西先丢掉,特别是那批讨厌的风车。”
“那些东西等于是压舱的沙包,等我们要上升的时候再丢。”
夜晚的时光一点一滴过去。他们轮班掌舵。娜蒂雅睡得很不安稳。轮到她掌舵的时候,她在视线尽头发现了塔尔西斯山巨大的身影。三座大火山中的两座——艾斯克莱

尔斯山与帕弗尼斯山,像是一团封闭的星云,出现在地平线的尽头,若隐若现。在他们的左边是奥林匹斯山,山形硕大阴沉。在这三座高峰间穿梭飞行,真像在巨大的峡谷

中曲折前进。雷达屏幕上一格格的绿线隐约呈现出地形的轮廓。
就在黎明前一个小时,好像有另外一座火山在他们身后出现。整个南面的地平线猛地隆起,西沉的群星霎时不见,猎户座沉沦在黑暗中。沙暴追上来了。
就在太阳东升的那一刹那,沙暴直接侵袭了飞船。东边的天际尘土飞扬,以雷霆万钧之势掩杀过来,天际又陷入黑暗。先是货舱窗外一团黑影却不闻其声,随后才狂风

怒吼。沙暴席卷而来的速度不及掩耳,感觉起来一点也不真实。风势强劲惊人,飞船如怒涛行舟,好像要被吹翻了似的。
运气还不算太坏,沙暴把他们推向了他们想去的北方。就在这个时候,阿卡迪说:“真希望沙暴把我们吹到塔尔西斯山脉的北端。”
娜蒂雅默默地点点头。经过一个晚上的飞行,飞船到目前为止都没有充电的机会。没有太阳,飞船支持不了多久。“广子跟我说,即使是在沙暴中,还是有15%的阳光

会穿透进来。”娜蒂雅说,“如果运气好的话,可能还不止15%。我们的电池还是能够充一点儿电,不过速度会很慢。说不定经过白天的充电,晚上我们还能使用推进器。

”她在计算机上滴滴答答地开始计算。阿卡迪的脸上出现了一种表情——不是恐惧、不是焦虑,而是一抹好奇的微笑——娜蒂雅终于知道他们现在的处境有多危险了。如果

不能使用涡轮推进器,他们就不能控制方向,甚至无法一直停在空中。他们当然可以下降找个地方下锚,但是,他们储藏的食物只够吃一个星期,沙暴却可能持续2~3个月


“那是艾斯克莱尔斯山。”阿卡迪说,指着雷达屏幕,“好漂亮的影像。”他笑道,“现在这种天气,也只能这么看了。真惨,我真的想亲眼看看这座山!记得埃律西

姆峰吗?”
“记得。”娜蒂雅说,一直在计算机上模拟电池运作的各种状况。现在的太阳已接近近日点的高峰,正是因为这个因素,才会有沙暴现象。仪表显示,目前透进来的太

阳光是平常的20%(根据她的肉眼观察,好像有30%或40%)。他们还是有一半时间可以使用涡轮推进器,这差别就很大了。如果没有推进器,他们每小时只能飞12千米,

高度也会持续下降,当然,也有可能是飞船底下的地形逐渐攀高。有了推进器,他们就能保持适当的高度,控制1~2度的前进方向。
“你说沙暴的浓度有多高?”
“什么浓度?”
“比如,每平方米有多少克的沙子。你跟安或是广子联络,请她们分析一下好吗?”
她又回到货舱中,想看看里面有什么可以当推进器燃料的东西。联氨,是为投弹室真空泵准备的,马达也许可以连上涡轮推进器。有一个风车挡在她面前,她瞪了一眼

