克瑞格停了一下,很显然他发现有点出师不利。“如果我们的世界和尼安德特世界之间的通道再度打开,我们想事先做好准备。要守住这个通道,看起来并不太难。也许你知道,驻扎在北湾的加拿大军队第22飞行联队指挥部负责保卫通道,抵御侵略或是恐怖袭击。”
“你在开玩笑吧。”玛丽说,尽管她觉得这恐怕是真的。
“不,我没有,沃恩教授。你的政府和我的政府对此都高度重视。”
“嗯,那跟我有什么关系?”玛丽问道。
“你可以根据庞特·布迪特的DNA辨别出他是一名尼安德特人,对吗?”
“是的。”
“那么你所做的测试能够识别出所有的尼安德特人吗?如果结果显示某个人是尼安德特人或者是人类,这个结论可靠吗?”
“尼安德特人是人类,”玛丽说,“我们是同类,都属于人属。类人猿、直立人、前人——如果你认为它可以算是独立的物种——海德堡人、尼安德特人、智人。我们都是人类。”
“我承认你说的没错,”克瑞格边说边点了点头,“但是我们应该怎么称呼自己以便和他们有所区分呢?”
“人属智人。”玛丽说。
“不太好记,不是吗?”克瑞格说,“我好像听过有人称我们为克罗马农人,这听上去挺像那么回事儿。”
“从技术的层面来说,这个名词是特指旧石器时代生活在如今法国南部的一种人类,他们在解剖学上属于现代人类。”
“那我又要问了:我们应该怎么称呼自己以便和尼安德特人有所区分呢?”
“嗯,在庞特的世界,有一种人类化石,看起来和我们很像,他们称之为格里克辛人。这样就刚好扯平了:我们用他们那已经成为化石的祖先的名字来称呼他们,而他们也用我们老祖先的名字来称呼我们。”
“格里克辛人?你是这么说的吗?”克瑞格皱着眉说,“好吧,我想这行得通。那么你的DNA技术能够准确地辨别出谁是尼安德特人,谁是格里克辛人吗?”
玛丽皱起了眉。“我不确定。物种会发生很多变异,而且——”
“但是,如果尼安德特人和我们格里克辛人是不同的人种,那肯定有些基因是他们独有的,或者是我们独有的。例如,让他们长着那种眉脊的基因。”
“哦,我们格里克辛人中也有很多人长着眉脊。比如说,东欧的男性就普遍都有眉脊。当然,弯成两道的尼安德特眉脊非常特别,不过……”
“那他们鼻腔里的那些三角形突出部分呢?”克瑞格问道,“我听说这确实可以判断出一个人是不是尼安德特人。”
“没错,你说得对,”玛丽说,“我猜想你是不是要看看每个人的鼻孔……”
克瑞格并没觉得这话很好笑。“我在想,也许你能找出导致这一点的基因。”
“哦,也许吧,但是他们自己可能早就知道了。庞特暗示说,他们很久以前就进行过研究,和我们的人类基因组计划差不多。不过,当然,我想我能找出一个判断标准。”
“你可以做?大约需要多久?”
“别着急,”玛丽说,“我们只有4个史前尼安德特人和1个现代尼安德特人的DNA。我真希望样本能更多一些。”
“那么你能做吧?”
“也许吧,怎么了?”
“多久能做好?”
“用我现在的设备?而且其他什么事也不做?恐怕要几个月。”
“那如果我们提供你可能需要的一切设备和人手,那样要多久?钱不是问题,沃恩教授。”
玛丽的心怦怦跳着。作为一名加拿大学者,这些话她以前可从来没听过。她大学时认识的一些朋友毕业后去了美国读研;他们经常告诉她说那儿有五六位数的研究经费和最尖端的设备。而玛丽自己的第一笔研究经费只有区区的3 200——而且还是加元。
“好吧,如果使用——呃——使用资源不受限制的话,我想我能做得快一些。至多几个星期吧,如果我们运气好的话。”
“很好。很好。就这么办。”
“呃,恕我直言,克瑞格博士,我是一名加拿大公民,你不能吩咐我做这做那。”
克瑞格立刻就悔悟了。“当然不能,沃恩教授。我向您道歉。我对这个项目的热忱压倒了我的理智。我本来想说的是,您愿意负责这个项目吗?我说过,我们会提供您所需的一切设备和人手,还有一笔数目可观的咨询费用。”
玛丽的脑袋有点晕了。“可是为什么呢?为什么这个项目如此重要?”
“如果两个世界之间的通道再度打开,”克瑞格说,“也许会有很多尼安德特人来到我们的世界。”
玛丽眯起了眼睛。“而你想要把他们区分出来加以歧视?”
