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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虽说士族子弟……轻易不肯入赘,但咱们姜氏为士族之首,想必他们……”
姜正辅没有耐心再听下去,打断了他们的迂回婉转:“诸位有话不妨直言。”
那几位族人也早习惯了他的脾性,闻言相互交换了一记眼神,其中为首者便道:“不知长兄可还记得,内子有一娘家外甥,唤作彭礼,曾在咱们族学中同读过几年书,长兄曾也是见过的,其人性情温润,才学不俗,至今尚未婚配……”
他边说边留意着姜正辅的神色:“此子已年满十九,虽是小了女郎三岁,但胜在性子沉稳,若果真能成此姻缘,日后想必亦能为长兄分忧……”
“不必了。”姜正辅直言拒绝道:“仙师有言,冲喜之人于年岁生辰上必须要长于昔儿,否则压不住这灾祸,于二人皆有妨害。”
“这……”开口之人一怔之后,便也点头:“自然还是要以仙师的话为重……”
“说来,我妻族中倒有一位青年才俊,已有举人功名在身,因一心读书至今未曾娶妻——”
“诸位的好意我心领了。”姜正辅再无半分耐心,起身道:“冲喜的人选,我会亲自甄选,便不劳诸位费心了。”
“长兄——”几人跟着起身,那为首者解释道:“长兄误会了,我等绝无代长兄做主之意……不过是推荐些自认为合适的郎君,交由长兄决定罢了。”
姜正辅无意多言,正待叫人送客时,只见一名仆从走了进来:“郎主,府门外有人上门求亲,自称愿入赘为姑娘冲喜。”
“可说了是哪家的郎君?”有族人连忙问。
“未有提及。”
问话的族人遂凉凉地笑了一声:“家门都不敢报,看来不过是个妄图趁机攀附的无名小子罢了。”
“直接便敢上门求亲,真当我姜氏的赘婿谁都能当了?”
“消息传出去后,不知有多少异想天开之辈自以为可以借机为自己改命,真是笑话。”
“此等事也要禀到家主面前来?还不快些打发了去。”
仆从正犹豫时,只见自家家主大步离开了前厅。
众人赶忙跟上。
沉闷了一整日的天际有雷声滚滚而至,四下有风起,翠色草木摇动间,冰凉的雨珠砸了下来。
姜府大门外,男子跪得笔直。
姜正辅在大门下站定,看向跪在石阶下的青年男子,视线落在了他身上的喜袍之上。
雨水渐大,湿了的喜服显出几分沉暗。
不远处的马车里,衡玉静静看着那道跪在雨中的身影。
那几名族人简直要看乐了——此人竟还穿着喜服过来了!
“敢问郎君是哪一家的?”他们当中有人问道。
那雨中之人答道:“在下乃籍籍无名之辈,非士族出身,家中世代的无人做官。”
“那你自己可有考取功名?”
“在下无从文为官之志。”
有族人嗤笑了一声,抬手指向上方:“如此也敢来自荐为婿?你可瞧清了这府门之上的匾额姓什么?”
那年轻人微抬起眼,任由雨水浸过眼睫,看向姜正辅:“晚辈长贵府女郎两岁,八字印旺,曾数次死里逃生,转厄为安。如此命相,恰宜与贵府女郎冲喜挡灾。”
几名族人的神情愈发不屑讽刺,刚要开口时,只听姜正辅问:“八字何在?”
严明取出一只巴掌大小的匣子,双手奉上。
在姜正辅的示意下,仆从撑着伞取了过来。
“长兄……”见姜正辅果真打开了匣子,取出了其内写有生辰八字的字条,有族人略感不安——对方如此条件,长兄该不会还当真认真考量起来了吧?
“晚辈诚心,望令公应允。”
滂沱大雨中,年轻人将头重重磕下。
看着那个自此番在京师与他相见开始,便不曾掩饰过仇恨敌视的年轻人,姜正辅定声问:“你当真放得下一切吗?”
“放不下……”那年轻人依旧维持着叩头的姿势,声音穿过雨幕依旧清晰坚定:“但在此之上,晚辈之心,与令公无二。”
雨声喧嚣。
姜正辅沉默许久。
再开口时,问道:“那你可曾听闻了今日于京中传开的那一则流言?”
