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厨房在哪里?不是要用红烧肉与糖油粑粑?你烧火。”
段怡站起身来,“莫要选中午那么肥的,我明睿哥哥牙口好得很,小弟胃不好,吃不的那么油腻的。糖油粑粑少放糖……”
见崔子更目光如利剑……段怡嘿嘿一笑,“你是大厨,听你的,我烧火。”
崔子更站起身来,对着顾从戎行了礼,跟着段怡大步流星的走了出去。
剩下顾从戎,看着二人并肩而立的背影,张大了嘴巴,“刚才不是还你死我活么?不是,小崔将军还会造饭?”
门口的晏镜得意洋洋地摇了摇扇子,“随便炒炒而已,也就比江南名厨略微技高了那么一筹而已。这孩子孝顺,以前时常做菜给他阿娘吃,都是些家常便饭,家常便饭。”


第六十章 金色波纹
晏镜有多嘚瑟,祈先生就有多幽怨。
段怡样样都好,嘴比谁都馋,偏生饭菜做得平平,被那知路惯得分不清油盐酱醋。他在那坟头上蹭吃蹭喝好些年,还真没有瞧见她烧出过一桌子好菜来。
明明是女子祖传的优势,却偏生叫崔子更抢了先。
祈郎中跟在后头,心中千回百转,前头走着的段怡,却是迈着大步子,没有丝毫的不自在,浑然没有觉得她同崔子更倒了个个儿。
如今尚未到用饭的时间,大厨房里安静得很,只有守着汤锅的几个婆子在聊着天。
段怡瞧着,替崔子更清了场。
崔子更袖子一撸,从案板上拿了食材,便开始噼里啪啦的准备起来。
其他三个讲究君子远庖厨的老头子,袍子一甩在那厨房门前的石桌边坐了下来,祈郎中在怀中掏了掏,也不知道搁哪里掏出了几颗棋子来,在桌面上玩起五子棋来。
段怡抱着臂,津津有味的看着崔子更备菜,没有言语。
过了好一会儿,方才忍不住问道,“你就不怕剑南危机一过,我外祖父又反悔了?”
击掌为誓若是有用,人就不用按手指印签卖身契了。
崔子更头都没有抬,“若是段三你,手击断了也没有用。可顾使公,便是今日无那三掌,照旧不会出现你说的那等言而无信之事。这大约就是君子同小人的区别。”
段怡半点未恼,她从来都没有想过,要当什么端方君子,但是她也自认为是个光明磊落之人,要不然的话,当年在茶肆获救,她完全可以说上一个下辈子当牛做马报答恩情。
其功效,同改天请你上酒楼用饭一般,都是光刷嘴皮子不走心。
可她拔了簪子。
“当年杀害我舅父的凶手,我没有看到他的脸,但是我瞧见了他的靴子。上面绣有一种很奇怪的金色波纹。不是祥云,也不是海浪,我翻遍了能找到所有绣样,都没有瞧见一模一样的。”
段怡皱着眉头,仔细的回想着,又道,“但也绝对不是绣娘随性为之,因为不光是一个杀手的鞋面上有。现在咱们也算是一条船上的蚂蚱,在船靠岸之前,勉强算得上是一伙的。”
“你连楚歌都知晓,可知晓这种金色波纹?”
崔子更拿着刀的手一顿,他仔细的想了想,摇了摇头,“并未听闻。我大部分时间都在玄应军中,楚歌的事是偶然得知。”
他说着,停顿了几分,“我若消息真那般灵通,也不会被人扫地出门了。”
他说着,犹疑了片刻,复又不言语了。
段怡眼尖,心中激动起来,“你想到了什么?”
