庞特已经阐述过了在两个世界间的地表建立通道的难度。他原来的量子计算机是埋在地底下的,这样就避免了因太阳光的辐射而导致量子运行的间断。但是,当庞特和阿迪克已经有重大突破——突破进入另一个宇宙——在欧洲的另一组巴拉斯特研究者也在做相同的努力。那个小组都是女性,她们正从海上坐船赶往多纳卡特,来展示她们在阻隔光线方面的技术。
“你好像给自己挑了个很棒的男人。”班德拉说。
玛丽笑了笑:“谢谢。”
“你们认识多久了?”
玛丽不去看班德拉小麦色的眼睛:“8月3号才认识的。”
班德拉歪着头,在听机侣翻译日期。玛丽以为班德拉会说诸如时间太短了这类谴责的话。毕竟,玛丽每次告诉她妹妹自己又爱上某个人的时候,克里斯蒂娜都会说她的动作太快了。但是班德拉却说:“能认识他,是你的幸运。”
玛丽点点头,她是很幸运。除此之外,她知道许许多多的人以前都有过旋风般的浪漫史。是呀,她现在认识庞特的时间还不够从她认识科尔姆到科尔姆向她求婚那么久,虽然她当时答应了,心里却充满了不确定。
而现在她的心里没有任何不确定。
既然感觉这么做是正确的,那就不要迟疑了。
“Carpe diem.”玛丽说。
班德拉的翻译在哔哔叫。
“对不起,”玛丽说,“那是拉丁语——另一种语言。意思是‘珍惜时光’。不要把整个人生花在后悔上面,而是抓住这一刻,勇往直前。”
“很有哲理,”班德拉说,她从沙发上站了起来,“我们该去准备晚餐啦。”
玛丽点点头,也起身,跟在班德拉后面进了食品准备区。虽然没有冰箱,但是班德拉家有个大的真空箱来储存食物,还有个激光灶具,这个和激光杀菌室一样用的是可调式激光技术。
真空箱上面有个显示屏显示里面的食物名目,这样就不需要费神去翻找食物了。“猛犸?”班德拉看着名目问道。
“太好了!”玛丽说,“我一直都想尝尝看呢。”
班德拉笑了起来,打开真空箱,挑选了两块肉,放入激光灶具里面,说了一些指令。
“捕捉猛犸,可不是简单活呀。”玛丽说。
“我没有捕过,”班德拉说,“那些捕手说,这里面也有些简单的技巧。”她耸耸肩,“但是,就像你说的,想象中的罪行掩埋在琐事之中。”
玛丽眨巴着眼睛,想弄清楚克里斯蒂娜刚才翻译过来的话。“你是说‘魔鬼存于细微之处’。”
“就是这个意思!”班德拉说。
玛丽笑了起来:“我走后,一定会想你的。”
班德拉也笑了:“我也会想你的。在这个世界里,我家的大门永远向你打开。”
“谢谢,只是……”
班德拉扬起一只手:“哦,我知道,你只打算在合欢节的时候过来,那时候你要跟庞特在一起。所以我……”
“对不起,班德拉。肯定有些事情是我们可以做的。”
“就此打住吧。你还要在这儿待上几天,我们好好过吧。”
“珍惜时光?”玛丽说。
班德拉笑了笑:“确实如此。”
晚餐很丰盛,猛犸肉风味独特,班德拉准备的枫糖沙拉酱味道也非常好。
玛丽斜靠在沙发上,一脸的满足:“要是你们这里有红酒,就更好了。”
“红酒,”班德拉重复道,“那是什么?”
“一种饮料。酒。发酵过的葡萄。”
“好喝吗?”
