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们要努力那样达到的概念。事情就单纯地径自发生了。
她试图对亚特解释,而他点着头:“那就是历史,我猜。杂乱无章。你就只能骑在虎背上想尽办法坚持。这场运动涵盖了许多截然不同的人群,而他们都有自己的想法

。不过我想我们比上次做得好。我正在研究一些可以应用在地球上的行动方案,并且与瑞士以及国际法庭里的一些人进行讨论协商。布雷西斯一直为我们提供有关变形跨国

公司在地球上的活动的详细信息,那表示我们不会坐等一些我们不了解的势力袭击。”
“那倒没错。”玛雅同意。布雷西斯送上来的新闻和分析数据比任何商业网络都要详尽,当那些变形跨国公司盲目地朝彼此竞争之途漂流而去,他们在火星上,在他们

的庇护所和秘密场所里,仍然能够一步一步地追踪。真美妙接收了三菱,然后是它的老敌人阿姆斯科,再接着与运通失和,而后者正努力将美国从11国集团离间出来;他们

从内部获知了所有这些消息。现在确实比20世纪50年代要好很多。虽然这只代表了很小的不同,却仍然是个安慰。
接着萨克斯出现在屏幕上,就在亚特身后,注视着她。他看清对方后说:“玛雅!”
她困难地咽了咽口水。他原谅她了吗?菲丽丝事件已经过去了吗?他了解她为什么那么做吗?他的新面孔上找不到任何线索——跟他的老面孔一样不冷不热,甚至因为

仍不为人熟悉而更难解读。
她振作自己,问起他的计划内容。
他说:“没有计划。我们仍然在准备当中。我们必须等待导火索。一个引爆事件。这点非常重要。我正在密切注意一两个可能性。不过都还没有发生。”
“好吧,”她说,“但是,听着,萨克斯。”然后她对他倾诉她担心的每一件事——临时政府部队的势力一直受到大型中立派变形跨国公司的支持;地下组织激进派不

断朝暴力边缘涌进;感觉他们陷入了与从前无异的模式。她叙述时,他像以前一样不断地眨着眼睛,她因而知道那新面孔底下有个真正的他在仔细聆听——终于再次聆听她

的陈述,所以她继续又继续,比她原先预计的还要冗长,毫无保留地倾吐一切,她对杰姬的不信任,她待在巴勒斯的恐惧,一切一切。像一个自白者的陈述,或说恳求——

乞求纯洁理性的科学家不要再让情况变得疯狂。他不要再疯狂。她听到自己絮絮叨叨,也因此了然自己有多么恐惧。
他眨着眼,传达一种中立的、小老鼠似的怜悯。最后他耸耸肩,简单吐出几个字。这就是萨克斯将军了,疏远、沉默,从他新生心灵里的奇特世界与她对话。
“给我12个月,”他告诉她,“我还需要12个月的时间。”
“好,萨克斯。”不知怎的,她不再担心,“我会尽力。”
“谢谢你,玛雅。”
他走了。她坐在那里盯着小小的人工智能计算机屏幕,筋疲力尽,想流泪却又安心。有被宽宥的感觉,至少在那个小时里。
所以她带着一个目标回到岗位上,几乎每个星期都和不同的团体会面,偶尔还脱离网络去埃律西昂和塔尔西斯旅行,与高纬度城市的小组织进行谈话。土狼负责陪伴她

,驾驶飞机在夜间横跨这个星球,让她想起2061年的情景。米歇尔负责她的安全,得到一队本土人的帮助来保护她,其中包括几个“受精卵”体外生殖的孩子,在每一个到

访的城市中陪同他们往来于各个秘密场所之间。而她不断地演说又演说再演说。不仅仅是说服他们耐心等待,还同时协调他们进行合作,强迫他们同意站在同一边。有时她

似乎看到了某种效果,从那些前来聆听的众人面孔上。另一些时候,她整个努力只是在对激进分子提供刹车作用(破旧而着了火的刹车系统)。这样的激进分子如今数目变

得相当庞大,而且每天都在增加:安和红党、加清的“火星之首”、米哈伊尔手下的波格丹诺夫分子、杰姬的“布恩信徒”、由安塔尔领导的阿拉伯激进分子,安塔尔是杰

姬众男友之一——另有土狼、道、瑞秋……整个形势仿佛在试图阻挡一场雪崩,一场连她也卷了进去的雪崩,只是她仍不死心地想要紧紧抓住什么。在这种状况下,广子的

消失开始变成一场灾难。
“似曾相识”的毛病回来了,而且更为强烈。她以前在巴勒斯住过,时间空间就跟现在一样——也许事实真是如此。但是这样的感觉着实令人不安,所有一切似乎在过

