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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好的——在开始之前,有两个重要问题我们要解决。有了密码子记录器,我们能生成结合你们二人脱氧核糖核酸的双倍染色体。那是要23对染色体,还是24对?那就是说,从基因的数量定位,你们希望你们的孩子是巴拉斯特,还是格里克辛?”
“哦,”玛丽说,“问得好。我在我的世界的工作就是判断一个人是属于哪个种类,因为我们的人不断地移居。看来非常可能把染色体数量定为法律标准。”
“你们的孩子在很多方面都会是个混血儿,”维珊说,“但是在这个方面,必须选择其中之一:要么是格里克辛人,要么是巴拉斯特人。”
“嗯,这……庞特?”
“你是遗传学家,玛尔。我觉得染色体数量的多少没有多大关系。”
“那你就没有更想要哪个吗?”
“从情感上来说,没有,但是从法律上角度来看,我倒是希望我们的孩子在基因上面是个格里克辛人。”
“为什么?”
“我们有一个联合的政府——最高长老院。你们的联合国有191个成员国,还有一些非成员国,移民的问题肯定是个国与国之间经常谈论的议题,不是吗?”
玛丽点点头。
“所以,让我们世界的一个政府相信一个有23对染色体的人应该能在任何一个地方工作生活,比让你们世界的200多个政府相信一个有24对染色体的人也有同样的权利要容易得多。”
玛丽看着维珊:“我们不是今天就来给我们的孩子生成DNA吧?”
“不,不,当然不是了。那是你们回到你们的世界之后的事情。我猜想,应该是你准备怀孕的时候。我只是跟你交代清楚你们必须要面对的问题。”
“所以,我们也不需要现在就做决定。”
“是的。”
“那好吧,我们先把那个问题搁起来。”
维珊看了看她面前的桌子:“对不起,你说什么?”
“我是说,我们先把那个问题放一边吧。”
“好吧,还有一个问题,跟你倒没有多大关系,但是现在也必须决定,因为它会影响密码子记录器如何排列庞特的脱氧核糖核酸。你们想要个男孩,还是女孩?”
“我们早就商量过了,”玛丽说,“我们想要个女孩。”
维珊按了按钮。“一个女孩子。”她说,“现在,让我看看,我们还有什么要做……”她望着屏幕。
“下一组显示出来的基因顺序,”哈克说,“与头发有关。巴拉斯特是沿着矢状缝的自然中分发型,而格里克辛则是侧分的。所以玛丽的等位基因是侧分的,而庞特的等位基因当然是中分的。你们可以各选一个,看看到底哪个会是显性的,也可以两个都选庞特的,或者两个都选玛尔的,这样结果就是确定的。”
玛丽看着庞特。尼安德特人的确是中分发型,像猿猴一样。她第一次看到的时候,非常吃惊,现在已经习惯了。“我不知道。”
“侧分吧,”庞特说,“要是女孩的话,她应该像她妈妈。”
“你确定吗?”玛丽问。
“当然。”
“那就侧分吧,”玛丽说,“两个都用我的等位基因。”
“完成了。”维珊按了些按钮说,她指着屏幕,“你们看到它是怎么做的了吧?这些屏幕上的按钮选择等位基因。”
玛丽点点头。“简洁明了。”
“谢谢,”维珊说,“我一直在努力改进,让它能容易操作。现在,是下一组等位基因:眼睛的颜色。玛尔,你的眼睛是蓝色的,我们这儿的人都没有。庞特的眼睛是金褐色的,在这儿也很少见,但是物以稀为贵。”
“格里克辛人中,蓝色的眼睛也越来越少了。”玛丽说。
“这儿金褐色的眼睛也是一样。所以我们要么全部选取你的等位基因,让你们的女儿的眼睛是蓝色的;要么全部选庞特的等位基因,那样她的眼睛就是金色的;或者是每人一个,但是结果可能会让人惊讶……”
他们就一直这么继续讨论着,除了中途玛丽和庞特轮番去上厕所。
“那么现在呢,”维珊说,“我们来看看神经项,这很有趣。我可不愿意就直接选个玛尔的等位基因,再选个庞特的等位基因,因为我们不知道,这样结合起来会有什么样的结果。我想,让孩子只是单一地选取你们其中的一个人的等位基因会更好。在巴拉斯特人当中,这个基因是控制大脑顶叶的发展,位于左脑。你们肯定不想冒着脑损伤的风险吧,还有——”
“你是说大脑顶叶?”玛丽问,她身体前倾,心怦怦直跳。
“是的,”维珊说,“要是那个形成不好的话,就会导致失语症,运动功能也会有困难,所以——”
玛丽转向庞特:“是不是你让她说的?”
