在汤斯维尔的沙滩上,狄明又耐心地等了半个小时,海面上仍然不见两人的
身影。这时他才确信自己被耍了。唐世龙一定用个金蝉脱壳之计,被人从海里接
应走了。
他在心里狠狠咒骂自己的愚蠢。这些天他一直很谨慎的躲在唐世龙的目光之
外,也未到唐下榻的饭店里打听情况,以免引起唐的警觉。但现在野兽突然改变
行踪,说明他一定嗅到了某些异常。
那么,危险恐怕已经向自己逼近。他呆在帐蓬里,机警地观察着四周。两个
小时后,他确信唐鲁二人不会再出现了,天色也渐渐暗下来。他戴上遮目镜,意
态悠闲地漫步过去,打开小山羊轿车的车门。
但他没有启动点火开关,谁知道呢,也许一颗RX特种塑料炸弹正在那儿蜷伏
着,等着点火的信号。他从另一侧车门溜进了夜色,在路边拦了一辆出租,飞快
赶回他下榻的旅馆。
大厅里没什么异常,他从柜台小姐那里要过钥匙,乘电梯上到6 楼。走廊里
没有人影,他掏出9mmP38沃尔特手枪,斜依在墙上,缓缓打开房门,然后闪身进
去,揿亮顶灯。
确信屋里没有异常,他才松口气。多年侦探养成的直觉告诉他,此地不宜久
留。但在走前,需要向姚云其打个电话。
姚的电话没人接,拨号音一声又一声单调地响着。他皱皱眉头,又拨通了陈
炳的电话,话筒是仍是那个年轻女人冷静的声音:“是狄先生吗?陈先生让我转
告你,他外出调查你说的那件事,一两天就会回来,你有什么话可以留给我。”
他留下话,不再耽误,迅速收拾了行李。门铃响了,送话器中用英语说:
“狄先生,你洗的衣服。”
他想起自己确有两件送洗的衣服,行色匆匆,几乎把它忘了。但他仍警惕地
掏出手枪,斜倚在门口的墙壁上,伸出左手拧开门把手。门把手刚一旋转,房门
就被猛地踹开,一个蒙面男人端着一支带消音器的M16YA2微型冲锋枪,对着屋内
一阵扫视。但他随即发现前方并没有人,目标躲在门的右侧,他的枪口也随即向
右疾转。
狄明已把枪口对准了他的脑门,用英语喝一声:“举起手!”他不想开枪,
不想在异国卷入人命官司,但他随即从凶手的眼神中看到了自己的错误。那是黑
豹一样的目光,冷酷凌厉,没有一点理性,也没有一丝恐惧。他不再犹豫,立即
扣响扳机,凶手的脑袋立时炸开,脑浆迸到墙壁上。
但是,这个叫坎贝的凶悍杀手在死亡来临前,终于转过枪口,把最后三颗子
弹射入狄明的小腹。狄明顺着墙壁慢慢滑下去。他粗重地喘息着,眼前的景物变
得虚浮,变得五颜六色。他听见门外有人惊慌地尖叫着跑开,十几分钟后,一群
警察冲入室内。他们翻开他的眼皮看看,立即把他放到一具担架上。然后,世界
慢慢从狄明的视野中消失了。
10个小时后,“挪亚方舟号”空天飞机已经置身于寒冷寂寥的外太空,离地
球37万公里。乍从生机勃勃的地球世界出来,几乎不能习惯这里的冷漠死寂。太
阳仍象往日一般大小,光热强暴,不过一旦进入地球的阴影,飞船就立即跌入酷
寒。星辰满天,兰色的地球和黄色的月亮在天幕上迅速滑动着退行,很快地球变
得和太阳一般大小。
飞船已经关闭动力,用惯性沿着椭圆形轨道滑向顶点,那儿就是离地球和月
亮各38万公里的拉格朗日点。屏幕上已能看到巨大的核废料山,是一个不大规则
的巨大的立方体,在黑暗中微微波动着。鲁刚喊道:“伙计们,飞行很顺利,我
要开始进行手动姿态调整了。请大家做好准备。”
布莱克留在指挥舱作鲁刚的的助手。老拉里飘飞到货舱控制室,他将在这里
打开货舱下面的密封门,再启动投料机构把货物投下去,班克斯则已穿好太空服,
他将用双手把60吨的集装箱一只只扣合在自动挂勾上,使它们连成一体。
指挥舱中听到各处的报告:“投料手准备完毕。”
“太空行走准备完毕。”
鲁刚兴高采烈地说:“好,伙计们,我要去‘下锚’了!”