去全都一成不变、无休无止地重复发生过,那感觉如此真切而强烈,无可动摇……她会从睡梦中醒来走进浴室,而这在过去好像也曾上演过,包括所有的僵硬和伤痛;然后

她会走出去,和尼尔格以及他一些朋友见面,因而领会这并不是一个巧合而是事实。或者所有一切以前确实发生过,全是机械发条装置下的产物。命运的触碰。好吧,她会

想,不要理它。这其实是现实。我们受着命运的摆弄。至少你不知道下一步会发生什么。
她不停地和尼尔格说话,尝试去了解他并且让他了解她。她学习他,模仿他的会议技巧——他爽朗友善笃定的自信,显然吸引着人们。他们两个都很有名,都在新闻上

出现过,同时也在联合国临时政府的追捕名单上。他们两个都不能出现在街头。所以他们之间有着某种联结,而她尽可能地从他身上学习,并且认为他也从她那儿学到了东

西。她毕竟有她的影响力。这是个很好的关系,是她与年轻人之间最好的桥梁。他让她快乐,还给了她希望。
但是这一切都发生在命运压倒性的残酷掌控中!那种以前见过,再见一次;已经有过,却又一直反复:一种脑部化学反应而已,米歇尔说。只是一种神经中枢的延迟或

重复,带来现在与过去重叠的假象。也许真是这样。所以她遵从他的诊断,服用他开出的任何药物,既不抱怨也不抱希望。每天早晚各一次,她驯服地打开他为她准备的一

周药袋里面的盒子,服下装在里边的药丸。她不再对他发脾气,已经没有那种冲动了。也许那天晚上在敖得萨的守夜治愈了她。或者他终于开出了正确的药方。她希望真是

这样。她和尼尔格一同外出参加聚会,然后回到舞蹈工作室底下的公寓,疲倦不堪,却常常无法入睡。她的健康状态转坏,时常生病,消化不良、坐骨神经痛、胸痛……乌

苏拉建议进行另一次老化现象治疗。总有些帮助的,她说。辅以最新的基因组错配扫描技术,治疗时间比以前短。她最多只要休息一个星期。然而玛雅不认为她可以给自己

放这么一个星期的假。以后再说吧,她告诉乌苏拉。等一切结束后。
在一些无法入睡的夜晚,她会起身阅读有关弗兰克的资料。她把敖得萨公寓里的那张照片带来了,此刻就贴在亨特台地的秘密栖息场所床边的墙上。她仍能感受到那目

光电击般的压力,因此在一些无眠的夜晚,她就阅读他的资料,试图了解他更多的外交努力。她希望能找到并模仿他擅长的技巧,同时确认她以为他做错了的地方。
一天晚上在公寓里,探访过沙比希以及依旧隐藏在那边土墩迷宫里的小区之后,她躺倒在计算机数据板旁,而数据板上依旧显示着一本有关弗兰克的书。然后一场关于

他的梦把她惊醒。她不安地走到客厅,给自己倒了一杯水,回去继续阅读那本书。
它聚焦于2057年条约会议和2061年动乱爆发之间的时段。那些年是玛雅与他最接近的时候,然而她的记忆相当凌乱,只是一堆闪光的合集——强力电击迸放的火光,各

道闪光之间隔着绵长而纯粹的黑暗。虽然这本书叙述了当时的点滴,她的名字亦屡屡出现,却仍然没能在她的记忆深处激起任何火花。一种历史性的“似曾相识”。
土狼睡在沙发上,在梦中辗转呻吟。醒来后,他环顾周遭探看光线来源。他拖着脚步往浴室走去,经过她身后时,低头越过她的肩膀探看。“啊,”他若有所思地说,