“对不起,你说什么?”庞特问。
“直接点吧,庞特。左脑的顶叶部分!”
庞特皱眉:“怎么了?”
“韦罗妮卡·香农讲过的,这个部位是负责我们人种的宗教思维。体外的经历;和宇宙融为一体的感觉。所有的一切都根源于那里。”
“哦,”庞特说,“是的。”
“你是说,你不知道会讨论这个吗?”
“老实说,玛尔,我真的一点都不知道。”
玛丽眼看别的地方。“你一直在讲要‘治疗’宗教,现在,瞧呀,机会来了。”
“玛尔,”维珊说,“我和庞特之前没有谈过这个。”
“没有?你们刚才一起单独打猎打了那么久……”
“真的,玛尔。”维珊说,“我根本就不知道你们讲到的研究。”
玛丽深呼吸一口,再慢慢地吐出来。“对不起,”她最后开口说,“我应该知道的。庞特不会这么做的。”
玛丽伸出左手。“庞特,你是我的男伴,虽然我们还没有过结伴仪式,但我知道你从来不会背叛我。”
庞特什么都没说。
玛丽摇摇头:“我没有想到会面对这个问题。我是说,眼睛的颜色、头发的颜色,当然是能想到的。但不管是无神论还是有神论,谁能想到居然是个基因选择的问题?”
庞特捏着玛丽的手:“至少我明白,这个问题对你的意义比对我的意义要大得多。所以,照你的意思做吧。”
玛丽又深吸一口气。她猜想或许可以和考尔迪科克神父谈谈——但是,算了吧,一个罗马天主教的神父不会赞同这个过程的任何一个部分。“你知道,我也不是个瞎子。”玛丽说,“我看得到,大部分时间,你们的世界非常的和平。我也看到……”她停了停,想了一会儿,然后耸耸肩,找不到有什么比她刚才想到的词更好的能表达她的意思,“……你们的人精神很高尚。我也一直在想你说过的话,庞特——在雷本的家里,我们在电视上看到罗马天主教徒集会,在越南老兵纪念墙上,还有……”她又耸耸肩,“我一直听说,但是……”
“但是你一直都不相信,”庞特柔声地说,“我没有怪你,毕竟我也不是社会学家。我在想——”他也停了停,显然意识到这是个非常复杂的话题,但是他又接着往下说,他也找不到更好的词,“你们世界的宗教带来的罪恶就是那样:沉思,杂乱无章的哲学。我什么也证明不了,我想别人也不能。”
玛丽闭上眼睛。她想要祷告,寻求神的指令。但是这在过去就从来没有过回应,所以也没有理由认为这一次会有什么不同。“或许吧,”她最终说话,“我们应该就让命运来决定吧,让基因自己去选择。”
维珊的声音柔柔的:“这要是关系到身体的别的部分,我倒是同意,玛尔 。但是,我们谈的是大脑的组成部分,这关乎两个人种之间最大的区别。只是简简单单地拿一个巴拉斯特人的等位基因、一个格里克辛人的等位基因合并起来,然后听天由命,这可不太谨慎。”
玛丽眉头紧锁,但是维珊讲得对。要是他们准备要个混血儿,就必须有个选择,要么这个,要么那个。
庞特放开玛丽的手,但是立马又抓起来。他说:“我们不是在选择是否让女儿有灵魂,至多,我们选择的是是否让她相信有灵魂的存在。”
“你们不用今天决定,”维珊说,“我的意图,如我前面说的,是教你们怎么使用这台密码子记录器。不管怎么说,玛尔,直到该是你把双倍体的染色体移植到你身上的时候,你们才需要生成它们。”她双手交叉,“但是到那时候,你们必须做出选择。”
第25章