,一脚把风车踢开。风车的叶片旋转了一下,产生的电力让电炉板散发了一点热量。如果她能把风车产生的电能连到涡轮推进器的电池上,就可以给推进器充电。将风车粘

在飞船外部,沙暴会把它们吹得团团转。她马上冲进工具间,把线圈、变压器和各种工具翻出来,同时把她的想法告诉阿卡迪。他又笑得跟疯子一样。“好主意,娜蒂雅,

真有你的。”
“行得通才算数!”娜蒂雅还在翻船上的工具箱,跟她的珍藏相比,这里简陋得不值一提。飞船上的照明相当诡异,每逢一阵风吹来,昏黄的灯光就一阵闪烁。原先是

一格格清澈的侧窗,现在往外望去,却是一片黄沙漫漫,像是飞掠而过的雷雨云,外面是什么状况,根本看不清楚。沙暴的风速高达每小时300多千米。即使船外的气压只有

12毫巴,狂暴的沙暴还是会将飞船甩到半空中。驾驶舱里,阿卡迪一直咒骂自动驾驶系统使不上力。“那就重新设定程序!”娜蒂雅在前方叫道。想起他在“战神号”上近

似虐待狂式的模拟演练,她笑得更大声了。“问题来了!问题来了!”阿卡迪骂得越凶,娜蒂雅笑得越开心。风把他们吹得更快了。阿卡迪必须大吼大叫,才能回答安的问

题。外面的沙子很细,细到只有2.5微米,以圆柱体积平均算来,每1/4平方厘米的面积中有1/‰克的沙子,从沙暴的顶端到底部,散布得非常均匀。这也不错,沙子落到地

面之后就只会有薄薄的一层。这跟他们刚到山脚基地时所有货物上面都有一层沙的情形相符。
娜蒂雅改装了好多个风车,乒乒乓乓地走回驾驶舱。“安说,越接近地面风速越慢。”阿卡迪说。
“很好。我们现在要降落,让我把风车放到飞船外面。”
那个下午,他们在完全看不见的情况下冒险降落,好容易才放下锚稳住船身。地面的风沙果然小得多,但是,娜蒂雅用绳索缚好自己,离开船身后,还是被吹得东飘西

荡。席卷而来的黄色沙尘把下降的娜蒂雅吹过来,吹过去。终于,脚底碰到了东西,她着陆了!她伸直双脚,停了一会儿。一旦解开绳索,她就得弯着身体,顶着强风。虽

然地面的风势较弱,但还是强劲扑面,刚登陆火星时那种身体空空荡荡的感觉又回来了。沙暴一阵一阵,视线也跟着有一种波浪的感觉,沙暴刮得太急,什么东西看起来都

有点扭曲——若是在地球上,这样的风速会把人卷起来,像一根稻草一样吹到半空中。但是,在火星上却能够勉强站定脚跟。
阿卡迪慢慢绞紧缆绳,定住飞船的船身。在娜蒂雅眼里,飞船像是一个巨大的绿色屋顶。在飞船下面,暗得很奇怪。她剥开通往翼梢推进器的电线,把它们贴在飞船上

,再拉到内部的链接器,动作要尽可能的快,以免它们沾上沙尘,还得躲避飘来飘去的“箭头号”,不要被压到了。她花了半天工夫才在飞船底部钻了好几个洞,用螺丝钉

把10部风车拧紧。然后,她在电线上贴上塑料绝缘,就在这个时候,船身猛地下降,她只得往前一扑,脸贴在地上,身体呈大字,胃被地面的突起狠狠地戳了一下。“可恶

!”娜蒂雅叫道。“怎么了?”阿卡迪在对讲机里问道。“没什么。”她跳了起来,贴塑料的速度空前之快。“真是讨厌——好像是在跳床上工作。”工程结束前,风速又

加大了,她爬回投弹室,喘气的声音好像砂纸在磨东西。
“这艘船差点把我压扁!”刚把头盔摘掉,娜蒂雅就迫不及待地叫道。阿卡迪设法起锚。娜蒂雅走进船舱四处打量,把他们用不着的东西全往投弹室扔:灯、床垫、大

部分的厨具、几本书、所有的矿物标本。娜蒂雅想,如果有旅人见到这一大堆东西,一定想不明白到底出了什么事情。
他们必须把两具推进器开到极限,才能把定在地上的锚头甩开。终于起锚了,飞船像11月里的落叶,被迅速卷到空中。他们还是把推进器开到极限,尽可能地拉高高度

,在奥林匹斯山和塔尔西斯山脊间还有许多座比较矮的火山。阿卡迪想在距离它们几百米的高空,通过这群山峰。雷达显示,艾斯克莱尔斯山渐渐被他们甩在了后面。现在

他们飞得够北了,要转而往东,找出通过塔尔西斯山脊北端的航程,最终降落在山脚基地。
好几个小时过去了,强风从塔尔西斯山脊北坡顺势直下,冲击他们的船头。虽然推进器全力开动,想往东南方前进,但风势过强,还是迫使飞船往东北飞去。全力与沙

暴周旋的飞船非常可怜,颠得像架滑翔机,拉着他们忽高忽低、忽高忽低、忽高忽低,就好像飞船真的粘在弹簧床上一样,尽管颠簸受苦,却没能朝想要的方向前进。
黑夜再度降临。他们朝东北方进一步深入。这个方向距离山脚基地已经有好几百千米的误差了。错过了基地,往前就是一片空白,没有移民区,没有庇护处。他们可能