“他们谈他谈得很多。”说完就离开了。
他回来时,玛雅说:“我猜你知道得比较多。”
“我是知道一些他们不知道的有关弗兰克的事,那一点也不假。”
玛雅盯着他:“别告诉我你当时也在尼科西亚。”然后她想起似乎在什么地方读到过。
“你倒是提醒我了,是的,我在。”
他重重跌坐在沙发上,盯着地板瞧:“我那天晚上看到弗兰克朝窗户扔砖块。他一手挑起了那天晚上的暴乱。”
他抬眼迎视她的目光:“他和沙里姆·哈易尔在公园说过话,那时距离约翰被袭击大约有半小时。剩下的你自己去想吧。”
玛雅紧紧咬住牙齿,一块木头般视而不见地瞪着数据板,没有理他。
他在沙发上伸伸懒腰,随即传来鼾声。
这是旧闻了,真的。诚如沙易克所说,没有人能够把那个结解开,不管他们看到了什么,或以为他们记得看到了什么。没有人能对过去那么久的事件有任何的确定,即

使是他们本身的记忆也不能,因为每一次重温都会狡猾地发生些微改变。唯一能够信任的记忆是那些从脑海深处不期然迸现出来的部分,不由自主的记忆,因为它们如此鲜

活,所以必定是真的——只是它们常常不过是一些无关紧要的片段。不。土狼只是众多不可靠的信息来源中的一个。
当屏幕上的字眼又开始变得有意义时,她继续读下去。
查默斯企图阻止2061年动乱爆发的努力没有成功,乃因其对事件全貌所知不清。一如多数“登陆首百”,他一直无法想象2050年火星的实际人口,当时已经超过了100万

;当他以为反抗组织是由他认识的阿卡迪·波格丹诺夫领导之时,他并不了解奥斯卡·史耐林在科罗廖夫的影响力,或者解放埃律西昂等范围广泛的红党运动,或从“登陆

首百”所建立的移民区离开的无名人众。由于无知以及缺乏创造力,他只从整个问题的微小细节着手。
玛雅向后仰靠,伸伸懒腰,朝土狼看去。真是那样吗?她试着回想那些年,试着去记忆。弗兰克知道的,不是吗?“根部生病却把玩针叶。”弗兰克在那段时间里没有

这样对她说过吗?
她不记得了。“根部生病却把玩针叶。”这项声明就悬挂在那里,与一切脱离,独立存在,没有前后文给予它特定意义。但是她有一种强烈的感觉,弗兰克知道外边存

在着看不见的怨恨和反抗;事实上,没有人比他更清楚!这个作者怎么可以忽略呢?从这个角度而言。任何历史学家怎么可能坐在椅子上,翻阅各种文件数据,就宣称了解

他们的一切呢?
她试着回想弗兰克的面孔,一个影像浮现出来,可怜兮兮地趴倒在一家咖啡馆的餐桌上,一个白色的咖啡杯把手在他脚下不住转动;是她打破了那个咖啡杯;但是为什

么呢?她记不得了。她把屏幕上那本书往下翻动,飞快跳过每一段落叙述的月份,那些枯燥无味的分析与她记忆中的一切完全不符合。接着一个句子攫住了她的目光,她感

觉有一只手紧压在她喉咙上,强迫着她往下读:
自他们初次于南极大陆发展了关系之后,妥伊托芙娜就一直对查默斯有着他无法挣脱的支配力,不论那关系会如何破坏他自己的计划。因此在那场动乱爆发前最后一个

月,他从埃律西昂返回,妥伊托芙娜在巴勒斯与他会面,他们在该处共处了一个星期,其他人则清楚地知道他们在那段时间里曾不停地争吵;查默斯想留在巴勒斯,那里的

冲突已达临界点;妥伊托芙娜要他回谢菲尔德。一天晚上,他出现在运河边的一间咖啡馆,脸上满是愤怒,使得侍者胆战心惊;当妥伊托芙娜到来时,他们以为他会爆发。

但是他就坐在那里,听着她细数他们之间的点点滴滴,旧罪新债,他们的过去;终于,他降伏在她的愿望之下,回到谢菲尔德,也因此无法控制在埃律西昂和巴勒斯日渐高

涨的暴力。革命就此发生。
玛雅凝视着屏幕。错了,错了,错了,全错了——那些根本就没发生过!南极大陆的关系?没有,从来没有!
但是她曾经在某间餐厅里与他针锋相对……毫无疑问,有人确实看到了他们……太难说了。但是这本书实在愚蠢——充满了无凭无据的臆想,根本不是历史。而也许所