崔子更摇了摇头,“想起了我阿娘说过的一个故事,但十有八九同你说的不是一回事。”
“相传郑王出生之时,颇肖先帝。王大喜,盛宠之,欲弃长子而以郑王为继。但传言有虚,郑王年幼之时,同今上,也就是韩王一样,都入不了先帝之眼。”
“直到那日先帝大寿,别出心裁在行宫舟上设宴,一舟坐一人。正直落日十分,应了那句落霞与孤鹜齐飞,秋水共长天一色。”
“湖面上金波粼粼,先帝坐于船头观景,众人山呼海啸的呼着万岁,那场面谁瞧了不称赞一句盛世景象。可先帝却是瞧见了不同。”
“夕阳映照江面,三位皇子的小舟随着浪花飘荡,可三船之下,唯有郑王舟底,波光最亮远胜他人,先帝引以为祥瑞,至此始觉郑王不凡。”
崔子更说话不徐不疾的,段怡这才发现,他的声音颇为好听。
不同于他这个人平时说话又毒又冷,在提到他阿娘,还有讲故事的时候,声音确实变得温暖起来。听着让人觉得自己喝了一杯带着温度的小酒。
“郑王么?”段怡皱了皱眉头。
崔子更摇了摇头,“先前我不想同你说,是因为我阿娘很喜欢讲故事,她看了很多市井传说,野史逸事。我年幼的时候,眼角突然生出了一颗痣来,她都要给我编上一个故事。”
“是以,我不知晓,她同我说的这个故事,究竟是真有其事,还是她自己个胡编乱造出来的。”
“而且,郑王余党几乎被清了个干净,今上暴虐弑杀,即位之后宁可错杀一千,也不可放过一个,同郑王相关之人,多少满门抄斩?”
段怡若有所思,“你兴许不知,那群人不光是杀了我舅父,还屠了乔家满门。不管是我外祖父也好,还是乔家也罢,都是对陛下忠心耿耿之人。”
“若是郑王余党为之,那恰好解释得通。他们想要剪掉天子羽翼,再意图谋反,不是么?”
崔子更显然是第一回 听到这个消息,他将刀往案板上一搁,摇了摇头。
“这世间,人心复杂远非你我所料。古往今来,有多少忠臣功高震主,而被信赖的皇帝灭了满门的。若是今上真拿顾乔二家当忠良……”
“那便不会有乔家之罪,剑南之危了。”
段怡闻言,轻叹了一口气,他们追查了许多年,可那些人就像是一滴水回归了大海一般,踪迹难寻,“你说得极是。”
“还愣着在什么?不要以为你在剑南节度使府中,就把自己个当节度使了。叫你来是当烧火丫鬟的,不是让你当官府问话的大爷的!”
崔子更冷冷的声音在头上响起,段怡呵呵一笑,抬起头来,“厨娘,你剁好了么?就叫我生火,到时候无菜下锅,怎么着还把你炖了吃不成?”
她说着,掏出了火折子,塞了几根柴火,又塞了一些刨木花进灶膛里,卖力的生起火来!
崔子更没有接话,只是专心致志的炒起菜来。
段怡拿着吹火筒,鼓起腮帮子吹着,余光瞟着灶头上的崔子更,他的手指修长又白皙,拿着黑漆漆得锅铲柄,对比格外的鲜明。
平日也没有注意过,方才听崔子更一提,他那眼角之下的那颗泪痣,就怎么看怎么扎眼,仿佛无法忽略过去了。
段怡想着,将吹火筒一放,双手合拢,啪的一下拍了拍自己的脸。
“烧火的时候扇自己,火会更大么?”
段怡对着崔子更翻了一个白眼儿,“你懂什么?我不过是把从我阿娘那里继承的一点无用的脑子拍掉。”
贪花好色的脑子角,只会影响她提枪的速度,不要也罢。


第六十一章 关园相聚
因为方才用过午食不久,崔子更并未做太多的菜,只做了些简单的。
段怡拿了一块糖油粑粑,坐在一边啃着,瞧着顾明睿同段铭抢菜儿吃,不由得心头一松,欢喜起来。一群人吃得嘴角流油的,连顾从戎的那条老狗,都得了一块肉多的骨头。
等从顾家回到段家的时候,已经是夜幕时分,段铭许是走得累了,靠着马车壁呼呼的睡着了。
一下马车,段怡便瞧见了在门前踮着脚望穿秋水的顾杏。
她的身后站着几个五大三粗的婆子,瞧见段怡露面,吓得一个激灵,缩了缩脖子,垂着头不敢再看过来。
那些婆子也是眼中会瞧事的,见顾杏如此,更是不敢像往常一样,直接上前来抓段铭。
段怡瞧着,满意的勾了勾嘴角。
果不其然,有的人就是你待她好,她蹬鼻子上脸,你狠狠地把她吓怕了,她反倒是乖觉起来。
她想着,用力的推了推段铭,“起身了,没有人用板凳垫着你,自己个跳下车来。回去之后,叫人用药油给你按按。祈郎中教你的五禽戏,你可记住了?”
