几天后,我们“惊险”地迎来了最后一名伙伴。

金列科娃的身手稍逊于我,但她反应之敏锐却远在我之上。而且我们这段时间以来朝夕相处,不说关系亲密,却的确已经建立起了相当的默契。刚听到外面有异常响动,几乎就在我和身扑起的同一秒,她也已经跃到沙发背后,提出一把短枪。而浩二这个人,或者在高科技方面极有天赋,但他对生死界限的敏感,却远不如我和金列科娃。

即使这样,我们将面临的敌手哪怕只是一个人,手里只有一把刀,我都绝不敢说自己是他的对手。何况此刻敌人的数量、武器装备以及具体潜伏位置,我们都不知道。末日基金会的神秘程度,世界罕见。它能招惹来的敌手,显然也都不可轻视。要应付这样潜踪匿迹的敌手,我还是相信金列科娃的感知能力。

但我一跃身,一回头,浑身仿佛被扣了一盆冰水。就在别墅的大厅里,沙发的后面,金列科娃一动不动地僵站着,手里的短枪仍然遥指着门口。但在她象牙般洁白的脖颈上,正架着一把长刀!那把刀刃薄背厚,形状就像棕榈叶一样,正握在一只瘦削有力的手里。那只手的主人,冷冷地站在金列科娃背后,盯着我们。

那个人眼睛细长,盯着我们的时候又有些眯,以至于我们第一眼望到他,都立即联想起打量着猎物的豹子,而忽略了他的长相。他的身材比我们所有人都高,足有190厘米,浑身上下裸露出的部分,没有一丝赘肉,整个人仿佛铜铁镌成一般。而他的肤色也是黄色的。虽然我一看就知道,他并不是土生土长的亚洲人,而应当是美洲印第安部落之中杰出的武士!倘若不是这种从小就在丛林沼泽中与猛兽为伍的天生猎人,也不会在如此短暂的时间内就制住金列科娃。我一时难以判明他的来意。但这时浩二从地上翻身爬起来,脱口叫道:“阿奎斯!你是阿奎斯!”

那个人的脸色沉了一沉,但无论脸上肌肉还是持刀的五指绝不稍动,只是用眼睛瞄了眼浩二。

浩二结结巴巴说道:“阿奎斯,不要动手!自己人,我们都是你的同事。基金会的雇员!这位是冯,我叫浩二,被你拿刀逼着那个大姐姐,是金列科娃!我们正在这里等你!”

那个人听浩二说出基金会的名目,面色稍和。我听浩二这么一说,也才知道原来这个阴沉冷峻身手极佳的家伙竟是自己人,心里不禁一宽。若非如此,我还真没有把握从他的刀下救出金列科娃!于是我向他微笑了笑,张开双手,向他示意没有武器,又拍了拍身上。那个人的目光转向浩二,浩二指了指还没爬起来的自己,耸耸肩,摊摊双手。那个人点了点头,伸手把金列科娃手里的短枪缴了过去,这才缓缓从金列科娃身边走开。至于他那把刀什么时候消失的,被他收回了哪里,连我都没看清楚。

这个人端着短枪,缓缓走向屋角。我和浩二也慢慢走了过来,金列科娃犹然惊魂未定。我看这个人端枪的姿势,就知道他的枪法未必在他身手之下。但只见他端着枪小心翼翼地在屋角巡视一周,突然回头向我们问道:“只有你们三个?”

这句话问得我们一愣,不禁一齐点了点头。这个阿奎斯摇头说:“不会。不可能。我在很远的地方就感觉到这幢别墅,非常异样!还以为你们都被干掉了。啊!”他突然一声低呼,跟着就向旁退开一步!我们都很诧异,却只见那条老狗不知从哪里一瘸一拐走了出来,慢慢走过阿奎斯的身边,似乎对他这个人和他那把枪都傲然不顾。阿奎斯的细长眼睛瞪得圆圆,死死盯着那狗,喃喃道:“是这样!”忽然点点头,说道,“好,我相信你们是我的伙伴了!”

