请问是哪一位?”
绑匪厉声道:“立即转给鲁刚董事长,他的妹妹有急事!”
少项,电话中鲁刚问道:“是冰儿吗?你这会儿在哪儿?有什么事?”
鲁冰微笑着从绑匪手里接过电话,稍稍酝酿情绪,忽然换成凄厉的哭嚎:
“哥哥,我被绑票了!他们要你在明晚之前送来50万现金,否则就要割下我的耳
朵和舌头。你快点送来啊!”
最后一句被抽噎打断了。鲁刚在电话中焦急地问:“你现在在哪儿?”
“在大宁河小三峡,那艘最漂亮的屈原号上。”她突然福至心灵地加了一句
:“千万不能报警!他们说如果报警就撕票!”
手机里传来鲁刚焦灼的喊声:“冰儿,叫绑票的接电话!喂,我明天一定把
钱送去,你们千万不要伤害我妹妹!”
鲁冰对着大哥大凄惨地惊叫一声,随之摁断了电话,她笑着把大哥大递给绑
匪:“怎么样?演技一流,效果肯定棒极了。不到明晚,我哥哥就会捧着50万现
金亲自送来。下面该怎样进行?要用黑布蒙住眼睛吗?”
她这一番哭哭笑笑,完全成了舞台上的主角,姚云其和船长傻呆着,连绑匪
也愣住了。愣了许久,他似乎才想起下边的台词儿,狞笑道:“鲁小姐真是个痛
快人。不过等钱拿来还有一整天时间,这样漂亮的美人儿,不能让你寂寞呀。”
他朝手下努努嘴,“喂,把小姐带到我的船上。”
两个手下立刻凶神恶煞地扑过来。姚云其脸色苍白,腿肚子打颤,仍勇敢地
冲上去:“你们不能这样!你们不能不讲黑道规矩!”一个身体粗壮的打手立刻
把他掼倒在地,一脚踩到他的胸脯上,嘴里骂着:“讲你妈的×规矩哟。”姚云
其苦着脸,嘴角淌出一绺血迹,仍挣扎着扭头看鲁冰。鲁冰看看他,摔脱打手的
挟持,喝道:“不就是想干那档子事么?不用拉,我自己去。”
她拉拉衣襟,平静地走到匪首面前,微微笑着向他伸出手。匪首真的发傻了,
迟迟疑疑地伸出左手挽上她。鲁冰忽然凌厉地飞起一脚,踢在那人的胯下。匪首
惨叫一声,用双手捂住阴部,鲁冰非常利落地劈手夺过他的手枪,回手扔给姚云
其,喊道:“快,叫他们举起手!”
这一连串动作干净利索,出乎所有人的意料,可惜最后这一步实在是个昏着。
仍趴在地上的姚云其机械地接过手枪,还没楞过神,已被侧边的打手夺过去,用
枪指着他的脑袋。另一个打手摆动着枪口,逼住鲁冰和船长,厉声喝道:“不许
动!谁他妈动一下我就打碎他脑袋!”
鲁冰在枪口下只好站住了,她鄙夷地骂姚云其:“真是笨蛋!”匪首从剧痛
中清醒过来,一张脸由白转青,由青转紫,暴怒地骂道:“操你妈的小婊子,老
子今天非叫你开膛!”
他拔出匕首冲过来,但在下手前显然犹豫了,可能是想到了未到手的赎金?
他犹豫片刻,刷拉一声撕下鲁冰的外衣,露出淡红色半透明的文胸,淫邪地笑道
:“一刀宰了你太便宜了,老子要把你剥光,玩够了,再一刀刀片了你!”
鲁冰显然也开始惊慌了,她盯着寒光闪闪的刀尖,强自镇静道:“你敢动我
一指头,我哥哥一定饶不了你,还有你的50万也要泡汤了!”
