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样做或许能保证他一天的安全,但是,我可以肯定警察知道他的姓名、住址以及血型。
“整理队列。”巴布说,“我们继续前进,快点结束这件事吧。”
我们要毁掉的那条街区被一条橙色的喷漆带隔离开来。无论如何,想错过它也很难,因为一支坚实可靠的警察方队和一些锯木架形成的屏障将四面的人群整齐有序地隔离在百米开外。
我们不想使用比两英寸手榴弹更具威力的爆炸物,比如说用导弹,那样的话个别碎砖块会像子弹一样飞到一百米之外的地方。最后,我请求指挥层进行计算,获准使用榴弹松动建筑地基。
那是一些六层混凝土结构的建筑物,表层的砖块已经破碎不堪了。虽然还不到五十年的历史,但由于这些建筑是用劣质的混凝土建成的——在混合物中的沙子含量过高——其中一栋建筑已经坍塌,死了几十个人。
因此,要把它们弄倒听起来并不算什么难事。先依靠榴弹的冲击松动建筑的地基,然后在每个角指派一名兵孩推动和拉扯,将力量集中作用于建筑骨架上,当它倒塌的时候立即撤离回来;或者无须撤离,就站在原地在混凝土和钢筋雨中展示一下兵孩的坚不可摧。
第一栋楼放倒得很完美。如果有一本专门教人奇怪的毁坏技术的教科书,那么这次简直就像是教科书的演示教材。人群异常地安静。
第二栋建筑颇为顽固。大楼的正面虽然倒塌了下来,但是,钢筋骨架并没有扭曲到足够折断的程度。因此,我们使用激光切断了一些暴露在外面的主梁,然后它才按照预想中的情况坍塌下去。
下一栋建筑则是一场灾难。它像第一栋建筑一样轻易地倒了下去,但像雨点一样掉落下来的却是孩子们。
二百多个孩子被塞进六楼的一个房间里,手脚被绑住,嘴里堵上了东西,并且还被麻醉了。原来,他们都是郊外一所私立学校的学生。一支游击队于早晨八点进入学校,杀死了所有的教师,绑架了所有的孩子,并把他们装在标示着“联合国”字样的柳条箱中,就在我们到达这里的一小时前,他们被转移到这所宣布报废的建筑里。
当然,从六十英尺的高空摔落下来并被碎石掩埋住的那些孩子没有一个幸存。拥有理智思维的人绝对想不出这样一种政治示威方式,因为这显示出了他们的残暴要比我们更甚——但是,这种行为却直接刺激了那些失去理智的暴徒。
当我们看到孩子时,理所当然地停止了所有的行动,立即呼叫大型救援直升机。随即我们开始清理碎石,麻木地寻找着幸存者,一支当地的紧急救援团也加入进来帮助我们。
巴布和我将我们的排组织起来投入到搜寻团队中,覆盖了整栋建筑三分之二的区域。大卫所在排本应该负责剩下的三分之一,但是,这场意外严重地扰乱了他们的军心。他们中的大多数人还从来没有看到过杀戮的场面。所有那些孩子粉身碎骨、尸体残缺不全的场面——混凝土尘块将血液变成了泥泞,把那些幼小的身躯变成了没有姓名的白色团状物——严重地打击了他们的精神。他们中的两个兵孩站在那里一动不动,因为他们的机械师已经晕倒了。其余大多数人也在漫无目的地游荡着,对大卫的命令不理不睬,总之,他们的行动几乎无法统一。
我也在缓慢地移动着,这样的暴行也令我目瞪口呆。在战场上死去的士兵已经够悲惨的了——死去一名士兵就很糟糕了,而这样的情景几乎令人难以置信,更何况这场残杀才刚刚开始。
无论一架大型直升机的实际功能是什么,它的声音听起来都颇具侵略性。当这架救援直升机赶来搜寻时,人群中有人开始朝它射击。后来经我们查明,弹回来的不过是些铅弹头,但是,直升机的防御系统自动地找到了攻击目标并将其击毙,那是一个躲在标牌后面射击的男人。