他正要启动恣态调整发动机,忽然无线电中传来地面控制室的声音:“挪亚
方舟号空天飞机,鲁刚船长,我们刚收到一艘来历不明的小型航天飞机的呼救信
号,经查,这艘小飞蛾型空中巴士于20小时前在圭亚那发射场发射,是一次观光
性质的短期太空旅行,发射前未向我们通报。目前该船位于拉格朗日废料场侧后
方,离你们的直线距离5000公里。你愿意同他们联系吗?”
鲁刚启动搜索雷达,迅速在屏幕上找到了那艘小飞船,它正在废料山侧后游
荡。鲁刚非常恼怒,低声咒骂着:“妈的,我还得先扮演一个太空救生员的角色,
我会为这次重新点火白白损失十万元,没人给我付一个子儿。妈的!”
其他船员们都默不作声。他们知道咒骂归咒骂,鲁刚绝不会置之不理。在太
空中“遇难必救”的道德准则比海洋上更为严格,而鲁刚从来不是临事逃避的人。
一分钟后,鲁刚不情愿地说:“喂,告诉我他们的通信频率!”
布莱克按地面上的指令调整了通信频率,立刻听到一个姑娘清脆的声音。她
急切地喊:“鲁刚哥哥,是我!我和唐世龙!”
鲁刚吃惊得几乎把眼珠子掉下来。几天前,妹妹和唐世龙在澳大利亚汤斯维
尔浴场突然失去踪影。鲁刚知道她正在热恋之中,一定是窜到哪儿玩去了,倒也
没有担心。他对唐世龙的印象不是太好,但有一点是肯定的,这个男人绝对不象
姚云其那样懦弱,他肯定有能力保护自己的恋人。也许,这个男人就是冰儿的最
后归宿?这种想法不免使他心中隐隐作疼。可是,谁能料到她竟然会在太空中出
现!他问:“是冰儿!你怎么会到这儿?”
大概是觉得理屈,鲁冰的声音没有了往日的骄纵,她软声道:“哥哥,怪你
从不带我上天嘛。唐世龙为我弄了一艘太空巴士,他说很容易驾驶的,说陪我上
天玩玩,谁知道它会出故障呢。哥哥,快来救我们!”
唐世龙也在话筒中喊道:“鲁刚船长,怪我太莽撞。冰儿一定要过太空瘾,
我就把义父10年前的一艘飞船弄来,检修后看它的状态良好,就带着冰儿上天了。
现在动力系统已经完全失效,请你救救我们!”
鲁刚既感恼怒,又有点哭笑不得,这个唐世龙也必然是一个难得的宝货,刚
在长江上导演一出英雄救美,接着又跑太空中演这么一出情侣双飞。真难得他有
这样的财力和闲心,费尽心机来讨好妹妹。他冷淡地问:“飞船上电力系统怎么
样?”
“电力系统完好,生命维持系统正常。几十个小时内不会有生命危险。我们
盼着你。”
“那好,我立即赶去。”
他向地面要来小飞蛾的精确方位参数,计算后说:“大约一个小时后赶到。”
鲁冰在话筒里大声欢呼起来:“谢谢你,鲁刚哥哥!”
