但是,她所创造的病毒不会做任何实质性的事情。按原来的设计,只要细胞的主人是个格里克辛人而不是巴拉斯特人,一切就中止了。而玛丽的版本就是无论细胞的主人是谁都会中止。玛丽只要修改部分逻辑就可以了。会导致出血热的那部分代码,玛丽基本就没打算动,因为她要确保至少是粗略看的时候,她的序列跟乔克打算输入密码子记录器里的那个序列是一样的。
玛丽想给她自己设计的这个版本起个名字,以便跟乔克的版本区别开来。她皱起眉头,努力想着一个恰当的名称。乔克原来的程序叫作“Surfaris”——这个单词就连牛津英语词典的在线数据库也查不到。但是玛丽想它或许是个复数形式,所以她猜测这个词的单数形式很可能是“surfari”。
有了:“surfing”和“safari”的混合,指的是在巨大的波浪里搜救冲浪者。玛丽看不出来有何相关,所以她把这个词按乔克使用的复数形式输入到google里搜索。
当然。
The Sur faris是滚石乐队在1963年录制的一张唱片,意思是“清除”。
老天呀,玛丽心想,清除。
她摇摇头,感觉很恶心。
嗯,那么“清除”的对立面是什么?
今年玛丽有39岁了,但是她也没赶上45转黑胶唱片的好时光。毫无疑问,这张专辑应该是以黑胶唱片形式发行的。但背面是什么歌?她google出答案:“Surfer Joe”,是荣·威尔森写的歌词。玛丽都不记得她听过这首歌,那就是B面的命运。
不管怎么说,这个名字是个很不错的编码名称:她把乔克原来的病毒视作清除病毒,而她修正后的无害病毒视为“Surfer Joe”。当然了,她用乔克的遗传学家设计的那个清除版本的文件名保存了修正版本,但至少现在她脑子里可以这么称呼。
玛丽靠在椅子上。
感觉像是在扮演上帝。
是的,她得承认,这感觉不错。
她暗笑,在想尼安德特人怎么称呼有妄想症的人。肯定不是扮演上帝,或许是“出现一个朗维斯”……
“玛丽!”
玛丽的心都要跳出来了。她以为只有她在这里。抬头一看——
天哪,不要。
科尼留斯·拉斯金正站在门口。
“你在这儿干吗?”玛丽问,声音都在颤抖。她从办公桌上抓起一个重重的石制镇纸。
科尼留斯举起一只手,手里拿的是一个棕色的皮夹。“我把钱包落在办公室了,我回来拿的。”
忽然玛丽想起来了。另外一个遗传学家。乔克用他来编程,这个……这个魔鬼。是科尼留斯,肯定是他。
“你在乔克的办公室干什么?”科尼留斯问道。
科尼留斯站在门口,看不到乔克的电脑屏幕。“没什么。在找一本书。”
“哦,”科尼留斯说,“玛丽,我——”
“你已经拿到钱包了。出去。”
“玛丽,要是你——”
玛丽的胃部在绞痛:“露易丝在楼上。你知道,我会叫的。”
科尼留斯站在门口,一脸疲倦:“我只是想对你说抱歉——”
“走开!从这儿滚出去!”