听到妹妹一声惨叫,电话里卡登一声,对方把线挂断了。鲁刚仍呆呆地举着
话筒,耳边回响着那声凄厉的尖叫。这是在台北成都路的公司办公楼的大厅里,
平托先生和几个工作人员正在大办公桌上忙碌地准备着有关这次业务的文件。鲁
刚打电话时,平托一直竖着耳朵听着,这时走过来,压低声音说:“是冰儿的电
话?她被绑架了?”
他不想让工作人员听见,所以声音压得很低。鲁刚点点头,拉着他走到隔壁
的密室,关上房门,他的脸色阴得能拧下水:“是的,绑匪要明天送去50万人民
币。你赶快凑齐这笔现金,并通知咱们的‘云雀’直升机带足油料,随时待命。
我想亲自把钱送去。”他安慰老平托,“不要担心,冰儿不会出事的,你看绑匪
的胃口并不大,可以肯定,他们是想弄到一笔横财,又不想把事情闹僵。不要担
心,冰儿一定会平安回来的。”
平托怜悯地看看他,鲁刚是在对他说宽心话,其实他本人更需要安慰,他的
乐观估计实际上只是他的祈祷。平托迅速打了几个电话,把该办的事交待清楚,
回过头说:“最多三个小时就能办妥,鲁刚,我和你一块儿去。”
鲁刚摇摇头:“不,你不要去,我还要作好动武的准备,万一……我带着班
克斯去吧,你去不方便。”
平托温和地说:“鲁刚,你不要劝了,冰儿也差不多是我的女儿。让一个老
家伙跟着你,事情可能办得更稳妥一些。不到万不得已,不要起动武的念头——
真要动刀动枪的话,老平托也不会含糊的。”
鲁刚看看他,没有再劝。在其后的几个小时中,两人在这间密室里默然相对。
鲁刚保持着表面的平静,但从灼亮的目光和偶尔牵动的嘴角,可以看出他内心的
焦灼。时间一分一分地过去,屋里的空气好象点根火柴就会爆炸。鲁刚忽然说:
“老鲁船长已经去世整10年了。对吧。”
平托看看他:“嗯,再过一个月。”
“万一……我咋有脸去见爸爸妈妈?都怪我,我不该让她去三峡。”
平托过来拍拍他的肩膀:“鲁刚,不要过于自责,这是一桩偶发事件,不是
人力能控制的。不要胡思乱想了,上帝保佑,冰儿一定会逢凶化吉。”
两个小时后,“云雀”直升机降落在大楼停机坪,鲁刚跨上去时,坐在驾驶
员位置上的班克斯探过身,在他的肩膀上用力地捏了一下。鲁刚领受了这种无言
的安慰,点点头,坐到乘员位上。后边放着一个长条形皮箱,鲁刚拎过来检查一
遍,里面装有两支阿斯特兰手枪,两支改进型的以色列乌齐冲锋枪,座椅下还有
一枚单人火箭筒。平托也急急赶来了,手里拎着一个密码箱。看见老平托的身影,
班克斯立即启动引擎,直升机的扇叶平稳地旋转起来,鲁刚伸手把平托拉进机舱,
平托喘息着说:“现金已经备齐了,走吧!”云雀一拉机头,轻捷地冲上夜空。
匪首狞笑着,但显然在犹豫,他扭回头看看窗外,似有所待。忽然一声巨响,
船体猛烈地倾斜,人们都摔倒在甲板上。来的是一只小型的快艇,艇上一个身影
矫捷地跃上屈原号,威风凛凛地用手枪指着众匪。一个打手想抬起枪口,立时一
颗子弹擦着他耳边飞过去,听来人喝道:“乖乖扔下枪,趴在地上!”