鲁刚摇摇头,点燃左侧的姿态调整发动机。挪亚方舟号艰难地绕了一个弧形,
全速向小飞蛾的方位飞去。
在澳大利亚汤斯维尔的圣保罗教会医院里,奎亚特警官站在急救室的观察窗
外,看着三名医生和护士正在尽力抢救那个伤者。从他的证件中看,他叫狄明,
中国人,职业是私人侦探。他受的伤不算致命,主要是失血过多引起了休克。现
在,病人在氧气面罩中急促地呼吸着,鲜血一滴滴地滴入静脉,心电示波仪上的
曲线慢慢稳定下来。现场的另外一个人早已死了,从他身上带的证件看,他是一
个巴西游客,但证件显然是假的,电脑上查不出此人进入澳大利亚的记录。
奎亚特把此人的面容和指纹发给国际刑警组织,几分钟前已得到回电:死者
原名桑切斯。托斯,是哥伦比亚卡利贩毒集团一名冷血杀手,臭名昭著,恶贯满
盈,早已上了刑警组织的红色通辑令。现在,他总算死在这位小个子中国人的手
中。局里要奎亚特弄清他潜入澳大利亚地目的,一般来说,这名著名杀手是不轻
易露面的,他的出现常常伴随一场腥风血雨。
示波仪上已经恢复了正常的节律,狄明慢慢睁开眼睛。他看见姚云其的金钱
之花异光闪烁,令他难以睁眼。这些异光忽然又变成唐世龙的冷厉目光,那是在
公用电话亭旁的一次照面,机警狡诈的唐世龙一定从那时起就有了疑心。然后又
变成杀手枪口的火光,小腹一阵刺痛……他终于睁开眼睛,看见一个医生的笑脸
:“很好,狄先生,你总算醒了。”
他一下子全回忆起来了,想挣扎着坐起来,医生忙把他按下,命令道:“不
能动,你还很虚弱。奎亚特警官在这儿,你可以把情况告诉他。”
奎亚特分开护士,向他俯下身来:“狄先生,请尽量简要地告诉我,你为什
么来到澳大利亚,又为什么被这名杀手盯上?他有没有同伙?”
狄明示意拿开氧气面罩,喘息着问:“我昏迷了多长时间?”
“已经一天多了,准确地说,是30个小时。”
狄明显得十分焦灼,他喘息着,断断续续地说:“他是哥伦比亚卡利贩毒集
团的打手,他的上司叫唐世龙,可能已经和一名叫鲁冰的中国女人离开澳大利亚,
他们这次的行动很可能与一次太空运输有关,承办运输的就是鲁冰的哥哥鲁刚。
具体情况请与中国国家安全部的陈炳先生联系,请记下他的电话号码……”
奎亚特警官记下了他说的情况,狄明补充道:“还请通知我的委托人姚云其,
把这些情况向他通报。请记下他的电话号码……”
奎亚特俯下身安慰他:“请狄先生安心静养,我马上就向有关方面通报。”
他立即返回警察局,向上司请示后,拨通了北京的电话。那时他并没有意识到,
一场令世界震惊的灾难至此已拉开序幕。北京的陈炳先生祥细地记下了他的话,
又追问了几点细节,然后简捷地说:“谢谢,姚云其先生那儿就不用偏劳你了,
我马上派人通报。如果狄明先生又回忆起什么情况,请立即通知我。我现在要去
开会,不多谈了,再次向你表示感谢,这些情报非常重要也非常及时。”
奎亚特不知道,陈炳挂上电话就匆匆出门,赶往人民大会堂台湾厅,去向中
国国家主席兼军委主席汇报。两个小时后,一项应急行动计划已经在中国紧锣密
