矢理一马当先,借助钢缆和墙上的紧急维修通道往上爬。爬上一层楼,两名特勤队员合力撬开电梯门。矢理辨明方向,带队向消防通道跑去。刚跑了一半,他忽然停下了。
“等等。”矢理眉头紧紧皱起,某个可怕的念头想要冲出脑海,但是脑海一片混沌,他怎么也抓不住。“通讯组,还没有任何信号吗?”他问。
“是的!由于警方介入,通信量大幅上升,但是第二中央大堂仍然没有可疑信号流出。方圆5公里范围内也没有监测到任何符合安蒂基西拉编码的信号!”
“大楼管理方有异动!”叶襄突然插进来,“C号观察点发现大批保安正向南面大门拥去,目前还不清楚具体情况。”
“见鬼!这个死丫头,她一个人究竟要做什么?”矢理喃喃自语,“什么人想把我们困在电梯里?”
“那不是六号出的岔吗?”一名特勤队员咕噜着说。
“不!”矢理脱口而出,“也许真不是六号干的…她在上面发疯,也许仅仅是想把我们引进电梯而已…”
“可是,她并没有与别人联系呀?”
“我不知道她是怎么做的,但我有种感觉,她在调虎离山…不行,我必须下去!二号,加强楼底的禁戒!让二组和三组的人都过来,快、快、快!”
唰!
啪啪啪啪!
五号单拳硬顶下矢茵的连环踢。踢到第五下,他突然变守为攻,狠狠一掌切在矢茵尺骨上。矢茵吃痛,右脚落下的同时,身体跟着旋转,左腿又飞了上去,偷袭五号咽喉。
五号一步也不退,硬顶下这一击。他以特种部队特有的手法在矢茵脚踝后一戳,矢茵痛得倒抽口冷气,单脚跳着连退几步,蹲下使劲揉脚踝。
五号也不追,拍拍胸前的灰,冷冷地说:“别以为我们真不敢对你下手。识相的赶紧投降,你今儿怎么也跑不掉了。”
妈的,老大,他在心里嘀咕,这、这可是二当家下的命令!
矢茵忍着痛回头看,身后是魁梧的九号、机灵的十一号,左首是小平头十三号、服务生十四号与十二号。十二号虽然是女子,看她一脸精干的模样,说不定还是最能打的狠角色。
她向右首看去,隔着天井,明昧仍闲闲地靠在栏杆上。她从刚才起就那样靠着,连地方都没挪一下。她的神色沉静,头发扎在脑后一丝儿不乱,静如处子。可就是这样看上去柔弱美丽的一个人,矢茵在这边跟几个大男人打了半天,一步也不敢跨到对面去。
她手里的枪随着她的手有节奏地一点一点。这节奏是…
矢茵侧耳聆听,啊,节奏舒缓下来了,这是最后高潮之前的宁静,2分45秒,那么说那家伙已经…
她的对面,明昧也正饶有兴致的审视着矢茵。
这个丫头跟她父亲一模一样呢——偏偏要做最艰难危险的选择,偏偏要与大多数的人反着想——真有意思。现在,她已经被彻底围住了。要么往下跳,不过下面的天井的几个出口已经锁死,始终还得上来;要么拼死抓住天井中间的三层吊灯,跳到自己这边来。她会作何选择?
“别让我失望…”她想,“千万别让我失望…”
矢茵叹了口气,放下背包。“我放弃了。你们要的就在里面,拿去吧。但是我不会跟你们走,叫二叔来见我。”说着顺手扔到五号脚下——吓得五号后退两步,蓦的又像被雷打到似的一抖,猛地扑到背包上。十二、十三、十四号同时往前一站,站在他与矢茵之间,摆出严防死守的架势。
“非常好,”九号的脑袋刚才被踢了好几下,这会儿左边脸仍肿起老高,勉强挤出个笑容,比哭还难看。“你二叔就在下面,他吩咐过,只要你好好配合,我们绝对不会伤害你的。跟我来吧。”
矢茵把自己的百褶裙子理顺,摸着丝袜上的破口,叹息着说:“好。二叔最疼我,唉,这次让他为难了…走吧!”