科尼留斯犹豫片刻,然后转身离开。玛丽听到他的脚步声在走廊里走远了,然后是大厦厚重的大门推开和合上的声音。
她的视线模糊,她感到恶心。她做了个深呼吸,然后再来一次,好让自己冷静下来。她的手心都是汗,喉咙口是酸酸的味道。让他去死,让他去死,让他去死……
那次强奸事件又在玛丽的脑海中活灵活现,她有好几个星期没有想过了。科尼留斯·拉斯金冷冰冰的蓝色眼睛在黑色面罩下清晰可见,他呼吸的时候口里充满烟味,他的胳膊把她推到墙上。
该死的科尼留斯·拉斯金。
该死的乔克·克瑞格。
让他们两个都下地狱。
让男人全下地狱。
只有男人才会造出清除病毒这样的东西来。只有男人会做出如此伤天害理的事情来。
玛丽哼了一声。对于这样的罪恶,“伤天害理”这个词都不够分量。这种罪恶只能和阿道夫·希特勒或者奥萨马·本·拉登联系在一起。
还有乔克·克瑞格。
还有科尼留斯·拉斯金。
这个世界的男人。
不,不仅仅是男人。一种特殊种类的男性。男性智人。
玛丽又做了个深呼吸,让自己冷静下来。不是所有的男人都邪恶。她知道的,她真的知道。比方说她的爸爸、她的兄弟,还有雷本·蒙特戈,还有考尔迪科克和贝尔方丹神父,还有穆罕默德·甘地,还有小马丁·路德·金。
有情有义的人,值得尊重的人。是的,还有一些人。
玛丽不知道从基因上如何区分好人和坏人,但是男性暴力倒是有一个明显的基因标志:Y染色体。一致公认的是,不是每个有Y染色体的都是坏人,事实上,大部分都不是。但是通过定义,每个坏人都有一个Y染色体,在智人所有的染色体当中它最短,对心理的影响却最大。
历史如是。
妇女儿童的安全如是。
科尼留斯·拉斯金有个Y染色体。
乔克·克瑞格也一样。
Y。
为什么?
不,不,不能那么做。这是在扮演上帝。
但是她可以这么做。哦,她从来就没有想过要在这个世界释放这个东西。她不是杀人犯——玛丽很清楚自己的为人准则,对于她最恨的人,她最希望看到被惩罚的人就是科尼留斯·拉斯金。但是当庞特建议要杀掉科尼留斯的时候,她坚持不让他那么做。
虽然阿迪克那么猜测,但是玛丽肯定乔克·克瑞格不会把他的清除病毒在这个地球上释放。不用说,目标肯定是那边的尼安德特世界,在纯洁的伊甸园里放出一条毒蛇。
当然,要是一切按计划进行,要是她能设法阻止乔克,就不会有病毒在尼安德特世界释放。
但是要是有的话,嗯,希望那是玛丽的Surfer Joe,要么是她设计出来的那种,不会产生任何作用,或者……
或者……
她可以制造出更加理智的版本,修正原来的激活逻辑,只要——
这很简单,非常简单。
这个版本中,只要病毒入侵的寄主细胞不是尼安德特人,而且包含一个Y染色体。
假如,仅仅是假如……
玛丽皱起眉头,修正版的Surfer Joe。
一个马可二世——就像新教皇一样,所有的一切再进一步。
她摇摇头。这太疯狂了。这是有罪的。
是吗?她正在保护整整一个世界免受男性智人的摧毁。毕竟,要是她和与她持同样观点的古人类学家没搞错的话,正是男性智人——部落中的猎人而不是采集者,不是女人——屠杀了他们那有眉脊的表兄,一个都没留。
现在,运用21世纪的工具,以及从巴拉斯特他们那里借用的技术,那些智人准备再一次去干男性古智人做过的事情。
玛丽望着乔克的电脑屏幕。
这会很简单。非常简单。已经有逻辑公式,她只需要稍微改动顺序。
测试Y染色体很容易:只要从人类基因组数据库里选出只有那个染色体才有的基因。玛丽在乔克的办公桌上找出笔和纸,然后在黄色的便笺上写下逻辑公式:
第1步:是否有Y染色体?
如果是,这是男性。——进入第2步
如果否,中止(这不是男性)。
第2步:基因α是否与端粒相邻?
如果是,中止(这是尼安德特人)。
如果否,这可能是格里克辛人。——进入第3步
第3步:基因β是否与端粒相邻?
