再没有什么事情发生了。两小时后,第一班睡觉的兵孩醒了。我们给了他们几分钟时间,让他们恢复方向感,然后向他们传递“战事”情况报告:一切正常。
我进入了梦乡,瞬间之后却因为一阵剧痛而惊醒。除了一片炫目的光线、一阵巨大的噪声和灼热的温度外,我无法通过传感器捕捉到另外的感觉——只有彻底的孤立感!我排里的所有人都被切断了链接或者被毁灭了。
我知道这并非实情,我知道自己正安全地躺在波特贝洛的操作室中。但是,这疼痛仍然像全身的每一平方厘米肌肉都遭到了三度烧伤似的,眼球在眼眶中被烧灼,人就像是吸入了熔铅或是灌肠剂一样:完全的反馈超载。
整个过程仿佛持续了很长时间——长到足以让我认为这一切都是真实的:敌人已经重创了波特贝洛,或者用核武器攻击了这里,是我要死掉了,而不是我的机器。实际上,事发3.03秒之后,我们都被切断了链接。本来可以更快一点的,但尽管是间接获得的这些信息,德尔塔排那个作为排与排之间水平联络员的机械师——在我死掉的情况下,他就将成为我们排与连指挥员的连接通道——还是被这突如其来的一切搅乱了思绪。
后来的卫星分析显示:有两架飞行器从五公里之外被弹射出来。这是一次偷袭行动,因为没有使用推进燃料,所以没有留下热信号。在飞机撞到校舍的前一刻,一个飞行员从飞机中弹射了出去。另一架飞机如果不是自动导航的,就是飞行员与之同归于尽了——也许这个飞行员是个神风突击队队员式的人物,否则就是飞机的弹射系统发生了故障。
两架飞机上都满载着燃烧弹。大约在坎迪察觉到事情不对劲儿的百分之一秒后,我们所有的兵孩都已经开始在熔化的金属洪流中苦苦挣扎了。
他们知道我们必须得睡觉,也知道我们的运作方式,所以他们密谋了类似这样的一个计划:设置一个隐蔽的飞机弹射器,瞄准一栋我们迟早可能会使用的建筑,两名飞行员几个月或几年以来一直等待着机会。
他们不可能在建筑物周围安置炸药陷阱,因为我们可以预先探测到那些燃烧弹或者其他的爆炸物。
在波特贝洛,我们排有三个人心脏停止跳动;拉尔夫死了。他们用气垫担架将我们抬到了医院侧楼,但我们在移动过程中仍然感到十分疼痛,难以呼吸。
物理治疗无法探察到疼痛的实质,神经系统对于暴毙身亡的记忆才是那如幻影般疼痛的原因。幻想中的疼痛必须通过幻想来医治。
他们把我接驳到一个加勒比海岛屿的幻象中,在温暖的海水中畅游,身边是可爱的黑人女子。还有许多虚拟的果汁和朗姆酒,然后是虚拟的性爱,虚拟的睡眠。
当我醒来后,疼痛仍然未消,他们让我尝试相反的场景——一处滑雪胜地,稀薄、干燥而又凉爽的空气;陡峭的山坡,快速滑过的女人,相同情节的奢华色情场面;然后在一个宁静的高山湖里划着独木舟;最后再回到波特贝洛的医院病床上。
医生是个矮小的家伙,肤色比我要黑。“你醒了吗,中士?”
我摸了摸后脑勺。“当然了。”我坐起来,紧紧地抓住床垫,直到眩晕感平息下来。
“坎迪和卡伦怎么样了?”
“她们会好起来的。你还记得……”
“拉尔夫死了,是的。”我模模糊糊记起当时他们停止了对他的救治工作,把另外两个人移出了心脏病房,“今天是星期几?”