她往前跨了一步,却被九号等人拦住,不得不又退回去,同时左手背在身后,偷偷解开了手链。九号见五号已经把背包死死抱在怀里,102的衣服都挺贴身,看不出能藏匿“吕”的地方。反正她逃不掉了,便使个眼神,几个人同时慢慢后退,为她让开一条路。
这个时候,最后的高潮来了!3分12秒!理查·克莱德门强劲有力的十指开始猛烈敲打琴键,每一个高音都像敲在人的心底深处,爱的旋律由此而达到了最高的顶峰——见鬼!转身稍微慢了半拍,第一个重音音节踩空了!
时间仿佛凝滞,因为现在的计数已经不是以分、甚至不是以秒计,而是以克莱德门快速敲击的节奏为准。两个音符,矢茵便跨出一步。第二对音符响起时,九号张开了嘴,五号仍然在后退,掩护他的十三号和十四号浑然不觉,但是十二号开始回头了。
明昧下意识地站直了身体。
3分14秒,频道里传来C号观察点的尖叫:“五十七楼发生爆炸!我的天!有人…”
几乎同时,D号观察点和A观察点观察点也一起喊道:“爆炸!南门发生爆炸!”
“北面人行天桥上方发生爆炸!哦不,是…”
第三对音符响起了!矢茵右脚跨上了天井的栏杆!她的左手开始用力向外挥出,但手链一时还未完全拉开。九号向前徒劳的伸手——离矢茵差不多有2米远。十二号转过了身体,但也离矢茵有超过1米的距离。
矢茵站上了栏杆!第四对音符刚刚响起,她成功地抢了半拍!九号人高马大,启动太慢,现在仍然离她1米远;五号抱着背包,正以一个俯冲的姿势向前扑去;十一号还在转身…明昧瞪圆了眼睛!
她要跳了!灌满力量的双腿用力一蹬,不料十二号瞬间做出了正确的判断——她没有追赶,而是身体一沉,双腿猛地踢中栏杆。栏杆剧烈震动,矢茵这一下便没能借多大力,不是跳,几乎是往天井扑了下去!
3分16秒!矢茵向下坠落,明昧屏住呼吸,九号终于冲到了栏杆前,拼命伸手想去抓住矢茵。蓦地眼前一花,矢茵不可思议地从下面又飞了起来——手链缠住了天井顶端那巨大的六层吊灯,拖着她快速向旁边十米高的落地玻璃窗撞去——
啪!啪!啪!啪!
就在九号以为矢茵会在厚达25厘米的玻璃窗上撞个半死的时候,窗户四边突然依次爆炸。爆炸当量虽小,但不规则的冲击振动波却在玻璃表面急速撞击、交错、叠加,撞上边际的墙面又反弹回来,再一次撞击、交错、叠加…0.1秒内,冲击波来回扫荡了超过50次,接近80平方米的巨型玻璃就这样被震碎了!
在振动波的撕咬下,玻璃瞬间碎裂成数千片碎屑,每一个碎片都高速旋转着,被内外气压差向外猛烈喷洒出去。每一片都映照出一张美丽而疯狂的脸——矢茵!
她从碎屑中穿了过去!
“我的…”九号大脑顿时完全空白,眼睁睁看着矢茵飞出47层高楼,手链支撑不住这力量,啪的一声断裂开。
两个人闪电般坠落下去!
“呃——”九号回头看其他人,“两个人?”
她错过他了!
时间早了0.3秒,她的四肢尽量伸展开,在空中转过了身,头朝下方——却没能抓住他!
他抓住她了!
仿佛早有预感,他没有在第一时间启动缓降索,于是比预期提前赶到——一把抓住了矢茵隐藏在T恤内的速降保险带!
与此同时,她本能地反手一甩,半截手链嗖嗖嗖地向上飞,带走了他肩头老大一块皮,缠上了他身后的绳索。
已下坠16米!
九号才刚刚回头,还没来得及说:“两个人?”之前,他仍然没有启动缓降索,借着高速自由落体的失重状态,他顺着她的后背爬了一段,从后方抱住了她。
风声狂啸,她从来没有从这么高的地方做如此纯粹的、没有一丁点儿后路的坠落,想喊,嗓子却被狂风堵得死死的;想挣扎,身体却已僵硬;她想干脆昏死过去算了,然而眼睛尽管被风吹得迷糊,却死也不肯闭上,眼睁睁看着四十几,不三十几层之下,那不停闪烁的光芒,和在光芒中剧烈膨胀起来的那团白色事物…
砰!