如果是,中止(这种情形不会在格里克辛人身上发生)。
如果否,这确定是格里克辛人。——进入第4步
玛丽一遍又一遍地看着她写的东西,但是都没有发现错误。
这个逻辑应该不会有问题。她检查了两遍而不是一遍,确认她的对象是智人男性,而不是尼安德特人。
当然,这根本就没意义——在释放病毒之前乔克肯定会被阻止。现在修正这个病毒只是出于安全考虑,以防万一。
玛丽摇摇头,看着手表。子夜已经过去——新的一天开始了。
她应该回家了。乔克的清除病毒已经解除,它根本什么都做不了。玛丽强烈地希望他还没有用密码子记录器制造出真正的病毒分子。Surfer Joe不会对任何人构成危害。毕竟,那就是她想要做的全部。
也就是需要做的全部。
但是……
但是。
不会伤害到任何人。她要找一个方式去传播这条信息,确保这个地球上的人都知道男性格里克辛人去尼安德特世界很不安全。巴拉斯特的激光技术不会让Surfer Joe病毒从通道里回到这个世界来。只要他们放过庞特的世界,男性格里克辛人——大部分都是好人,可怕的少数人却产生了这么大的祸害——将会是安全的。
玛丽深深地吸进去一口气,然后缓缓地呼出来。
她双手交叉放在大腿上。左手的中指上还有凹痕,以前那个地方戴的是婚戒。
玛丽·沃恩左思右想。
最终她摊开手。
然后,她做了一件她唯一可以做的事情。


第38章
尽管有一天我们或许也会去到达戈尔——尼安德特人对他们宇宙中那颗红色星球的称呼,他们那个版本的火星也曾将暗红的光线投在杜尔卡努、波德拉、拉尼拉斯、依维索伊、加拉索伊和纳尔卡努这七大洲上面——我们一旦到达,就会离开。诚然,如我们在这个新纪元里遇到的许多事一样,我们会鱼与熊掌兼而得之……
玛丽·沃恩在她布里斯托尔港村的家里,忽然醒了,坐在床上。
什么时候——你们怎么称呼的?——“合欢节”?下次是什么时候?昨天乔克是那么问的。朗维斯的身体每况愈下,让玛丽很伤心,接着后面就是庞特的离开。但是现在她想到了这件事,不由惊醒过来:为什么乔克会关心这件事?
合欢节是他释放病毒的最佳时间。这样更容易感染到萨尔达克的当地居民,那时男女都会聚集在中心区——当然,在合欢节的时候,很多城际交通也比平时更忙碌,这样病毒会很快传播开来。
4天的节日将从后天开始。就是说在那之前,乔克不会动手——也就是说,玛丽必须在此之前动手。
她抬头看天花板,看时间——但是,她是在这儿,不是在那儿,她家的天花板上什么都没有。她转头看桌子上的数字时钟,红色的数字显示着5:04 AM。玛丽打开台灯,拿起电话,拨了露易丝·贝努瓦在罗切斯特家里的号码。
“喂。”电话铃响了6声之后,一个睡意蒙眬的声音说道。
“露易丝,我是玛丽。看——后天就是合欢节。我相信乔克准备那个时候释放病毒。”
露易丝一下子就清醒过来。“合……”
“是的,是的!合欢节。这是尼安德特世界中城市人口密度最大、城际交通最频繁的时刻。我们得行动了。”
“去媒体曝光?”露易丝问。
“你所说的去媒体曝光,我们肯定要做。但是,我们两个要是能在曝光之前先离开这里回到加拿大,会更安全。半个小时后,我会出门,也就是说我会在早上6:30到那边接你,然后我们开车去多伦多。”
“好,”露易丝说,“我马上去准备。”
玛丽挂上电话,朝浴室走去,打开淋浴头。现在,要是她知道该怎么向媒体曝光就好了。当然,她已经在电视、广播上被采访过好几次,还有——
她想到了1996年在CBC新闻世界里遇到的那个女导演,当时,大家知道的尼安德特人还是化石,玛丽在莱茵河地质博物馆的尼安德特标本里分解出一个DNA样本。CBC直播人员的名单未必列在电话本上,但是编导的应该有。玛丽又回到房间拿起话筒,拨了1-416-555-1212,这是多伦多查号台,随后她得到了她需要的号码。
一分钟之后,她又让一个睡梦中的女人来接电话:“喂?”