“星期三。”值班是从星期一开始的,“你感觉怎么样了?只要你感到恢复了体力,随时都可以离开。”
“医疗休假?”他点了点头,“表面的疼痛已经消失了,我还是感到很不习惯。以前,我从来没有花上整整两天时间接驳到幻象中。”我双脚踩在冰凉的瓷砖地面上站起来,摇摇晃晃地穿过房间,走到一个衣柜前,那里有一套军礼服,还有一个装着我的便服的袋子。
“估计我要待上一会儿,看看排里的人,然后回家或者随便去什么地方。”
“好的。我是呼吸重症监护室的塔尔大夫,如果你有任何问题,可以来找我。”他跟我握了握手,然后离开了。握手?好吧,难道你还要向医生行军礼吗?
我决定穿上军服。我穿得很慢,随后又坐了一会儿,抿了几口冰水。以前我曾有过两次失去兵孩的遭遇,但每次都是先出现方向感的迷失,然后就被切断了链接。我以前听说过这种全反馈的情况,还知道一个排在被切断链接之前全部死亡的实例。我以为这样的事情再也不会发生了。
这次事件会给我们排的工作造成什么样的影响呢?斯科维勒排去年也经历过这样的事情。我们全都得与重新替换的兵孩们磨合上一个周期,但是它们看起来好像没受影响,只是因为无法参加战斗而变得不耐烦起来。不过,它们那次只经历了短短的一瞬间,而不是在火海当中活活地被煎熬了三秒钟。
我下去探望坎迪和卡伦。她们已经脱离接驳治疗半天时间了,脸色苍白,身体无力,但是除此之外,一切还好。她们让我看两乳之间的一对红色印记,那是为了让她们脱离危险进行电击留下的痕迹。除了她俩和梅尔以外,所有人都已经出院回家了。趁着等候梅尔的时间,我去操作室重放了遭到袭击的录像。
当然,我没有重放那三秒,只是播放了在那之前的一分钟录像。所有站岗的人都听到了微弱的“砰”一声,那其实是敌军飞行员弹出机舱的声音。然后是坎迪,她用眼角的余光在百分之一秒的时间里看到了一架飞机,当时,飞机正穿过停车场周围的树木猛扎下来。她开始转动,用她的激光抢瞄准目标,然后录像就结束了。
梅尔出来后,我们在飞机场喝了几瓶啤酒,还吃了一盘玉米粉蒸肉。之后,他去了加州,而我返回医院又待了几个小时。我贿赂了一个技师,让他将我与坎迪和卡伦三个人在一起接驳五分钟——严格地说,并没有违规;从某种程度来看,现在我们依然在岗——五分钟的时间已经足以使我们确认彼此安然无恙,并且共同分担失去拉尔夫的忧伤。对于这件事情,坎迪尤为难过。我体会到了她们心中的一些恐惧和悲痛。当一部机器成为你生命中的一部分时,没有人愿意被替换,而现在她们很有可能被替换。
当我们断开接驳后,坎迪紧紧地握住我的手,非常用力,实际上只握住了食指,她凝视着我,“你比任何人都更能隐藏心底的秘密。”她轻声说。
“我不想谈论这件事。”
“我知道你不想。”
“谈论什么?”卡伦说。
坎迪摇了摇头。“谢谢。”我说,然后她放开了我的手指。
我退出了这间小屋子。“一定要……”坎迪说,她并没有说完这句话。也许这就是她要说的。
她已经看出了在我的内心深处,我是多么不希望醒来。
我在机场给阿米莉亚打了一个电话,告诉她我会在几个小时后回家,稍后再跟她解释。等我到家时应该已经过午夜了,但是,她让我一下飞机就直接去她的住处。这对我来说是一种安慰。我们之间的关系并没有任何的约束,但我总是希望在我离开的十天里,她能独守空房,等我回来。
很显然,她知道肯定发生了什么重大的事情。当我走下飞机时,她已经在机场了,还叫了一辆计程车等在外面。
计程车的程序固执地选择了高峰时段模式,经过的那些街道我只在骑自行车时见过,所以我们花了二十分钟的时间才回到家里。当计程车行驶在为了避免根本不存在的交通堵塞而选择的曲折如迷宫般的道路上时,我向阿米莉亚讲述了事情的大致经过。
当我们到达校园时,那个警卫看了看我的制服就挥挥手放行了,真是奇迹中的奇迹。
我让阿米莉亚一边跟我说话,一边为我加热一些炒菜。我不是真的饿了,而是我知道她喜欢给我做饭。
“我很难想象出那样的情景,”她说,然后趁着食物加热的空当,翻箱倒柜地寻找着碗和筷子,“这是当然的了。”她站到我的身后,揉捏着我的脖子,“我只是说,告诉我你会好起来的。”
“我很好。”
“哦,胡说。”她边吃边说,“你呆板得像块木头。你的心思还沉浸在……那个不知道是哪儿的地方呢。”
她用微波炉加热了一些日本米酒。我又倒了一杯。“也许吧。我……他们让我回去,在心脏康复室里,我和坎迪、卡伦接驳在了一起。坎迪的精神状况相当糟糕。”
“害怕她的心脏破裂吗?”