明昧开了一枪,九、十一、十二、十三、十四号同时像被子弹打到一般狂叫:“不要开枪!”五号开口太快,不小心差点把舌头咬断。
这下看得更清楚了!三组缓降绳索在窗户外五米远的地方飞速往下垂落。众人一起扑到窗户旁往下看,但是102和那个黑影已经落到了视线之下。她抓住他了吗?没人敢往下多想…
“我看见了…天呐…”D号观察点一时不知该如何描述,喃喃地住了口。
“什么?什么?怎么回事!谁在开枪?”矢理在咆哮,可是无人回答。
他嘴里咬着一组缓降索的扣,要找她背后的保险扣,但她的T恤被汗湿透了,紧贴在背上。已经下坠到接近二十层楼,再不拉缓降索他们就要变成过街条桥白色顶棚上的两团血肉了!
嘶——第一组缓降索启动!背上猛的一紧,他顿时觉得抱着的这女人比一头大象还要重。双手被绷开了!几乎同时嘣的一声,女人手里的手链也断了!
他放声狂叫,忽觉腰间也是一紧,原以为已经昏死过去的女人双腿屈起,死死夹住了他。
他不管她是否真的夹得住,立即腾出左手用力一扯,哧的一声,她的T恤飞上了天。看到了!她穿得非常专业,保险带呈田字交叉将整个身躯包裹起来,保险扣在肋骨偏下,全身重心点处。他用嘴扣好保险扣——已经落到十二层!
砰!
剩下的两组缓降索终于打开了!她身上那一组调节的略紧,突如其来的拉力扯得她差点翻白眼,双腿一软,身体向上飞,屁股狠狠地撞在他脸上。他伸手想抓住她,却只是徒劳的扯飞了她的短裙。短裙像飞舞的蝴蝶一般,一瞬间就掠过了大楼墙角,转到另一侧去了。
“嘿!这是奖赏吗?”他大声问。
她不能回答。从下方刮上来的上升气流和绳索的周期波动,让她的身体不由自主地飞速旋转,四肢也跟着乱晃,活像断了线的木偶。
这个时候,大楼下方告士打道与菲林明道之间的人行天桥周围,所有的人都停下脚步,一些车也停了下来。人们都惊讶的抬头,看着天桥上方那巨大的白色充气垫急速膨胀起来。如果身处大楼十层之上,还能看见气垫中央是一个穿比基尼的女子胸部特写,至少是70F罩杯,旁边龙飞凤舞写着几个大字:双气囊系统保君平安!
轰!
两个速度快得像导弹的东西冲入气垫,有几百人同时惊呼:哦——!
身体探出车窗外的叶襄则是尖叫:“啊!矢茵!”她推开车门,向人行天桥狂奔而去。第二和第三特勤组的队员也纷纷向这边靠拢。但此刻街道已经瘫痪,刹车声、尖叫声、碰撞声此起彼伏,人们都发疯似的往天桥涌去,哪里挤得过去?
有的人掏出电话报警,有些人找医生,有些人则四处张望,想找到哪里是这出动作片的隐蔽拍摄点…几十辆车发生了擦挂,有好几人受伤,也有的车主相互殴斗起来。由于十几秒钟之前,大楼南门发生小规模爆炸,巡逻的警察正往南门赶去,这里反倒无人来管。
突然轰的一下,天桥下方又发生爆炸,震得天桥嘎吱吱地乱响。随着爆炸,一大股黄色的烟雾喷射而出,向下方的街道滚滚涌去。人群爆发出震天动地的惊叫,刚刚庆幸枪了前排的人开始疯狂往外跑,与后面的人车混杂,相互践踏,场面不堪…
“怎么电梯全出问题了?”九号拼命按按钮,但所有的高速电梯全都纹丝不动,显示屏甚至不能显示当前电梯所在位置。他对着耳麦吼:“六号,怎么回事?”