众匪乖乖地从命。鲁冰惊喜地看到,来人正是那位痴情的唐世龙,他穿一身
白色的西装,手里平端着一支式样小巧的鲁格手枪,身影娇健。衬着朦胧群山,
真象银幕上侠气干云的佐罗。唐世龙转向鲁冰,亲切地展颜一笑,过去拾起绑匪
的手枪,把他们几个人踢到舱角,又顺手把姚云其拉起来,回头笑道:“受惊了
吧,这一路我一直紧追着你。我是从重庆就跟上的,不久就发现跟踪的不止我一
条船。看他们鬼鬼祟祟的模样,我猜测一定没安好心。幸亏如此,叫我扮了一回
救美的英雄。鲁小姐,这几条死狗如何处理?”
船长很高兴有这样的转机,笑得合不拢嘴,忙过来说:“先生,应该把他们
交给水上公安。我这就通知他们。”
鲁冰见唐世龙似乎迟疑一下,便乖巧地笑道:“仇人宜解不宜结,叫他们滚
吧,反正他们也没占上便宜。”
唐世龙朝她的乳沟扫上一眼,笑着踢起那五个人:“鲁小姐大慈大悲,饶了
你们几个狗东西,还不快向鲁小姐磕个头,给我滚蛋。”
三个人千恩万谢,忙围过来向鲁冰叩头。匪首在抬起头时,还不忘往她乳胸
色迷迷地剜上一眼,鲁冰又好气又好笑地给他一脚,他狼狈地捂住脸跑了。
姚云其既庆幸能意外获救,又对唐世龙的独占光彩酸溜溜的,他垂头丧气地
立在鲁冰旁边,不太友好地瞪着情敌。唐世龙把手枪插回腰间,拢起绑匪的三只
手枪扔到水里,脱下外衣披在鲁冰身上,又大度地同姚云其握握手,俨然是游艇
的主人。
被救的美女一直含笑看着他,这会儿走过来倚在英雄身边,满怀深爱地仰望
着他,轻声问:“这些天你一直在跟着我?”
唐世龙笑道:“对,那些花束都是我从广州带来的,然后雇一个小孩送去。”
“你怎么知道我要来长江游玩?”
唐世龙不好意思地说:“从七星岩见你一面后我就被你拴住了,我一直派随
从跟踪着你,为你送花。你和姚云其一买上去重庆的机票我就知道了。”
鲁冰灿然一笑:“噢,荒村野岭的,我正纳闷他们从哪儿弄来这些漂亮的鲜
花呢。”她仍甜甜地微笑着,但突兀地问:“那几个绑匪也是你雇的?”
船上所有人都吃一惊,齐齐拿眼盯着唐世龙。唐世龙显然也很吃惊,但他仍
镇静自若地微笑着,看着鲁冰。鲁冰冷笑道:“不必狡辩啦!这桩劫案虽说布置
得天衣无缝,但总的说太巧合了。另外,你不让把绑匪送官,勾起了我的怀疑。
还有一点哪,”她抖掉唐世龙的外衣,指着自己的乳胸说:“那匪首下手很有分
寸的,可以撕破外衣,但绝不会扯掉胸罩,这正是电影中常见的分寸感。我想你
对他一定有严格的命令,你不愿让一个臭男人看到不该看的地方。我这段推理没
有破绽吧。”
唐世龙是紧跟着鲁冰二人来到重庆的,住在朝天门大酒家,窗外是川流不息
的江轮,头上缠着白色头巾的苦力在陡峭的石阶上兜揽着生意。三天前的晚上,
个子短小、满脸横肉的郭三敲开他的房门。这人是生意上的老朋友顾老板为他挑
选的,唐世龙当时提的条件是:这个人既要外相粗野,象个黑道上刀头舔血的人,
又不能是真正的黑帮,不是那种心狠手辣、杀人不皱眉头的人。看来这个家伙还
令人满意。郭三点头哈腰地行过礼,媚笑道:“老板,怎样称呼你?”
唐世龙冷冷地说:“你就喊我黄先生吧。顾老板对你说请了吗?”