鼓地铺开。
几乎同一时刻,在美国华盛顿西部的C 委员会所在地,弗罗斯特和罗杰斯正
向一位老人介绍此次行动的执行情况。他们是在四楼一个会议室里,仆人拉上厚
重的窗帘,调好放映机,把影象打在对面墙上挂着的活动屏幕上。弗罗斯特拿着
一支激光笔,指点着介绍了画面上的情况,说:“迄今为止一切顺利。全部核武
器在严密控制下于5 天前装入诺亚飞舟号,飞船已经于15小时前点火升空,刚刚
接到宇航局的通报说,飞船已经抵达拉格朗日墓场。在上述各个阶段中,我们一
直对鲁氏公司进行着严密的监视,没有发现任何泄密情况。等飞船卸完货物,在
返回途中再执行第二步方案。”
他面前那位老人满头银发,脸色红润,穿一件带格子的中国真丝衬衣,脸上
手背上已经长有老人斑,但看上去仍健硕有力。这位前司法部部长戴维斯。布朗
先生慈祥地笑着,说:“辛苦了,谢谢你们二位。我会向惠特姆总统推重你们的
业绩。”
屏幕上仍一帧一帧地放送着经过剪辑的画面,从集装箱离开尤卡山,在圣弗
朗西斯科港口装船,海运,在哈马黑拉港卸下,一直到吊装进鲁斯式空天飞机。
很显然,所有行动都是在严密的控制中,进行得有条不紊。布朗仔细地看着摄象,
低声说:“很好,我很满意。”
但他忽然顿住了,举起手指示意:“退回去,看刚才的画面。”
画面一帧一帧地退回去,布朗说:“停!”这是哈马黑拉航天场装货时的现
场记录,秘密摄象机祥尽地拍摄了吊运核弹的情形、警卫的情形,也偶尔抓拍到
一些场外的路人。布朗指着一个老人说:“把他放大!”
头象放大后显得模糊不清,布朗按响电玲,秘书恰莉小姐很快进来,布朗让
她到技术室把屏幕上的虚浮头象尽快处理一下。在秘书返回之前,布朗先生阴郁
地沉默着,弗罗斯特和罗杰斯不知道发生什么意外,心中忐忑不安,偷眼打量着
老人的脸色。
不久,经电脑特殊处理的头象送来了。头象是由一些特征点拼出来的,不甚
清晰,但大致能看出是一个白人老者,白发,脸庞削瘦,深眼窝,目光冷漠。布
朗目光阴森地盯着他看了很久,对恰莉小姐说:“查一查,我们的侦察卫星在这
段时间是否经过哈马黑拉,如果经过,让电脑在拍摄的资料中查寻这人的面貌。”
半个小时后结果送来了。电脑查寻到一个画面,是用红外像机拍摄到的夜景,
那个相同面貌的老人正在仰着头剪掉集装箱的铅封。几十帧相关画面显示了两个
人进出集装箱的情形,还能看见他们为睡熟的警卫喷药。弗罗斯特和罗杰斯早就
面色惨白了。布朗苦笑道:“其实一看见他走路的动作,我就认出来了,30多年
前我便同他很熟。知道这是谁吗?”
弗罗斯特困惑地摇摇头。布朗说:“是战神,美国最负盛名的核武器专家,
不久前被尤卡山核堆放场遣散。我还为他争取了1 万2 千元的特殊遣散费呢。两
位先生,看来你们在职务的升迁上已经到头了。”他刻薄地说道,他的盛怒在平
静的外表下显得更可怕:“难道你们看不出这里的含义?这个老家伙一定是跳槽
了,他一定把核武器的秘密卖了一个大价钱。你们看吧,麻烦马上就要来敲门了!”
