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以为顾会说出一些查理格式的话,比如在限定的范围内解决问题等等。然而,那个人却指着那些零件,恼怒地说:“因为我看不见里面。瞧!”他隔着桌子丢了个回转马达过来,“‘内部无用户可操作零件。’这句话就印在塑料外壳上。一切都是黑匣子。一切都是无法解释的魔法。”

“你可以看说明书,”胡安说道,“那上面说了里面都有什么。”

顾犹豫了一下,他的双手攥成了拳头。胡安向后退了几英寸,“你能看到里面?你能改动零件?”

胡安看着他的拳头。这个人快疯了。“想看到里面很容易。几乎所有零件都有自己的说明书。如果没有,只要 Google 一下零件号就行了。”顾的脸色让胡安加快了话语,“至于说改动内部…有时它们是可编程的,但多数情况下,你要做的改动只能在你订购时做出,趁着它们还在设计和制造阶段。我的意思是,这些都是元件。一旦造完,谁会想着去改动它们?要是它们不符合你的要求,扔掉就是了。”

“都是元件?”顾向精工课帐篷外望去。一辆汽车正沿着帕拉大街朝学校的交通环岛驶来。“那些该死的车呢?”

“这个…”整个班级都在看着他。几乎是整个班级:威廉姆斯先生请假了。

顾先生又猛拍了几下。紧接着,他突然站了起来,抓住胡安的领子,“以上帝的名义,我一定要看看里面。”

胡安被罗伯特·顾愤怒的双手推着趔趄前行,“打开一辆车?你为什么要这么做?”

“这是个错误的问题,孩子。”他们朝与交通环岛相反的方向走去。就算他去折腾一辆车子,又能造成什么损害呢?车身是由碎屑合成的,易于回收利用,但它的强度足以抗衡时速五十英里条件下的撞击。胡安的脑海中浮出了作战激光和魔鬼大锤的景象。但这里是现实世界。

【短信】杰瑞→胡安:

那个老傻子想干吗?

【短信】胡安→拉德诺兄弟:

我不知道!

罗伯特·顾推着他穿过帐篷,来到向秀坐的地方。到了以后,唯一能证明他发了疯的迹象只剩下他脸上微微的抽搐,“向博士?”

说真的,这个疯子的声音听上去显得很放松、很友好,但向迟疑了很长时间。“有什么事吗?”她说。

“我一直很欣赏你的作品。这是一种搬运工具吗?”

向把那个弯曲的表面翻过来让他看,“是的。只是个玩具,但是,我希望通过弯曲的表面来增强杠杆作用。”谈论自己的作品似乎让她忘了顾的怪异表现。

“非常好!”顾的声音中只有友善,“可以看看吗?”他拿起那块板子,开始研究它不光滑的边缘。

“我有意切割出纹路,免得上面的沟槽缠在一起。”她解释着作品的设计理念。

传送平台是用来清扫或移动小器皿的。多数情况下,它们比机器人好用,只是看上去没那么酷。胡安的母亲把厨房改装成了仿大理石传送平台。从此以后,她需要的一切东西都在适当的时间待在适当的位置上:冰箱里,或者案板上。平台上的沟槽是移动东西用的,速度一般不超过每秒数英寸。

向的话启发了胡安。或许弯曲的表面并不表示这个装置出了问题。他开始把这装置的尺寸输入一个机械程序。

但罗伯特·顾似乎已经知道了这东西的用处,“只要稍微调整一下,你可以把弹力增强三倍,就在这儿。”他扭转着平台。它发出嘎嘎的声音,像一根竹竿被弯曲到了快折断的程度。

“等等——”她伸手想拿回自己的作品。

“我没弄坏它。现在它变得更棒了。跟我来,让你开开眼界。”他的声音中充满了坦率和友善。说完话,罗伯特·顾拔腿便走。

向追上了他,并没有像个被抢走玩具的孩子那样哭闹。她与顾并肩走着,还扭头看了看扭曲的传送平台,“可是,靠它用的那种干电池,无法利用这一机械优势——”她接着说了一堆数学上的计算。胡安把它们都存了下来。

经过拉德诺兄弟时,顾猛地伸手,拿走了一罐子铁珠。弗雷德和杰瑞本来打算把它们用在太阳系仪上。

“嘿!”拉德诺兄弟一下子跳起来,跟在他身后。他们倒也没有大声嚷嚷。老年学生是碰不得的。你別去惹他们,他们也不会来惹你。

【短信】杰瑞→胡安:

出什么事了,胡安?