我目光转向金列科娃,她还摸着脖颈,勉强微笑着对我点点头。我知道她已经确定阿奎斯消除了敌意,这才感到整个人轻松下来。要在气势上和阿奎斯保持对抗,实在是相当吃力的事。我笑了一笑,说道:“欢迎,欢迎!想不到会有这样精锐的同伴加入。”

阿奎斯的脸色也稍稍松动,说:“你也很强!我没把握一下子制住你。”

阿奎斯把目光转向浩二,皱了皱眉,质疑道:“这个小家伙也是我们的同伴吗?他能做什么?”

浩二横着眉毛瞪了阿奎斯一眼。

浩二和阿奎斯两人无论天赋爱好,脾气禀性,似乎都是天生的对头。唯一算是相同的是,闲聊时无意知道他们都是刚从牢里捞出来的。有了阿奎斯,我倒不必再去约束浩二。只要阿奎斯冷冷盯他10秒钟,浩二绝对会立即转过头去,假装看不见他。浩二自然知道和阿奎斯公然较量,只有自讨没趣。以他的身手,就算一百个齐上,也未必能拿下阿奎斯。只能趁阿奎斯起身离开的时候,做个鬼脸,吐吐舌头。好在这小子虽然是日本人,却还没有某些日韩少年那样非主流的作风,容颜清秀,吐起舌头也并不惹人讨厌。每次浩二和阿奎斯斗气,我和金列科娃都不禁莞尔。别墅里一下多了两个人,又显得热闹很多。

但这一次磨合的时间,却远远没有我和金列科娃那般充裕。就在我们四个人聚齐后的第三天,浩二和末日基金会之间,再次建立起了联系。这个任务本来该由金列科娃负责,但浩二一到,各种技术性问题就都归他来处理了。但这次我们并没有看到Q先生的影像,只收到一封邮件。说是邮件,却整整费了浩二六个多小时的工夫。浩二遇到难题,这才眉飞色舞。一边飞快敲击着键盘,一边啧啧赞叹:“基金会真不愧是基金会!这样一封小小的邮件,加密程度竟然也超过了美国国防部的防火墙。在这种地方做事,才能显出我的天才嘛!”

六个小时之后,解密终于完成。我们四个围桌而坐,一起看着这封非同寻常的邮件:

Mission 1:

四人小队需在2010年1月4日9点57分抵达吉隆坡国际机场,并与古查矿业公司老板阿莫西取得联系,将其掌握的一块铁矿石送至晚4时55分起飞的航班MHQ5427上,并在此过程中保证矿石的安全与稳定。任务成功之后,全员撤回新加坡待命。

“明天!”这话像是自己从我嘴里蹦出来的。

浩二的脸色红润,看起来非常激动。我刚开口,他就大声说:“终于有任务了!终于有任务了!还等什么?我们立即准备出发吧!”

“慢,慢,不要急!”金列科娃笑笑说,“出发之前,有件很重要的事。必须确定小队内部的领导。”

浩二想都不想,立即说道:“那当然是美丽的金列科娃姐姐!”

阿奎斯这两天来,和浩二的关系毫无缓解迹象。听他这么一说,顿时就哼了一声。其实我猜他对金列科娃倒没什么成见。只是既然浩二提了金列科娃,他也就习惯性地反对。但我们一共只有四个人。他不赞成金列科娃,自然也不可能选浩二。果然随后就听见阿奎斯说:“我选冯!在我们队伍当中,他是唯一能与我较量气势的勇士。我们的队伍,需要这样的领袖!”

金列科娃笑眯眯地点点头,说:“我也选冯!他在某些具体项目上,或许不如我们三人,但论综合实力,的确是冯最全面又稳定。而且他是我们四个人里,接触超自然现象最多的人,毫无疑问该做我们的队长!”

这样一来,我倒陷入了尴尬境地。四人之中,已有两个选我。除非我也支持金列科娃,不然这个队长,非我莫属。但即使我支持金列科娃,也不过是二对二平,纠缠不清的局面。浩二那样聪明的人,自然也早判断出了此中的关窍,嘟着嘴说:“好吧好吧,那我听金列科娃姐姐的话就是。”

金列科娃笑笑说:“好啊,那我们就正式确认冯为我们的队长!”