“莫要偷懒,早晨起来练上一练,别像蒸笼里的馍馍似的,憋着不出锅。”
段铭一惊,醒了过来,他伸出双手,揉了揉自己的眼睛,又擦了擦嘴角,走到了马车边,砰的一下蹦了下来。
门前的顾杏瞧着,惊呼出声,刚想狂奔过来接,可看着段怡在那儿,又硬生生的住了脚,眼巴巴的看着。
段铭冲着段怡笑了笑,“阿姐说的话,我都记住了。”
他说着,脸一红,握紧了拳头,凑到了段怡耳边说道,“我……我会管好阿娘的。”
段怡伸出手来,拍了拍他的肩膀,“当是如此。”
段怡说完,袖子一甩,看也没有看顾杏一眼,径直的进了门去。
顾杏垂着头,待她走远了瞧不见人影了,方才拍了拍胸脯,对着段铭说道,“吓死我了吓死我了!铭儿你可算回来了,阿娘想去寻你,可又不敢去……你没事就好。”
段铭瞧着她慌乱的样子,笑了笑,走了过去,一把抱住了顾杏的胳膊,“阿娘,今日是我活了这么多年,最开心的一日。”
顾杏一愣,朝着门内看去,段怡早已经走远,瞧不见半点踪迹了。
接下来几日,段怡难得的得了清静。
段好吓得够呛,回去之后便声称旧疾犯了,顾杏衣不解带的照看着,这几日都没有出过院子门。
段老夫人则是领着其他几个段家姑娘,忙着段娴出嫁的事情。
她的嫁妆是早就备好的,但从前要去的是东宫,如今要嫁的是三皇子,有些犯忌讳的东西,该挑出来的挑出来,该添补的添补,忙得那叫一个脚不沾地。
一晃便到了段娴关园设宴的那一日。
这一回同那日青云书院开山宴不同,来的人要少了许多,除了段家几姐妹外,还有段老夫人拉来给段娴充姐妹的一些“锦城贵女”,剩下的便是青云书院里,那些同段家特别相熟的人了。
段娴今日穿了大红色的襦裙,一边手腕上戴了一个宽宽的金手镯,那手镯是镂空雕花的,中间镶嵌着一颗红得滴血的宝石。
段怡曾经在锦城最大的银楼里见过,是从吐蕃过来的,颇有几番异域风情,因为太过贵重,搁在那里好些年都没有卖出去。
没有想到,终于等来了段娴这个冤大头。
“三妹妹长在锦城,应该同这些姐妹们颇为相熟,何不给姐姐引荐一二?”段娴瞧着一群走过来的她并不认识的“闺蜜”,不动声色的说道。
虽然已经看过画册,都能同人对上号。
但是若有段怡从中周旋,那也不至于那般尴尬。
想到这里,段娴不由得心酸起来,就在一个月前,她是无论如何都不会想到,她出嫁的时候,会是这般光景,连一个手帕交都没有,不得不请了一群人来充场面。
“今日是大姐姐的好日子,我本不该推脱。不过我常年住在坟头上,介绍老祖宗倒是在行,这些小娘子,那是几乎都不认得。”
她说着,冲着回廊那边穿着豆绿色襦裙的一个姑娘招了招手,“关灵,是这关园主人的嫡亲孙女儿,我虽然不认得,但是她都认得,叫她说与大姐姐听。”
那个叫关灵的姑娘,手中拿着一把团扇,笑吟吟的走了过来。
段娴正欲要说话,就瞧见段怡一路小跑,朝着那关灵来的方向行去,在那里回廊之上,坐着一个穿着芙蓉粉的小姑娘。
关灵注意到她的视线,笑道,“恭喜段家大姑娘。三姑娘说得没有错,她的确是从来都不参加这锦成里姑娘家的宴会的,都是旁人识得她,她不识得别人。”
“那一身粉的,是我阿妹名叫关乐。不过我们都不是她的朋友,我阿爷才是她的朋友。若按那个论,我们当唤她一声阿奶才是。”
“这锦城里的姑娘,我都熟悉,从小到大一块儿玩儿的。三姑娘一早便同我说了,叫我给你说道说道。”
关灵显然是个自来熟,一上来便噼里啪啦的说起了话,不卑不亢的。
段娴一愣,阿奶是什么鬼!