所以,是的,现在是时候迈开步伐了。但是这并不仅仅是我们美国人的伟大新事业,而是,请允许我在此回应另一个演讲,这是所有人的事业:不管是黑人还是白人,犹太人或是外邦人,新教徒或是天主教徒——还有印度教徒、穆斯林和佛教徒,所有有信仰的人民或是没有信仰的人民——我们191个联合国成员国的每一个人,我们每个种族、每个宗教共同构成我们独一无二的人类的所有同胞们——一起携手向前走吧,我们团结和平、相互尊重,重新继续我们智人未竟的征途……
“我想,”维珊说,“你们两个有很多事情要谈。或许我可以带着梅加出去,看看外面的星星。”梅加睡醒了。“你愿意吗,梅加?”
“当然了!”梅加说。
维珊从椅子上起身,加了件衣服,又用件超大号的衬衫包裹着梅加,她们朝门的方向走去。
门打开的时候,玛丽感到一股冷风吹到脸上。她目送维珊和梅加出去,她们身后的门关上了。
“玛尔……”庞特说。
“不,不,让我想想,”玛丽说,“让我单独想几分钟。”庞特亲切地耸耸肩,朝着维珊家的壁炉走去,准备生火。玛丽从真空箱上起身,坐到维珊的椅子上,手托着下巴。
她的下巴……
智人的特征。
但是是个很微小的特征,完全不重要。
玛丽叹了口气。除了因为生活安排问题,她一点都不介意是男孩还是女孩。
当然,她也不介意他们的孩子是中分发型,还是偏分;眼睛是什么颜色的,她是否有像尼安德特人那样的肌肉,或者她有什么样的嗅觉。
只要她健健康康……
这也是几千年以来天下父母挂在嘴边的话。
除了在韦罗妮卡的实验室中,玛丽从来没有过一个完整的宗教体验,但是不管怎么说,她依旧真的相信有神的存在。就算是现在,她已经知道她的宗教倾向在头脑中有硬线连接,但她依然相信。
难道她想让女儿拒绝信仰带来的愉悦?难道她希望女儿知道宗教带来的狂喜之情?虽然她自己在实验室外也不曾体验过,但这狂喜的确感染着成千上万的子民。
她想着她那个世界,青春时期新闻广播中的辩论涌上心头。她一直回避着不去想那些词语。
天佑众生。
共产主义。
然而,都忘了吧,尼安德特体系很管用。比她世界中腐朽的、道德败坏的资本主义管用——那个世界充斥着烟草巨头、安然公司、世通公司等存在,人们一心满足欲望,赚着昧心钱,而其他人连填饱肚子都办不到。
也比她世界中的宗教体制管用——她自己的教会为虐童犯提供数十年的庇护,她的宗教联合各方面一起压迫女性,宗教狂热分子甚至开着飞机撞向大楼……
庞特已经在生火了。一阵阵烟从壁炉里升起。最后,火焰熊熊燃烧了起来。玛丽起身,走向她的男人,而他依然蹲在壁炉边上。
他抬头看她,火光下,他的眉沟显得如此的深,他的鼻子显得如此的大,但是他看上去还是一脸的爱意和关切。“我尊重你所有的选择。”他说着,站了起来。
玛丽把手环绕在他的肩膀上:“我——我希望我们可以多花点儿时间再好好想想。”
“是有时间,”庞特说,“但也是有限的。要是我们的孩子是149代,那么她必须按照规定被孕育。”
玛丽知道自己的声音听起来有些任性:“那或许她可以不要是149代,或许可以过一年再要她呀。”
庞特温柔地说:“我知道你们那里每年都有人生孩子。要是我们的孩子主要是在你们的世界生活,那么她什么时候出世就没有关系。但是我希望,大部分时间她可以在这个世界上生活,或者说,让她有机会选择适应这个世界,那么一切就必须按规定来。”
“一切……”玛丽看着庞特说。
庞特的眉毛扬了起来。
“一切,”玛丽重复道,“必须按照规定来,这话听起来一点都不浪漫。”
庞特抱着她:“我们面临着一些……特别的挑战。但是有什么比两个相爱的人孕育的孩子更浪漫呢?”