“凯利吗?”玛丽问,“是凯利·约翰逊吗?”
她几乎能看到那个女人在揉眼睛:“是的,哪位?”
“我是玛丽·沃恩。记得我吗?来自纽约的遗传学家——尼安德特DNA学者?”
玛丽有丝小小的失望,无论是露易丝还是凯利都没有说套话:“你知不知道现在是几点?”相反,凯利似乎立马清醒了。“是的,我记得你。”她说。
“我有个很大的新闻。”
“我在听。”
“不,我不能在电话里告诉你。我目前在纽约罗切斯特,但5个小时后我会到达多伦多。到那里之后,我需要你让我上《新闻世界》的直播现场……”
玛丽和露易丝正沿着尼亚加拉河上的金士顿-里维斯顿大桥驱车前行。这会儿她们正好开到桥的中间。有三面旗帜在微风中飘动着,划定着界限:第一面是星条旗;第二面是联合国国旗;第三面是枫叶旗。“很高兴回家了。”经过的时候,露易丝说。
一如往常,玛丽回到自己的祖国时感觉要放松得多。她又想起了一个老的笑话:加拿大人本该拥有英国的文化、法国的烹饪、美国的生活方式,最后却拥有美国的文化、英国的烹饪、法国的生活方式。
但是,回来真好。
下了桥,她们面对出入境海关检查:“是沃恩女士吗?”
玛丽的心怦怦跳。她点点头。
“请在前方停车。”
“出了什么事?”玛丽问。
“按我说的做吧。”她说完,拿起话筒。
玛丽慢慢地驶往前方,握方向盘的手心里都是汗。
“他们怎么知道是你?”露易丝问。
玛丽摇摇头:“车牌照吗?”
“我们要不要冲出去?”露易丝问。
“我是玛丽,不是《末路狂花》中的西尔玛。但是,天哪,要是——”
一个大腹便便的秃头海关人员从检查大楼里走了出来,他示意玛丽把车停在一旁的停车场。她以前在这儿也停过一次,借用卫生间。
“沃恩女士?玛丽·沃恩女士吗?”那个工作人员问道。
“是的。”
“我们一直在等您。我的助手刚刚在接一通电话。”
玛丽眨着眼睛。“要我接吗?”
“是的——是紧急电话,快点!”
玛丽和露易丝从车里出来。她们走进海关大楼,那个肥胖的男人带着她们走到柜台后面,他拿起电话,按了一个键。“我找到了沃恩女士。”他对着话筒说,然后,把话筒递给玛丽。
“我是玛丽·沃恩。”她说。
“玛丽!”一个牙买加口音兴奋地传过来。
“雷本!”她四周看看,看到露易丝开心地笑了,“什么事?”
“天哪,拜托,你需要一部手机。”雷本说,“你看,我知道你和露易丝在朝多伦多方向去。但是,我想你们最好从那儿直接去萨德伯里——而且要快。”
“为什么?”
“你们的乔克·克瑞格已经过了通道去尼安德特世界了。”
玛丽的心猛跳着:“什么?他怎么这么快就过去了?”