克瑞格直摇头。“完全不是那样,我向你保证。但为了移民、为了提供合适的医疗服务还有等等诸如此类的原因,我们需要知道谁是尼安德特人。一个不省人事的人也许会被用错药,就因为医生不知道他是尼安德特人还是格里克辛人,你也不希望这样吧。”
“你只要看看他是不是有植入机侣就行了。庞特说他们每个人都有。”
“我一点儿也不想贬低您的朋友,沃恩教授,但这只是他的一面之词。说不定,在他那个宇宙,他实际上是一名假释犯,而那个东西是只有他和其他罪犯才佩戴的一种追踪装置。”
“庞特不是罪犯。”玛丽说道。
“就算他不是吧,你一定能够理解,我们宁愿用自己的办法来确定一个人属于哪个人种,而不希望只能依靠道听途说的某种东西。”
玛丽慢慢地点了点头。这有点道理。何况这已经有了先例,并且没有任何负面效果:加拿大政府做了大量工作来定义一个人是不是具有法律地位的印第安人,以便正确地实施社会项目和赋予他们权利。尽管……“我们没理由认为通道也许会再次打开,不是吗?我的意思是,一点迹象也没有,难道不是这样吗?”她很想再见到庞特,可是……
克瑞格摇着头。“没有。但我们相信做好准备总是没错的。我跟你实说了吧。我同意你所说的,你的布迪特先生看起来,可以说,很有特点。但很可能另外一个尼安德特人没有那么鲜明的特征,于是就可以溜进我们的人群中。”
玛丽笑了。“你跟米尔福德·沃尔波夫谈过了。”
“一点不错。还有伊恩·塔特索尔以及你能叫出名字的其他所有研究尼安德特人的专家。关于尼安德特人和我们有多大差别,似乎他们也没有达成一致的意见。”
玛丽点了点头,这倒不假。有些人,比如沃尔波夫,认为尼安德特人只不过是智人的一个变种——充其量是一个种族,如果说种族这个词算是科学术语的话,他们和现代人类同属一个人种。而其他人,包括塔特索尔在内,刚好持相反意见:尼安德特人本身自成一个人种,就是尼安德特人。迄今为止,所有的DNA研究似乎都支持后一种观点——但是沃尔波夫和他的那伙人认为,现有的那点少得可怜的尼安德特人DNA样本,包括玛丽亲自从莱茵州立博物馆的尼安德特人种标本中提取的线粒体DNA里那379个核苷酸,要么是发生了畸变的,要么就是被错误地解析了。要说这是整个古人类学界最炙手可热的争论焦点,可是一点儿也不为过。
“我们现在仍然只有一个尼安德特人的完整遗传物质,”玛丽说,“就是庞特·布迪特。要从这一个样本中找出判断标准,恐怕不太可能。”
“这我知道。但是你不试试看的话,我们怎么能肯定这样不行呢?”
玛丽看了看实验室四周。“我在约克大学这里还有本职工作要做,要上课,还要带研究生。”
“这我也知道,”克瑞格说,“但是我保证会安排别人来完成你的工作。我已经和你们大学的校长说过了。”
“你是说这个研究项目是全职工作?”
“是的,我们会付给你这一整个学年的报酬。”
“那么我在哪儿工作?这里?”
克瑞格摇着头说道:“不,我们希望你到我们那里去,那儿有安保设施。”
“在罗切斯特,对吗?”
“纽约的罗切斯特,是的。”
“离这儿没有多远吧?”
“我今天是乘飞机过来的,”克瑞格说,“几乎一转眼就到了。我听说开车大约要三个半小时。”
玛丽考虑了一下,她以后还是可以过来看看妈妈和朋友们。而她也必须承认,现在她最感兴趣的就是研究庞特的DNA;她的教学任务只是个会带来不便的负担。
“那么你打算提供什么——呃——条件呢?”
“我可以给你一份15万美元的一年期咨询合同,立刻生效,还有全额医疗保险。”他微笑着说,“我知道你们加拿大人最看重这个。”
玛丽皱起了眉头。她几乎已经准备好回到约克大学了,回到她被强奸的地方,可是……
可是,不。不,她还没有准备好。她希望自己可以将就着待在这儿,但是,如果今天早上有个风吹草动的话,她依然会紧张得要死。
“我在这儿有住房,”玛丽说,“一套公寓房间。”
“你不在时,我们会替你偿还抵押贷款、交税,还有支付公共维修基金。这份工作完成时,你的家会等着你回来。”
“真的?”