【短信】弗雷德→胡安:

嘿,你跟他说什么了?

胡安转身倒着走了几步,举起双手,表示他只是个无辜的旁观者——

——或者,几乎是个无辜的旁观者。顾经过自己的工作台时,冲着帐篷入口扬了扬下巴,“发挥点作用,奥罗斯科。给我找几根电线来。”

胡安立即忙了起来。校园里有 110 伏的电源,但大部分都在室内。他在公共电网内搜寻着,看到一个很大的箭头指向草坪。平时,当学校需要更多的教室时,他们就是用这个插座来提供重构房屋所需的电力。插座附带着三十英尺的电源线。他跑向那个位置,从刚刚修剪过的草坪里拽出电线。

现在,所有的孩子都跟着他们走出了帐篷——除了施莱的小组,他们正为自己的飞机突然改善了飞行状态而雀跃不已。

驶入交通环岛的车慢慢停在胡安身后。那是查理格的车,她刚吃完午饭回来。

罗伯特·顾赶了上来,向紧跟在他身后,看上去很无助的样子。顾没开口说话,一把从胡安手里抢过电线,把它插进传送平台的万用插口,并断开了向博士安装的小电池组。他把平台竖着放在地上,把从拉德诺兄弟那儿拿来的钢珠倒进平台顶部的开口。

查理格正在下车,“什么事——”

那个疯子冲她笑了笑,“我的精工课作品,路易丝。我已经受够了‘内部无用户可操作零件’。让我们来看看。”他朝着车前盖弯下身子,手指拂过印在上面的几个字——大意是禁止用户擅自操作。孩子们紧张地挤在一起。胡安还从没听说费尔蒙特高中出过疯子呢,罗伯特·顾正在创造历史。老人把平台靠在车子旁。顾看了看平台四周,又朝站在右方的拉德诺兄弟瞥了一眼,“你们最好别站在那儿。”

向秀急忙对双胞胎喊道:“往后退,往后退!”

胡安也从他的机械程序中得到了答案。太不可思议了。他连跑带跳地逃离了传送平台。

顾接通了电源。声音听上去像是有人在撕布,但音量非常大,仿佛大地都裂开了。传送平台和车前盖接触的地方火星四溅。车前方二十英尺处有一排夹竹桃篱笆,就是拉德诺兄弟刚才站着的地方,其中有些树枝和胡安的胳膊差不多粗。现在,白色的花发疯似的摇摆着,仿佛有狂风吹过。一根粗壮的树枝断了,掉在地上。

顾沿着汽车的曲面滑动平台,将钢珠以每秒十几发的速度射入前盖,在合成材料上切出一个八英寸宽的裂口。他推着平台切割机——转动着,他脚边的草坪仿佛被看不见的枪弹撕开了。

不到十秒钟,顾推着切割机转了一圈。被切下的部分掉进了黑暗的发动机舱内。

顾随手把向秀的作品丢在草坪上。他将手伸进发动机舱,拿出切割下的部分。身后的孩子发出一阵杂乱的、带着些许轻蔑的喧闹:“嘿,笨蛋!车前盖有钩子,为什么不开锁?”