传言中,说他此番招赘婿上门,明为冲喜,实则是为了替女儿换命——他从仙师处,得了以命换命的邪术。
严明抬首,隔着雨雾与他四目相对:“晚辈正为此而来。”
只要能救她,便是真有那以命换命的邪术,他也不会有丝毫犹豫,唯愿立刻将自己献祭。
一条烂命而已,无甚可藏私的。
见姜正辅同那年轻人无声对视着,且言辞间似是本就相识,几名族人皆有些急了:“长兄,此人来历尚且不明,这八字未必不是造假……”
姜正辅似没听到族人的声音,径直开口:“姜束——”
“小人在。”管事垂首上前。
姜正辅语气平静:“雨大风寒,带姑爷入府内安置更衣。”
“是。”
“这……长兄!”族人大惊——就,就这么答应了?是否轻易到有些儿戏了!
“恕不远送。”姜正辅转身回了府内。
几名族人站在原处面面相觑。
管事已带人撑伞上前,将跪在那里的年轻人扶了起来。
“走吧。”衡玉将视线收回,交待程平。
“姑娘……姜大人,这是答应严军医的求亲了?”翠槐惊诧不已。
姜府招婿冲喜来得突然,严军医求亲也求的突然,姜正辅就此答应,更是让人意外。
衡玉不知是想通了什么,此刻平静得只剩下了一句话:“姜大人……的确是个好父亲。”
翠槐轻叹了一口气,旋即道:“可严军医的身份……姜家与定北侯府一向水火不容,此事若传开,会不会惹来非议与麻烦?”
姜正辅的独女与定北侯麾下的军医结亲……若被有心之人拿来做文章,传到圣人耳中,恐怕不会是什么好事。
“严军医不同于王副将他们,并不常于人前露面,此来京师也没多久,知道他见过他的人没有几个——”衡玉道:“你我能想到的,侯爷和姜家也想得到,有他们二人在,替严军医换一个新的身份,不过是轻而易举之事。”
车轮滚滚而过,在车后留下一阵雨雾。
“姑娘!”女使青衿冒着雨跑了回来,进得内室匆匆福身。
“如何?父亲他……”姜雪昔靠在床头,神色紧张:“父亲可有为难他?”
青衿连忙摇头,面上神情似哭似笑:“姑娘,郎主答应了!”
姜雪昔愣住,不可置信地看着女使,声音极轻:“……答应了?”
“是,郎主亲自改口称了容济先生为姑爷!”青衿高兴得落了泪:“姑娘,容济先生如今是府上的姑爷了!”
这是姑娘年少时便放在心上的人,是姑娘找寻了整整九年,本以为此生再无相见之时的心上人……
而如今,姑娘可以光明正大地与其结为夫妻了!
这本是大喜之事……
可青衿的眼泪如何也止不住。
第212章 开了个赘婿的头
姜雪昔久久未能回神。
今晨听闻父亲要替自己择婿冲喜,她是惊异而焦急的,满心想着要如何才能劝说父亲打消这个想法——
而方才听说有人竟着喜服登门求亲,而那人不是旁人,她既紧张不安,恐父亲会为难于他,又不可遏止地于心底生出了一丝难言的、矛盾的、带些苦涩的欢喜。
又到眼下得知父亲竟答应了此事……
姜雪昔呆呆地靠坐在床头,面对这极突然的一切,恍若置身梦中。
如此不知坐了多久,待窗外天色变得漆黑之际,她略略回了些神,只见屋内廊下不知何时皆已点了灯。
“姑娘,姑爷过来看您了!”眼睛红红的女使笑着通传。
听得那熟悉的脚步声,姜雪昔怔怔地抬眼看去。
他走进来,深青长袍下是极清瘦的身形,立在屏风旁,于灯火下与她相望。
他笑了笑。
她也笑了笑。
女使福身,放轻脚步退了出去。
室内二人如此无声相视了好一会儿,姜雪昔面上笑意未减,眼圈却逐渐红了,声音轻而微沙:“容济,你来了……”
严明朝她走去,在她床边半蹲身下去,握住了那双过于瘦弱的手,朝她点头,温声道:“是,我来了,且不走了。”
“可是……”
他轻轻摩挲着她微凉的手,眼中含笑着截断了她的话:“雪昔,你我之间,从今日起直至往后,都再没有‘可是’二字了。”
姜雪昔垂眸看着面前之人,勉强笑了笑,眼底有些苦涩:“容济,你莫不是在可怜我吧。”
“是上天可怜我。”他的眼神与语气俱是认真的温柔:“所以才给了我这个趁虚而入的机会,让我钻了这空子,占了这天大的好运气。”
她又笑了笑:“你说的这人,更像是我吧?”
“不,是我。”他将她的手握得更紧了些:“我自己能作证。”
见他铁了心要认领这名头,她便也不与他争,转而笑着问:“那照此说来,我是不是该考验刁难一番,以免叫你觉得这机会得来太过轻易?”