坦白说,我对此并没有心理准备。虽然第一次见金列科娃的时候,她就说会做我的下属。而我在军情九处的时候,也曾做过类似的领导。但此刻小队里的人各有所长,实在是我难以控制的。然而对于一个崭新的缺乏磨合的团体,稳定才是大局。所以我也只能当仁不让。我清清嗓子,说道:“感谢各位对我的信任和推崇。我会尽力做好这个角色。我想说的是,大家每个人都有特殊的禀赋和本事,我不会限制你们各尽其才。但既然选择了我做队长,希望在大家的特殊领域之外,可以听从我的指令,保持我们小队的完整和协作。大家同不同意?”

连浩二都点了点头。

我接着安排道:“那好。现在是1月3日13点34分,我们要在明天9时57分之前到达吉隆坡机场,准备时间有限,大家要通力合作。金列科娃,小队的证件、资金、行程安排由你来负责。”

金列科娃点头答应。我相信她这个从小在特工城里长大的人的能力。这些事情对她来说,应当是小事一桩。

“浩二?”

“干吗?”

“立即给我查一下吉隆坡古查矿业公司的底细,越周全越好。此外我要吉隆坡机场的平面扫描全图。”

“太简单。”浩二嘿嘿笑着,十指交错搓动,“老大想不想知道吉隆坡机场空姐们的三围都是多少?我可以顺手查出来给你。”

“免了…”我尽量保持严肃:“阿奎斯?”

“嗯?”

“你来负责挑选我们可能需要的武器装备。”

“嗯。”

“好,那就这样。”我拍拍手,“大家分头准备。18时30分在这里会合。届时我会将我拟订的计划一总告知大家。”

2010年1月4日0点28分。

一辆白色轿车缓缓通过新马两国间的边境检查站。

临出发之前下起了一场冬雨。车窗外,萧疏的雨幕无声润湿着土地。偶有风过,扬起大片大片纷然的水雾。边境的检查人员罩着雨衣弯着腰,向我们车窗内打量。金列科娃慵懒地靠在我怀里,我则懒洋洋的,手指间夹着雪茄。老狗无精打采地伏在我们脚边。驾驶座的阿奎斯面无表情,比任何人都更像职业司机兼保镖,只有浩二坐在副驾驶位上,一脸不高兴。

我装扮的,是一位马来西亚籍的“拿督”。金列科娃则扮演我的夫人。阿奎斯是司机兼保镖,浩二只好不甘心地出演秘书。在马来西亚和新加坡,华人势力很大,许多“拿督”乃至部长级高官,都有华人出任。这些“拿督”通常也是富豪,所以他们的专车往来边境之间是司空见惯的。我们的车辆、证件、牌照、服饰乃至坐姿,都是由金列科娃全盘负责的,足以以假乱真。何况在这样的雨夜之下,边检本来就不情愿在一位拿督的车上浪费时间。他草草看了一下,挥挥手,我们就从容过关了。包括后备箱里的武器装备和设备,也就这样神不知鬼不觉地进入了马来西亚。

成功过了关,大家虽然嘴上不说,气氛却明显有些松动。我说:“离抵达目的地还有八个小时。大家抓紧时间,休息一会儿。两小时后我来替换阿奎斯。”

浩二说:“可不要算我,我不会开车的。”

这个小天才在一切体力项目上,都乏善可陈。但在某些方面,却又不可或缺。我们本来就没打算让他开车。浩二听了,很是高兴。说:“啊,那我可以挨着金列科娃姐姐睡!”

金列科娃微微一笑,说:“一会儿我来替阿奎斯。冯,我累了你再来替我。”

浩二怏怏背过脸去。我也笑了笑,就把头靠在背椅上,合上眼睛。随着汽车一成不变的马达轰鸣声,渐渐睡了过去。

此前,我已经将精心设计的计划告知了他们。我的经验阅历有限,这个计划基本上是照搬了我在九处时参与的几次行动计划。到吉隆坡之后,立即兵分两路。浩二和金列科娃,阿奎斯和我。因为浩二不谙身手,倘若一起行动,万一遇到危险,连自保能力都没有。所以他的任务是在外围,随时监测动向,与我们保持联系并且提供我们需要的一切数据。阿奎斯和我身手都不错,又比较有实战经验,我们负责在内线亲自护送。而金列科娃素质全面,反应敏锐,可以介于内外线之间。一旦有事,还能作为增援力量。实际上以金列科娃的能力,她最好和我们一同进退。但这样外围就完全失去了纵深。如果我派阿奎斯和浩二一组,浩二估计立即会买机票回大阪。折中一下,这是我所能做出的最好计划。围绕着这个核心,具体的行动细则、时间顺序、注意事项、应急办法等等,我也已经向他们一一陈述。看得出他们还是很遵从我的安排。