“被锁死了,再给我3分钟…”
“真该死!”九号狠狠一脚踢在门上,回头对十一、十三、十四号说:“你们三个跟五号一起,要绝对保证背包安全!十二号跟我来!”
他们向消防通道跑去。九号不忘回头对明昧喊:“二当家…哦!你在干什么?”他的声音突然拔高。
只见明昧拉开窗帘,对着玻璃窗砰砰砰连开三枪。玻璃窗向外轰然倒塌,无数碎屑被风一卷,霎时散得无影无踪。她对窗户外那吓出尿来的擦窗工说:“进来。”
擦窗工扑进窗户,连滚带爬跑了。明昧跳进升降机,升降机可怕地左右摇晃,荡得远离大楼,又狠狠撞回来,撞得玻璃幕墙啪啪啪地乱抖。她面无表情地看着九号和十二号向自己冲来,扳动了控制手柄。
“等、等等!二当家!等…”
哗啦啦啦——升降机急速下降,九号的声音迅速被大都市永无停息的低频噪音吞没了。风吹得明昧的头发翻飞,衣裙猎猎作响。100米下方,混乱正在失去控制,警笛声、尖叫声此起彼伏。连环爆炸造成的恐怖气氛像涟漪一样沿着蛛网密布的街道向远处扩散。
篓子捅大了。对方计算得滴水不漏。矢茵…
她抬头望向天际,黑云越发低矮,几乎压过了国际金融中心的顶尖。一波波苍白色的海浪涌入维多利亚湾,前仆后继地撞上堤坝,好像要上下夹击这喧嚣的城市。
注释
1DELL:强电通讯技术,详见《诸神战场Ⅰ》。


第二章 海上亡命者
突突、突突突、突突突突。
伴随着时快时慢的马达声,船身不时左右晃荡。虽然这晃荡并不怎么明显,毕竟今天的浪并不大,而且船本身足够大。但连续晃荡两三个小时之后,矢茵已经吐了四五次,胃都快翻出口腔了。
她躺在舱室那肮脏的床上,觉得自己像条濒死的鱼。舱室狭小,密闭,处在船身最下方,由船体密封舱改造而成。几厘米厚的船板外就是大海,头顶的舱门又只能从外面打开,一旦触礁漏水,跑都没地方跑。舱内只有一只五瓦的灯泡,随着船身颠簸打着旋地晃悠,实在照亮不了什么。
唯一没有让她死过去的,是那台三十四寸的液晶电视——话说船老板也挺懂得心理学,知道要偷渡者不绝望地烂在舱里,就是给他们看高清的搜捕画面,提振士气。电视只有一个新闻频道,翻来覆去的播报着今天上午发生的连环爆炸事件。
“…目前确认的爆炸共6起,造成16人受伤…另有44人因践踏或吸入过量烟雾不适,其中5人伤势严重,已紧急入院抢救…卫生署证实该黄色烟雾系普通烟雾弹所致,并没有任何有毒物质,请市民不用担心。有感觉呼吸困难的市民可就近就医…警署宣布展开调查,悬赏10万元给提供有效消息的市民…港署并再次提醒市民,此次爆炸威力不大,不需要无端惊慌,更不要过度联想。在调查结果出来之前,将加强以下地区的警戒安全…”
砰砰砰!
突然,头顶的铁板门发出沉闷的敲打声。矢茵惊得一跃而起,随即眼前一黑——等她再次清醒过来,又躺回了床板,而阿特拉斯的脸就在几尺之外。
他凝视着自己。灯光把他耸立的头发勾勒出一道白色辉光,他的脸隐藏在阴影里,沉重得活像在凝视一具尸体。矢茵被他的眼神震住,半天不敢开口。
“我必须承认,”过了半响,阿特拉斯开口说,“你是我这辈子佩服的三个女人之一。”
“那可没什么荣幸的。”
阿特拉斯眉眼渐渐展开,神色重新恢复平常,露出一丝不易察觉的微笑。“如果你知道我这辈子见过多少女人的话,就会觉得实在是荣幸了…好吧,起来,喝点水。我看你饿得——呃,吐得差不多快干了。”
矢茵咕咚咕咚一口气喝空了两瓶水,终于缓过劲来。阿特拉斯递给她三明治,她摇头拒绝——只要一开口,水好像就要自行喷出来。
“你寄存在酒店的包。”阿特拉斯顺手将一个小包丢在她身旁。“只有证件、卡和一把钥匙。你真有种,净身出户啊。”
矢茵默默收了包,艰难地指指电视。
“你看到了?”阿特拉斯得意地说,“6处爆炸,误差不超过3秒,却没死一个人。这下够执玉司的人解释一阵了。你跳得也非常准,简直太准确了。我一直以为你会摔死,真的,99%的人都不敢跳,剩下1%跳的人有99%的可能摔死,所以你是万分之一的那一个。”
矢茵脸上没有任何得色,反而更苍白了些。
“你真是不可思议。只凭着一只音频共振设备,只听了几遍协奏曲,跟我说了不超过50句话,就如此果敢的跳了出来。狗逼急了才跳墙呢,究竟是什么把你逼成这样?”