会被吹过阿西达利亚平原,飞到北方大平原,那是一片山峦起伏的不毛之地,就像一片石化的波浪。他们没有足够的水和食物,不可能再环绕这个星球一圈,重新对准前进

方向。
娜蒂雅觉得自己满嘴满眼都是沙。她跑到厨房胡乱热了点吃的。她已经累得迷迷糊糊,一闻到食物的味道,顿时饥肠辘辘,同时还觉得很渴。水回收机是用联氨作为动

力,现在已经无法像以前供应得那么稳定了。
想到水,心头浮现的是北极之旅的印象:破碎的狭长永冻层,到处都有白色的冰块露在地面上。这跟现在的情况有关联吗?
她艰难地走向驾驶舱,每走一步都得扶着墙壁。她跟阿卡迪吃着满是沙尘的食物,商量有没有别的应变方法。阿卡迪看着雷达屏幕沉默不语,忧心忡忡,形于颜色。
“这样吧,”她说,“如果在前往北峡谷的路上,我们的雷达收发器收到自动驾驶越野车讯号的话,我们就降落在越野车的旁边。沙暴不会影响越野车,机器人反正也

不用眼睛看。我们只须用缆绳系住‘箭头号’,开越野车回家就成了。”
阿卡迪看着她,咽下最后一口食物。“好主意。”他说。
但也要收得到越野车传来的讯号才行。阿卡迪打开无线电,呼叫山脚基地。沙暴带来的静电跟沙尘一样浓密,通信间充满细碎的杂音,但是,对方的话都还听得懂。虽

然他们花了一整个晚上跟基地的伙伴们研究频率、带宽,强大的沙暴威力还是遮住了雷达收发器极为微弱的讯号。由于船上的雷达收发器是为了呼叫邻近地面的越野车而设

计的,想要在空中收到车上传来的讯号相当困难。山脚基地可以监测到他们的位置,告诉他们何时应该降落;飞船上的雷达地图也能告诉他们道路的位置在哪里,但是,两

者都不能完全保证,只要降落的地点差之毫厘,结果就会失之千里。前后差个10千米,他们就会越过地平线,再也回不去了。如果他们能事先收到越野车的讯号并且持续追

踪,当然就会有把握得多。
不管外面的情况如何,山脚基地都会派出越野车朝北方前进。越野车预计要用5天的时间才能横越北方大平原,抵达会合地点;而根据飞船目前的速度,大约是每小时30

千米,“箭头号”会在4天内赶到那个地方。
所有的准备工作都完成了,他们轮班守夜。交班后的娜蒂雅睡得并不安宁,大部分时间她只是躺在床上,感受强劲的风势。飞船一颠一颠的。窗外一片黝黑,好像天幕

已经拉上。呼啸的风声让人想起煤气炉,里面一群小妖精在跳舞。她梦见在炼狱的熔炉中,有一群火焰恶魔咆哮狂舞。娜蒂雅一惊而醒,起来去接阿卡迪的班。整个船舱都

是汗味和联氨燃烧的气味,沙尘也很重。虽然船身间有细密的填充物,连一微米的空隙都没有,但是到处都可以看到一层略带白色、薄薄的沙尘。她的手指划过一个塑料天

窗,仔细端详她的指纹。不可思议。
一整个晚上,飞船都飞得很不安稳,船外星光黯淡,夜色深沉。他们猜测出现在雷达屏幕上的是费先科夫陨石坑,在他们的正下方,显得幽暗深邃。飞船还是被风吹往

东北方向,他们没有足够的动力逆风前进,转到位于南方的山脚基地。极地道路是他们唯一的希望。娜蒂雅用轮班的空当在船舱乱逛,看看有没有可以扔掉的东西。只要是

被她认定没有必要的结构材料,二话不说,就会被拆下来;胆子之大,要是建造这艘飞船的工程师看到,都会胆战心惊。德国人做东西就是过分小心;地球人再怎么想,也

不会了解火星的重力究竟怎么回事。她又锯又捶,内部的结构几乎被她拆光了。每拆一件东西,都会在船内卷起一阵小沙暴,不过她觉得值得,他们要尽量拉高高度。她安

装在外面的风车所提供的电力还是不够,剩下的风车也被她扔出去了。就算是飞船里还有风车,她也不想到外面去装,上次的那起意外依旧让她不寒而栗。娜蒂雅越砍越凶

,如果真的能砍到飞船的气囊内部,她会连整副骨架都拆了丢掉。
娜蒂雅忙里忙外,阿卡迪跟在她身后踱步,替她打气。他光着身体,浑身尘土。梦里赤红色的妖精好像化身成人了,唱着歌并盯着计算机屏幕,胡乱抓起食物往嘴里塞