克瑞格点点头。“真的。我们这个星球上没有发生过这么大的事——嗯,从来没有。沃恩教授,我们正在见证的是新生代的终结和下一个时代的来临。地球上已经有大约35 000年没有同时存在两种人类了——不过,如果这个通道再度打开,那就又会是两种人类,这一次我们想要确保不出差错。”
“你说得很诱人,克瑞格博士。”
“乔克,叫我乔克。”他顿了一顿,“你看,我以前在兰德公司工作。我学的是数学;我从普林斯顿毕业那会儿,一流大学的数学系毕业生有70%都申请兰德的工作。只有在那儿你才有经费和资源做纯粹的研究。实际上,有个笑话说兰德(RAND)其实是‘研究与不发展’这几个英文单词的缩写——它纯粹只是个智囊班子。”
“那它的全称到底是什么?”
“据说就是‘研究与发展’。不过事实上它是由美国空军资助的,而它存在的原因也让人一点儿都高兴不起来,它是研究核战争的。我是一名博弈论专家;那是我的专业,所以我会在兰德公司——模拟应对核冒险政策。”他停了一下,“你看过电影《奇爱博士》吗?”
玛丽点点头。“很多年前看过。”
“老乔治·C. 斯科特,他在作战室里时紧握着一份布兰德(BLAND)公司的研究报告。下次你看这部DVD时到这里定格一下。那份研究报告的标签上写着大规模杀伤性核武器在全球的打击目标。那刚好就是我们那时的工作。但是冷战结束了,沃恩教授,我们现在研究的是完全积极正面的东西。”他停了一会儿,“你知道,尽管兰德公司由军方设立,它仍然有很多思想是超越时代的。我们的研究课题之一叫作《适宜人类居住的行星》,它研究的是在银河系里其他地方找到类地行星的可能性。1964年,斯蒂芬·多尔将之汇总出版,当时我刚刚开始在兰德工作。即使在那时,在太空计划最辉煌的时期,也几乎没有人认真地想过在我们有生之年能够到达另外一个类似于地球的世界。不过一旦通道再度打开,我们就可以到达。而我们希望双方的接触能够尽可能向着积极的方向发展。等到第一座尼安德特大使馆成立——”
“尼安德特大使馆!”玛丽惊呼道。
“我们这是未雨绸缪,沃恩教授。这就是协力集团要做的——不仅仅是双方共赢,还要实现整体利益最大化。这将会无比激动人心,而我们希望你能一路同行。”


第5章
庞特和达克拉边聊着边穿过了广场。周围有很多孩子,做着游戏,互相追逐,尽情玩耍。
“我一直都想找个男人问问,”达克拉说,“不在合欢节时,你会想念自己的孩子吗?”
一个小男孩——第148代的——刚好跑在他们前面,去接一个飞过来的三角形。庞特从不曾因为有两个女儿而感到失望,但有时他确实希望能有个男孩。“当然想,”庞特说,“我一直都惦记着她们。”
“杰斯梅尔和梅加,她们都是非常好的女孩。”达克拉说。
“我还以为在我去那个世界时你和杰斯梅尔交过手呢。”庞特说。
达克拉苦笑了一下。“哦,是的,确有此事。她在审判上为阿迪克说话,而我是在指控他。但我不是傻瓜,庞特。很显然我是错的,而她是对的。”
“那么你们俩现在已经和好了?”
“还需要些时候,”达克拉说,“你了解杰斯梅尔的性子。她固执得像钟乳石一样——尽管大家都想把她拉下来,她还是坚持着挂在那里。”
庞特笑了。他确实了解杰斯梅尔——而且看来达克拉也了解她。“她有时候是很执拗。”庞特说。
“她就快要有225个月大了,”达克拉说,“当然会很执拗。我在她这个年纪时也是这样。”她停了一下。“年轻女孩子的压力很大,这你知道的。冬天来临以前,她就该和两个人结成伴侣了。我知道特赖恩很可能成为她的男伴,但她还得找个女伴。”
“她一定不成问题的,”庞特说,“人家会发现她的好。”
达克拉微微一笑。“她当然好。她继承了克拉斯特所有最优秀的品质和……”她又停下不说了,也许在想自己是不是太冒昧了,“还有你的全部优点。”
庞特听了这话很开心。“谢谢你。”他说。
达克拉低下了头。“克拉斯特去世时,杰斯梅尔和梅加非常伤心。梅加麦格太小,还不明白,但是杰斯梅尔……没有妈妈对一个女孩子来说太残酷了。”她不说话了,庞特觉得她是在期待着自己能主动说杰斯梅尔有个很好的代理母亲。庞特已经渐渐意识到了可能确实是这样,但他不知道如何开口。“我试着成为一个好监护人,”达克拉继续说道,“但这和亲生母亲来照顾她们还是不一样。”
庞特仍然不知道如何回答才算明智。“是的,”他最后说道,“是不一样。”
“我知道她们不可能去跟你和阿迪克一起生活,”达克拉说,“她们两个是女孩儿,到城外的边缘区……”
“是的,”庞特没有反驳,“那是不可能的。”
“你是否曾经……”达克拉的声音小了下去,又一次低下头看着广场上那仔细修剪过的草皮,“你是否曾经很讨厌由我来照顾她们?”