顾似乎没听见。他弯腰査看发动机舱的内部。胡安也凑了上来。发动机舱里比较昏暗,但还能看清。除了受损部位外,其他地方看上去和说明书上的一样。能看到几个处理器,通过光纤连着十多个节点、传感器和效应器。能看到转向伺服机构。在底部,还能看到没被顾切断的数据总线通向左前轮。剩下的空间空荡荡的,电容和电池组都在车子后部。

顾看着昏暗的发动机舱。里面没有火,也没有爆炸。就算他再去切割汽车的后部,安全装置也能阻止任何壮观景象发生。胡安在视窗中看到了越来越多的出错信息。用不了多久,垃圾车就会到了。

顾的双肩垂了下来。胡安借机凑过去,仔细观察舱里。每个零件上都印着一行字:“内部无用户可操作零件”。

老家伙直起身子,往旁边迈了一步,稍稍离开汽车。在他们身后,查理格和已经赶来的威廉姆斯正在招呼学生们回到帐篷里。孩子们已经被眼前的疯狂吓着了,大家都很听话,连拉德诺兄弟都不敢再捣乱。他们要是干了什么大事,那通常都是通过软件完成的;眼前这种事,他们连想都不敢想。

向秀整理着她那奇怪的、经过顾升级的作品。她一边摇头,一边自言自语地说着什么。随后,她拔下电线,朝罗伯特走近一步。“我反对你滥用我的玩具!”她说道,脸上的表情很奇怪,“尽管你把它改进了。”顾没有回答。她犹豫了一阵子,“我也绝不会用电力来驱动它。”

顾指了指报废车的内脏,“全都是俄国套娃,一层套一层。对吗,奥罗斯科?”

胡安没心思去搜索“俄国套娃”是什么意思,“这都是一次性的东西,顾教授。有谁会去摆弄这些东西呢?”

向秀走上前来,看看几乎空了的舱室,以及舱盖上印着的那句话。她望着顾,“你的状态比我还糟,对吗?”

顾抬起手,胡安还以为他要打她。“你这个没用的老太婆。以前不过是个工程师嘛,到现在,连再当个工程师都需要再教育。”说完后,他转身沿着交通环岛向山下的帕拉大街走去。

向跟在顾的身后走了一两步。查理格站在学校里,大声喊着要所有人都进屋。胡安伸手抓住向的胳膊,“我们得回去了,向博士。”

她没有挣扎,转身走向帐篷,手里还紧紧抓着传送平台。胡安跟在她身后,时不时地回头,看着那个疯子朝相反的方向越走越远。

 

尽管罗伯特·顾离开了学校,但这个下午仍然令人激动。校方禁止学生们谈论这件事。嗯,应该说他们想禁止。但是,他们不能不允许学生们和家里联系,多数学生都把这当成了充当新闻关联人的好机会。胡安是最接近事实的人,他能提供有关“汽车大破坏”这一事件最精彩的照片。他母亲在接到通知后很不高兴,知道“疯子”的课程有三门和胡安选的一样后就更担心了。

不管怎么说,学校这下子算是在圣迭戈内外都出名了,这事和今天在地球上其他地方发生的无数怪事有得一比。其他学校的学生逃课来打听事情的经过。胡安看到了一个胖乎乎的孩子在和查理格面对面地交谈。是米莉·顾。

到了下午三点,躁动的情绪渐渐平息了——现在已经过了多数学生的放学时间。拉德诺兄弟就顾会受到什么惩罚设立了赌注池,又把它卖给了洛杉矶的几个家伙。双胞胎的运气不错。不过,迅速成名总是长不了,总会出现其他事件,转移人们的注意力。

不管怎么说,这是不平静的一天,只是让人有点伤感。

快到家时,胡安接到了一个电话。

一个电话?全视系统称之为古典通话。可能是他的太爷爷。“喂?”他漫不经心地应答道。

电话以合成视点的形式传了过来。视点中,某人躺在一间小卧房里,抬头看着天花板。周围的装饰非常奇特:真正的纸书,堆放在硬纸盒里。一张变形的脸几乎充斥整个屏幕。随后,来电者坐了起来。是罗伯特·顾,从他的浏览纸打来的电话。

“嗨,孩子。”

“嗨,教授。”罗伯特·顾的实体有一种吓人的气势,但在这个平面上,他看上去又小又皱巴。

“听着,孩子…”图像扭曲起来,是顾在揉搓浏览纸。停手后,他的脸重新充满了整个屏幕,“这件事你上星期提过,我想我可以帮你写作。”