但我心中却始终有一股隐隐不安的情绪在徘徊,即使在我觉得事先准备已经足够周详的前提下。这令我连睡觉也不能十分安稳。我坐在靠椅上沉沉睡去,感到自己的意识慢慢潜入了一个深邃的区域。在那个区域里满眼都是涟漪一样波动着的微光。我茫然无措地站在星海一样的光点中,不辨时间,不辨方向。而直觉指引我向一个地方走过去,穿过重重光幕,我看到一个依稀的人影嵌在光点里。它慢慢转过身来。它的脖颈上空无一物。手里却捧着一颗头颅!那人头的长相和我一模一样。它慢慢睁开眼睛,瞳孔却是红色的。它死死盯着我的眼睛,对我说:“你好!”

我惊吓醒来!浑身都被冷汗浸湿。足足缓和了10秒钟,才渐渐恢复意识。我仍然在飞快前进着的车里,而我的手还紧紧握着金列科娃的手。她正关切地看着我,同时另一只手放到唇边,做了个“嘘”的口型。前排的浩二耷拉着脑袋,似乎已经睡了过去。阿奎斯则专心开车,也不知他是压根没注意,还是注意了却没有反应。

“你差点看到那个东西了!”金列科娃把唇靠在我耳边,轻轻地说,“不好意思,刚才看你的睡相很奇怪,似乎相当压抑,才忍不住探索了一下你的思想。”

我定了定神,也低声说:“不是差点,是已经看到了!我看到我自己,捧着我的头颅!我的眼睛是红色的!”

金列科娃微微摇头,说:“那只是你潜意识相对表层意识折射出的幻象。我在俄罗斯中山大学,专门进修过心理学。刚才我也试着感知你的意识。你在梦境中看到的,并不是真正的实体。只是你已经非常接近它了。如果你能再坚持一会儿,我或许就能感知到真实的它。”

我擦着冷汗,说:“多少年都没有做过这种噩梦了。我这种精神状态,或者不适合做队长!”

金列科娃说:“或者恰恰相反。这才是你做队长的原因。这说明你对即将面临的危险的预感越来越敏锐。你看浩二,其实他正在被十几个国家通缉。一旦被任何一个国家抓到,如果不答应与国家合作,就会被立即扔进监狱关个百八十年。可是他一睡着了就像小猪一样。”

清秀的少年脑袋耷拉在座椅上,微微发出鼾声。

我苦笑了一下,说:“我倒很羡慕他。”

六个多小时后,我们抵达了吉隆坡。

小队从这时起就分成两路。金列科娃把睡眼惺忪的浩二从座椅上揪起来,提着两个手提箱入住了吉隆坡香格里拉酒店。这座酒店的豪华程度倒在其次,我们所看中的是它的高度和地理位置。在这里设置我们的后防线,有便于联系的安全畅通。浩二听说可以和漂亮姐姐开房间,登时精神大振!擦了擦口水,当先拎起手提箱下车,金列科娃也牵着老狗下去,酒店服务人员满脸赔笑地小跑了过来。

我向金列科娃挥了挥手,一踩油门,车子便离弦而去,直奔吉隆坡国际机场。想来不觉好笑,十来天前,我疲于奔命般地逃出英国,落脚的第一站就是吉隆坡机场,想不到十来天后,又领着人马折腾了回来。虽说所谓的人马只有阿奎斯一个人。

这个吉隆坡国际机场,距离吉隆坡市中心尚有50公里。吉隆坡的交通拥堵,虽然不及北京,却也非比寻常。还好我们预留了充分的时间,这才在1月4日上午9点左右,到达了机场。我们这辆车的车载GPS被浩二动过手脚,我在上面连着敲了几下,它上面飞快显示出机场各个角度的立体构造图,以及用红色光点标注着的我们的位置。我又敲击了几下,将比例尺缩小,不远的地方一组绿色光点正在缓缓接近。

我看了看它移动的速度,估计了一下,说:“已经建立联系了,古查矿业的人十来分钟左右就会到。阿奎斯,准备。”