“晚了。”他看着她的眼睛,笑着道:“令尊已经应允,你没有反悔的机会了。”
姜雪昔已将眼泪悉数忍回,此时分外惋惜地叹道:“那可真是可惜了。”
“反悔虽是不能,但刁难且还是使得的。咱们往后日子还长,你只管刁难便是。”
“好啊。”姜雪昔轻轻抽出一只手,拿自己的小拇指勾住了他的一根手指:“那你也没有反悔的机会了。”
严明垂眸看着那拉着勾的手指,片刻后,用另一只手缓缓将她整只手都包握住,像是在保护一件脆弱易碎的珍宝。
窗外雨声又起,喧嚣中带着春末最后的一丝湿冷。
“这场雨后,夏日想必很快便要来了……到了暑天,咱们去庄子上避暑吧?”窗内人影成双,她轻轻靠在他肩头,口中说着再寻常不过的打算。
“好,到时去后山河边濯足。”
“就是不知那棵李子树还在不在了?”
“还在。”
“你偷偷去看过了?”
“嗯,回京后偷偷去过。”
她不禁莞尔,而后突然问:“对了……你求亲之事,可经了岳叔应允?”
她口中的“岳叔”,自然便是远在营洲的严军师了。
“自与你相认后,我便去信同父亲表明了一切……此番求亲事出突然,虽未来得及请示,但父亲也早知我心意了。”
她便安心下来,依旧靠着他的肩,若有所思地道:“到底是仓促了些……听青衿说,父亲想在十日内将亲事办妥,还说冲喜之事越快越好,但我想再迟几日,如此才能好好准备准备。”
“好,都依你。”
她含笑闭上眼睛,轻声重复道:“好好准备准备……”
不过一日的工夫,姜家已定下了赘婿人选的消息便传开了来,理所应当地惹起了一番热议。
“听说是个籍籍无名之辈……家里甚至都没个做官的!”
“那……姜令公是如何肯答应的?”
“为了冲喜么……据说是合了八字的,很是妥当合宜。”
“我听说那人姓容,祖辈与姜令公有旧,只是家中没落了……既是招冲喜的赘婿,本也没有门当户对的可能,挑个知晓根底的,倒也妥帖!”
“须知姜令公无子,甭管这喜冲不冲得成……这姓容的郎君,都算是撞了大运了!”
“祖坟冒青烟了属于是!”
“没错,不知多少人挤破了头想当姜家的赘婿呢……”
哄笑,艳羡,叹息,诸声交杂。
天色逐渐暗下,王敬勇将一壶酒扔给了印海。
靠着廊柱的印海抬手接过。
王敬勇坐在廊沿边,仰头闷了口酒,微皱着眉看向廊外:“严军医究竟为何如此?”
去做了姜家的上门女婿,成了世人口中攀权附贵的容郎君,此后或许再也做不回严明了——
其昨日临走前,曾向将军郑重叩首三次,算是道别吗?
“情之一字既在此,又哪里还用得着问为何。”印海若有所思地看着天地间最后一丝暮色:“严军医极有勇气魄力,敢于直面心意,不在意世人非议,更不惧承担后果,是个很了不起的人。”
“为情所困,也叫有魄力吗?”王敬勇依旧皱着眉:“军中之人当志在沙场,建功立业,行大事,驱异族,定国邦。”
可严军医上门去做了将军死对头家的赘婿,给人冲喜算怎么回事?
对“赘婿”二字尤为敏感的王副将此时的心情十分复杂——严军医……这算是开了个赘婿的头吗?
这种头一旦开了,好刹得住吗?
不知他这深层次担忧的印海在那边叹道:“然而众生百态,七情交杂,六欲并存啊……”
他也喝了一口酒。
片刻后,缓声道:“此番将军身陷囹圄之际,你我皆做下了孤注一掷的准备,生死当前,除却所谓志向大事之外,可曾生出过名为牵挂遗憾之惧?”
王敬勇只当印海是在问他,几乎是一瞬之下,脑海中便不受控制地闪过了一道人影。
这感觉让王副将蓦地坐直了身子,连灌了几口烈酒压惊。
总算是将那身影自脑海中驱离,才得以正色道:“我没有。”
他为分散心神将视线投向廊外草木,然而却于那一片深翠中,恍惚看到了那夜在香樟树下的一幕。
一直未敢回想、恨不能拿刀架在脖子上强迫自己遗忘那件事的王副将眼神大骇,如同见了鬼的同时被炭火烫到一般猛地站起身来。
“?”印海转头拿莫名的眼神看向他。
“还有事,先走了。”
目送着那举止怪异紧绷之人大步离去,印海只得对着刚升过枝头的明月独饮。
清晨时分,衡玉于往常一般时辰出门,临上马车之际,恰见一辆油壁马车在自家门旁停了下来。
衡玉正待去分辨是哪家府上的马车时,刚停稳的马车内便已然跳下了一道有些时日未曾见到的身影。
第213章 不觉得这二人十分相配么?