“嗯,口感不是关键——至少,不全部是。酒会影响人的中枢神经系统,至少格里克辛人是这样的。它让我们感觉到放松愉快。”
“我很放松。”班德拉说。
玛丽笑了笑:“事实上,我也是。”
庞特给玛丽带来的那份《环球邮报》上报道了一项研究世界上最好笑的笑话的结果,倒不是说让人笑得最厉害的那个笑话——它并不是想复制巨蟒剧团那个秘密武器的笑话,那个笑话,谁听了谁都会笑死。相反,这个项目旨在寻找一个跨越文化障碍、让所有的人类都认为好笑的笑话。
因为这是一个关于打猎的笑话,玛丽决定在班德拉身上试一试,因为她想尼安德特人或许会喜欢。她在谈话中,也穿插些解释,这样班德拉就大略地知道了故事的背景。接下来,大约在晚上9点钟,尼安德特时间的六辰时分,她开始讲述:
“好吧。嗯,有两个家伙,他们出去打猎,有个人忽然倒下来了——就躺在地上。他看上去已经停止呼吸,眼神涣散。所以另一个家伙,他拨打911,我们那里的紧急电话号码,因为我们那儿没有机侣。打电话的那个家伙非常害怕,他说:‘嘿,我跟我的朋友鲍勃出来打猎,他刚刚跌倒,躺在地上。我担心他死了。我该怎么办?我该怎么办?’
“接线员说:‘先生,请镇静。深呼吸一口,我们慢慢来。首先,我们得确定鲍勃是真的死了。’
“这个家伙说:‘好的。’接线生听到他放下电话离开了。然后——砰!——一声枪响。那个家伙又跑回到电话旁,说:‘好了,现在该怎么做?’”
班德拉大笑起来。她在喝松叶茶。尼安德特人的喉咙是钩形的,这能防止水从鼻孔里喷出来,但倘若她是个格里克辛人,看她笑得这么厉害,水肯定会从鼻孔里喷出来的。“太可怕了!”她边说,边拭去眼角的泪水。
玛丽也开怀大笑,那嘴巴咧得能和庞特媲美了:“可不是嘛!”
那天晚上余下的时间,她们聊了各自的家庭,讲讲笑话,听听音乐,就这样,过得轻松愉快。嫁给科尔姆之前玛丽也有几个闺蜜,但婚后和她们的关系越来越远,和科尔姆分开后就再没有听到她们的消息。玛丽心想,尼安德特人体系中非常好的一个方面就是女人之间有足够的时间来交流。
虽然她们来自不同的世界,但是班德拉肯定是她愿意去结交的朋友。班德拉热情、聪明、无私、风趣——玛丽既可以和她共享一个愚蠢的笑话,也可以和她探讨科学界最新的突破。
过了一会儿,班德拉拿出棋盘,玛丽和庞特曾玩过。庞特的棋盘是磨光的木头做的,棋盘内相邻的格子之间,八明八暗。但身为地质学家,班德拉家的棋盘是由磨光的石头制成,黑白相间的格子。
“哦,好!”玛丽说,“我知道这个游戏!庞特教过我。”
在国际象棋中,棋手面对面坐着,每动一步都朝着对方去进攻。但是帕塔拉棋却不是这样,玩的过程中,根本就没有方向——没有进攻,也没有撤退。所以班德拉把棋盘放在沙发前面的小桌子上,然后和玛丽并肩坐在沙发上。
她们大约玩了一个小时,玛丽很喜欢这样的游戏,不是科尔姆喜欢的那种,一定要分出个胜负来。玛丽和班德拉都不介意谁会赢,一方每下一步妙棋,另一方总会拍手叫绝。
“你在我旁边,真的很开心。”班德拉说。
“待在这儿,我也很开心。”玛丽说。
“你知道,”班德拉说,“我们世界有些人不赞同两个世界的交往。拜德罗斯议员——还记得在展示器里看到的那个人吗?——就是这样的一个人。但是,正如你们所说的,就算有几个坏苹果,也不会影响到整棵树。玛尔,他错了。他看你们的眼光是错误的,你就是个证明。”