阿奎斯点了点头,把挂在脖颈上的一个黑色小神像取下来,郑重其事地放在手心里,双手合十,低声念诵着什么。他的这个神像,我们也见过,平时就挂在脖子上,和一堆野兽的獠牙串在一起,像项链一样挂着。阿奎斯是玛雅遗民,古印第安部落的最后血统。印第安人信仰多神教,这个黑色神像很可能是他们部族的专属神明。但像这样虔诚的祈祷,我还是第一次见。只见阿奎斯喃喃念诵了大概三分钟,把手一张,把小神像又串回脖颈上,说:“好了。”

我很奇怪,打趣说:“是让你做战斗的准备,不是做祈祷的准备。”

阿奎斯也很奇怪地说:“啊,战斗还要准备吗?”

后来在无数次浴血奋战中,我渐渐信服了这句霸气外露的反问。阿奎斯打仗,是真的不需要准备。他虽然是当代武器专家,精通19世纪末至今的所有枪械,但就他本身而言,使不使用武器完全看临时的心情。他之前之所以去准备武器,还是在我的命令之下,主要为我们预备的。

10分钟之后,我们两人一起下了车。每个人的手里,提着一个刚好在航空托运尺寸范围之内的小箱子。虽然箱子里的东西绝不可能通过安检。我低头看了看表——这块表同样是浩二处理过的——那些标志着古查矿业的绿色光点,已经和红色光点几乎重合。这说明他们已经到了我们附近。我和阿奎斯一前一后走进航空候机大厅,循着光点的方位,正看到一队人从大厅的另一个入口急匆匆走进来。这队人大概有六七个。前头开路的两个人皮肤黝黑,身材壮健,一看就是保镖之类的角色。中间簇拥着两个人,两人都戴着帽子,帽檐深压,其中一个人手里提了一口箱子。后面又是两个保镖。

我看了一眼,迅即与阿奎斯交换了一下眼色。我们两个从两边分开,不动声色的向那队人走过去。那队人进了大厅,停了一会儿,似乎也在焦急寻找着什么。

倘若是浩二,这时候很可能笑容可掬地伸着手迎过去。但我和阿奎斯,均非初出茅庐。我又看了下表,按了几个按键,表上显示出“目标已经确定,身份确认无误”的字样。我望了望阿奎斯,阿奎斯点了点头,向后退开。我这才迎了上去,这时距离他们已经不足50英尺。他们还在东张西望地找着,还是拎着箱子那个人一眼望到了我,很高兴地说:“啊,是你吗?”

就在这时,只听“咻”的一声破空啸响,那个拎着箱子的人愣了一愣,整个脑袋突然像被砸烂的西瓜一样爆得四分五裂,血水顿时溅得他身边那人一身,那个人啊的一声惨叫,立即软倒下去,挣扎着再也爬不起来。反倒是那个拎着箱子的尸体还直直站了几秒钟。这突袭显然是预谋已久,袭击者的枪法更是十分精良。古查矿业的那些保镖连枪都还没来得及掏出,就在精准的点射之中纷纷被射倒在地。

那时我已经在间不容发之际翻过一排座椅,卧倒在地。毋庸置疑,以那枪手出手的准确与果决,他盯上这一队人已非一时半刻。而之所以到此时才出手,就是为了诱出与这队人接头的目标,也就是我!若非我在事前存了三分戒心,那枪手又不以我为首要目标,这一下就大大地危险了。

我向地上一卧,立即连滚几滚,仗着身法灵活,堪堪躲开了一轮点射。偷眼望去,那排子弹直打得候机大厅地面碎石纷飞,不禁心头后怕。这时整个候机大厅里的人流已经轰然骚动起来,哭喊乱跑的声音震耳欲聋。我借着混乱的人流,不断转移位置,但那个枪手仍然很稳定地一枪一枪向我追打。突然之间,候机厅里白光一晃,一个人便从二楼倒栽下来,重重摔在地上。手里的狙击步枪扔出好远!

武器是飞刀!出手的则是阿奎斯!