她云英未嫁,她妹妹就给人当了祖奶奶是怎么回事!
段怡哪管那么些,她走到了关乐身边,直接往那回廊的栏杆上一躺,“你倒是会寻地儿,这里能晒着太阳不说,还眼观六路耳听八方的。这几日怎么样?”
那个叫关乐的姑娘回过头来,冲着段娴所在的方向努了努嘴,“倒是没有什么特别的,段家不愧是钟鸣鼎食的大家,便是提前来准备小宴的下人们,也都规矩得很,并没有乱来。”
段怡并不意外,贼人下手,那都是要浑水摸鱼的。
前头几天只有段家人,若是弄出了什么事,那锅可没有地方甩。
“你对你大姐姐这么好心,真让人瞧着不习惯了。”
段怡随手扯起了旁边的一根草,在嘴里嚼了嚼,“又没有什么深仇大恨的,干什么在大喜的好日子让人不痛快?我瞅着那么蠢,净干那损人不利己的事么?”
段怡说着,眯着眼睛朝着四周看了起来。
这些人齐聚关园,可不全是为了给段娴庆贺来的,闺阁女子最后的松快日子,怕是很快就要不松快了。


第六十二章 园中有园
那关乐闻言,捂着嘴笑了笑,“三娘若是个蠢的,那我们姐妹是什么?刚钻出土的地龙么?”
见段怡眯着眼睛晒太阳,关乐忙安静了下来,只专心致志的拿着书看。
这身上尚未晒暖,园子里便热闹了起来。
段怡眯着眼睛,听着不远处被人围着的段娴说话。
“今儿个没有长辈拘着,咱们便玩儿些有趣的,这关园乃是锦城四大园之一;关园之中,又有八盛景,其中最为有名的便是机巧园。”
段娴说着,推了推抱着她胳膊的关灵说道,“关灵妹妹,不知你这机巧园,有名在何处,又巧在何处?”
关灵清了清嗓子,瞧着眼前一堆贵族公子儿,并未见怵。
今日段娴小宴,为的就是成亲之前,痛快的玩上一日。一个长辈都不在园中,便是她祖父都避去了芳草巷的关家别院里。她便是代表着关家脸面的。
“叫诸位贵人们见笑了,我们锦城偏远,不比京城来的诸位,见多识广,名园什么的,委实谬赞了。这文曲星不看顾,我们关家没有出什么读书人,唯独一双手,还算灵巧。”
“先祖机缘巧合之下,修习了鲁班仙师之术”,关灵说道鲁班二字之时,恭敬的弯下腰行了礼,“当然,比起仙师成而飞之,三日不下的飞鸟之术,关家学到的,不过是皮毛而已。”
“祖辈为了让刚入门的小辈们研习,便在祖宅之中,修建了一个小园子。地形如迷宫,入而不知来路,行而不知去处,里头藏有各种小机关……蒙锦城人不弃,送了雅号机巧。”
段怡一边听着,一边用手指轻轻的敲着自己的大腿。
关灵有些话没有说,在这机巧园中,唯有一处“安全之地”,在那其中有一处精巧的木屋,是留给关家最为精通机关书的大师居住的。
她早几年来的时候,那里是空着的,问关老爷子,关老爷子说是关家人才凋零,实在是没有配得上机关术大师这个称号的人。
现在想来,兴许是因为关仲丘天纵奇才,又在那里郁郁而终,在他之后,便没有人入住了。
那群人个个瞄准了关园,便是朝着机巧园中关仲秋的遗物去的。
段怡想着,嘲讽地笑了笑,余光一瞟,便瞧见了站在人群最后头,背靠着大树,穿得宛若一只黑乌鸦的崔子更。
她轻哼了一声,别过头去,又听起段娴说话来。
关灵虽然说得谦逊,但是众人的兴趣全都被调了起来,京城里可没有这等新奇去处。
若是想要被机关包围,那可只能去做那盗墓的,拿了性命去搏。今日到场的,哪个不是显贵出身?是一千个一万个,不可能去那种晦气之地的。
段娴听着下头啧啧称奇之声,骄傲的抬起了下巴,“趁着时辰尚早,咱们先去那机巧园中,玩个有趣的。这里头的机关,都是不会伤人的,且我在园中,藏了八个铜铃铛。”
“拿到铜铃铛走出来的人,可以博得一个好彩头。”
段娴说着,眨了眨眼睛,啪啪啪的拍起了手掌,八个穿着青色襦裙的女婢端着托盘,走了过来。
段娴看了那托盘一眼,面露娇羞之色,说道,“这右边的四样,是我给大家准备;左边的四样,是三殿下准备的……”
她说到这里,下面全都起哄起来。
段娴愈发的红了脸,她拿着团扇挡了挡,又道,“拿到铃铛的人,按照出园的顺序来挑选彩头,可好?”