矢茵瘪瘪嘴巴,还是没回答。她眼睛乌溜溜地转了几圈,敲敲船身。
“放心,警察被我引往内陆方向,执玉司也得到了错误情报。现在船差不多都要到公海了。船老大干这行几十年了——这个!”他竖起大拇指比了比。
“让我奇怪的是你居然会相信他。”矢茵终于长出口气。
“因为他是我的人。”阿特拉斯洋洋得意,“以后就会知道他的本事了。”
他莫名其妙地兴奋得搓了半天手。
“好吧,那么,呃…你看见的,是不是?”阿特拉斯下意识地压低声音,倾身向前,一眨不眨地盯着矢茵。
矢茵点点头。
“我不信。你以前并没有见过,而且这玩意儿的资料也绝对不可能流传,你怎能肯定?其实那里面什么也没有,对不?我可知道你那点儿小心眼儿。你身上单薄得连张纸片都藏不下。你老爹只是死得不甘心,跟大家伙开了个天大的玩笑!”
矢茵说:“我肯定。”
“哈!”
阿特拉斯又缩了回去,掏出根烟点上,脑袋偏向一边,却不时飞快地瞄矢茵一眼。过了一分钟——简直像过了一百年——阿特拉斯把烟狠狠甩出去,举起双手叫道:“好吧,好吧,我认输了!我等不及了。你当然是拿到它了,对不对?可是,可是它在哪里?被执玉司的人抢回去了?哦,不——看你的眼神…哦,是了,你把它藏起来了!告诉我,好姑娘!告诉我真相!”
“它,就在那里。”
“那里?哦,那么是真的了。可是,该死!我还是不能相信!你能证明吗?”
矢茵走到墙边,用手沾了点水,在铁皮墙面上画了几个符号。这几个符号与西伯利亚神圣光辉军团投射在石墙的上的字符类似,但又不尽相同。矢茵认真地写着,画着。她记得很清楚,每一个字符都记得很清楚。她的思绪仿佛又回到了几个小时之前,回到在银行里久久凝视它的那个时候…
眼前忽地变黑,身后的阿特拉斯站起身,遮住了灯光。他影子的形状很古怪,像要举起双手扑上来,却又弓腰驼背,不肯跨前一步。灯光摇曳,墙上的影子在瑟瑟发抖。
“别…”他突然说道,“不要再写下去了,求求你!”
他的声音极苦涩、艰难,听得矢茵背脊一冷。她继续默不作声地画着。
“求求你…你这可怕的家伙!”仅仅一秒钟,阿特拉斯的声音就变成了哭腔。他惊慌地连连后退,咕咚一声,不知撞上什么,摔了个四脚朝天。
矢茵迟疑片刻,用手抹去符号。她回头看阿特拉斯,这个可怜的家伙已蜷缩成一团,背对她靠在墙角。他的脑袋低垂下去,从后面只看得到他高耸的双肩。他浑身都在颤抖。
过了很久很久,他才低声说:“这就够了。”
“你怕黑玉?”
“不,我只是觉得痛苦。”阿特拉斯叹息一声,“不知道为什么,它让我痛苦。”
“你不是乐滋滋地想要收藏这份文明遗物么?”