我和阿奎斯,在接近古查矿业的人之前就分兵两路,目的就是互相掩护。那些隐藏在古查矿业背后的人想以他们为饵,却未必能料到螳螂捕蝉黄雀在后。我在十分狼狈地躲避狙击手狙杀时,在远处的阿奎斯假装慌乱地混在人群里乱跑,其实也在循着子弹的轨迹反过来计算狙击手的位置。这时候我和狙击手其实是在赌命,他对我的威胁越大,他自己就越危险。而我有流动的人群可做掩护,幸存几率远比他大。这个狙击手的枪法之精,已近乎王牌枪手。但在我和阿奎斯心照不宣的配合下,终于还是丢了性命!

这时机场的警戒人员已经荷枪实弹地先后赶到,而大厅里人流只有更乱。我知道阿奎斯仍会在背后掩护我,赶忙抓住最后的机会奔向古查矿业那堆尸体。之前那个被血迹溅了一身的人居然毫发无伤,见我奔过来,连忙焦急地说:“快!快!石头被他们夺走了!”

我心中一惊。这说明对方除狙击手之外,在这候机大厅里还有人手!只是阿奎斯的反击挫败了他们的计划,他们料不定我们究竟实力如何,这才退而求其次,拿了箱子逃走!这时机场警卫已离此不远,我仓促之下,来不及再问,抽身走开。料想大批警卫既到,这个说不上是幸运还是不幸的老兄,生命已可无虞。

五六分钟之后,我和阿奎斯已经重新回到了我们的车上。这时机场的广播系统里已经响起了一遍又一遍的通知声:“各位旅客请注意。各位旅客请注意。机场安全已有保证。机场安全已有保证。为免造成更大的混乱,请各位暂留原地,不要随便移动。再重复一遍…”然而大厅里的旅客惊魂未定,有几个会听广播的呼吁。我向大厅里望了一眼,估计半小时内他们是无法恢复正常秩序了。于是赶紧一脚油门,趁乱驱车离开了机场。

我一离开机场,立即和浩二建立了联系,喝问道:“怎么搞的,你不是说古查矿业完全在你的监视之下吗?”

浩二在那端情知理亏,支支吾吾地说:“大…大意了。没想到敌人这么狡猾,竟然放古查矿业的人做诱饵。我发现的时候已经晚了,来不及通知你们,只能以其道还其身,把他们彼此的通信联络掐断了。他们的全员超过20人,现在分乘五辆车向五个不同的方向逃走。金列科娃姐姐已经出发去接应你们了。”

我追问道:“装矿石的箱子已经被他们夺走了,你能不能查到具体在哪一路?”

他颇无奈地解释道:“这个没有办法。但我有查到五辆车先后的方位。第一辆向西,第二辆向东,第三四辆都向西,第五辆向东南。”

我立即问:“古查矿业六个月内的主要工作地点在哪里?”浩二说:“在康姆查根岛。那是沿着鲁木岛和巴生岛的东南走向,地脉露出海平面的小岛。岛上常住人口一千多。从吉隆坡向西,40公里就能到达码头!”

我听到这里,当机立断道:“向西。通知金列科娃,一起在西南码头集合。”作出这个判断,我其实并无把握。但即便从最简单的动机分析,敌人夺了矿石,仓皇逃走,也是在海上回旋余地最大。

我转头看着阿奎斯,阿奎斯也点了点头,却说道:“冯,背后有一辆车跟着我们!”

我向倒视镜里一看,果然是有一辆车不即不离地跟着我们。不过这车的性能可就惨了点,是一辆在中国颇有名气的小车——奇瑞QQ!奇瑞和马来西亚厂商的合作,由来已久。这种小车在马来西亚本地也是低端的代步车。要不是我刚才一边在跟浩二联络,不能全神驾驶,这种车恐怕早被我甩得没影了。

阿奎斯说:“我已经盯很久了,那辆车应当没被改装过。”

我奇道:“对手不至于开这种车跟我们斗吧?”

我们正捉摸不定,那小车似乎也发现了我们在注意它,突然在公路上急刹下来。车门一开,跳出一个人来,挥着双臂在马路上又蹦又跳。我一看之下,顿时心头一震!原来那人不是别人,竟是我在军情九处时的一个同事。那个人是英国人,但是他母亲有东南亚的血统。所以当初在军情九处的时候,常常自诩为我的老乡,是个很随和的活宝。他姓布鲁,有一个很威风的名字,叫做“邦德”。我常顺口喊他“老邦”。在英国的时候,我俩私交甚好。但在离英伦万里之外,突然遇到故人,实在是大出意料。