那场面实在让人难忘,他的身体被一束巨大的破碎激光击中爆裂开来,就像是掉在地上的熟透的水果。“杀人犯!杀人犯!”的叫喊声响了起来,在不到一分钟的时间里,人群就冲破警察的防线开始袭击我们。
巴布和我让我们的人绕着周界迅速地移动,喷射粘胶,蜷曲的彩色线条迅速膨胀到手指般粗细,然后再继续膨胀到绳索般粗细。这东西起初还颇有效果,像超强力胶水一样富有黏性——它将前几排的人全部粘住无法动弹,这些人或跪在地上或趴倒在地上;但是它并没有止住他们身后的人,那些人拼命地拥挤着踏过他们同伴的后背,过来攻击我们。
在几秒钟之内,我们就知道自己犯下了明显的错误,有上百个被粘住的人在那些尖叫着冲向我们的暴徒的身体重压下被压成了肉泥。我们四处投放催吐剂和催泪瓦斯,但是这只能放慢他们的脚步,更多的人因为摔倒而惨遭践踏。
一颗燃烧弹在巴布排的一名成员身上爆炸,将他变成了一团燃烧的火焰,他无助地扭动着身躯——在现实中,他只不过会因此而暂时失明一会儿,然后便是各种武器从四面袭来,机关枪“突突”地响着,两束激光划开尘埃和烟雾。我看到一排男人和女人同时倒了下去,他们是被自己人的机关枪误伤的,我向大家传达了指挥部的命令,“射击一切持有武器者!”
激光发射者很容易被发现、放倒,但是,人们很快就会捡起他们的激光枪继续开火。我有生以来杀死的第一个人,实际上只是个孩子,他抓起激光枪,站在那里胡乱地开始射击,我刚瞄准他的膝盖,就有人从后面将他撞倒了,子弹正好穿透他的胸膛,将他的心脏从背后轰了出来。这超出了我的承受能力,使我一下彻底崩溃瘫痪在原地。
这种景象同样也超过了帕克的承受能力,不过他走向了另一个极端,他变成了一个狂暴战士。一个男人拿着匕首接近他,试图爬到他身上捅出他的眼珠子来,而且好像马上就能得逞了。帕克抓住那个男人的一只脚脖子,像挥动洋娃娃一样将他挥舞起来,任他的脑髓溅到混凝土路面上,把他抽搐的身体扔回到暴徒中间。然后,帕克就像一个发了疯的机械怪物一样奋力闯进人群里,拳打脚踢地让不少人送了命。这幕情景使我从震惊中清醒过来。当怕克对我喊出的命令不做任何反应时,我请求指挥部断开了他的接驳。在他们批准之前,他杀掉了超过一打的人。随后,他那突然无法活动的兵孩在人群中倒了下去,被激怒的人们用石块敲打着。
这是一幕真实的但丁式的场景,到处都是支离破碎、满身鲜血的尸体,上千失去视觉的人摇摇晃晃地或行走或蹲在地上,当毒气包围了他们的时候不停地呕吐。我因为恐惧而眩晕——真想就此晕倒离开这个地方,把这部机器留给那些人。但是,我的同事们的情况也都很糟糕,我不能抛开他们不管。
粘胶突然间化成彩色的烟雾消散在空中,但是这不会带来任何差别。每一个被粘胶粘住的人都还躺在地上,不是死了就是瘫痪了。
指挥部命令我们撤离,尽可能以最快的速度退回到广场上。我们本来可以等到人群安静下来后在原地执行搭载任务,但指挥部不想冒险让更多的直升机和空兵孩前来再次激怒人群,所以我们带上四个无法动弹的兵孩胜利完成任务后,就匆匆地离开了。
在路上,我告诉指挥部我将要提交一份建议书,建议让帕克因为心理原因而退伍。当然,她能够看得出我的真实想法:“你是想让他作为杀人犯、战争罪犯而接受审问?那是不可能的。”
当然,我知道会坚持,但是我得到这种答复说我们排再也不会接纳他了,即使我的拒绝将会受到行政上的处罚。排里的其他人也都早已经受够他了。不管当初是出于一种什么样的考虑使他们将他安插进我们这个大家庭中,今天的行动都已经证明了这种做法是错误的。
指挥部说他们会考虑到每一个因素,包括我自己困惑的感情状态。随后,我被命令断开接驳直接去接受心理咨询。困惑?当你突然陷入大屠杀后,你会有什么样的感觉呢?