太棒了!“简直爽歪了,顾教授。”

顾不解地看着他。

“我是说,这真是太棒了。我也乐意教你穿戴。”他已经在考虑如何向母亲解释了。

“好的。”顾的脸向后退去,他耸了耸肩,“我想这也能接受。如果他们没开除我,我们在学校见吧。”

 

 

09 绿色的胡萝卜


千万不能犯错误,拯救世界不是谈情说爱。

阿尔弗雷德盯着甘布克·布赖恩最新的工作报告:《秘密搜索藏身圣迭戈的恐怖巨头》。在甘布克发现心智控制计划之前,事情已经够让阿尔弗雷德头疼的了。巴塞罗那会议之后,阿尔弗雷德的多重身份越来越难以维持。他从未料到,甘布克会如此全方位地监视圣迭戈实验室。阿尔弗雷德不得不停止了他在那地方的大部分行动,甚至取消了定期的样品输出。这迫使他的计划延迟了好几个月的时间。

唯一的亮点是甘布克和庆子同意执行兔子计划。事实上,一个星期前,兔子又出现了,带来了它的初步报告和支付要求。它的要求很好笑,基本上是一长列各式违禁药品的购物清单,你可以把它想象成南美毒枭提供给商人的发货装箱单。至于它的报告,兔子提供了一份圣迭戈关联人的名单,外加一个奇怪而又复杂的计划,阐述了如何把监视设备带入实验室。这个计划让甘布克和庆子看了之后又好气又好笑,但他们三人最后还是决定试一下。美国人可能会察觉到别人正在监视他们,但除非捅出了大娄子,否则他们仍然可以对整个行动矢口否认。

当然,甘布克和庆子看到的只是表象。真正的核心内容被阿尔弗雷德隐藏在了兔子计划的外衣下。当这次庞大的入侵∕检查工作完成时,他的研究计划也会消失得无影无踪。由于他自己就是这项工作的指挥者,受到充分信任,所以阿尔弗雷德相信一切尽在掌握。应该给猎狗甘布克留下可信的线索,让他追踪到世界的别处,而不妨碍阿尔弗雷德在圣迭戈的行动。如果计划失败,阿尔弗雷德将不得不在某个次一级地区重建他的研究机构和保安系统。他将因此损失一到两年的研发时间。

这样的延迟会致命吗?最困难的部分已经完成了。蜂蜜奶油杏仁糖测试已经证明了传播系统的可行性。事实上,他的伪巨型病毒比甘布克想象的厉害得多。如果阿尔弗雷德的目的是恐怖活动,那他已经站上了天平获胜的那一端。他能触发毁灭性的精神错乱,甚至可以选择具体的攻击目标。现在,更深层的心智控制的研发方向已经明确了,与此同时,人类仍然飞驰在下山的路上,无人掌舵。星期六晚上的特殊节目、廉价的传播系统、瘟疫——人类的前方始终有下一个悬崖,下一个灾难。如果下一个灾难就是最终的、致命的灾难,如果在他掌控之前,人类就陷入了类似的灾难,那该如何是好?

所以,只要能节省几个月的时间,任何手段都是值得的。他推开甘布克的报告,开始计划:当此次行动使甘布克、庆子和他本人取得了圣迭戈实验室的控制权后,在最初的数小时内,他该干些什么。

他太专注于自己的计划了,差点没能听到身后传来的声音。“噗”的一声,伴随着空气的轻微扰动,典型的游戏声效。这种声音肯定不属于这儿。阿尔弗雷德吃惊地转过身来。

兔子出现了。“嗨,你好!”它说,“我觉得应该来这儿,送上一份特别的进展报告,顺便请你在某些细节上帮帮忙。”兔子龇出牙齿,冲阿尔弗雷德笑了笑,开始坐下来享用它的胡萝卜——就在他的办公室里,就在他对面宽大的访客皮椅上。这可是他在孟买地下防空洞中的私人办公室,是印度国际情报局的中心。