玛丽又笑了:“谢谢。”
班德拉犹豫了很久,她的眼睛从玛丽的左边看到玛丽的右边,然后又扫回来。然后,她侧着身子,轻轻地吻着玛丽的左脸。
玛丽脊骨绷直:“班德拉……”
班德拉望着地板。“对不起……”她轻声地说,“我知道,这不是你们的方式……”
玛丽把手放在班德拉的下巴上,慢慢地抬起她的脸,直到她看着玛丽。
“不,”玛丽说,“不是的。”她看着班德拉小麦色的眼睛。她的心在狂跳。
珍惜时光。
玛丽侧身靠得更近,吻上班德拉的唇:“这才是。”


第29章
尽管我们欢迎尼安德特表亲们加入到火星探险的伟大事业中来,但是他们很少有人愿意这么做……
科尼留斯敲办公室的门。“请进。”那个熟悉的、带着巴基斯坦口音的女人声音回道。
科尼留斯深呼吸一口,然后推开门。“你好,卡伊瑟。”他边打招呼,边走进办公室。
卡伊瑟·雷姆图拉教授的办公桌正对着门,左边靠着墙。她今天穿了件深绿色的夹克和黑色的裤子。“科尼留斯!”她说道,“我们一直都很担心你。”
科尼留斯笑不出来,但是他还是说:“谢谢关心。”
卡伊瑟微微皱起眉头:“但是,我还是希望你能早点儿告诉我你今天会过来。戴维·奥尔森已经过来带你下午的那个班级。”
科尼留斯摇摇头:“没关系,我来就是要和你谈这件事情。”
卡伊瑟从自己的椅子上站起来,把另一张椅子上的一堆书和纸搬走,对科尼留斯说:“请坐。”
科尼留斯坐定,双腿在脚踝处交叉——
他又摇摇头,猜想他是否能习惯这种感觉。以前每每像这样坐的时候,他都微微地感觉到睾丸的压迫感,但是现在再也没有这样的感觉了。
“有什么我能帮忙的吗?”卡伊瑟问。
科尼留斯看着她的脸:棕色的眼睛、棕色的皮肤、棕色的头发,三位一体的巧克力色。她看上去大概有45岁,比他要大10来岁。他看到过她痛苦地哭喊的样子,他看到过她恳请他不要伤害她的样子。他没有后悔过,她活该,但是……
但是。
“卡伊瑟,”他说,“我想休假。”
“对于学期性聘任的教师,没有带薪休假的。”她回答道。
科尼留斯点点头。“我知道。我——”他早就演练过,但是现在又犹豫不决,不知道这么做是否正确,“你知道前段时间我病了。医生建议我请个……请个病假。”
卡伊瑟关切地问道:“严重吗?有什么我可以帮忙的?”
科尼留斯摇摇头:“不,我相信我会好起来的,但是我——我不想再上课了。”
“再过几周就是圣诞假期了,你要是能坚持到那个时候的话……”
“对不起,卡伊瑟。我恐怕不能坚持到那个时候了。”
卡伊瑟皱起眉头:“你知道,玛丽·沃恩走后,我们人手不够。”
科尼留斯点点头,但是什么都没有说。
“我得多问一句,”卡伊瑟说,“毕竟这是一个遗传系。这里有很多潜在的东西可能会让你不舒服,所以……嗯,我不得不担心师生的健康。你的身体不适是不是因为你在这儿接触了什么化学物质?”
科尼留斯又摇摇头。“不,不,不是那回事。”他深呼吸一口,“但是我无法在这儿待下去。”
“为什么呀?”
“因为……”几个星期前,每每谈起这个话题,他都控制不住激动,但是现在……
他耸耸肩。
“因为你们赢了。”
卡伊瑟皱起眉头:“我没有听明白。”
“你们赢了。这里的体制——它赢了。它打败了我。”
“什么体制?”