玛丽挤出一丝笑容。“你讲得对,当然了。对不起。”她顿了顿,“我们是应该在准确的时间里做这件事。”玛丽自己的生日是在下半年,她知道,就算比操场上的孩子小6个月的那种感觉也不好受。她都不敢想象,要是比别人都要小一两岁,那种感觉该有多糟糕!是的,他们的女儿大部分时间会在玛丽的世界成长,但是,她长大了,也许可能选择住在尼安德特的世界——要是她不属于某一代的话,她就很难适应这儿。
庞特一直没有说话,这时,他开口了:“有没有想好?”
玛丽越过庞特的肩膀,看着壁炉中的火焰。
“我哥哥比尔娶了个新教徒,”她最终开口说,“我妈妈很失望。比尔和他的妻子戴安娜一直为他们孩子的宗教信仰而争论。我只是从比尔那儿零零星星地听到一点点,但显然这是个很大的问题。而现在你问我,有没有决定好让我们的孩子是否相信神的存在?”
庞特什么也没说,他只是抱着她,抚摸她的头发。就算是庞特非常想知道玛丽的选择,但从他脸上什么也看不出来。对此,玛丽很感谢。他看上去要是很焦虑的话,那玛丽就知道他倾向选哪个,这样她就很难知道自己真正想要什么。至于他到底要选哪个,要是有的话,玛丽也不想说。她首先想到的是他肯定希望他的孩子完全像他,完全没有……
她讨厌这个术语,但是早在与尼安德特世界沟通之前,大众媒体就做过宣传了。
……没有“上帝的器官”。
但话说回来,庞特也很聪明,尽管他们今天做了这么多事情,但是,你不可能像点比萨饼那样点一个人:“给我2号,加洋葱。”所有的事情都经过混合,形成一个整体。或许,他也希望他的这个新女儿有她妈妈的信仰?或许这也是他所期待的,他的人格塑造师所假设的?那他对有信仰的女儿的态度会与杰斯梅尔、梅加不同吗?