“那更像是卡伦的问题。坎迪的脑子里全是拉尔夫。她无法面对失去他的事实。”
她从我身旁伸过手,给自己倒了一杯米酒。“在脱去军服的时候,她不是个心理咨询师吗?”
“是的。但为什么有些人总要提到这点呢?在她十二岁的时候,因为一次车祸失去了父亲,当时她就在车里。那件事从来都没有隐藏得太深,他始终在她的大脑里,就像每一个她……她所亲近的男人一样。”
“她爱的男人?就像你?”
“那不是爱。是不由自主的。我们已经讨论过这个问题了。”
她穿过厨房,背对着我搅起了锅里的食物,“也许我们应该再讨论一次。也许应该每六个月左右就讨论上一次。”
我几乎要朝她发火了,但终于忍住了。我们两人都很疲惫,而且都很恼火,“这一点也不像我跟卡罗琳的关系。你一定要相信我。坎迪更像是个妹妹——”
“噢,当然了。”
“不像是我的妹妹,行了吧?”我已经有一年多没有她的消息了,“我和她很亲近,很亲密,我想你可以把它称为一种爱。但是,这种爱不像是你我之间的这种爱。”
她点点头,把食物分到碗里。“我很抱歉。你在那里经历了太多的痛苦,又要在这里经受更多。”
“痛苦还有炒菜。”我拿起了碗,“月经来了?”
她稍稍用力地放下了自己的碗,“那又是另外一件该死的事情。分享她们的经期。那不亚于‘亲密’。绝对算得上怪异。”
“算了,感谢上帝吧,你已经好几年不来月经了。”一个排里的女人很快就会使她们的月经周期同步,排里的男人当然也会受到影响。在为期三十天的轮班周期中就会遇到这样的问题:去年的上半年里,每个月我回家后都会因为受到经期综合症的影响而变得暴躁起来,此事可以证明——大脑比腺体更具影响力。
“拉尔夫是个什么样的人?你很少提到。”
“这仅仅是他的第三次轮班。”我说,“他是个新手,从来没有见过任何真正的战斗场面。”
“而这次却足可以杀掉他了。”
“是的。他是一个神经质的家伙,也许太过敏感了。两个月前,当我们并行接驳时,斯科维勒排比从往更加恶劣,他为此挣扎了好几天,以至我们全都得密切注意他,帮他一点点脱离困境。当然,坎迪在这方面最拿手。”
她拨弄着自己的食物,“这么说,关于他的隐私你什么都不知道。”
“隐私,是的,我知道些,但不像知道其他人的那么深。在青春期前,他一直在尿床,因为童年时杀死了一只海龟而感到极度的内疚。他把所有的钱都花在了与游荡在波特贝洛的吉尔们接驳做爱上。直到结婚前,他从来没有过真正的性生活,但他的婚姻并没能维持多久。这些算是隐私吗?”
“他最喜欢的食物是什么?”
“蟹饼。他母亲给他做的那种。”
“最喜欢的书?”
“他不常读书,他根本享受不到读书的乐趣。上中学时,他喜欢《金银岛》,写了一篇关于吉姆的报告,到了大学又改写了它。”
“他可爱吗?”