“哦,得了!用人体制、晋升体制、聘用体制。这地方根本就容不下白种男人。”
显然,卡伊瑟不敢直视他的眼睛。“这是我们大学面临的一个很棘手的问题,”卡伊瑟说,“所有的大学都有这样的问题。但是你知道的,我们遗传系,虽然有我和其他几个人,在长期聘用的女性数量上还是低于学校的规定人数。”
“你们应该占有40%。”科尼留斯说。
“是的,我们根本就达不到。”卡伊瑟申辩说,“但是,你看,就算这样,也是不公正的,应该有一半,还有——”
“一半。”科尼留斯重复了一遍。他自己都惊讶自己居然能这么平静地说出来,显然,卡伊瑟也吃了一惊,她停顿了下来。他说:“就算申请者中的女性只占20%?”
“嗯,是的——但是,不管怎么说,目标并不是一半。只是40%。”
“这个系里长期聘任的职位有多少个?”
“15个。”
“女性占多少个?”
“目前吗?算上玛丽?”
“当然算上玛丽。”
“3个。”
科尼留斯点点头。他报复了其中两位,第三位坐在轮椅上,科尼留斯不能让自己……
“所以,接下来的3个长期聘任职位将会给女性,是不是?”他说。
“嗯,是的。要是她们符合条件的话。”
科尼留斯很惊讶自己的反应,要是以前,最后这几个字肯定让他转身就走。但是现在……
“要是玛丽决定辞职,”他说,语调依然平缓,“这可能性非常大,那么你们也会让另一位女性来取代她,对吗?”
卡伊瑟点点头,但是她不敢直视他的眼睛。
“所以接下来4个长期聘任职位都会属于女性。”他停了停——这比他想象得要容易很多——然后又加了一句,“跛腿的黑人可能性更大。”
卡伊瑟又点点头。
“那么长期聘任的职务多久评审一次?”他问,好像自己丝毫不知道答案似的。
“这就看别人什么时候退休,或者调动了。”
科尼留斯等着,什么都没说。
“大概每隔几年吧。”卡伊瑟最后说。
“平均起来,是每3年,”科尼留斯说,“相信我,我算过。也就是说,至少要12年之后,才会有男性被聘任。就算那个时候,也会是残疾的男性,或少数族裔的男性,不是吗?”
“嗯……”
“不是吗?”
卡伊瑟没有必要回答。教工协会和董事会的联合协定中的相关条款尽管是很拗口的官方语言,但科尼留斯看得太多,几乎都能背下来了。
(1)在各院系,长期聘任职位中,女性人数的比例少于40%,那么在候选人资格相等的情况下,应推荐少数族裔、原住民,或者是女性残疾人士。
(2)当候选人资格相等的情况下,没有(1)中所推荐的人选,则推荐女性,或者是少数族裔、原住民,或者是男性残疾人士。如果候选人中没有满足(1)或者(2)的,则推荐男性候选人任职。
“科尼留斯,对不起。”卡伊瑟最后开口。
“每个人都排在一个白种健康男人的前面。”
“这仅仅因为……”
卡伊瑟停住不说了,科尼留斯一直凝视着她。“嗯?”他说。
她的嘴唇嚅动着:“这就是因为在过去,白种健康男人一直都排在前面。”
科尼留斯记得上次有人对他说过同样的话——去年春天的一次聚会上,说这话的是一个白人小伙子。他听后非常生气,说他不应该因为他祖先的行为而受到惩罚……
他现在意识到了。
当时他做了件蠢事,他应该转身就走。
“或许你讲得对。”科尼留斯说,“不管怎么说,那个祷告是怎么说的?‘神啊,我不能改变的事情,请赐给我安宁;我能改变的事情,请赐给我勇气,同时也请赐给我智慧能分辨出它们。’”他停了停,“在这件事情上,我能分辨出来。”
“对不起,科尼留斯。”卡伊瑟说。
“所以,我应该离开。”
“你也知道,大多数大学都是类似的聘任规划,那你去哪儿?”