“他肯定是坐飞机过去的,所以你们也要坐飞机去。从你们那儿到这儿开车要6个小时,不过我给你们弄了一架飞机,在圣凯瑟琳等你们。”镍矿公司有架喷气直升机,机翼涂成墨绿色。“我也是偶然发现他去了,”雷本继续说,“我给别人登记的时候,在矿场的旅客登记日志上看到他的名字。”
“为什么没有人拦住他?”玛丽问。
“他们为什么要拦?我问过中微子观测站的加拿大卫兵,他们说他有美国外交护照,所以,他们让他去了另一边。不管怎么说,我已经给海关传了一份地图,教你们怎么去机场……”


第39章
我们正在迈入一个新纪元。新生代——最近的生命纪元——已经过去。新新生代——崭新生命的纪元——即将开始……
“紧急医疗事件!”雷本·蒙特戈喊道,他那剃得光光的大脑袋在大楼灯光的反射下锃锃发光,“我们直接下地下6 800英尺。”
升降机操作员点点头:“直接带你们去那儿,医生。”
玛丽知道,自雷本从办公室打了电话过来,这部升降机就一直在地表候命。一行三人匆忙进入升降机,而操作员则待在地表,他关上沉重的升降机门,做出直下到底的指令。升降机开始下降,它要下降的深度有五个世贸双子塔那么高,当然,要是那些男性智人没有毁掉它们……
在来的路上,玛丽、露易丝和雷本就从换衣间各自拿了一套头盔和矿工服。升降机晃荡晃荡地下降的时候,他们匆匆忙忙地穿上那套衣服。
“另外一边的警力如何?”雷本用一口深沉的、带牙买加口音的英语问道。
“几乎没有。”玛丽差不多是喊出来,升降机的噪音太大了。她想,本来就应该是那个样子,一个没有犯罪和暴力的世界。
“那么,一切看我们了?”雷本问。
“恐怕是这样。”玛丽回答。
“要是我们带些加拿大警力过去,你看怎么样?”露易丝问。
“我们还不知道哪些人在幕后,”玛丽说,“这可能是乔克一个人单独行动,也可能与五角大楼有关。”
露易丝看着雷本,玛丽看到他把她拉得更近。要是他们有玛丽一半害怕,她就不能责备他们想要相互拥抱。玛丽走到升降机的一角,给雷本和露易丝留几分钟独处。
“我的英语词汇量显然很欠缺,”克里斯蒂娜的声音从内置耳机里面传了出来,“juh-tahm是什么意思?”
玛丽什么都没有听出来,显然机侣的听力更好。她轻声地说,这样别的人就听不到她了。“那不是英语,那是法语:‘Je t'aime’,意思是‘我爱你’。露易丝告诉过我,他总是用法语对她说这句话。”
“啊。”克里斯蒂娜说。他们继续下降,直到升降机最终停了下来。雷本打开电梯门,3个人走了出来,直奔前方。
“他是什么时候通过的?”玛丽问。他们到达了通道的台阶部分,这部分是建立在有6层楼高的萨德伯里中微子观测站顶层的平台上。
一位加拿大的卫兵抬起头,竖起眉毛:“谁?”
“协力集团的乔克·克瑞格。”玛丽说。
那个金色头发白皮肤的小伙子在电脑上查询:“有个叫乔克·凯文·克瑞格的人在3个小时之前通过。”
“就是他,”玛丽说,“他随身携带了什么物品?”
“对不起,沃恩博士,”那个卫兵开始说,“但是我想我没有必要泄露——”
雷本走上前,向他亮了自己的工作证:“我是蒙特戈医生,这里矿业集团的内科医生,这是一次紧急医疗事件,我们怀疑克瑞格携带了高度传染性病毒。”
“我应该向我的上司汇报。”卫兵说。
“请便,”雷本说,“但是请先告诉我们他都带了些什么。”
那个人皱起眉头,在回想:“一个一次性袋子。”
“还有别的吗?”
“有,一个有鞋盒大小的金属盒子。”
雷本看着玛丽。“该死的。”她说。
“盒子也通过激光杀菌设备了吗?”露易丝问。
“当然了,”卫兵的声音带着防备,“未经激光杀菌设备检测,绝对无法通过。”
“那好,”玛丽说,“我们赶紧过去吧。”
“我可以看你们的身份证件吗?”