对于巨大的死亡数字,我可以为自己寻找借口,避免受到良心的谴责。我们已经尝试过利用我们在训练中所学到的一切来使损失减到最小,但是对于那个我亲手射死的人——我无法阻止自己的大脑不再浮现那一刻:当男孩瞄准并射击时那坚定的眼神;瞄准并射击;我自己的瞄准环从他的头部滑到他的膝盖上;然后就在我扣动扳机时,他因为被人推搡而懊恼地皱起了眉头;他的双膝碰在了路面上,与此同时,我的子弹撕裂他的胸膛,掏出了他的心脏,而就在那一瞬间,他还是那副懊恼的表情;接着他倾斜地向前倒下,在脸接触到地面之前就死去了。
当时,我的一部分也死去了,尽管过后我服用了稳定情绪的药物。我知道要想除掉这段记忆,只有一种方法。
朱利安错了。咨询师告诉他的第一件事就是:“你知道,抹去特定的记忆是可以做得到的。我们可以使你忘掉杀死那个孩子的事。”杰弗森医生是一位黑人,也许要比朱利安大上二十岁左右。他揉搓着灰色的胡须末端,“但是这并不简单,也不彻底。有些情感联结我们无法抹去,因为要捕捉到每一个在此次经历中受到影响的神经元是不可能的。”
“我认为我不想忘记,”朱利安说,“无论好坏,这件事已经成为现在的我内心的一都分了。”
“不会是好的,你知道这一点。如果你是那种可以杀完人后抹抹屁股就走人的家伙,军队早把你安排进猎手/杀手排里了。”
他们现在待在波特贝洛的一间木板房办公室里,墙上挂着明亮的本土油画和手工编织的挂毯。一种莫名其妙的冲动怂恿着朱利安走上前去触摸着挂毯上的粗羊毛。“即使是我忘记了,他还是死了。这样做好像不对。”
“你这么说是什么意思?”
“我应该为他的死而感到悲伤和内疚。他仅仅是个孩子,沉浸在——”
“朱利安,他手里有枪,而且当时还在四处乱射。你杀死他很可能挽救了更多的生命。”
“不是我们的生命。我们全都安全地待在这里。”
“平民的生命。把他当成一个无助的小男孩来考虑此事,对你自己来说没有任何好处。他是全副武装的,而且已经失去了控制。”
“我也是全副武装,但是尚能控制自己。我本来瞄准他只是想使他负伤的。”
“这又是一条使你不必谴责自己的理由啊。”
“你有没有杀过人?”杰弗森轻轻地摇了摇头,“那么你就不知道。这感觉就像一个人不再是处女了一样。你可以抹掉关于那件事情的回忆,是的,但是那样也不会使我再次成为一个处女。就像你说过的‘情感联结’。如果我无法找到这些感觉的来源,那我岂不是会更糟?”
“我只能告诉你,这种方法对别人奏过效。”
“啊哈。但并非对人人有效。”
“是的。这不是一门精密科学。”
“那么请允许我拒绝。”
杰弗森翻阅着他办公桌上的文件,“你可能没有拒绝的权利。”
“我可以不服从命令。这不是在战场上。在军事监狱里待上几个月又要不了我的命。”
“事情没有那么简单。”杰弗森伸出手指一一列举着,“首先,通往军事监狱的途中你就可能丢了命。那些挑选出来的武装警卫都颇具攻击性,而且他们不喜欢机械师。
“其次,刑期对于你的职业生涯将是个灾难。你以为得克萨斯州大学会为一个曾被判过刑的黑人保留职位吗?