“说清了,说清了,他说让我一切听黄先生吩咐,说黄先生豪爽,讲义气,
只要黄先生满意,绝不会亏待咱弟兄们。”
“好,现在你听着,我要你去绑架一个叫鲁冰的姑娘,有一个叫姚云其的男
人正陪着她,已经雇了一条名叫‘屈原号’的游艇,明天就要去三峡游览。你们
弄两条船跟上去,一定把她弄到手,但不许伤害她,然后我会去把她救出来。”
“演双簧?我懂,我懂。”
唐世龙冷冷地斜他一眼:“你很聪明呵,可惜我这次用不上聪明人。”
郭三尴尬地佯笑道:“是,是,我这人就傻透了。”
“弄到手后,你向她索要赎金,不要太多,50万吧。然后……你就假装要奸
污她,要让她吓得浑身发抖,适当时候我会闯进去救她的。”
“黄先生尽管放心,我一定把这场戏做足。”
唐世龙竖起一支手指:“但你一定要记住,下手时要有分寸,这个漂亮女人
是我的,我不想让你们的脏手碰到她,也不想让你们的猪眼看到不该看的地方。
要是你们没按我说的办,酬金就不用说了,我的手下还会让你们记住这次教训。”
“你放心吧,黄先生。”他小心地说,“按黄先生说的,恐怕至少得三个人,
两条船,还得两三只真家伙。这样下来花费就不小了,黄先生说的酬金……”
唐世龙喊过随从,扔给他一个微型送话器和一迭钞票:“把送话器带到身上,
我得随时听着事情的进展。这是10万人民币,事成后再给10万。”
郭三立时眉开眼笑了:“黄先生真慷慨,没说的,我一定让黄先生满意。”
他哈腰弓背地退下去,临走时唐世龙又交待道:“你的真家伙里不能装子弹,万
一你的手下笨手笨脚地误伤了她,我会把你剁碎喂狗。听清了吗?”
在那之后,唐世龙也租了一条快艇,一直悄悄尾追着前面的三条船。教父严
令他在“挪亚方舟”上天前把鲁冰抓到手里,利用她的掩护去对付他哥哥,对教
父的命令他当然不敢有丝毫轻忽。一切按计划顺利进展,三个绑匪登上了屈原号。
他听到鲁冰与绑匪的一番唇枪舌剑,嘴角不由绽出笑意。这个姑娘的所作所为常
常出人意料,他发觉自己真的喜欢上她了。然后他飞身上船,扮演着虎口救美的
侠士——谁能想到鲁冰竟然轻易地戳穿了他导演的这场戏?尴尬地静场片刻后,
唐世龙哈哈笑道:“你真是个聪明的女孩儿,我认输。我承认我是这幕英雄救美
剧的导演。我自以为安排得天衣无缝,但看来我低估了你。”他坦然笑道:“但
我想你不会生气的,至少,这个男人费心费力,大把花钱排这场戏,是为了赢得
你的芳心,也算为你的旅途增加点佐料。”
除了姚云其外,所有人都笑起来。今天的场面太有戏剧性了!船长卖弄聪明
地说:“我说呢,这条水道很安全的,几个小毛贼是有的,还从未有人敢明火执
仗。”
唐世龙歪着头问鲁冰:“你是从什么时候开始怀疑的?绑匪撕你衣服时?”