“是个不错的家伙。现实生活中,我们从来没有交往过——我是说没有人和他交往过。他总是一出操作室就跑进酒吧里,色迷迷地寻找那些吉尔。”
“坎迪,不……排里没有一个女人愿意……帮助他脱离那种习惯吗?”
“上帝啊,不。为什么要那么做?”
“这就是我不明白的地方了。为什么不那么做呢?我是说,所有的女人都知道他和那些吉尔在一起。”
“事实上那正是他想要做的。我不认为他会为此而感到沮丧,”我把碗推到一边,倒了一些米酒,“而且,这完全是侵犯隐私的行为:当卡罗琳和我在一起的时候,每次当我们回到排里后,只要我们刚一接驳上,另外八个人就会知道我俩做过的任何事情,而且还分别从我们两个人的角度来接受这些信息。他们知道卡罗琳对我的表现有什么样的感觉,反之亦然,以及所有由那种性关系引起的反应。人们不会随随便便就开始做那种事,总是有原因的。”
她仍然固执己见,“我还是不明白为什么不。你们已经习惯了知道所有人的所有事。你们彼此之间都了解对方的内心。看在上帝的份上,一点点友好的性爱不会导致世界末日的。”
我知道自己的愤怒是毫无道理的,这愤怒并非是冲着她的问题的,“好吧,你愿不愿意把周五晚上活动的那帮人全都带到卧室里和咱俩在一起,分享你的所有感觉?”
她笑了起来,“我不会介意的。难道这就是男人和女人或者是你和我之间的区别所在吗?”
“我认为这是你和精神健全的人之间的区别。”我的笑容可能并不那么令人信服,“其实关键并不是身体上的感觉。细节上的确会有变化,但男人感觉还是像男人,而女人感觉仍然像是女人。当刚开始的新鲜劲儿过去后,分享那些感觉并不是件什么大不了的事情。关键是你感觉到了别人的隐私,还有因此带来的尴尬。”
她把我俩的碗拿到水槽里,“这和广告没什么区别。”她的声音降了下来。
“‘感受一下她的感觉。’”
“是的,你知道那些花钱安装接驳插件的人往往都是出于对性爱的好奇心,或者一些更深层的原因:他们感觉自己陷入了一个错误的身体里,但是却不愿意接受变性手术。”
我打了个冷战,“可以理解。”
“人们一直都在做着变性手术,”她洞悉了我的感受,取笑我说,“那比接驳手术更安全,而且过程是可逆的。”
“噢,是可逆的。你得到了别人的生殖器。”
“男人们和他们的生殖器。对你们来说,那就是身体的大部分组织。”
“以前都是不可分离的一部分。”
卡伦在十八岁之前一直是男身,到了十八岁上她就向国家卫生局提交了变性申请。在她接受了一些测试后,他们一致认为她有变性的必要。
第一次变性手术是免费的。如果她想再次恢复男身的话,就必须为此付钱。拉尔夫喜欢的两个吉尔以前就是男身,现在她们却想要赚上足够的钱买回自己的男根。多么奇妙的世界。
不服兵役的人也有合法的赚钱渠道,尽管他们中的大部分没妓女挣得多。学者们只拿微薄的薪水,那些搞教学的人拿得多一些,搞研究的人则只是象征性地拿到一点点。马蒂是系里的主管,并且在人/机接口以及人/人接口研究领域是享誉世界的权威人士,但是,他的薪水却比朱利安那样的助教还少——就连那些在周六特别夜里端盘子的满身油脂的孩子,都比他挣得多。和大多数处在他那样位置上的人一样,马蒂对于自己始终身无分文的状态有一种荒唐的自豪感——他实在太忙了,根本顾不上赚钱。况且不管怎么说,他很少需要那些花钱才能买来的东西。
用钱可以买到一些商品,比如手工艺品和艺术收藏品,或者一些服务:按摩师、男管家、妓女。但是,大多数人把钱花在定量配给的东西上——那些政府允许你拥有,但又限制了数量的东西。举例来说,每个人每天都拥有三个娱乐点数。你可以用一个点数看一场电影,坐一次过山车,在赛车跑道上亲自驾驶一个小时,或者换取一张进入像周六特别夜这种场所的门票。