,一边手忙脚乱地设定航程。很难忽略阿卡迪的喜悦,跟他在狂风中冒险,她觉得自己的血液里也有一场巨大的沙暴。
3天漫长而紧张的日子过去了,飞船一直在深橘色的沙暴中飘飘荡荡。到了第四天,中午过后没多久,他们把无线电接收器的声音开到最大,侧耳倾听噼里啪啦的细碎声

音,雷达收发器里都是静电的干扰。集中精力听这些细微的声音,让娜蒂雅觉得昏昏欲睡,他们两个这几天都没怎么闭眼。阿卡迪说话时她也没有意识,突然间,她从椅子

上跳了起来。
“听到了吗?”他又问了一遍。她听了一会儿,摇摇头。“这里,有一种声脉冲。”
她这次真的听到“哔哔”的声音了。“是不是这个?”
“我想是吧。我要把飞船放下去。有一些升降气囊要赶快放气。”
他敲了敲控制键盘,船头往前一倾,以极快的速度降落。高度表上的数字闪个不停。雷达屏幕显示他们下面是一片平地。“哔哔”的声音越来越响——他们的接收器没

有指向性,只能根据听觉来判定他们是不是越来越接近越野车。哔——哔——哔——精疲力竭的她实在是听不真切,声音是越来越清楚,还是越来越模糊?如果她能聚精会

神,声音好像就大些;一闪神,声音又没了。
“声音越来越模糊了。”阿卡迪突然说,“你不觉得吗?”
“我分辨不出来。”
“应该没错。”他打开推进器。在马达运转声的干扰下,接收器的讯号更难判断了。飞船冲进沙暴中,船身像是脱缰的野马。虽然阿卡迪尽可能地稳住下降的船身,但

是,飞船襟翼移动与飞船弹跳的间距越来越长。事实很明显,阿卡迪只能勉强控制飞船,让它不至于坠毁得太惨而已。速度慢了下来,“哔哔”的声音好像比先前模糊。
高度表显示,他们现在已经可以抛锚了。飞船飘浮了一阵子,两人的心也悬在半空中。锚终于钩到东西,船身稳了下来。他们把船上所有的锚都扔了下去,用缆绳把“

箭头号”固定好。娜蒂雅穿上舱外活动服,系上吊索,慢慢地吊下去。在巧克力色的晨曦中,娜蒂雅佝偻着身子,在前所未有的强风中再一次奋力向前。她的身体从来没这

么累过。她得顶着风一步一步地往前走,有时单是定住身体,就累得喘不过气来。通话器中传来接收器的信号声音,脚底下的地面高低起伏,幸好信号的声音越来越清楚。

“我头盔里听到的讯号都这么明显了,”娜蒂雅说,“你那边应该听得更清楚吧。”
一阵风把她吹得翻了个筋斗。她站起来,拖着沉重的脚步前进。她身上有一卷尼龙绳,边走边放,朝着讯号发射的方向前进。脚底下的地面起伏不平,幸好虽然沙暴浓

密,视线还是能看到眼前不到一米的地方。偶尔眼前会突然清朗一阵,但是不一会儿,一阵一阵的沙暴又扑面而至。她前进的速度慢得可怜。之前在地球上的经历好像没有

哪件事比这更苦。别的不说,单单维持身体的平衡就是一件苦差事,耗尽了她的体力。
就在她埋首浓密的黄沙,艰辛前进的时候,一不留神却撞上了一个雷达收发器,像一堵围墙挡在她的面前。“嘿!”她叫道。
“怎么啦。”
“没有!我碰上一个路标,自己吓了自己一跳。”
“你找到了。”
“对。”她只觉得手脚之间最后一滴精力也流光了。她坐在地上,一会儿就得站起来,因为实在太冷了。她那根断掉的手指又在隐隐作痛。
她拉着那根尼龙绳,想回飞船上去。她的眼前一片昏黄,感觉自己像走进了古代的神话迷宫,手上的尼龙绳是指引她离开迷宫的唯一线索。
他们开着越野车,设定往南的方向,任凭车子前进。从车上的无线电他们断断续续得知,联合国火星事务办公室已经做出最后决定:批准了3个后续移民区的设立计划,