鲁冰微微一笑:“不,我没有那样聪明。实际上,这一串珠子我刚刚串成线。”
“那么,你刚才对绑匪面无惧色,是真正的勇敢了。你的勇敢超过了你面前
的所有男人,我向你致敬。”
他半开玩笑半认真地向姑娘行一个西点军校式的军礼,也拿这句话损了船上
的男人,当然主要是姚云其。姚云其十分恼怒,却有口难言。刚才他的表现恐怕
算不上英雄——虽然说不上怯弱,但说到底只算一个插科打诨的丑角。鲁冰嘲弄
地看看姚云其,回头对唐说:“谢谢你这几句高级马屁。喂,船长把那束花拿来。”
船长取过那束鲜花,朵朵郁金香、水仙和玫瑰在放置一夜后仍然鲜艳润泽。
鲁冰把脸庞埋在花丛中,深情地说:“你已经为我送了十几天花,我一直想盼着
见你,用这样的方法感谢你。”
唐世龙大度地说:“不必客……”他的话没说完,因为鲁冰突然把花束摔到
唐的笑脸上。所有人都愣了,唐的笑容凝固在脸上,就象突然凝固的岩浆。鲁冰
笑嘻嘻地说:“亲爱的,请你滚蛋吧。我不喜欢有人死皮赖脸地整天追着我,把
我当傻瓜,设下圈套让我钻。请穿上你的衣服,带着你的一片痴情,快点滚蛋吧。”
一刹那间,唐世龙似乎无地自容。船长怜悯地盯着他,十分同情这个运气不
佳的痴情男人。姚云其当然十分得意,但他想幸灾乐祸不是骑士风范,便收起喜
悦默默地看着唐。他想,撇开个人得失的话,这个痴情的男人确也值得同情。
唐世龙很快恢复了镇静。他坦然地笑着,从地下拾起外衣。离去时,还同姚
云其和船长拉拉手。跳过船舷,他扭过头,威胁地把手指放到唇边说:“小心,
我不会放过你的!”
天色已经微明,保镖一声不响地驾着快艇。他刚才留在快艇上,对船上发生
的事不甚了了。从主人突然离开屈原号来看,似乎计划的执行有了变化。但他遵
从组织的规矩,不想去打听。唐世龙挺立在船头,心情十分沮丧,他没有料到精
心计划的方案竟然全盘失败。说到底,是他低估了鲁冰,这个喜怒无常的、性格
乖戾的漂亮女人并不仅仅是一只花瓶——当然她绝不是一个心机深沉的女人,但
有时却能作出一些惊人之举。
不过,这次的失败也许算不了什么,凭他对女人的敏锐目光,他看出鲁冰虽
然对他尖辣刻薄,但在内心里至少说不讨厌他。他必须、也很愿意把这个游戏继
续下去。
快艇回到龙门峡口,另一只快艇急急追上来,郭三在船头喊着:“黄先生!
黄先生!”唐世龙示意保镖放慢速度,两船并行后,郭三谄媚地笑着说:“黄先
生,事情这么快就办妥啦?”
唐世龙沉着脸没有回答。郭三小心地说:“黄先生还有什么吩咐吗?要是没
有,我们就回去了。黄先生手头要是方便的话,那10万……”
唐世龙没有好气地骂道:“你还有脸要?都怪你们这些笨蛋把戏演砸了!那
个鬼婆娘什么都知道了。”
郭三吃了一惊,他最关心的是自己的赏金会不会吹灰,便苦着脸哀告:“事
情办砸了?黄先生,我们可是全按你的吩咐干的呀,一星一点也没有变样呀,你
老……”
唐世龙不耐烦地挥挥手,打断了他的求告。平心而论,这次把戏弄穿帮不能
怪他们,至少主要不怪他们。他从皮箱里捏了两叠钞票,隔船扔过去:“拿上你
们的10万滚吧,不许对任何人透露风声。”
郭三喜出望外,连连打躬作揖:“黄老板,你真是大仁大义,以后有用得着
我的地方尽管吩咐。黄先生,你老走好。”
既然钱已到手,郭三一分钟也不愿多停,那条船迅速调头,向上游方向开去。
唐世龙的保镖这才知道行动没有成功,他探询地看看老板,唐世龙平静地说:
“回重庆,然后飞回台北。”