有历史都是这样产生的,除非书写者真正在现场,否则根本不可能进行恰当的评论。全都是谎言。她企图将过去唤回——紧咬牙齿,全身僵硬,手指蜷曲,仿佛要把过去的

记忆挖出来。但是那简直就像在岩石上搔刮一样。现在她尝试回想咖啡馆里的那次争执,脑海中却描绘不出任何影像;那本书里的字句铺天盖地席卷而来,她细数他们之间

的点点滴滴,不!没有!一个身影趴倒在桌上,就这样,那影像——它终于抬头看她——
而那是她敖得萨厨房墙上的那张年轻面孔。
她呻吟,开始哭泣,咬着紧握的拳头。
“你还好吗?”土狼睡眼惺忪地在沙发椅那头说。
“不好。”
“找到什么了?”
“没有。”
弗兰克被书本抹去,还有时间。那些年已经过去了,对她而言,甚至是对她而言。弗兰克·查默斯变成众多历史人物中的一个,仿佛从望远镜错误的那端看出去的小小

身影。书本里的一个名字,一如俾斯麦、塔列朗 [5] 、马基雅维利。而她的弗兰克……走了。
她几乎每天都花几小时和亚特讨论布雷西斯送来的报告,企图找出模式,并且尝试了解。他们通过布雷西斯得到的数据如此之多,因而面对着与2061年危机恰恰相反的

难题——亦即信息并非太少而是太多。每一天情况都为繁复的危机而更趋紧张,玛雅常常感到挫败。有几个加入联合国的国家,不是康撒力代的客户就是真美妙的,不断要

求废除国际法庭,宣称其为冗赘机构。多数变形跨国公司立即发表声明支持该项提议。又因国际法庭当初是以联合国辖下的一个组织跻身国际舞台,因此有人主张该项提议

是合法的,并有其历史根据——由此产生的第一个结果是中断了一些正在进行的仲裁事件,其中之一为乌克兰和希腊之间的战争。“谁该负责?”玛雅朝亚特大喊,“真有

人玩起这种把戏来?”
“当然。一些变形跨国公司有总裁,另外它们全都有董事会,他们聚集在一起讨论重要事项,然后决定该发布什么命令。就像布雷西斯的福特和‘不朽十八’,只不过

布雷西斯比大部分要民主一些。然后那些变形跨国公司董事会指定临时政府的执行委员会,而该政府对地方事务的决定权,我可以给你他们的名字,不过我不认为他们像家

乡的那些老家伙一样有权有势。”
“那不重要。”当然人们要负起责任。但是没有人真正掌管着什么。想来两边都一样。至少反抗行动这边是如此。破坏,尤其是针对北方大平原的海洋平台,现在已经

变成一种流行,而她知道那是谁的主意。她跟娜蒂雅提过要与安联系,娜蒂雅只摇摇头:“不可能。我从布雷维亚山脊之后就没办法跟安说上话。她是最激进的红党人。”
“老样子。”
“唉,我以为她以前不是这样的。不过那已经不重要了。”
玛雅一面摇头一面回去工作。她花上越来越多的时间与尼尔格合作,接受他的领导,也相对提供给他指示和建议。他仍然是她与年轻人之间最好并最有力的桥梁,甚至

比以前更为重要,同时也是个可以激励的温和派;他跟她一样,也想等待合适的导火索,然后组织一场协调一致的行动,而这当然也是她受他吸引的原因之一。另外还因为

他的人格特质,他热情昂扬的精神,他对她的尊敬。他实在跟杰姬非常不一样,不过玛雅知道他们两个有着非常亲密复杂的关系,可以追溯到他们的童年时期。但是他们近

来显然越行越远,而她对那样的发展却一点也不觉得不妥,他们两个就政治意见方面来说相当不一致。杰姬正像尼尔格,是个有政治魅力的领导者,吸纳了许多新群众加入

她的“布恩信徒”,“火星之首”的支翼,鼓吹采取立即行动,因此使她在政治上与道更成一线,而非尼尔格。玛雅尽其所能地在本土人之间这样的分歧点上支持尼尔格:

