。我们需要他指引我们的方向,我们需要他的洞见,如同我们需要食物一样。
不,我不应该把唐纳德赶出去。应该赶走的是维多利亚。他告诉我十几次了,我对“白猴子”女人太执着,我从来没听进去。但他是对的。这就是所谓的解放!在如同通便剂般进出这间公寓的众多小妞中,只有一个人有美丽的容貌、成熟的智慧、漂亮的床上功夫,一个完整的、丰富的、平衡的人。那就是杰妮丝,是唐纳德带她回家的,不是我。但是,我没有感谢他,因为她是“棕鼻子”。我的陀螺肯定坏了,我的旧式种植园培育的大脑肯定是进水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