他又唤来秘书,有条不紊地下了命令:“通知联邦调查局,迅速查清战神迈
克近日的行踪。对,你只用说战神迈克,调查局就知道是谁。我要在4 个小时内
听到结果。立即通知C 委员会所有成员,于5 小时后召开紧急会议。召集人戴维
斯。布朗。”
秘书用拍纸薄迅速作了记录。他指着两人厌倦地说:“带他们去休息,5 小
时后列席会议。”
4 个小时后恰莉小姐来送联邦调查局的报告时,看见布朗先生仍然以4 个小
时前的姿势埋在沙发里,屋里没有开灯,在窗外灯光的斜射下,他显得十分苍老
和疲惫。报告上说:战神迈克离开尤卡山核废料堆放场时没有留下他的目的地。
但在从那儿到旧金山沿途加油站的电脑纪录上查到了他的信用卡,后来他在旧金
山停了若干天,然后用真实姓名买了去哥伦比亚圣菲波哥大的机票,从那儿又乘
机去卡利市,在一家圣尼亚旅馆住了三天,以上行程仍是使用真实姓名。但从那
儿之后,他就突然失踪了,从人间蒸发了。布朗喃喃地说:“用的真实姓名,对,
他是用这个方法向我们辞行。”
恰莉担心地问:“布朗先生,你是否不舒服?我送你去休息吧。”
布朗沙哑地说:“不,谢谢你,我很好,不必担心。”
挪亚方舟号开始反喷制动,缓缓地靠向小飞蛾。鲁刚又仔细地作了姿态调整,
现在大小飞船已经并肩在太空中飘荡,就象一只巨雕带着幼雏飞行。当两船相距
100 米时,鲁刚停止了调整。他把指挥座位留给布莱克,自己来到减压舱前,穿
好太空服,把一根保险绳系在身后。班克斯说:“还是穿我的太空服吧,有喷气
推进装置。”
“不,投料时你还要使用。我来一个太空跳远就行了。”
班克斯嘻笑着说:“那么,让我去?我非常想扮演一个太空救美的英雄。”
老拉里担心地看看鲁刚,他怕班克斯的嬉闹再次惹鲁刚生气。但鲁刚只简单
地说:“不,我去。让对方做好准备。”
他走进减压舱,关好舱门。随着气压降低,白色的宇航服慢慢鼓胀起来。随
之外舱门打开,太空的寒冷寂寥猛然冲进来把他淹没。巨大的挪亚方舟号在广袤
的背景下小如米粟,而他更仅仅是粘附在米粟上的一粒微尘。然而正是这些微尘
为宇宙带来了最有生气的变化,使一堆钢铁变成有灵性的巨兽。
小飞蛾的减压舱门也打开了,穿戴整齐的唐世龙抱着鲁冰立在舱门口。刚才
鲁刚问清了对方飞船上没有动力飞行装置,那么只有来一个太空对面跳远了。他
向对方打个手势,唐世龙猛地把鲁冰向这边推过来。从她背后抽出一条保险索,
就象在风中飘荡的一只吊丝的蜘蛛。鲁刚猛地双脚一蹬,向她飘飞过去,很快就
把妹妹揽在怀里。妹妹翻开了镀金的遮光罩,在头盔里急切说着什么。看得出她
十分亢奋紧张,但并不是胆怯。洁白的碳纤维太空服严严地包着她,使她显得娇
小纯真。鲁刚似乎从头盔里看到了15年前的小妹妹,心头泛起一阵苦涩的甜蜜。
鲁刚解开她的保险带,朝唐世龙挥挥手,唐世龙也扬扬手,把带子抽回去,
他揽着妹妹,拉着保险绳返回减压舱,一边还尽量使妹妹旋转着,让阳光对她的
太空服均匀加热。很快,他把妹妹带进了减压舱。他示意妹妹等着,又飞过去把
唐世龙接过来。
尽管穿着臃肿的太空服,鲁冰还是兴高采烈地投入唐世龙的怀里,这会儿她
已经冻得索索发抖了。鲁刚不满地哼了一声,布莱克迅速关上外门,舱内慢慢开
始充气,温度也慢慢升高,然后内门缓缓打开,露出老拉里和班克斯的笑脸。鲁
冰跳进舱门,急不可耐地取下头盔:“哥哥,谢谢你,这次太空旅行太精彩太刺
激了!”