“最后,实际上,你可能没有任何选择的余地。你拥有明显的自杀倾向。因此,我能——”
“我什么时候说过自杀的事?”
“也许从来没说过。”这位医生从档案中拿出最上面的一页递给朱利安,“这是你的整体人格图表。虚线部分代表着在你应征入伍时和你同龄的男人人格评测的平均值。看看在‘Su’上面的那条线。”
“这是根据我五年前参加的笔试得出的结论?”
“不,它整合了许多因素。军队测试是其一,但还有当你还是个孩子时就做的各种各样的临床观察和评估。”
“而根据这些材料,你就可以违背我的意愿,强迫我接受治疗?”
“不。依据是——‘我是一名上校,而你是一名中士。’”
朱利安向前探了探身,“你是一名发过希波克拉底誓言的上校,而我是一名拥有物理学博士头衔的中士。我们能不能像两个曾在学校中度过大部分时光的男人一样谈上哪怕一分钟呢?”
“可以。请说。”
“你要求我同意接受一项将会彻底影响我的记忆的医学治疗。我是否可以相信这种治疗不存在对我从事物理研究的能力造成损害的可能性?”
杰弗森沉默了一会儿,“确实有可能造成损害,但可能性非常小。而如果你选择了自杀的话,你当然更不能从事任何物理学工作了。”
“噢,看在上帝的份儿上,我没准备杀掉我自己。”
“好吧。那么现在你认为自己是否存有潜在的自杀意识呢?”
朱利安努力不让自己的嗓门提高,“你明白自己在说什么吗?你的意思是,如果我说,‘当然了,我想我会自杀的’,你就可以断言我很安全,然后让我回家?”
这位从事精神病治疗的医生笑了,“好吧,这是个不错的回答。但是你得明白,那有可能是由潜在的自杀意识操控说出的假话。”
“当然了。如果你打心眼里认为我有病的话,我所说的任何话都可以成为我有精神病的证明。”
杰弗森仔细端详着自己的手掌,“听着,朱利安。你知道我已经通过接驳,链接过记录着你杀死那个男孩时心理感受的录像。在某种程度上,我也曾经参与其中。我曾经作为你而存在。”
“我知道。”
他把朱利安的档案放在一边,拿出了一个装着药丸的白色小广口瓶,“这是一种中性的抗抑郁药。让我们试验上两周,早餐后一粒,晚餐后再一粒。它不会影响到你的智力水平的。”
“好吧。”
“我需要与你订个约会——”他查了一下桌面日历,“七月九日的上午十点,我要与你接驳起来,检查你对各种各样情况的反应。我们将采用双向接驳,我不会对你隐瞒任何事。”
“如果你认为我发疯了,你就会送我去做记忆抹除。”
“到时候再说吧。我能说的就是这些了。”
朱利安点点头,拿起白色瓶子离开了。
我会对阿米莉亚撒谎,告诉她这只是一次常规的身体检查。我吃了其中的一粒药,它确实帮助我进入了睡眠状态,无梦的睡眠。因此,如果这种药不会影响到我的智力敏锐度的话,或许我应该坚持服用。
早晨的时候,我感觉不那么悲伤了,我的心里展开了一场关于自杀的争论,也许是为抵抗日后杰弗森医生对我的入侵做准备。在接驳状态下,我无法对他撒谎,但我也许我可以找到一个临时的“对策”。很容易就能找到许多不去自杀的理由——不仅仅是这件事对阿米莉亚、我的父母和朋友们的影响,还有关于最终自杀时采用何种姿势这样的细节,以及军队方面的反应。他们会找到一个和我同样身材的人,然后把拥有新主人的兵孩派遣出去。如果我在临死之前确实成功地杀掉了几个将军做垫背的话,他们同样也只会再提升一些上校。军队里从来都不缺人。