阿尔弗雷德领导秘密行动已经七年了。他已经有十几年没这么震惊过了,就像突然间又变年轻了——但这种感觉不好,糟透了。他盯着兔子看了一会儿,掂量着它在此地突然出现所预示的各种可能。或许现在不是思考这些问题的时候。因此,他的回答故意显得咄咄逼人:“进展报告?我们没看到进展。我本人十分失望。你没完成什么——”

“你说得对。”

“——除了制造出一堆愚蠢的、自欺欺人的迷雾。你招募的‘本地特工’也不合格。例如——”阿尔弗雷德做了个取文件的动作。与此同时,情报局的分析师开始追踪兔子的入侵,在这家伙的头顶上方开了个图形窗口。据显示,兔子来自分散在三块大陆上的路由器。

“例如,”阿尔弗雷德继续说道,随手挑了个名字,“就拿这个‘温斯顿·布朗特’来说吧。多年以前,他是加州大学圣迭戈分校的高管,但他和生物实验室的创建者没有任何关系,更不用说现在…”他摆了摆手,似乎懒得再说下去,“这些人和圣迭戈实验室几乎没有关系。我能问问你拿我们的钱都干什么了吗?”

兔子倚在阿尔弗雷德的桃木桌子上,它在清漆上的倒影完美地配合着它的动作,“你当然可以问。想想看,一切行动都要瞒过美国人的眼睛。我不过是一片迷雾,一个障眼法,就像分子在做布朗运动,目的仅仅是制造出一片布朗噪声。可是——啊哈!——我却一张嘴,咬住了关键部位。”

兔子的脸上露出了笑容。它晃了晃耳朵,指指阿尔弗雷德的这个私人密室,“就说说最小的方面吧,我这张嘴今天咬住了你。你、日本人、欧洲人,你们都以为把我骗了。你们真的以为假身份能骗过我吗,嗯?”

阿尔弗雷德怒视着兔子。没必要隐藏自己的愤怒。但是,上帝保佑,希望它发现的只有这么多。

兔子把胳膊肘撑在阿尔弗雷德的桌子上,继续着谈话:“别担心。我对你在日本和欧洲情报系统的同僚不会这么开诚布公,我觉得这会吓坏他们的。而且,我开始喜欢上这个项目了:和不同的人见面,学习新的技巧。你懂我的意思。”

它仰起脑袋,仿佛在期待着某种推心置腹的回应。

阿尔弗雷德假装在思考兔子的话,最后意味深长地冲着兔子点了点头,“没错。如果知道自己的伪装暴露了,哪怕是暴露在你这个自己人面前,他们也可能终止行动。你做得对。”

兔子耳朵上方的数字一直在变化。査到的路由信息基本上都是伪造的,但是网络的反应时间——迟滞——令他的分析师们确信兔子有百分之八十的可能性来自北美。没有欧洲信号分析师的帮助,他无法进一步提髙分析的精度。但是,阿尔弗雷德最不希望的就是让甘布克得知兔子的此次来访。

看来我得认真对付这个家伙了。阿尔弗雷德松弛了下来,换上亲切的态度,“好吧,就我们俩。你有什么进展?”

兔子把胡萝卜粗大的根部丢在瓦茨的桌子上,两只爪子搭在脑后,“呵,我就快完成行动小组的配备了。你看的那张名单上列出了部分组员,包括尊敬的布朗特院长。我的资源足以满足他们的大部分要求。他们中的一个可能会对设计精巧的冒险感兴趣,其余的则需要大量的财富来提供刺激。但印–欧联盟最不缺的就是财富。”

“只要这些钱无法被追踪,而且看起来不像是印–欧联盟的钱。”

“相信我吧。就算这些笨蛋想到调査我们的背景,他们也会认定我们是南美的毒枭。不说这么多了,给我一个星期左右的时间,我会把他们的要求整理成一个清单给你。如果一切按计划进行,在十二月底的某天,你应该就能控制圣迭戈实验室大约四个小时。”

“很好。”

“那么,你能告诉我你们到底要在实验室里找什么吗?”

“我们认为美国人可能在实验室里捣鬼。”

兔子的眼珠向上一翻,“大国的阴谋?”