她兴高采烈地吻过哥哥,又旁若无人地和唐世龙拥抱热吻。唐世龙微笑着,
面色平静,看不出刚从死亡中逃生的余悸。这使鲁刚不由得对他滋生了好感。尽
管他是一个可恶的纨绔子弟,但敢为爱情到太空来冒险,算得上是个真正的男人。
鲁冰欢笑着和每个人打招呼:“你好,老拉里大叔!你好,班克斯先生!还
有小兔子布莱克呢?”
她在每人的脸上都印上一吻。老拉里笑着,搂搂她的肩膀。班克斯受宠若惊,
目不转睛地盯着她,大声赞叹着:“我的上帝,你太漂亮了,真正的维纳斯女神!”
鲁冰嫣然一笑,接受了这个赞扬。她在空中旋转着,打量着巨大的内舱,惊
叹道:“哟,我从来不知道挪亚方舟号这么大!世龙,比比我哥的飞船,你的船
真成一只小飞蛾了!”
她的声音中包含着那么多的自豪感,船员们都真诚地笑起来。鲁刚说:“你
们先到生活舱休息吧,我们要返回拉格朗日点去卸货,拉里大叔,你送他们过去。”
唐世龙点点头,揽着鲁冰准备过去,他问了一句:“我的小飞蛾怎么办?”
鲁刚微嘲道:“就让它在那儿飘荡吧。这儿也属于拉格朗日点,有地球和月
亮双重引力的锁定,它会安安生生地呆在这儿,直到世界未日。那将是你留给子
孙后代最牢靠的遗产。”
班克斯和老拉里都笑起来,唐世龙耸耸肩,与鲁冰钻进生活舱。老拉里看见
他肩上挎着一个小皮箱,他想可能是唐世龙从废弃的飞船上抢出来的贵重财物,
没有在意。
奔向太阳:9延迟爆炸
在狭窄的走道里飘飞时,鲁冰一直牵着拉里大叔的手,咭咭呱呱地说着。飞
船里的一切她都感到新鲜。它现在离地球多远?能看见长城吗?这只飞船“烧”
的是什么金属?它容易操纵吗?不过,未等老拉里回答,她已经跳到下一个问题。
老拉里不由得扭头看看,鲁冰的脸蛋上洋溢着灿烂的光辉,令人想起十五年
前那个漂亮刁钻、快活爽朗的小女孩,他的心里浮出一股热流。这个“可爱的鲁
冰”近来已经很少见了,自从那场灾祸之后,有一种无形的重压时时压着她,压
得她扭曲和畸形,她的行事常常让人伤心。这会儿,从前那个女孩似乎短暂地复
活了。
到生活舱后,她仍然象只不安分的海豚,在舱内到处蹦跳着,缠着拉里大叔,
要他介绍洗澡的负压装置、密封的厕所和那种能燃成圆球火焰的蜡烛。老拉里没
听懂最后一句:“你说什么燃成圆球的蜡烛?”
鲁冰浑身猛然一震,她现在才意识到,自己随口问出的这个问题是从脑海深
处蹦出来的,是从她的记忆中挖出来的。她在空中转过身,呆呆地望着老拉里,
面色苍白,嘴唇蠕动着:“拉里大叔,我不是第一次到太空!我已经来过一次!”