“或许去私人企业吧。我喜欢教书,但是……”
卡伊瑟点点头。“生物科技现在非常热门。有很多工作机会,还有……”
“还有,生物科技是个朝阳产业,就不会有一些历史的失衡需要摆平。”科尼留斯缓缓地说。
卡伊瑟说:“你知道你该做什么吗?去协力集团吧!”
“那是什么?”
“是美国政府的智囊团,专门研究尼安德特人。玛丽·沃恩就受雇于这个集团。”
跟玛丽共事的难度不会亚于跟卡伊瑟共事。科尼留斯正想打消这个念头,就听到卡伊瑟继续说:“我听说他们付给玛丽的薪水是15万美金。”
科尼留斯的下巴都要掉了下来。那是——天哪,那几乎就等于每年25万加元。这才是像他这样牛津大学的博士生所应该得的!
但是……“我不想抢玛丽的饭碗。”他说。
“哦,不会的,”卡伊瑟说,“事实上,我听说她离开协力集团了。达丽娅·克莱恩刚才收到她的电邮。她准备永久移民到尼安德特世界了。”
“永久?”
卡伊瑟点点头:“我是这么听说的。”
科尼留斯皱起眉头:“那样的话,我申请应该没什么要紧的了,然后……”
“肯定的!”卡伊瑟说,很显然想尽力为科尼留斯做点儿什么,“那我给你写封介绍信。我打赌他们现在正需要一位DNA学者来代替玛丽。你的博士是在牛津大学的古典生物分子研究中心读的,对吗?你是个适合的人选。”
科尼留斯思考着。目前的这份工作他一直没有出路,所以有个了结也好。他也该去做一份值得的工作。“谢谢,卡伊瑟,”他微笑着对她说,“非常感谢。”


第30章
但是不管尼安德特人会不会跟我们一起去那个红色的星球,我们都应该采用他们看待那个世界的眼光:火星不是战争的象征;它是健康的颜色、生命的颜色——非常有可能,火星上现在还没有生命,但是我们不能让它就一直这么下去……
玛丽该把密码子记录器拿给乔克了,这样他就可以带回到……
嗯,到哪里?
在展示器中,听到拜德罗斯议员把巴拉斯特的世界称为“占塔”,玛丽止不住地笑了起来。但是,玛丽称为家的地球,却没有一个统一的名字;不同的语言,叫法各不相同。庞特就简单地称之为“玛丽的世界”,但是这肯定不能通用的。
不管怎么说,玛丽现在得把密码子记录器拿给乔克,这样他就可以安全地把它带回……带回格里克辛的世界。
格里克辛的世界?不,这么说太粗鲁了。那么智人的世界如何?或者——
玛丽叫的立方车开来了,她钻到后排坐定。“到德布拉尔镍矿。”玛丽说。
司机很酷地看她一眼:“回家呀?”
“不是我,”玛丽说,“是别人。”
看到庞特的时候,玛丽的心都雀跃起来,代表团的部分成员已经从多纳卡特岛回来。但是她向自己保证过要按照这个世界的规矩行事,所以她就没有跑过去拥抱他。毕竟,还没有到合欢节!
但是,趁没有人注意的时候,她向他送了个飞吻,他则笑意盈盈地望着她。
当然她过来看的不是他,而是乔克·克瑞格。玛丽把包裹夹在腋下,朝他走了过去。
“玛丽!”克瑞格喊道。
玛丽示意乔克到一边没有人的地方去。一位穿银色衣服的展示人试图跟在他们后面,但是玛丽转过身,瞪着他,那个人灰溜溜地走了。
“那么,你觉得这个世界怎么样?”玛丽问。
“叹为观止。”乔克说,“理论上,我是知道,我们把环境弄得一塌糊涂。但是看到这里的一切……”他指着郊外,“这就像是伊甸园。”
玛丽笑了:“可不是嘛。可惜被人家占了,嗯?”