快艇飞快地向上游开去,一会儿就超过了郭三的那只破快艇,远远看见船上
的三个人手舞足蹈,乐得不知高低。唐世龙一直默然立在窗前,保镖偷眼瞧瞧他,
发现他的脸色并不算阴沉,有时还会绽出一丝笑纹。他想,也许情况并不象他说
的那样糟。
飞行途中,鲁刚一直把一张军用地图摊在膝盖上看着,从地图上看,从台北
到大宁河直线距离正好1000公里,两个多小时就能到达。直升机很快横越台湾海
峡,横越了险峻的武夷山。为保险起见,他们在长沙停了一会儿,略作休息,把
油箱加满。
他们已经到了湖北的地界,在温室效应引发的洪水之后,这个昔日的千湖之
省又恢复了原状,一个接一个的湖泊就象女神的异形神镜,在晨曦中闪着璀灿的
光芒。前边,在两列山峰的夹峙中,他们终于看到了那条蜿蜒的长龙,那条从唐
古拉山万里飞泄的玉龙。它以三峡大坝为明显的分界,在大坝西边是一串酷似串
珠的银白色的人工湖。直升机溯流而上,很快到了大宁河的入口,班克斯回身向
鲁刚点点头,压下机头,下落至两岸的峭壁之中,顺着河面低飞着。
很快就要见到冰儿了,很快就要见分晓了。鲁刚紧紧盯着机翼下一条又一条
的游船,眼睛中闪动着焦灼的光芒。忽然,前面有一艘流线型的豪华游艇劈水而
来,一男一女立在船头,双手捂作话筒大声叫喊:“鲁刚先生!哥哥!我们在这
儿!”
是鲁冰和姚云其,他们都安全!班克斯急忙在空旷处转过机头,追上游艇,
悬停在游艇上方。鲁刚从软梯上爬下去,把妹妹揽在怀里,在强劲的旋翼声中大
声地急急问道:“你们怎么获救的?绑匪呢?”
姚云其笑着,看着鲁冰的眼睛,不知道是否该说出真情。鲁冰笑了一会儿,
附在哥哥耳边大声说:“一场虚惊!是一个姓唐的家伙导演的,就是咱们在七星
岩见过的那个家伙,他雇人装作绑匪,自己再来扮演侠客。让我识破了,臭骂一
顿,把他赶走了!”
鲁刚这才把心中的千斤巨石放下来,突如其来的喜悦之潮把他淹没了。直升
机的旋翼气流在河面上吹出一个圆形的白浪区,鲁冰的头发和衣裙都猛烈地翻卷
着,她的发丝摩莎着鲁刚的脸,浑身洋溢着喜悦。鲁刚静静地揽着她,任妹妹的
亲情一滴滴渗入心田。
平托也从直升机上爬下来,一手还拎着那只钱箱。鲁冰快乐地说:“哟,把
平托大叔也惊动了!你们把钱带来了?飞机上是谁,是班克斯吗?”她大声喊:
“你好,班克斯,谢谢你来救我!”
平托笑着嗯了一声,问清了情况,把钱箱递给鲁刚,过来拥抱鲁冰:“你这
只不安生的小山雀,你知道吗?昨晚把你哥哥愁坏了。是哪个姓唐的家伙?他是
什么人?”
鲁冰笑着摇摇头:“我也不知道他的底细,上次在七星岩与他见过一面,我
甚至没同他说过话。我没想到他会不远千里追到这儿。”
姚云其也过来同两人握手,鲁冰嬉笑着说:“哥哥,这次真的亏得姚先生陪
着我,他在绑匪面前表现得非常勇敢——可惜他不会武功,让绑匪一脚踹倒了。”
姚云其的脸色变红了,低下头,显得手足不宁。鲁刚不知道其中的实情,便
装着没有听见这句话。鲁冰忽然把目光转向了钱箱,似笑非笑地说:“哥哥,前
几天我问你要钱时,你不是说现金不足嘛。”
她感到平托大叔的拥抱突然停顿了。平托同鲁刚交换一下目光,脸色阴沉下
来。他藏起自己的不快,亲切地问了一些情况,又问鲁冰现在是否返回。鲁冰用
力摇头:“NO,NO,这次的旅行太剌激了,我还没有尽兴呢,你们先回吧,我和
姚云其再玩两天。”
鲁刚和平托都没有劝她,鲁刚问:“钱够花吗?”