拉里大叔猛然张大嘴,欣喜若狂:“你已经回忆……”但他突然住口,他看
看鲁冰,似乎不敢与她对视,迅速把目光移走。他的眼睛里盛着那么多的悲伤和
怜悯,声音暗哑地说:“冰儿,我该去工作了,你先在这儿休息。”
然后匆匆转身离开。
唐世龙不知到哪儿去了,但鲁冰这会儿无暇考虑他。她狂热地盯着四周似曾
相识的设施,急切地回想着。慢慢地,一个场景浮现在眼前。一个16岁的女孩被
围在中间——就在这里,就在这个生活舱中。几个船员慢悠悠地向他飞过来,就
象一群无翅的天使。鲁刚哥哥(那时他唇边的茸毛刚刚长黑)喜笑颜开,手里端
着一个小小的蛋糕。电灯熄灭了,16只蜡烛燃成小小的的圆球,溜圆溜圆,绝不
是平常那种下圆上尖的形状。所以那时她一直惊奇地盯着这些烛光。
这些年来,她一直在梦中见到这个场景,她也一直把它当成一场温馨的梦。
现在她回忆起来了,这是真的。而且她知道烛光为什么是圆的,那是因为在无重
力环境下不会造成空气的上升气流。是鲁刚哥哥告诉她的,没错。
她想起,这场太空生日宴会还有一点小小的缺憾,等她许完愿,抬头去吹蜡
烛时,16团小火苗跳动着一个个自动熄灭了。后来也是鲁刚哥哥告诉她,在失重
环境下,静止的烛光把周围小区域的氧气燃尽便自行熄灭。
“没关系,只要你已经许过愿,它一定能实现的!”鲁刚哥哥笑道。
这些场景是那样鲜明,咀嚼着这突然复苏的回忆,使她感到一种苦涩的甜蜜。
她很想沿着这条回忆之径走下去,继续寻找昔日的风景。但意识深处却突然响起
凄厉的警报,命令她赶快回头,前边有邪恶的灾难之涧!
她迟疑着。她喜欢鲁刚哥哥,从小就喜欢。她喜欢趴在哥哥背上吹他的耳朵,
喜欢看他凸起的肌肉,喜欢把自己开始丰满的乳房顶在他的背上,然后她看到鲁
刚从她的乳沟处胆怯地收回目光,那分明不是一个哥哥应有的。
戾气渐渐填满胸臆。她看见爸爸也从身后突然冒出来,抓住她,用络缌胡子
亲她,她生气地叫起来。然后爸爸的脸形开始幻化……
象往常一样,回忆一走到这里,她的意识就尖叫着四散逃走,等她平静下来
时,发木的脑袋里只余下一些零星的碎片。
不要想了。她厌倦地说,鲁刚还是我的哥哥,是我的亲哥哥,他今生今世不
可能是我的丈夫。我的人生之舟已经准备在另一处港湾停泊了。这时她才想起了
唐世龙。好久没有见他了,刚才他似乎说了句:“我去各个舱室转一转,”就离
开了。他怎么去了这么长时间,把她一个人扔在这里?
她生气地喊:唐世龙!世龙!你钻哪儿了?没有回音。
老拉里走后,唐世龙一分钟都没有耽误。他躲开鲁冰的视线,在自己刚从飞
蛾号上带来的小皮箱里掏出一个工具包,一支威力强大的爆破枪,悄悄挎在身后,
溜出生活舱。本来他担心要对鲁冰花一番口舌,但现在鲁冰正陷于神魂颠倒的境
地,似乎正在回忆她的第一次太空之行,他正好趁机溜走。鲁冰来过太空?果真
如此,这事应该给她留下十分鲜明的印象,怎么可能忘记呢。看来她的失忆症确
实很严重,她一定经受过什么重大的打击。
不过眼下没有时间来想这件事,他要赶紧按原计划行动。来前他已经尽可能
了解了这种鲁斯式飞船的结构。所以很顺利地溜到货舱,找到投料机构操纵台,
开始检查。教父卡拜勒鲁曾一针见血地说:“据我估计,山姆大叔绝不会让几位
送货人平安回家,一定会杀人灭口的。当然,也不会在核弹投放前动作。所以,
很可能有一个爆炸装置与投料机构连动。上飞船后首先找到它!”
他从工具包中摸出高容量袖珍手电,开始仔细寻找。不久,就在一堆管线中
找到了新装的炸弹,从那个小圆筒上引出几条彩色线路,与投料机构的电路相连。
在炸弹的启动装置中,有一个微弱的小红点在闪亮着。下手前他琢磨了一会儿,
总的说,这个装置相当简单,可能美国人认为不会有人来这儿查寻,在飞船上也
不会有炸弹专家。他对几根电线的来龙去脉弄清了,便取出微型气枪,打着。枪