一旦进到这种场所,你可以在这里免费地坐一个晚上,除非你想要些吃的或者酒水。饭店菜单上的东西根据需要支出的劳动量计算,需要支付的金额从一点到三十点不等,但是,万一你用光了所有的娱乐点数而又恰巧还有些钱的话,这些东西也可以用美元买单。
不过,光凭钱是买不到酒的,除非你是一名军人。每个人每天定量供应一盎司酒,你可以选择每天晚上都来上两小杯,或者每个月用积攒起来的定量弄上两瓶伏特加狂欢一次,反正对于政府来说都一样。对酒的限量供应使得某些小圈子里的戒酒者和军人同伴备受欢迎——而且几乎可以肯定的是,这样的限量供应根本不可能减少酗酒者的数量。需要酒的人们总有方法能找到酒喝,或者索性自己酿酒。
用钱可以买来非法的服务,事实上,非法服务是美元经济最活跃的部分。政府人员对于像家庭酿酒或自由卖淫之类的小本生意行为通常采取视而不见的态度,甚至还会因为定期收受些小恩小惠而颇为照顾。但是,也有些靠出售烈性毒品或提供谋杀一类服务的大商家赚走了大量的现金。
一些像植入插件、整形手术和变性手术一类的医疗服务,从理论上讲可以通过国家卫生局办理,但却没有多少人能够获准进行手术。战争之前,在尼加拉瓜和哥斯达黎加都可以购买到“黑医”服务。现在地点变成了墨西哥,不过那里的很多大夫依然带着尼加拉瓜或哥斯达黎加口音。
在接下来那个周五的晚间聚会上,人们谈到了黑医。雷正在墨西哥休一个短假,大家都知道他去那里是为了减掉几十磅的脂肪。
“我想医疗上的便利一定值得他去冒险。”马蒂说。
“你是不得已才批准他请假的?”朱利安问。
“走走形式,”马蒂说,“可惜他不能把这次请假算成病假。我想他可能一天病假也没请过。”
“是啊,这就是虚荣,”贝尔达颤颤巍巍地说,“男人们的虚荣。我挺喜欢他的,很丰满。”
“他可不想跟你上床,亲爱的。”马蒂说。
“那是他的损失。”老太太轻轻地抚了抚自己的头发。
侍者是一个不苟言笑的英俊的年轻人,看上去就像刚从电影海报中走出来的男主角,“最后一杯?”
“才十一点。”马蒂说。
“那么看来你要再来一杯。”
“大家都一样吗?”朱利安问。除了贝尔达之外大家都说好,老太太看了看手表,匆匆忙忙地离开了。
马上就要到月底了,所以大家把所有的酒水都算在朱利安的账上,以保留自己的定量分额,在私下里再付给他钱。每次他也都愿意让他们这么干。但是严格说来,这样的交易属于违法行为,所以大多数人总是有些犹豫。雷萨除外,除了私底下付给朱利安的酒钱外,他在这家俱乐部里从没花过一角钱。
“我不知道一个人得胖到什么程度,才能去国家卫生局申请手术。”雷萨说。
“你必须胖到连散步都需要一部铲车帮助才行,”朱利安说,“你的质量必须能够改变附近行星的运行轨道。”
“他确实申请过,”马蒂说,“但他的血压和胆固醇还不够高。”
“你很担心他。”阿米莉亚说。
“我当然担心了,布雷兹。个人感情暂且不提,如果他出了什么事的话,我就会在三个不同的研究方案中停止不前。尤其是最新的一个,认同失败实验。他参与的部分很多。”
“那实验进展得怎么样?”朱利安问。马蒂举起一只手掌,摇了摇头。“对不起,我不想——”
“哦,嗯,你还是知道这件事的好——我们一直在研究你们排里的一名成员。等到下次你与她接驳就知道一切了。”
雷萨起身去洗手间,现在只剩下他们三个人了:朱利安、阿米莉亚和马蒂。
“我为你们两个走在一起感到高兴。”马蒂用一种平淡的语气说,仿佛他现在正在谈论天气情况一样。
阿米莉亚吃了一惊。“你……你接入了我的思维。”朱利安说。
“并非是直接接入,也不是有意要侵犯你的隐私。我们一直在研究你们排中的一员,所以很自然地通过二手信息知道了有关你的很多事情,雷也一样。当然,只要你们希望保守这个秘密,不管多长时间,我们都会为你们保守秘密的。”
“谢谢你能告诉我们。”阿米莉亚说。
“我不想让你们尴尬。但是,下次朱利安与她接驳在一起的时候当然就会知道了。很高兴最后能有机会和你俩单独待一会儿。”
“她是谁?”