玛丽永远都不会去问他的,决定之前不会;决定之后,更不会。一旦他们孩子的染色体编排好恰当的基因,就没有必要后悔,或是旧事重提。
在《星际迷航》中,有一个场景——那部电影是威廉·沙特纳导演的,讲述斯波克同父异母的哥哥西博可去寻找上帝的故事——是描述斯波克自己出生的时候,在一个洞穴中,他的人类母亲阿曼达在一位瓦尔金助产妇的帮助下分娩。但当婴儿斯波克被送到他的瓦尔金父亲萨瑞克的面前,萨瑞克只说了几个字,字字都是失望:“这么像人……”
玛丽对这个记忆直摇头。萨瑞克到底想看到什么?为什么他一开始想要个混血儿,然后看到孩子有他母亲的人种特征的时候,又非常失望?玛丽和庞特真的是在寻找两个世界中最好的——那就是意味着包括所有的事情。
“它并不是个缺陷,”玛丽最后说,她也不想费神给“它”下个定义,“并不是因为格里克辛的大脑出了问题。相信上帝——要是我们想要的话,要是我们这样选择的话——是我们人类组成的一部分。”她拿起庞特的手,“我知道宗教会带来些什么。我甚至开始同意你说的仅仅相信有来生的这个信仰给我们世界带来的危害。我们有很多不人道的行为都是与我们相信所有的不公正最终都会遭报应有关。但是,不管怎么说,我希望我的女儿——我们的女儿——至少知道有那些东西的存在。”
“玛尔……”庞特开始说。
她推开他:“不,不,让我讲完。你们会使罪犯绝育,说是为了维持基因库的健康。但还不止如此,对吧?至少当罪犯是男性的时候,你们不单单是做了输精管切除术,你们是阉割了他们——你们除掉的这人体的一部分,不仅仅代表着性带来的侵犯,同时也代表着性带来的快乐。”
庞特看起来有些不适,她猜没有哪个男人爱听阉割这个话题。她继续说:“我站在这儿,作为一名被强奸的女性,知道睾丸所带来的最负面的影响;但是我站在这儿,心中知道和一位男性爱侣之间所有的性带来的快乐。或许,在某些时候,除掉睾丸所生成的腺体是恰当的行为;或许,在某些时候,除去上帝的器官也是恰当的。但是,不应该一开始就是这样。”
玛丽又看了看庞特:“我们的教会有‘原罪’这个概念:所有的人生来就是被玷污的,背负着他们祖先所犯下的罪恶,但是我反对这个概念。韦罗妮卡·香农对我们讲过行为主义,庞特——讲的就是你能够给人反复灌输任何行为、任何反应。这一机制——间断性的强调和连续性的强调——或许在格里克辛和巴拉斯特之间并没有什么明显的区别,但是内涵的定义是一样的。一个新的孩子,一条新的生命,一种发展的可能——我希望我们的孩子、我们的女儿拥有一切可能性,通过我们做父母的给她父爱与母爱,让她成为最棒的人。”
庞特点点头:“你想要的,我都愿意。”
“这个,”玛丽说,“就是我想要的。一个能够相信上帝的孩子。”
第26章
所以我今天站在这里,要说出这句话。朋友们,是时候了,至少我们中的一些人要去前行,离开我们的地球,大步向前……
玛丽、庞特和梅加晚上就在维珊家打地铺睡了一宿。第二天,他们用件毛皮衣服把密码子记录器裹得严严实实的,这样别人就不会注意到了。一行三人叫了辆立方车载他们去科拉达可中心,从那儿再乘坐直升机回到萨尔达克中心……正好赶上了合欢节的尾巴。
庞特和阿迪克会合,然后两人乘坐悬浮巴士朝着男人的领域去了。玛丽知道,庞特明天还要出门,他要陪同包括乔克·克瑞格在内的联合国考察团去多纳卡特岛。
玛丽的心开始痛了起来,她早就在数着到下一个合欢节还有多少天了——倒不是因为她希望她那时还在这个世界里,而是在那之前,她必须回到协力集团。但当然了,她会回来过节的。
玛丽感觉自己非常嫉妒阿迪克。她知道这不公平,但是整个事情让她感觉自己像个第三者,庞特从家里溜出来和她这个不合法的情人约会,而现在不得不回到他真正的家里。
玛丽拿着用毛皮衣服包好的密码子记录器,慢慢地朝着她和班德拉一起住的房子走去。许多妇女从她身边走过,但是没有人是悲伤的。那些结伴走的都在大声地笑谈;那些单独走的则面带着微笑——不是问候式的微笑,而是偷偷的微笑,很私人的微笑,回忆的微笑。
玛丽感觉自己像个白痴。她到底在这儿跟着这些人干什么?是的,和庞特在一起的时光,她是很快乐。性爱一如既往地令人陶醉,谈话如此有趣,和庞特带着梅加一起去见维珊的旅行也很棒。但是,下一次和庞特相聚,还要等到25天之后!