“确实是的,”乔克说,“你要跟我们一起回去,还是在伊甸园里再待上一段时间?”
“哦,要是你不介意的话,我希望可以多待几天。”她试图不去笑,“我已经取得……重大进步。”她呈上包裹,“但是我倒是有些东西要你捎回去。”
“是什么?”
玛丽环顾左右,接着又低头,确信乔克没有被绑上一个机侣。“这是密码子记录器——巴拉斯特的DNA合成器。”
“为什么要让我带回去?你为什么不自己回去的时候带上?”
玛丽压低嗓音:“这是一项被禁的技术。我不应该有的,别人也不应该有的。但是这是个非常神奇的东西。我已经做了些标注,塞在包裹里面。”
乔克扬起眉,显然被吸引住了:“被禁的技术?我就知道当初聘用你,是没看走眼……”
忽然,玛丽醒过来了。她花了一会儿工夫才适应屋子里的黑暗,知道了自己身在何处。
旁边睡着一具热乎乎的身躯。庞特吗?
不,不。不是今晚,还没有到时间。是班德拉,玛丽这几天晚上一直和班德拉睡在一起。
玛丽望着天花板。尼安德特数字在那儿闪烁,指明时间。在非常清醒的时候,玛丽能够认出来,但是现在她视力模糊,她花了好几秒钟才想起来,她应该从右往左读,圆形是代表五,而不是零。现在是9辰的中间,凌晨3点过后一会儿。
虽然现在就想起床,但是也没有什么事情做。倒不是因为她的旁边睡了另外一个女人;事实上,她自己都吃惊,自己居然这么快就能适应。但是迫使她清醒过来的想法依然在她的头脑中,闪闪发亮。
以前,她偶尔也会半夜被一些灵思妙想惊醒,但很快又睡着了,到早上就完全记不起来。多年以前,她幻想自己能成为一名诗人——她和科尔姆就是在他的一次诗歌朗诵会上认识的——她在床头放了一本便笺和一盏台灯,这样她就可以随时记下来,而不会干扰到他的睡眠。但是很快她就放弃了这个习惯,因为每次早上看看便笺上写的内容,几乎全是垃圾。
但是这个想法,这个观点,这个美妙的主意,玛丽很确信,会一直留到早上的。这太重要了,不会溜走的。
她抱着胳膊,靠在靠垫上,很快就安宁地睡着了。
第二天早上,在定好的时间——10辰过了三分之二的时候,克里斯蒂娜柔声叫醒玛丽。班德拉也设定了相同的时间,此刻她的机侣也唤醒了她。
玛丽微笑着对班德拉说“嗨”,并伸出手去摸那个巴拉斯特女人的胳膊。
“日安,”班德拉说,她眨了几次眼,还没有完全清醒过来,“我去准备早饭。”
“先不着急,”玛丽说,“我想跟你谈些事情。”她们在床上面对面地看着对方。
“什么事情?”
“上次合欢节的时候,”玛丽说,“庞特跟我谈到……谈到我们的将来。”
班德拉很显然觉察出玛丽有话要说。“嗯。”她说。
“你知道,我们有些……有些问题需要解决。”
班德拉点点头。
“庞特提出一个解决方法——至少是能解决部分问题的方法。”
“我一直害怕这个时刻的到来。”班德拉柔声道。
“你知道这种状态不可能一直持续下去的,”玛丽说,“我不能一辈子都待在这儿。”
“为什么不可以?”班德拉哀怨地问道。
“就在昨天,我的老板乔克问我什么时候回去。我确实得回去。我还要去宣布我和科尔姆的婚姻无效。此外,我……”
“嗯?”
玛丽耸耸肩:“我实在容忍不了——待在这儿,在这个世界,和庞特这么近,却不能看到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