“以前也发生过。”但在本世纪初的中美误会之后就再也没听说过了。

“嗯。”兔子似乎沉思了一阵子,“我相信,一旦你有了发现,还会继续让我跟踪下去?”

阿尔弗雷德点了点头,“只要你不把秘密透露给其他人。”事实上,一旦兔子了解阿尔弗雷德的心智控制计划,“最坏结果”这个词可能就需要重新定义了。

幸运的是,兔子没有继续追问下去。“还有一件事。”它说道,“最后一位关联人,是个有趣的家伙。在某方面来说,比你的特工勾当更有趣。”

“很好。”阿尔弗雷德觉得,最好还是附和这家伙冒出的任何一句傻话。

一个面相年轻的华裔的照片出现在空中。瓦茨扫了附带的简历一眼。不,这家伙并不年轻。“那是鲍勃·顾的父亲?你想去骚扰——”他想起了最近发生在巴拉圭的事件,咽下了后半句话。他甚至忘记了要假装接受兔子的意见。这家伙有些事做得太蠢,实在难以接受。“听着,这次行动必须慎重,你怎么——”

“别担心。我对儿子不感兴趣。这只不过是巧合而已。看,鲍勃·顾的父亲也就是艾丽丝·顾的公公。”

嗯?阿尔弗雷德琢磨着隐藏的语义。随后,他意识到兔子说的是艾丽丝·宫。哦,原来兔子并不蠢,只是发了疯。阿尔弗雷德无语了。

“啊,看来你知道艾丽丝?你知道吗,她正准备全面审查圣迭戈生物实验室的保安系统。想想看,很快,美国人就会要求艾丽丝加强那地方的保安。跟踪她是我的重中之重,老头。”

“…是的。”只要欧盟和日本知道艾丽丝·宫卷入了这件事,他们肯定会终止计划。而且,艾丽丝肯定能发觉我在实验室里都干了些什么。“那么,你有什么打算?”

“我要确保,在我们进入实验室时,艾丽丝不当值。我的人已经和顾老头接触好几天了,但进展比较缓慢。而且——”又一次讨厌的露齿而笑——“我巴不得能和这家伙直接交谈。但我们需要一个替死鬼。”另一张照片和简历跳了出来。

“一个印度人?”

“很巧妙,对吗?是的,谢里夫先生已经在美国生活了两年,但他和印–欧情报系统没有任何关系。我会以一种纯巧合的方式接触他。如果美国人发现了什么,他会成为最合适的替罪羊。你在欧盟和日本的朋友,他们的胆子太小,不可能接受我的方案。而你,我觉得你有足够的勇气。所以我先到这儿来给你吹吹风,别让你的人去妨碍谢里夫。有时候,他就是我。”

瓦茨沉默了很长时间。他不知道艾丽丝·宫·顾正在接受训练,准备审查圣迭戈实验室。这是个坏消息,非常坏的消息。仅让艾丽丝离开一晚上是远远不够的。他正思索着,突然间爆发出了灵感。艾丽丝的天分来源于一个巨大的牺牲。几年前,他碰巧发现了她的秘密。从某种程度上说,她冒的风险比阿尔弗雷德更大。而我的武器,虽然尚未完工,仍然可以阻止她。他抬头看着兔子,“好,我支持你。就我们俩知道就行了。”

兔子又笑了笑。

“不过,如果我可以提个建议的话,”阿尔弗雷德继续道,语气活像亲密同事之间的对话,“最好能重新调整一下计划,在艾丽丝·顾当值的那天潜入实验室。只要计划妥当,她的当值或许可以变成我们的武器。”

“真的?”兔子好奇地瞪大眼睛,“怎么可能?”

“几天后我再跟你说细节。”事实上,确实有很多细节需要安排,但不适合说给兔子听。此刻,阿尔弗雷德已经开始向他的私人小组布置任务。多长时间能制造出针对艾丽丝弱点的伪巨型病毒?最可靠的投放方式是什么?间接感染似乎不合适。

还有,什么样的故事能让这只可恶的兔子相信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