但是,我怀疑所有这些符合逻辑的反对自杀的想法是否会对隐瞒我内心深处的决定起到丝毫作用。早在那个男孩死去之前,我就知道我只会在拥有阿米莉亚的日子里坚持活下去。我们在一起相处的时间已经比大多数人都要长了。
当我回到家时,她已经走了。她给我留言说,她去华盛顿见一位朋友。我给基地打了电话,得知如果我能在九十分钟内赶到那里的话,就可以作为额外编制乘坐飞机飞往爱德华兹。置身于密西西比州上空的时候,我意识到自己还没有给实验室打电话安排其他人来监视计划进度。是不是因为药物的原因?也许不是。无论如何,从一架军事飞机上是没法打出电话的,所以等到我可以致电实验室时,时间已经是得克萨斯州的上午十点了。吉恩·高迪代替了我的工作,不过那纯粹是因为运气:她去判卷子时,发现我不在实验室里,于是帮我查看了运行计划。她很是恼火,因为我不能提供给她一个真正令人信服的旷工理由。“听着,我必须得搭乘第一班赶往华盛顿的班机,以决定是否应该干掉自己。”
我从爱德华兹乘坐单轨铁路进入古老的联合车站。车厢中有台地图查询仪,按照上面的显示,我距离她朋友的住址只有两英里之遥了。我非常想直接前往那里敲开他们的门,最后决定还是文明些,事先打个电话。是一个男人接的电话。
“我得跟布雷兹谈谈。”
他盯着屏幕看了一会儿,“噢,你是朱利安。请稍等。”
阿米莉亚出现在屏幕上,看起来有些困惑,“朱利安?我说过我明天会回去的。”
“我们得谈谈。我现在在华盛顿。”
“那就过来吧。我正要准备午饭呢。”
多么顾家啊。“我宁愿……我们得单独谈谈。”
她离开了镜头一会儿,然后又回来了,一脸担心的表情,“你在哪儿?”
“联合车站。”
那个男人说了些什么,我听不太清楚。“皮特说在二楼有个叫做大团圆的酒吧。我可以在三十到四十分钟内赶到那里见你。”
“先去做完你的午饭吧,”我说,“我可以——”
“不。我会尽快赶到的。”
“谢谢,亲爱的。”我挂断了电话,看着屏幕上自己的影像。尽管昨天睡了一整晚,我看起来仍然相当地憔悴。我早就应该刮一下脸并换下我的制服了。
我急急忙忙地闪进一间男士洗手间,迅速地刮了脸,梳了下头,然后向第二层走去。联合车站是个运输中心,但同时也是一座铁路工艺的博物馆。我步行经过了一些上一个世纪使用的地铁,它们的防弹车身上都是坑坑洼洼的。接下来是一个十九世纪的蒸汽机火车头,看起来居然还保养得不错。
阿米莉亚正在酒吧的门口等着。“我坐计程车来的。”当我们相互拥抱时,她解释道。
她把我引进昏暗的酒吧间,里面放着古怪的音乐。“皮特是谁?一个朋友,你说的?”
“他叫皮特·布兰肯希普。”我摇了摇头,这个名字有些模糊的印象,“一个宇宙学家。”一个机器人服务生给我们拿来了冰茶,告诉我们还得为我们的餐座隔间支付十美元。我要了一杯威士忌。
“这么说你们是老朋友了。”
“不,我们只是相识。我们碰头这件事我想保密。”
我们拿着自己的饮料走到一个空座位隔间里坐了下来。她看起来很紧张,“我来试着——”
“我杀了人。”
“什么?”
“我杀了一个男孩,一个平民。用我的兵孩射杀的他。”
“但是你怎么可能?我认为你甚至都不应该去杀士兵。”
“那是一场意外。”
“怎么回事,你是踩着他了还是其他什么?”
“不是,是因为激光枪——”
“你‘意外地’用激光枪射杀了他?”