在每一场会议里,她都极力宣扬绿色的、温和的、非暴力的,并且受中央统辖协调的政策与行动。但是她可以看到,新近参与政治的多数城市本土人,极受杰姬及“火星之

首”的吸引,那基本上属于红色、激进、暴力、无政府主义的——至少从她眼中看上去是如此。而不断增加的罢工、示威、街头抗争、破坏颠覆,以及环保抗争运动,则倾

向于支持她的如是分析。
另外,不仅多数新近征募的本土人朝杰姬靠拢,众多满腹牢骚的移民,那些最新到来者也一样。这种趋势让她深感挫折,有一天,在和亚特讨论过布雷西斯的报告后,

她对他抱怨。
“噢,”他很外交地说,“这么多移民加入我们这边是件好事。”
当然,当他不与地球联系时,就花很多时间穿梭在反抗组织之间,试图取得他们的认可,所以这是他惯用的社交用语。“但是他们干吗加入她?”玛雅质问。
“嗯……”亚特说,摇摇手,“你知道,这些移民到了这里,其中一些听到有关示威的消息,或者见识过一次,就会彼此询问并传递故事,有一些听说,如果他们出去

参加一场示威,那些本土人就会因此喜欢他们,你知道吗?也许还包括一些年轻的本地女子,他们听说她们有时很友善,对吧?非常友善。所以他们去了,心里想着也许如

果他们帮一些忙,说不定这些高大女子中的一个会在结束时带他们回家。”
“拜托。”玛雅说。
“唉,你知道,”亚特说,“那的确发生在他们一些人身上。”
“那么我们的杰姬就当然收拢了这些新兵。”
“噢,我虽不敢肯定,但这也可能是他们靠拢尼尔格的原因之一。而且我不知道人们是不是真在他们之间做出那样明显的区分。那个界限相当微妙,你比他们任何人都

知道得多。”
“嗯。”
她想起米歇尔告诉过她,为她所爱而坚持固然重要,但为她所憎恶的反抗到底也很重要。她爱尼尔格,毋庸置疑。他是个非常优秀的年轻人,本土人中最好的一个。当

然她无权鄙弃那种动机,那种吸引人们走上街头的性爱能量……只是希望人们能够多些理智。杰姬正如此荒唐地带领他们走入另一场没有计划、心血来潮的暴动,而最后很

可能导致悲惨的大灾难。
“那也是人们追随你的部分原因,玛雅。”
“什么?”
“你听到了。”
“拜托。别傻了。”
不过那样也没什么不好。或许她也能把她为控制所做的努力延伸到那个层面。但是她不会占什么优势。除非是创立一个老人党派。但是事实上,他们正是这样一个团体

。而那也就是她所一直坚持的,回想在沙比希的时候——应该由第一代来管理反抗组织,将它导向正确途径。他们中间有许多人为了这个目标贡献出了他们生命里的年年月

月。然而那其实没有成功。他们数量太过稀少。如今占多数的是一群新人类,他们有自己的新理念。第一代只能骑在老虎背上。尽其所能。她叹了口长气。
“累了?”
“累极了。这工作会杀了我。”
“休息一下。”
“有时跟这些人谈话,我觉得我像是个胆战心惊、保守迂腐、只会说不的懦夫。总是不要这样,不要那样。自己都厌恶极了。有时候我会怀疑,杰姬真的错了吗?”
“你在开玩笑吧?”亚特说,双眼圆睁,“你是那个一身撑起整场表演的人,玛雅。你、娜蒂雅、尼尔格,还有我。而你,你是那个带有电流的人。”身为一个凶手的

名声,那才是他的意思,“你只是累了。休息一下。现在快到时间空当了。”
一天晚上,米歇尔把她摇醒。在这星球的另一端,传说中整合到真美妙的阿姆斯科安保部门已经从真美妙常规性警力中接管了电梯的控制权,在那一小时的不明状况中