站在人群中的王占一听,立马跳出来振臂一呼,“那还等个什么?咱们现在就去呀!”
他今日穿了一身银色的袍子,上头还突出了许多的银丝线儿,远远看去,像是一个洗碗的钢丝球。
“害怕的人,可以跟着我。我阿爹怎么着也是兵部的,对于机关术,别的不说,什么连弩车,转射机,我也是亲眼瞧过,摸过的!”
“再说了,不用怕,实在是不行了,咱们还能够翻墙跑出去不是?他的机关术再厉害,还能布下天罗地网?撒卡了玩儿就是!”
段娴听他吹牛有些粗鄙,有些不悦。
但见着众人都被他煽动了起来,又神色复杂的笑了起来,“既然大家都等不及,那咱们便去吧!”
那王占眼眸子一转,瞧见了坐在这边的段怡,瞬间亮了眼,“段三妹妹,你快些过来啊,那里太阳大,别晒黑了。咱们一块儿去那机巧园里玩儿,你若是害怕,便同我们一道儿行。”
“我和五殿下可以保护你!”
段怡闻言,站起身来,领着知桥便朝着那王占行去。
王占见状大喜过望,赶忙上前迎了几步。
段怡眯了眯眼睛,掸了掸身上的灰,巧妙的避开了他,“不多晒晒太阳,怎么去得了我在青云山上沾的晦气呢!王公子晒太阳的时候,一定喜欢盖着脸,敞着胸口。”
王占一愣,惊喜的问道,“妹妹此话怎讲?”
“要不怎么把心晒黑了呢?”段怡说着,压低了声音,“给姑奶奶滚远一点。”
她说着,拿着帕子捂嘴一笑,说道,“怡说了个笑话,王公子别介意。那日在青云山上,我便一直感慨,若是你个姑娘家家该有多好啊,那五殿下英雄救美,美人以嫁谢恩,当真是话本子里才会有的佳话!”
锦城本地的贵女们,都没有听过这事儿,闻言看了看五皇子,又看了看王占,都拿着帕子捂着嘴,笑了起来。
段淑一瞧,快步上前挽住了段怡的手,“三妹妹就是顽皮,爱说笑,祖母都拿你没有办法。咱们赶紧先人一步,大姐姐的那只镯子,我可是瞧上很久了。”
“她舍不得给我,却拿出来做了彩头,怎么着我也要抢个头彩,将那镯子拿回去。三妹妹帮我!”
段怡听着她娇滴滴的话,只觉得自己骨头都酥软了一秒,她扭头看了看段淑的脸,好家伙,隔得这么近,她都没有在这人脸上寻到一丝一毫的瑕疵。
她眉目含情,那扑闪的睫毛,仿佛都风情万种,让人沉醉。
段怡面无表情的甩了甩脑袋,再次坚定了自己初见之时的判断,段淑若是去修炼什么迷惑人心的法术,一定可以三日大成,白日飞升!