“够了。”
鲁刚和平托走到船尾向船长致谢,又同鲁冰和姚云其告别,然后顺着软梯爬
上飞机。班克斯朝船头的鲁冰挥挥手,推下操纵杆,迅速爬升,把群山抛到机翼
下,顺着来路返回。机舱后面的两人一直一言不发,鲁刚从皮箱中取出枪支,无
意识地瞄着舱外,推上膛,又退下来。玩了一会儿,他百无聊赖地把枪支扔回皮
箱。平托若有所思地说:“鲁刚,我再次警告你,你的溺爱会毁了冰儿。”
鲁刚苦笑着,勉强为妹妹辩解:“平托大叔,不管怎么说,她还是一个病人
嘛,她还没有从那个梦魇中醒过来呢。我常常想,如果我也处在她的位置,象她
那样生活在残缺的人生中,恐怕我的性格也会逐渐扭曲的。以后慢慢劝说她吧。”
平托叹息一声,不再责斥他了。他对班克斯说:“快点赶回台北,原定今天
带我们的客户去哈马黑拉岛,包租的波音737 飞机已经预定,但愿明天能把合同
顺利地莶下来。
奔向太阳:6 鲁斯式飞船
哈马黑拉岛空天发射场是最接近赤道的发射场,30多年前投入使用,是一些
实力雄厚的私人财团合资兴建的,以便同美、俄、日、乌克兰等国兴建的马绍尔
群岛空天发射场抗衡。那时世界宇航业正是巅峰时期,空天飞机在月亮和地球间
来往穿梭,数目众多的太空巴士载着观光的游客,没有人想到仅仅10年后它的景
况就会一落千丈。后来,马绍尔空天发射场被洪水淹没了,哈马黑拉发射场惨淡
经营,勉强维持下来,但也几乎停止运转了。现在发射场中只停着一架空天飞机,
就是挪亚方舟号。偌大的发射场人影寥寥,水泥地面的缝隙里长出了青草,几只
白色的海鸟在兰天下掠过。
这头庞大的怪兽静静地趴在那里。后掠机翼,垂直尾翼,外形与美国早期的
航天飞机差不多。但它是使用可变矢量喷管,在水平位置下垂直起升,水平落地。
这与垂直起升、水平回落的航天飞机以及水平起升、水平回落的老式空天飞机都
不同。
鲁刚和平托正领着两位客人参观,巨大的机身映着兰天,衬得他们小如蝼蚁,
鲁刚怜爱地仰望着机腹,又一次感到人类的伟大和人类的渺小。想起20年来航天
业无可挽回的衰落,也不免滋生出苍凉之感。衣冠整洁的弗罗斯特登上舷梯,笑
容慈祥地说:“鲁斯式飞船,好样的。”他亲昵地评论道。“一般来说,技术的
发展没有奇迹,新技术是对各种固有矛盾的又一次排列,当你侧重于某一方面时,
总要牺牲其它一些特性。所以任何一点微小的技术进步都必须经过一步步艰苦的
努力,是渐变而不是突变。但这种新式空天飞机简直是科幻般的成就,它是上个
世纪九十年代乌克兰宇宙科研推广设计总局尼古拉。拉祖姆内的杰作。近地载重
量1000吨,使用混合金属燃料,几乎能以任何速度飞行,甚至悬停在空中,这就
使极为困难的飞船再入大气层过程变成了小孩的游戏。2012年西安航天公司制成
第一艘样机,你们这艘是世界上第八艘,也是目前服役的唯一一艘,如果……人
类文明自此不能复苏,那么你的飞船就会成为航天技术的顶峰。千百年后,人类
愚昧化了的后代将把它作为圣物顶礼膜拜。”他笑着回头说:“我在20世纪科幻
作家拉里。尼文的小说中看到过类似描述,在文明衰亡后,残留的‘工程师’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