一群旅鸽暂时遮住了太阳。玛丽知道它们是迁徙鸟类,在一南一北两个家之间来回飞动。玛丽长叹一口气,继续赶路。她知道为什么路上的这些尼安德特女人会微笑。因为她们并不是回到一个孤零零的家,而是回到她们同性爱人的身边,要是有孩子的话,也会回到她们孩子身边,回到她们的家。
一阵冷风吹过,玛丽竖起猛犸毛大衣的领子。她很讨厌多伦多的冬天——她猜想她更讨厌这里的冬天。多伦多面积很大、工业很多、人口很多、车辆也很多,这都改变了当地的环境。这个城市的北面——还有南面,在纽约州的西部——全都被雪覆盖了。但是在多伦多,每年都很少飘雪花。通常圣诞节之前都不会下雪。当然了,她现在所在的地方,对应的并不是多伦多,萨尔达克对应的是玛丽世界中萨德伯里向北400公里的地方。萨德伯里倒是雪成堆,萨尔达克的雪肯定更大。
尽管天还没有那么冷,玛丽却在打冷战。一路走着,她想问问她的机侣这里的冬天是什么样子,但是她怕克里斯蒂娜会证实她的担忧。
最后,她来到了她和班德拉合住的房子门口。屋外的树叶不停地飘落。玛丽进了屋子。她穿的是尼安德特的连脚裤,但是她进门的时候,本能地弯腰想脱鞋子。她又叹了口气,想着她是否真的能习惯这个世界的生活。
玛丽走进自己的房间,放下密码子记录器,转身去了客厅。她能听到哗哗的水声。班德拉肯定在家,她的男伴或许搭乘上一班悬浮巴士回到边缘区了。水声肯定是掩盖了玛丽进门的声音,因为浴室的门是关着的——这不是为了隐私,而是为了卫生。玛丽知道,班德拉肯定还没有闻出玛丽的气味。
玛丽走进厨房,倒了杯果汁。她听说在南方果园里工作的尼安德特人都会把头发和体毛全部剃光,以便更好地在高温下工作。她试着想象庞特要是没有毛发该是什么样子。玛丽看过电视上的健美人士,因为某些原因,他们的胸口和后背都没有毛。要么他们是剃掉了,要么是他们服用的类固醇产生了那个效果。不管怎么说,她还是喜欢庞特现在这个样子。
玛丽希望班德拉现在能从浴室出来,因为现在她很想上厕所。纯粹是因为走投无路,她强迫自己克服困难和别人共用洗手间。她走向关着的门,把门推开。
班德拉正站在洗脸盆前面,弯着腰,侧身向着水池上方的方形镜子。
“对不起,打扰你了,”玛丽说,“我只是想要——哦,我的天哪!班德拉,你还好吗?”
过了一会儿,玛丽才看到洗脸盆里面有血迹;粉红色的石头上很难分辨出红色的血滴。
班德拉没有转过身。事实上,她看上去试图要遮住她的脸。玛丽上前一步。
“班德拉,这是什么?”玛丽伸出手,抓住班德拉的肩膀。要是班德拉真的想要的话,她那么大力气,肯定能阻止玛丽让她转身。但是她只是刚开始时有些抵制,随后就让玛丽把她转过来。
玛丽倒吸一口气。班德拉的左脸肿得可怕,青一块紫一块的伤口大概有10厘米长,从眉沟往下到面颊,一直到嘴巴。伤口的中间位置已经结痂,但是班德拉把它们大部分都揭去了,鲜血往外直流。
“我的上帝呀,”玛丽说,“你到底怎么啦?”玛丽找到一块布,把它沾点水,然后帮助班德拉清洗伤口。
眼泪顺着班德拉的脸庞流了下来,滑过她的大鼻子,经过下巴,掉落到洗脸盆中,和血混合在一起。“我——我不应该让你住这儿的。”班德拉柔声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