第六十三章 杀机骤现
没走三两步,拐了个弯儿,段怡便瞧见了机巧园三个大字。
“也不怎么稀奇不是?就是一个寻常的园子,连雀儿经过,都懒得停留一二。难怪祖母常说,锦城偏远,不乐意回老宅来。”
段淑感慨完,自觉自己说漏了嘴,她伸出手来,拧了一把段怡的胳膊肉,拽着她朝那园中行去。
“你可莫要去祖母跟前搬弄是非,这里只有你我二人,我是一万个不会承认的。这些日子,谁是忠,谁是奸,你应该看得清清楚楚,明明白白的了。”
“我没有阿娘,你有阿娘跟没有阿娘一样,也不知道咱们两个,谁更惨一些。我性子不好,但只要你不害我阿姐,还有哥哥,我才不会吃多了,去找你的麻烦。”
她说着,见段怡面不改色,有些无趣的松了手,“不像某些人……啧啧,听说你在城门口丢了大脸啊!你不是会功夫么,我若是会功夫,还不伸出手来,噼里啪啦的一通扇……”
她的话音刚落,就尖叫出声,“段怡!”
段淑的声音中带着颤,“三妹……我我我……我感觉有什么抓住了我的脚,你你你……”
她说着,又是一声尖叫,一根绳子套住了她的脚,猛的将她往天上拽去。段淑在空中倒了个个儿,被吊了起来。
她手忙脚乱的,一会儿捂住自己的脸,一会儿又捂住自己的裙角,两头的顾及不到,远远瞧着有人朝着这边来了,着急的朝下看去。
一看段怡抱着臂,一副好戏的样子,立马怒了,骂道,“段老三!你快救我下来!我去你老祖宗的!你快放姑奶奶下来!”
段怡挑了挑眉,啧啧出声。
难怪段淑还没有被合欢宗收走,飞升成功,敢情她外表是个狐狸精儿,内心却是个暴躁母狮子啊!这一着急上火,老祖宗都出来了。
“我老祖宗,不就是你老祖宗么?你在这里骂他们,他们听不见,不如下来之后去坟头上骂,若是还觉得他们听不着,山上有锄头,你可以把老人家们挖出来揪着骨头骂!”
段怡说归说,脚轻点地,飞了上去,一把抱住了段淑,将她拽下了地,然后将她脚上的套圈拽大了一些。
段淑脸红得能滴血,她拍了拍自己的胸脯,快速的将脚抽了出去,一把拽住了段怡的衣袖,将她拉到一旁的墙角,躲了起来。
“我先前说的,你全都给忘记了”,段淑说着,嗔怪的看了一眼段怡。
见段怡看她神色复杂,顿时一愣,又骂道,“你一个小姑娘,看人怎么像个色胚子。”
她说着,探着脑袋,朝着来路看去,见来的是一群公子哥儿,瞬间激动了起来,“不能我一个人遭罪,他们那些人,总有一个人,会被吊起来。”
段怡扶额无语……
“你以为都跟你似的,鼻孔朝着天上走!你又不是那金元宝,谁还看你入迷了不成?”段怡话音刚落,就听到人群一阵骚乱。
只见那王占像是一只猴儿似的,瞬间被扯上了天。
段淑瞬间幸灾乐祸的笑了起来,随即又捂住了嘴,压低声音道,“三妹,先前我有那么丑么?”
“丑陋程度,大约是癞蛤蟆同青蛙的区别”,段怡随口说道,静静地观察着周围。
从一进这关园开始,她就总觉得有哪里不对劲。
那边人多,闹哄哄的,最后还是长孙凌一跃而起,将王占给救了下来。
王占闹了个脸红脖子粗的,一落地复又嘚瑟了起来,“就这?这算什么机关术,把我们当雀儿套呢!难怪不让咱们带小厮同丫鬟进来。”
“生怕他们会功夫,轻而易举的将人救下来。这玩意儿,也就是欺负欺负我们这种书生了,这还是在我们先前没准备的时候。”
同意王占说法的人不少,大家都哈哈笑了起来,一时之间,倒像极了在山中春游一般。
段淑没了热闹可看,抓住了段怡的手,转过身去,这一看,却是傻了眼。
门前平平无奇的机巧园,竟是有足足十八个一模一样的入口……
就在她迟疑之际,后头的大队人马,也全都涌上前来。
段娴瞧见段淑,拽着段静便走了过来。
段铭瞧见段怡,快步的小跑了过来,一直跟在他身边默默不语的段好见状,只好硬着头皮走上前来,一时之间,段家几兄妹倒是全聚在一块儿了。
“关家两姐妹,是东道主,便不进来玩儿了,说是怕坏了游戏规矩,白得了彩头”,段娴说着话,不动声色的走在了段家前面的最前头,最中央的位置。