“是子弹。我当时瞄准的是他的膝盖。”
“一个手无寸铁的平民?”
“他有武器——激光枪就是他拿着的!当时的场面十分混乱,一伙暴徒失去了控制。上面命令我们射击一切持有武器的人。”
“但是他根本不可能伤到你。那只不过是你的兵孩。”
“他在疯狂地扫射,”我撒谎了,这话半真半假,“他可能会杀死几十个人的。”
“你就不能射击他正在使用的武器?”
“不行,那是一件重型的日本制武器,有一层防弹和防破碎涂层。听着,我瞄准了他的膝盖,然后有人从后面推倒了他。他向前倒下时,子弹击中了他的胸部。”
“这么说那倒算是某种工伤事故了。他本不应该玩弄那些大孩子的玩具的。”
“如果你非要这么解释的话。”
“你会怎么解释?是你扣动了扳机。”
“这真不可思议。你不知道昨天利比里亚发生的事情?”
“非洲?我们一直都太忙了——”
“在哥斯达黎加也有个地方叫利比里亚。”
“我明白了。那也就是那个男孩所在的地方。”
“还有上千个其他人。也都成为过去时了。”我狠狠地喝了一口威士忌,开始咳嗽起来,“一些极端分子杀了两百多名孩子,然后制造了假象,让这件事的凶手看起来好像是我们。这件事本来已经足够恐怖的了,接着一伙暴徒攻击我们,而且……而且……防暴的手段造成了意想不到的后果。它们本应该起到正面的作用,但是却导致上百人惨遭践踏而死亡。然后他们开始开枪,射击他们的自己人,所以我们,我们……”
“噢,我的天哪。我很抱歉。”她说,她的嗓音在发抖,“你需要真正的支持,而我却因为疲劳和心不在焉而显得这么急躁。你这可怜的……你去见过咨询师了吗?”
“是的。他帮了大忙。”我从冰茶中扒拉出一小块方冰,把它投进我的威士忌中,“他说我会好起来的。”
“你会吗?”
“当然了。他给了我一些药片。”
“好吧,你要注意药物和烈酒对你的影响。”
“遵命,医生。”我呷了一口冰凉的威士忌。
“说真的,我很担心。”
“是的,我也一样。”担心,疲倦。“那么你和这个皮特在做些什么?”
“但是你——”
“就让我们换个话题吧。他需要你做些什么?”
“木星。他正在向某些宇宙学假说发起挑战。”
“那么为什么选你?也许迈克·罗曼他们每个人都对宇宙学了解甚多——该死,我大概也知道不少。”
“我肯定你知道不少。不过,他选择我的原因是——每一个比我资格老的人都参与了这项方案的策划,而且他们得出了这样一个一致的意见,是关于……它的某些方面。”
“哪些方面?”
“我不能告诉你。”
“噢,得了吧。”
她拿起茶杯,但没有喝,只是朝里面看去,“因为你不能真正地保守住一个秘密。只要你一接驳上,你们排里的所有人就都会知道这个秘密了。”
“他们狗屁也不会知道。我们排里的其他人没有一个能弄明白哈密尔敦函数与汉堡包的区别,任何技术上的事他们都不懂。他们或许可以知道我的情感反应,但仅止于此。他们不会了解任何技术细节的;那对他们来说简直是天方夜谭。”
“你的情感反应正是我所担心的。我不能再多说了。不要问我了。”
“好吧,好吧。”我又喝了一口威士忌,然后按下点菜按钮,“我们要点什么吃吧。”她要了一份鲑鱼三明治,我点了一个汉堡包,又点了双份的威士忌。
“这么说你们之间完全是陌生的,以前从来没有见过面。”
“你说这话有什么意思?”
“我只是问问。”
“大约十五年前,我曾在丹佛市的一个学术研讨会上见过他。如果你一定要知道的话,那时候我正与马蒂住在一起。他去丹佛,我就跟着他一起去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