,“火星之首”的一组人员试图袭击谢菲尔德外面的新“套筒”。那个尝试失败了,袭击队伍死掉了大多数,而真美妙最后收回了控制权,包括谢菲尔德、克拉克,以及之

间的一切,还有塔尔西斯的大部分。现在那里已近黄昏,谢菲尔德街上涌现大批示威人潮,抗议暴力或抗议接管,示威目的不甚明确;或者根本没有目的。玛雅和米歇尔看

着套上活动服和头盔的警方人员把示威群众截成数节,用催泪弹和橡胶警棍驱赶他们。“一群傻子!”玛雅哭喊,“他们为什么要这么做!他们把整个地球部队都引到我们

头上来了!”
“看来他们正在解散,”米歇尔一面盯着小屏幕一面说,“谁知道?玛雅。这样的影像也许能够激励人心。他们或许赢了那场战斗,但是他们会失去所有的支持。”
玛雅瘫在屏幕前的沙发上,还没有清醒到可以思考。“也许,”她说,“但是现在要比以前更难说服人们等上萨克斯需要的时间了。”
米歇尔挥挥手,转回屏幕:“他希望你能控制到什么时候呢?”
“不知道。”
他们看到曼格拉电视台的记者用恐怖分子所策划的暴力行动来描述这场暴动。玛雅呻吟着。斯宾塞对着另一个人工智能计算机屏幕与沙比希的七尾说话:“氧气蹿升得

相当快,外面一定存在着没有自杀基因的东西。二氧化碳浓度?是的,也下降得很快……一串优质固碳细菌就在外头,像野草一样蔓延。我问过萨克斯,他只对我眨眼……

是,他跟安一样,是脱了缰的野马。安到处破坏势力所及范围之内的一切工程。”
斯宾塞脱机后,玛雅问他:“萨克斯到底要我们拖多久?”
斯宾塞耸耸肩:“直到我们有了他要的导火索吧,我猜。或一种整体性的策略。不过如果我们阻止不了红党成员和‘火星之首’,萨克斯想怎样就根本无关紧要了。”
几个星期过去了。谢菲尔德和南槽沟开始出现常规性的街头示威活动。玛雅认为这只会引来更多的安保部队,但是亚特为他们争辩:“我们必须让临时政府知道反抗势

力有多广,这样一来,等到时机降临,他们就不会盲目地试图碾轧我们,你懂我的意思吗?在这个阶段,我们要他们感觉到遭人唾弃,而且在人数上敌不过我们。你瞧,街

头出现大规模人潮是唯一能够阻吓政府的事,我想。”
不管玛雅同不同意,她一点也使不上力;她只能每天努力工作,不断会见一个又一个团体。她可以感觉体内肌肉随着紧张的形势而紧绷,她现在几乎无法完全入睡了,

只在拂晓之前勉强闭上眼睛一两个小时。
公元2127年,火星52年,北国春季的一个早晨,她醒来时感觉前所未有的清新。米歇尔仍睡着,她穿上衣服独自外出,穿过中央公园来到运河边的咖啡厅。这是巴勒斯

的一个好处,不管闭锁室和火车站的警卫有多严格,进了城市里面,人们仍然可以在特定时段自在地闲逛,而且身处群众之间也无须担心会受到特别注意。所以她坐下来,

喝着咖啡吃着糕点,抬头仰望翻滚着的低矮灰云,或瑟提斯的斜坡以及往东延伸的堤防。帐篷下的空气循环设置在高处,以动态地配合头上的景致。那很新鲜,她已经习惯

于帐篷里的风向与天空景致无法配合。埃利斯山和亨特台地之间细长的拱形天桥甬道里塞满了色彩缤纷小如蚂蚁的人群,匆匆赶赴他们的晨间工作。正常普通的生活;她猛

地起身付了账单,独自外出散步。经过一排白色的贝瑞斯圆柱,穿过公主公园,朝上面新的帐篷群走去,最后来到坐落着当下时髦的公寓的冰核丘附近。从这里西边的高地

可以回首俯瞰城市、树丛、屋宇,以及广场公园和运河。一座座台地巨大宽广,仿佛巨型大教堂。它们陡峭的岩石边缘布满细缝,而水平方向延展的闪亮窗户是标示它们里

面被掏空的唯一线索,每一座台地都是一座城市,一个小世界,共同生活在这片红色的沙质平原上,笼罩于极为宽广的隐形帐篷下,彼此以高空人行桥相连,远远看去像是

发着光的肥皂泡。啊,巴勒斯!
她跟着云朵往回走,穿过两边夹有公寓大厦和花园的狭窄小径,回到亨特台地舞蹈工作室底下的家。米歇尔和斯宾塞不在,她伫立在窗前好长一段时间,看着城市上空

竞跑似的云朵,试图自己进行米歇尔的工作,丢出绳索圈住情绪,把它们拉回马厩中心。天花板传来微弱的砰砰砰声。另一个课程刚开始。然后那砰砰声移往门前走廊,重

重地敲击着。她前去应门,心脏一如天花板般怦怦响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