玛丽和露易丝拿出各自的护照。“可以了吗?”玛丽问,“现在,让我们通过吧。”
“那他呢?”卫兵指着雷本问。
“我刚才不是把我的工作证给你看了吗?”雷本说,“护照没带。”
“我想这不应该——”
“看在上帝的分上!”玛丽说,“这是一次紧急事故。”
卫兵点点头。“好吧,”他最后松口,“好吧,朝前走吧。”
玛丽一路小跑冲向德克斯管。她到达入口,继续往前走,然后——
蓝色火焰。
静电。
玛丽能够听到身后传来两个人的脚步声,所以在走出地下通道的时候,没有必要回头看看露易丝和雷本是否跟了上来。一个尼安德特男性技师抬起头,目瞪口呆,或许以前从来没有人是跑着出地下通道的。
这个尼安德特人玛丽认识,显然他也认出了玛丽。但是让玛丽惊讶的是,他居然拦住了紧随玛丽的雷本。
玛丽忽然意识到了是怎么回事:这个尼安德特人以为露易丝和雷本不是跟在玛丽后面,而是在追赶玛丽。“不,”玛丽喊道,“不,他们是跟我一起的!让他们过吧。”
玛丽在大声喊,也就意味着克里斯蒂娜要等她喊完才能翻译,因为扬声器只能发出常规的音量,无论如何也赶不上一个人大喊时候的音量。玛丽听到前臂传出尼安德特语:“Rak!Ta sooparb nolant,rak!Derpant helk!”
翻译到一半的时候,尼安德特技师停下脚步,但是没留神滑倒在这计算机机房光滑的地板上,顺势滑向雷本。露易丝躲闪不及,也被尼安德特人绊倒在地。
玛丽弯腰扶起露易丝,雷本自己也站了起来。
“对不起!”尼安德特人喊道。
玛丽爬楼到了操控室,然后继续走向连接量子计算机设备与镍矿的机房。
“等等!”又一个尼安德特人喊道,“你得通过激光杀菌设备检测!”
“没有时间了,”玛丽喊道,“这是一次紧急医疗事件,还有——”
雷本打断她:“不,玛丽,他是对的。还记得吗?庞特第一次去我们那边病得多严重。我们是去阻止一场瘟疫,而不是带来瘟疫。”
玛丽无奈地说:“好吧。”她看着雷本和露易丝,这个光头黑皮肤的牙买加-加拿大混血儿和这个金发碧眼的魁北克姑娘。他们肯定有很多次看到对方的裸体,但是他们两个人都没有看过玛丽不穿衣服的样子。“脱下衣服,”她语气坚定地说,“全部脱下,包括手表和首饰。”
在萨德伯里中微子观测站工作的时候,露易丝和雷本就习惯了激光杀菌设备,那是设置在清洁室内,直到庞特第一次来毁坏了监测仪。但是,他们两人还是犹豫片刻。玛丽开始脱下衬衫。“快点!”她说,“别浪费时间。”
雷本和露易丝开始脱衣服。
“衣服就留在这个地方。”玛丽边说,边把裤子放在一个圆形的桌子上,“在隔壁房间,我们可以换上尼安德特的衣服。”
玛丽现在一丝不挂,走进了圆柱形抗感染检测室。这个检测室对一个尼安德特成年人来说很宽敞,但是为了节省时间,在玛丽的坚持下,三个人一起挤了进去。露易丝和玛丽背对着背站着,而雷本与玛丽面对着面,但玛丽已经紧张到顾不上害羞了。
玛丽拉出了操作钮。地板开始缓慢地旋转,激光开始运作。玛丽目前已经习惯了这个程序,但当光束扫射过身体时,玛丽能听到露易丝倒吸了一口冷气。
“没关系的,”玛丽说,“这非常安全。激光知道哪些是人体内该有的蛋白质分子——包括那些肠内细菌,等等——它们都会通过检测的。但是激光会拦阻异质蛋白质分子,杀死任何病原体。”
玛丽感到露易丝微微颤抖一下,但是她听起来很感兴趣。“到底是什么样的激光能做那些事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