“阿衡!”
那身影也看到了衡玉,满面欢喜地快步上前将衡玉扑抱住:“可算是见着你了!”
衡玉也抱了抱她,笑着问:“事情都办完了?”
此番裴无双“尾随”其母窦夫人赴京,是因其外祖窦家的表兄大婚,窦氏祖居渭南县,距京师尚有百里远,因此裴无双起初才未能随衡玉一同直接入京。
“都办完了,前两日父亲使人送信来,说是我和母亲极不容易回京一趟,不必着急回去,若表兄的亲事办完了,可回族中住上一段时日。”裴无双直起身来,拉着衡玉的手,道:“昨日我才随母亲进的京,回了伯府刚见罢大伯父大伯母他们,一经安顿下来,今日一大早便紧忙过来寻你了!”
她口中的大伯父,是如今的裴氏家主永宁伯裴煊。
衡玉闻言笑了道:“不必急着回营洲,这下可是正合你心意了。”
裴刺史倒是一如既往的谨慎且爱护妻女。
此番萧牧赴京,北地局面难料,窦夫人与无双留在京城族中,远比回北地要安稳得多。
说不定此前无双之所以得以暗中跟随窦夫人离开营洲,裴刺史也是睁一只眼闭一只眼默许了的。
“你是不知前些时日我听闻了定北侯之事,日日担心的饭都吃不下了!”说到此处,裴无双压低了声音:“我那时要进京来,还被母亲锁在了屋子里,一边担心他,一边担心你,一日少说也要哭上七八十来回——”
“我说怎瞧着清减了这些。不过你担心你应当担心之人便罢了,为何要担心我?”
“你的性子我岂会不知,想也不会袖手旁观的,我能不担心吗?且担心一个也是担心,担心两个也是一样,顺带着就把你捎上了呗,如此还能显得我是个极讲情义之人,你说是不是这么个道理?”裴无双笑眯眯地道。
衡玉深以为然地点头:“正是此理了。”
裴无双“嘿”地笑了一声,亲昵地挽着她的手臂:“你这是要出门去?”
“须得入宫授课。”衡玉道:“故而怕是招待不了你了。”
“啊……!我倒险些将这个给忘了!此事我在渭南时也听闻了!”裴无双略显激动,与有荣焉般道:“我们阿衡如今可是郡主的老师了呢!”
说着,便催促道:“此等事可耽搁不得,你且快些去罢,左右咱们不急于这一时说话。”
衡玉点头,笑着道:“不过既是来了便进去吃杯茶再走,顾姐姐也在,不必拘束。”
说着,便交待了门人引路招待。
裴无双应下来,临了又悄悄塞给衡玉一封书信,与之小声耳语:“……若有机会,便替我转交给他。伯府的人跟得紧,大伯父又一贯规矩严苛,我不敢自己去寻他。”
“倒难得你也有害怕的人。”衡玉接过书信收好,取笑了她一句。
而后门人将裴无双请进吉家,衡玉则上了马车往皇城的方向而去。
一场雨后,嘉仪郡主的书堂外的那几株白芍一夜之间开了大半,花香幽幽随风递入书堂中,融进了书墨气中。
少女讲史的声音清晰有力,娓娓侃侃,不急不慢。
太子立在窗外不远处听了片刻,和往常一般未让宫人通传打搅书堂内的师生二人。
见他转身缓步离去,宫人女使无声福身行礼恭送。
太子眼中含笑离开了书堂,迎面遇到了带着女使前来的太子妃。
“殿下。”太子妃有些意外,却不算惊讶。
殿下时常来此旁听吉二娘子授课,她自是知晓的。
“又来给嘉仪送吃食?”太子看了一眼她身侧女使手中托盘,笑着与她道:“让女使来送且罢了,怎还亲自过来了?”
太子妃笑盈盈地道:“左右也无事忙,只当走一走了。”
“我倒也难得有这片刻清闲——”太子笑着提议道:“不如咱们同去园中走走可好?”
太子妃笑着点头,交待了女使单独将吃食送进去。
园中花团锦簇,清风温温凉凉,春夏交替之际正是最宜人的时节。
“滢滢,我瞧你近来气色颇好,倒不知是哪位医官的功劳?”二人闲谈间,太子笑着问。
“倒不是哪位医官。”太子妃并不避讳隐瞒,如实道:“是吉二娘子特意寻来的方子。”
“哦?竟还有此事?”