并允诺提供经费。每个移民区预计容纳500人,没有分到第一批移民名额的国家,都有权提出名单。
火星改造委员会的提案也获得联合国大会的批准。一连串改造火星的计划将依次展开,在生物工程实验室里制造出来的火星生物可以进行野地放养,藻类、地衣、细菌

,都在此列。
阿卡迪足足笑了30秒。“王八蛋,那些王八蛋运气真他妈的好!就这么逃过一劫。”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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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 Navajo sand paintings,全世界最厚的砂岩,在美国犹他州南部,从橘色、粉红色到白色,各层颜色各有不同,光彩夺目。——译注
(2) John Deere,美国的农业机械公司。——译注
(3) 化学式为N2 H4 ,呈无色液体或白色结晶状,可作为火箭推进剂。——译注
(4) Yakut,极北之地,已经进入北极圈的范围。——译注
(5) Hyman Rickover,美国海军负责研发舰艇核能的工程师。——译注
(6) micro-gravity,与无动力的情况差不多,在太空中还是会有一点儿重力,但若有若无。——译注
(7) Portland cement,指硅酸盐水泥。——译注
(8) Raschig process,在高温下利用气相反应制造氯苯的工业方法。——译注
(9) biomass,指单位面积或体积内的生物数量。——译注
(10) Stickney impact,斯蒂克尼是弗伯斯上最醒目的陨石坑。——译注
(11) Yevgeny Aleksandrovich Yevtushenko,俄罗斯著名诗人。——译注
(12) Willam McGonagall,笔触清新自然的英国诗人。——译注
(13) conjunction,两个或多个行星在天空排成一直线并靠在一起,从地面望去会看成一颗星,此时称为相合。——译注
(14) French curves,一种内外均为曲线边缘的薄板,用来绘制图表中的曲线。——译注
(15) Ayers Rock,在澳大利亚,是全球第二大的孤立岩石。——译注
(16) RenéMagritte,比利时超现实主义画家。——译注
(17) KT boundary impact,在白垩纪与第三纪的地层之间,有一层富含铱的黏土层,名为KT界线。部分科学家认为,当时有大量的陨石撞击地球,造成了恐龙的灭绝。

陨石分布的范围,在今日美国亚拉巴马州到墨西哥湾最为完整,墨西哥的尤卡坦半岛也在涵盖范围内。——译注
(18) Ella Fitzgerald,美国著名的爵士歌手。——译注
(19) Northwest Territories,指美国华盛顿、爱达荷等州。——译注
(20) Chelyabinsk-65,苏联最重要的工业中心之一,在西伯利亚。——译注
(21) Maurits Cornelius Escher,荷兰版画艺术家。——译注
(22) Bosch process,利用水蒸气与一氧化碳还原出氢的过程。——译注
(23) Sebastopol,克里米亚半岛著名港口城市。——译注
(24) 英热制单位,指的是一磅的水升高一华氏度所需的热量,相当于1055焦耳。——译注
(25) methanogens,一种厌气性的球菌,会发酵产生有机化合物以及甲烷。——译注
(26) cyanobacteria,能利用光合作用制造所需食物的一种细菌。——译注
(27) Monument Valley,西部片经常取景的地方,大导演约翰·福特的许多部电影就是在这里拍摄的。——译注
(28) Johnny Appleseed,美国的传奇人物,据说他种苹果,从东部一直种到中南部。——译注
(29) Paul Bunyan,美国传说中的伐木巨人,力大无穷。——译注


第四部 思乡
一个冬日早上,太阳照在水手峡谷的谷壁上,把峡谷北边绵延不绝的山壁照得一团通明。在山壁上可以清楚地见到东一块、西一块像瘤一样的地衣。
你看,生命知道怎么适应环境。只要满足它们一点需求,提供它们一点养料、一点能量。就拿地球上的生物来说,多艰苦的环境都难不倒它们。有的可以活在冰点以下

的水中,有的可以活在沸点以上,有的活在高辐射的区域里,有的在高盐区、硬石堆、沥青、极度干燥,甚至没有氧气的地方,照样活蹦乱跳。天论怎样的环境都有办法包

容不同的生命形式。生物适应的方法千奇百怪,有时奇妙得超出所有人的想象。从岩基到大气层,生命无所不在,构成了地球多姿多彩的生物圈。
这种适应能力在基因里就编好了码,一代一代地传下来。如果基因突变,生物体当然也会跟着改变。如果基因经过人为改造,生物也会跟着改变。生物工程学家运用基