“士兵德芙莱特。”
“坎迪。嗯,这就对了。”
“她就是那个因为上个月战友的死讯而倍感痛苦的人?”阿米莉亚说。
朱利安点了点头,“你们预期她会崩溃?”
“我们没有预期任何事情。我们只是在每个排里都调查一个人罢了。”
“随机选择的?”朱利安说。
马蒂扬起自己的一道眉毛,大笑起来,“我们不是正在谈论皮下脂肪吸出术吗?”
我不指望下周会有太多的行动,因为我们必须重新训练磨合一组全新的兵孩,而且还有一个新的机械师加入我们——也差不多可以说是两位新人,因为阿莉的替补罗斯除了经历过上个月的大灾难外,还没有一点战斗的经验。
新来的机械师并不是个新手。出于某种原因,他们拆散了印度排,用他们中的一员来补充我们排的人员。因此,我们都或多或少地认识这个新来的男人,帕克,在发散式的排级互连当中,他与我们通过拉尔夫以及他的前任理查德相链接。
我不太喜欢帕克。印度排一直是个猎手/杀手排。他杀过的人比我们排其余所有人杀过的总和还要多,而且还恬不知耻地乐在其中。他搜集了自己杀人的录像片段,在值班结束后反复观赏。
我们与新的兵孩接驳,进行训练,工作三小时,休息一小时,摧毁伪造的城镇“佩德罗维勒”,这是为了达到训练目的而专门建在波特贝洛基地建的一座城镇。
等闲下来的时候,我与连协调员卡罗琳联系了一下,问她到底发生了什么事——为什么我要和一个像帕克这样的人联系在一起?他永远也不可能跟我们合得来。
她答复时显得暴躁而激动,语气里带着疑惑和愤怒。“解散”印度排的命令是从高于营级的某个机构下达的,而这道命令引发了各处人员组织上的问题。印度排的机械师们是一群各行其是的人,他们甚至彼此之间也合不来。
她估计这是一次故意安排的实验。就她所知,以前还没有发生过这样的事;她只听说过一次解散一个排的事,那是因为排中的四个人突然死亡,而其他六个人因为共同的忧伤不能继续合作。从另一方面来说,印度排在执行杀戮任务方面是最成功的排之一,将他们分开确实匪夷所思。
她说,拥有帕克是我的幸运。他以前是水平联络员,所以在过去的三年里,他一直与其他排的机械师们直接相连。除了排长之外,他的军团里成员之间彼此关系甚密,他们是一群有趣的家伙。与他们相比,斯科维勒倒像是个对敌军满怀爱意的人了。
除了杀人以外,帕克还喜欢屠杀其他的东西。训练演习时,他偶尔会用激光枪将一只在空中欢叫的小鸟射下来,这可不太容易。当他射杀了一只游荡的狗之后,萨曼莎和罗斯都提出了抗议。他带着讽刺的口吻说那条狗并不属于作战区,也许是敌人设置的间谍或陷阱,想以此为自己狡辩。但是,因为我们全部是接驳在一起的,所以当他瞄准那条敌人的杂种狗之时,我们都能体察到他的感受:完全是一种猥亵的欢乐。他将瞄准镜的放大倍数调到最大,观察那条狗的身体如何爆裂。