“是,吉二娘子不单见识渊博,更是心思玲珑细腻,越是相处,臣妾越是觉得难得。”太子妃话至此处,略顿了顿,轻声道:“臣妾有一提议,不知是否可取——”
她说着,微微转头看了眼身侧女使。
女使会意,遂于一侧驻足。
太子身边的内侍见状便也垂首慢下脚步。
“那便说说看。”又往前走了数步,太子才笑着接话。
“臣妾与殿下之间,这些年来事无大小,无不是明言的……”太子妃略低了些声音,边慢步走着边说道:“殿下待吉二娘子的欣赏,臣妾一直都看在眼中。”
太子笑了笑:“是,吉娘子有别于寻常女子,早在其入东宫为仪儿授课之前,吾便已存下了这份欣赏之意。”
太子妃压下心中那一丝不由人的复杂之感,含笑道:“既如此,殿下何不将吉娘子纳入东宫给个位份呢?”
太子脚下一顿,看向她。
“吉娘子见识广博,见解不凡……不单得仪儿仰慕,得殿下欣赏,便连臣妾都是真心喜欢的,若是能……”
“滢滢——”太子打断了她的话,眼中有一丝无奈笑意,摇了摇头,道:“这想法可断不可取,吉娘子绝不适宜入东宫。”
太子妃怔住:“莫非……殿下也在意那些不实传言吗?”
什么名声有损,什么童养婿——
“我若在意,岂会让嘉仪拜师?”太子继续往前走着,道:“正如你方才所言,吉娘子见识广博……将广博之人束困深宫,岂非等同断其双翼?”
太子妃若有所思。
“况且还有最重要的一点——”太子微微弯身面向她,与她低声说道:“吾还想做吉娘子与萧节使的媒人呢。”
太子妃:“?”
“滢滢,你不觉得这二人十分相配么?”
太子妃:“??”
怎么说呢,挺突然的这感觉。
迎上夫君那双渴望得到认同的眼神,太子妃收拾了一下凌乱的心情,道:“可臣妾都还从未见过萧节使……”
焉知相配不相配?
太子略一沉吟,道:“那回头我找个机会让你见一见,你待见了定然便知吾之心情了。”
太子妃:“……”
殿下就这么想要同她分享欲替人做媒的心情吗?
“此前我也只是觉得这二人之间兴许能有些不一样的火花,莫名便觉得有些相配……”太子负手而行,兴致勃勃地道:“直到此番吉娘子说服河东王妃改口作证……吾方才觉得,这媒人必然是当定了。”
太子妃回过神来:“殿下是说……吉娘子此前前往河东王府劝说河东王妃,是因与萧节使之间……生有情愫在?”
衡玉那日出宫,是嘉仪作陪,更是借了她这个太子妃的名号,是以此中详细她也是清楚的。
殿下本就欲助萧节使脱困,因此她也乐得做这个顺水人情。
太子:“不然呢?他们一个男未婚,一个女未嫁,总不能是兄弟之义?”
太子妃不禁失笑:“臣妾倒真未往这上头想过,只当是有些交集罢了……隐约记着,他们二人似是差了些年岁的?”
太子神态怡然:“所以说么,萧节使这把年纪还孤身一人,只等着吉娘子来救一把,这还不是天定的姻缘?”
太子妃听得有些愕然。
殿下这模样已不止是上心了,这得是上头了吧?
她忍不住笑着提醒道:“怕别是殿下一人胡思乱想,到头来根本没这回事,这不请自来的媒人做不成,再落得个伤心收场。”
“你若不信,那咱们打赌可好?”对于此事,太子有一些逢人便想打赌的胜负欲在身上。
太子妃再次失笑:“难得见殿下如此,那臣妾便奔着输去赌一赌。”
太子闻言也笑了,伸手挽住了她一只手。
“滢滢,我知你心思用意——”他握着那只握了许多年的手,语气带着宽慰:“我们已经有仪儿了,其余的,本就不必强求。”
太子妃闻言眼眶微热,心中窝了团又涩又暖的热流:“……可仪儿到底是个女郎。”
“女郎又如何?”太子笑着看向前方花木:“我们仪儿,不输男子。往后的路且还长着,我们且走且看便是。”
太子妃将泪意忍回,未敢深想什么,只点头道:“是,日子还长。”
放眼前方美景宜人,身侧之人紧握着的手打消了她的疑虑失落与不安。
“对了,仪儿昨晚还央着我来求你应允她一件事……”太子妃平复了心情,转而笑着说起家常:“她想要出宫一趟,去外头走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