“我他妈也不明白!”阿特拉斯怒吼一声,脸涨得通红。“这玩意儿就他妈让我难受、难受、难受!”他双手撑在墙壁上,大口喘息,半响才渐渐平复下来。
“那么你是得到了…”他转过身,神色恢复正常,向矢茵伸出手。“拿来罢。”
“我为什么要给你?”矢茵两只眉毛高高翘起,嘴角也往上翘。看阿特拉斯痛苦挣扎,她心情真是大好。
“你费尽心力,帮我逃出来,就是为了黑玉?难道不是为了我?”
“哧——”阿特拉斯失笑一声。他揉着太阳穴疲倦地说:“好了,现在我可没有开玩笑的心情。把它给我吧。你拿着也没用,反倒危险——瞧瞧今天发生的事,你应该知道我说的是实话。现在你已经荣登每一个通缉榜的首位了,黑道白道都指着你吃饭呢。只有我能把你弄出境,到一个绝对没人找得到的地方,你明白么?”
“对,我很清楚。”
“我当然也可以就在这里杀了你。”阿特拉斯唰地一声抽出匕首。那匕首匕身极薄,仅两指宽,乍一出鞘,矢茵顿觉面上一寒,仿佛冰霜扑面,禁不住坐倒在床板上。
阿特拉斯举起匕首,匕身遮住灯泡,却仿佛透明一般,发出逼人的寒光。在光芒之中,隐隐有条龙形,绕着匕身四周游走。
“为什么你要那黑玉?”矢茵突然问。
“为什么?我想我已经说得很明白了。”阿特拉斯小心地把玩匕首,似乎他也害怕这股寒彻透骨的刀气。“我喜欢收集旧时文明…”
“你说谎。”矢茵打断他,“你也想要窥探那后面隐藏的秘密。实话说吧,我对这个秘密并没什么兴趣,但我一定要查出究竟是什么夺走了我老爸的命。所以,我们很可能殊途同归…”
咚!
匕首擦着矢茵的咽喉飞过,插入她身后墙上的一段木桩,要不是木桩后就是钢板,匕首几乎要整个穿透过去。
矢茵咽喉一哽,浑身爆出层冷汗。阿特拉斯欺身上前,揪住她的领子快活地说:“嘿,宝贝儿,我恐怕你没能搞清楚状况。你现在落在我手心里,我只需轻轻一捏,就能把你捏得渣都不剩。或许你还想见识世面,你瞧,从这儿东不到六百公里,我就能把你卖个好价钱。至于你是死在高档夜舞中心,还是哪个贫民窟的窑子里,就不是我能管的了。我没有立即把你的衣服扒个精光,吊起来慢慢找,仅仅是因为我对你这个萝莉身体一点也不感兴趣而已,懂吗?!”
“…懂了…”
“懂了就别废话!”
“你不是说过,咱俩的关系是合作吗?”
“合作?咱们不是已经合作,把那东西从层层包围之中拿出来了吗?我必须承认,那堪称成功合作的典范!但是现在,我要它——别逼我对曾经的合作伙伴动手!”
“你弄痛我了。”矢茵眼圈一红。阿特拉斯这才发现自己揪得太紧,领子把矢茵的脖子勒得发青。他冷哼一声,放开了矢茵,却又探手伸进她领口。矢茵尖叫一声,他已经扯下戴在她脖子上的那枚钥匙,收回匕首,徐徐后退。
“普里斯银行的钥匙…我真蠢,第一次居然没有认出来。密码呢?”
矢茵摸着脖子,咽了片刻气,才说:“你不该问秘密。问密码也没用,你得问‘能真正打开保险箱的东西’。”
阿特拉斯懒得跟她嚼舌头,随口道:“好,好吧,管它是什么,统统给我!”
矢茵站起身,在床板上默默地转圈,转圈,转圈。
“我想我已经说过了,对你这种丫头,我一丁半点儿兴趣都没有。”
“怎么会?”矢茵惊讶地说,“就在几个小时之前,你可是为了看一眼而拼了老命呢。”
唰的一下,矢茵闪电般退开一步,但是刀气还是把她胸衣的肩带切断了一根。矢茵狼狈地抓着带子。“小心点,全天下就此一个,切坏了可就看不了了!”
“最后给你一次机会!”阿特拉斯咆哮道,“再跟我玩花样!你把它藏到哪儿去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