因转移和重组的技术,或是采用古老的选种、育种方法来改造生物。他们用培养皿培养微生物,找出成长最快(或是特性最符合需求)的生物,再将它们分离出来,重新放

入培养皿中,最后加入诱变剂去增加其突变的可能性。微生物繁殖的速度极快(有的一天可以繁殖十代),过程可以一直重复,直到达到你想要的目的才罢手。选择育种是

截至目前最有效的生物工程手段。
但新发明的技术却吸引了更多的注意。基因工程微生物是在50年前才由首批百人火星移民带到这个新环境。而对当代科技来说,50年已经是很长的一段时间。在这些年

里,质粒 (1) 结合技术有了长足的进步。用来切断的限制酶 (2) 以及用来接合的连接酶在运用上都更加得心应手。如今火星移民已经能精确地描绘长串的DNA,有关基因组

的研究与了解可谓汗牛充栋,以平方的速度急速增加。各方面配合得力,生物科技已经可以移转、提升甚至复制各种生物的特质,必要的时候还可以终结某种生物特质(以

免失控)。生物科技运用之巧妙,超出一般人想象。如果在某种生物身上发现了他们想要的DNA序列(意味着这种生物有他们想要的特性),他们绝对有办法把这组DNA信息

剪下来,贴到另外一种生物的细胞质粒环上。经过冲洗和悬浮程序的细胞与新的细胞质粒被一起放进甘油中,接上两组电极,并给予瞬间2000伏特的电击,于是细胞质粒便

会被逼进细胞里面,你看,新的生物诞生了!生物像科学怪人一样,可以随意组合、随意塑造。这就是新科技。
成长快速的地衣就是这么来的。现在,火星上有了抗辐射的藻类、耐严寒的真菌。有一种嗜盐的原始细菌会消耗盐分,排出氧气。他们有了全新的生物学分类法,所有

的生物或多或少都适应了火星表面的环境。每种生物都有尝试的机会。有的生物灭绝了:不适者淘汰;有的生物活得很好:适者生存。有的生物生命力如野火一般,蓬勃得

不可收拾,甚至影响了其他生物的生存空间,但是由于蔓延过快,刺激产生了某种化学物质,启动了它们的自杀基因,于是数目开始下降,直到化学物质成分消失才恢复平

衡。
生命能适应环境;同时,环境又因为生命而改变。这也就是生命的定义:有机体可以与环境交互作用,使得本身跟环境一起改变。这也是生态学最原始的呈现,二者合

而为一。
于是空气中有了更多的氧和氮。在极地冰原上出现了毛茸茸的黑色生物;在崎岖、干燥如波浪般的岩石间也有。地面上有了惨绿的颜色,一块一块的。在空气中可以看

到明显的结霜颗粒。微生物硬生生地挤进风化表土层的底部,像是涌进了几兆颗小黑点,把亚硝酸盐转化成氮,让氧从氧化物中释放出来。
起初转变是很细微的,不怎么感受得出。冷锋或是太阳风暴一来,就是灭种之祸,所有的生物在一夜之间几乎悉数死亡。死亡生物的养分提供给其他生物,让幸存的生

物活得容易些;这种优胜劣汰的过程也蓄积了能量。细菌繁殖的速度很快,如果情况允许,一天之内会增加好多倍。在数学上,繁殖的速度算起来非常惊人,尽管环境有限

制——特别是在火星上——使得繁殖速度不会像数学方程式一样,但新的有机体、新品种的火星生物还是迅速繁殖。有时候基因会突变,但几乎没有存活的指望;新生命以

它们祖先的腐败躯壳为养料,继续成长茁壮。生、死,在几百万代朝生暮死的生命延续中,空气和土壤终于起了变化。
有一天早晨,太阳升起,长长的光线穿过破碎的云层,照在长长的水手峡谷谷壁上。北壁隐隐透出黑、黄、橄榄绿、灰和深绿的色调。垂直的山壁上有成块的地衣贴着

石头,仿佛它们始终在那儿似的。火星的石头依旧坚硬、碎裂,也依旧火红;但是现在它们有了斑点,像发霉一般。
米歇尔·杜瓦梦到家了。他梦到自己在滨海自由城 (3) 冲浪,正好到了海浪的高点。温暖的8月,海水轻轻把他举起,又轻轻把他放下。凉风徐来,时间已近日落,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