庞特微微耸了耸肩。“你是克拉斯特的女伴。她指定你来担任监护人是天经地义的。”
达克拉稍稍歪下了头。她轻声说:“我问的不是这个。”
庞特闭上眼睛,吁了一口气。“是的,你问的不是这个。没错,我想我曾经很讨厌这样——请原谅我这么说。我的意思是,我是她们的父亲,从遗传学上讲,我是她们的亲人。而你……”
达克拉等着他说下去,但是显而易见他不愿意再说了,于是她替他把心里话说了出来。“我的确不是她们的血亲,”她说,“她们不是我的孩子,但还是由我来照顾她们。”
庞特什么也没说。无论怎么回答,都不礼貌。
“这样很正常,”达克拉说,碰了一下庞特的胳膊,“你会有这种感觉不奇怪。这很自然。”
几只鹅从他们头顶飞过,草地上原本还停着几只画眉,在他俩走近时,也振翅飞走了。“我很爱我的孩子们。”庞特说。
“我也爱她们,”达克拉说道,“我知道她们不是我亲生的,但自打她们一出生,我就和她们住在一起,而且,我爱她们就好像是爱自己的孩子。”
庞特停下脚步看着达克拉。他以前从未真正深究过这种类型的关系;他总是觉得别人的孩子有点烦人——阿迪克的儿子达布就是个淘气鬼。在一个正常的家庭里,达克拉也会有自己的孩子。第148代的女儿或是儿子仍然跟妈妈以及妈妈的女伴住在一起,第147代的女儿也还住在家里,尽管再过几个月她就要和自己的男伴以及女伴在一起了。
“你看上去很吃惊,”达克拉说,“我真的很爱杰斯梅尔和梅加。”
“呃,我——我想我从未想过这一点。”
达克拉微笑着说:“你看,我们有很多共同点。我们都爱同一个女人,我们也爱同样的孩子们。”
庞特和达克拉决定先去一家圆形露天剧场看场戏剧。庞特一直很喜欢看现场演出,而今天演的这一部又是他最喜欢的戏剧之一:《瓦姆勒与寇拉帕》。这部历史剧讲的是一个打猎的男子和一个采果实的女子之间发生的故事。这种戏剧只能在合欢节的时候上演,因为只有这时男演员和女演员可以在一起工作。剧情充满了各种各样的波折:有人走失了,其他人因为距离太远无法沟通,还有些人无法证明他们于某时去过某地,于是对事件的叙述就各执一词。这些在如今这个有植入机侣的时代里是不可能发生的。
庞特和达克拉盘着腿肩并肩坐在露天剧场里时,庞特发现自己的膝弯压在达克拉的膝盖上。
这的确是部不错的戏剧。
看完戏以后,庞特和达克拉去看小梅加麦格,她正和朋友们一起玩儿呢。看见爸爸她非常高兴,穿过院子向他跑来。
“嗨,甜心。”庞特边说边把她举了起来。
“嗨,爸爸!”她朝达克拉看过去,说,“嗨,达克拉!”庞特觉得这话和她喊“爸爸”的口气一样热烈。
有那么一小会儿,他有点不高兴,他希望能够明显看出她更偏爱他,偏爱他这个生物学上的父亲甚于她这个法律上的监护人。不过他很快就不生气了。他知道,他的小女儿有大把大把的爱可以分给大家。他又用力地抱了她一下,然后把她放了下来。
“我变个把戏给你们看!”她说。她从他们身边跑开几步,翻了个后空翻。
“哇!”庞特边说边自豪地笑着。
“棒极了!”达克拉说道,鼓起掌来。庞特看着达克拉笑了。达克拉也微笑地看着他。
梅加麦格显然想再玩个把戏,不过庞特和达克拉没看她。“爸爸!妈妈!看啊!”她喊道。
庞特的心提到了嗓子眼。梅加麦格看起来很难堪。“哎呀!”她用她那细细的声音说道,“我是说,爸爸,达克拉——看!”
才到下午两三点钟,庞特就越来越紧张了。毕竟,今天是合欢节,而他不是傻瓜。可是,他很久没跟女人做爱了——他首先想到的是,自从克拉斯特去世以后,他就没跟女人做爱了,那是20个月之前的事。但实际上比这还久。哦,他深爱着克拉斯特,一直到她去世那天,但是在那之前她就发病了。那已经有……实际上,他也不能确定。庞特从不允许自己去想这是他最后一次和克拉斯特做爱,这是他最后一次进入她的身体,但是……
但是确实有最后一次,最后的一次结合,后来她的身体就太过虚弱不能再做了。那之后过了整整10个月,她去世了。
所以,至少有30个月了。是的,在此期间,他从阿迪克那儿得到了满足,但是……
但是那不一样。两个男人——或者两个女人之间的肉体关系——尽管同样是爱的表示,但那更多的是为了玩乐与享受。而男女之间的性关系则是一种有可能诞生生命的行为。
不管是达克拉,还是其他任何女人,都不可能在这次合欢节期间怀孕。因为女人们都生活在一起,互相感染着彼此的外激素,所以她们的月经周期是同步的。在每个月的这个时候,她们没有人能怀孕。不过,等到了明年,该孕育第149代时,最高长老院就会调整合欢节的日期,使之与受精率最高的时间相吻合。
可是,即使达克拉不会怀孕,那也已经有很久……
“咱们带孩子们去达森广场吃点东西吧。”达克拉说。
庞特觉得自己的眉毛都挑到眉脊上面了。孩子们。毋庸置疑,她指的是那些孩子。他的孩子。
她的孩子。
他们的孩子。
她很清楚怎样去讨人喜欢。如果她表现出对做爱有所期待,那只会让庞特感觉紧张和没信心。但是和孩子们一起外出……
这正是他需要的。
“可以啊,”他说,“当然可以。”
庞特招招手让梅加麦格跑过来,然后他们一起去找杰斯梅尔——这并不难,因为她的植入机侣和哈克可以互相联络。很多孩子还在外面玩耍,不过好多成年人都到家里亲热去了。只有少数成人——有男人也有女人——还待在户外。
在格里克辛世界,庞特没怎么看见孩子们像这样在外面玩耍,他猜想那儿的大人不会这样丢下孩子不管。从两个方面来说,格里克辛的社会都有很严重的问题。首先,他们从未对基因库进行净化,除去那些最不受欢迎的心理特质。其次,朗维斯·特洛波没有到那个世界解放他们。因为没有植入机侣和远程信息档案,所以格里克辛人还是经常受到人身伤害;而且,根据他在格里克辛的影像系统里所见到的那点皮毛知识,可知儿童常常是攻击的目标。
但是在这儿,在这个世界,孩子们可以一天到晚自由地到处闲逛。庞特觉得在格里克辛世界做父母的人没有疯掉简直令人称奇。
“她在那儿!”达克拉说道,她比庞特自己还要先看见他女儿。杰斯梅尔和特赖恩正在一个露天小摊上看着摆出来的剥皮用具。
“杰斯梅尔!”庞特边喊边挥着手。他的女儿抬起头来,随即就露出了笑容,并没有因为她和特赖恩在一起的时光受到打扰而一脸失望,这让庞特很是开心。
庞特和达克拉走了过去。“我们打算到达森广场去,也许会吃点儿牛肉。”
“我也该去跟我自己的父母待上一会儿了。”特赖恩说道。庞特不知道他是从自己的态度中发现了暗示呢,还是发自内心地想要这么做。特赖恩凑过去在杰斯梅尔脸上舔了一下。“晚上见。”他说。
“咱们走吧。”梅加麦格说,她用自己的左手够到庞特的手,又用右手拉着达克拉的手。庞特身边是杰斯梅尔,他搂着大女儿的肩膀,四人一起走了。


第6章
尽管玛丽本来很希望能给自己一个机会好好想想,到明天再做决定,但是她却不假思索就接受了乔克·克瑞格提供的工作:这么好的事怎么能放过呢。
今天要召开学年开始前唯一的一次全系会议,并不是所有人都会出席——有些教师仍然待在自己的乡下小屋里,或者就是固执地不愿意在九月的第一个周二以前来到学校。不过她的大部分同事都会来,而这也是安排他们替她代课的最好时机。玛丽知道自己很走运:作为一个女人,她生逢其时,刚好约克大学和许多其他大学都在雇佣女性以纠正以往的男女比例失调问题,尤其是在理科院系。她没费什么力就先得到了一个能够取得终身教职的职位,之后也终于获得了长期聘用,而很多和她年龄相仿的男性还在一学期一学期地教课以勉强维持生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