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裹着一件长袍,背对着门。他没有东张西望,而是在那台学习机上一直学习到很晚。
“看,动物,”特尔说,“看我给你带来了什么。”
魔鬼的声音有些异样,如可能的话,好像他挺高兴。
乔尼坐起来看着他。
特尔倒提着四只老鼠,举给他看。最近,老鼠的数量减少了,特尔就射杀野兔送进笼子。这一口味的改变很受欢迎。然而现在又是老鼠,魔鬼还以为这是对他的优待。
乔尼重新躺了下去。特尔把老鼠扔到火旁,其中一只没完全死,开始朝一边爬。
特尔闪电般地从枪套中拔出手枪,将其脑袋打开了花。
乔尼坐起。特尔把枪放回枪套中。
“你真成问题,动物。”特尔,“你没有什么感激之情。你听完基础电子学唱片了吗?”
实际上,乔尼听完了。特尔是几个星期前拿来了,同时,还拿来了一些高等数学的唱片。但他没作回答。
“能被遥控器愚弄的人是不会真正操作机器的。”特尔说。他老是反复强调这一点,岂不知被愚弄的正是他自己。
“另外,还有一些其他课程。如果你想操纵机器——矿山机器的话,你那鼠脑最好把它们消化掉。”
特尔扔给他三本书。这些书看似很大,但却很轻,如羽毛一般。一本书打在乔尼的身上,另外两本他接住了。他看了一下书,它们都是塞库洛的教科书,而不是神州译本。一本是《初级工程师控制系统》,另一本是《电子化学》,第三本是《动力及其传递》。乔尼需要书,知识是摆脱囚禁的钥匙。但他放下书,看着特尔。
“把书里的知识塞进你的鼠脑,你就不会将机器送下悬崖了。”特尔说。接着他走近些,坐在椅子上,盯着乔尼。“你什么时候才能真正开始合作?”
乔尼知道这是一个非常阴险的魔鬼,它想要的某种东西目前还没说出来。
“也许永远不会。”乔尼回敬道。
特尔往椅背上一靠,注视着乔尼。“不过,没关系,动物。我看你的伤已经恢复,毛也长起来了。”乔尼知道特尔的兴趣不在于此;他想知道下文。
“你知道,动物,”特尔说,“第一天人确实愚弄了我。”特尔两眼非常警惕,但表面看上去却不着边际。“我认为你是四条腿的动物!”他大笑起来,但听上去显得很假。“当你变成两个动物时,我当然十分惊讶。”他又大笑起来,琥珀色的眼睛十分狡诈。“不知那匹马到底怎么样了。
一提起“风驰”,乔尼不禁悲痛欲绝,但他马上抑制住自己。
特尔审视了他一会儿,然后站起来,走向笼门。特尔心里琢磨:马是对付这东西的关键。他是对的。动物对那匹马怀有深厚的感情。影响力,影响力。在许多幌子下,这种影响力就会表现出来。影响力意味着力量。
特尔好像在笑。“第一天,你的确让我出了洋相。好了,我该走了。抓紧用你的鼠脑读那些书。”他走了出去,“这是本好书,鼠脑”。
乔尼盯着特尔的背影,他知道自己露出了什么破绽,而特尔正想发现什么。可那会是什么呢?“风驰”还活着吗?
乔尼心神不定地生上火,开始翻阅书。接着他一阵激动:他在《电子化学》一书的索引中发现了“铀”。

  第五节

  看见小钱姆科紧张地走进他的办公室,特尔一点也不惊讶。
“特尔,”小钱姆科支支吾吾地说,“你输给我的那张好运钱,我不能换给你了——”
“你在说什么?”特尔说。
“我那张好运票,你输给我的,我答应与你交换的,我想告诉你——”
“等等。”特尔说。他掏出钱包翻看了一下,“嘿,你说得一点不错,钱包里没有。”
“你在玩投环时输给我了。我保证将它交换给你的。可是——”
“哦,对了,我想起来了。那是一个晚上,我想,我喝多了。它怎么了?”
小钱姆科很紧张,但特尔好像很坦率,也很愉快。他壮着胆子说:“可是它不见了,被盗了。”
“被盗了!”特尔咆哮道。
“是的。实际被盗的是我赢的500元和另外的165元,好运钱也在其中——”
“嘿,慢点说。从哪儿被盗的?”
“我的房间。”
特尔拿出一个薄子,开始记录。“大约什么时间?”
“可能是昨天。昨晚我想拿些喝酒钱,发现——”
“昨天。唔。”特尔向后一靠,咬着笔尖,若有所思。“你知道这不是报来的第一起房间被盗案件,已有过两起了。但你是幸运的。”
“怎么会呢?”
“你当然知道我是负责安全保卫的。”特尔在其身后工作台上的乱纸堆中寻找着什么。
其实他是在演戏。他转向小钱姆科,“我不应该让你插手此事。”他若有所思地看着小钱姆科,突然,他好象拿定了主意。“我相信你会严守这一秘密的。”
“绝对没问题。”小钱姆科说。
“老纳木夫总担心闹事。”
“降低工资后,他理应如此担心。”
“因此——你明白,仅就我个人而言,我并不愿意这样做——可碰巧昨天你的房间在监视中——当然还有几个其他人的房间。”
小钱姆科并不吃惊。公司经常监视工作场地和住所。
特尔在一堆堆的录像盘中寻找。“我没放过,其实没有必要放。一切都很正常……
啊,对,在这儿。昨天什么时间?“
“我不知道。”
特尔把录像盘放进放像机,打开屏幕。“你真幸运。”
“我真够幸运的!”
“我们就来搜索这一盘,他录了近两三天的……我来快进。”
“等等!”小钱姆科叫道。“有什么闪过。”
特尔非常乐意地把盘倒回来。“或许那只是你自己的出出进进。我从没看过这些录像。
看它得花许多时间,而又有那么多工作要做。公司的规章制度——“
“等等!看那儿!”
特尔问:“这儿?”
“对。这是谁?”
特尔拧亮了屏幕。
“是兹特!”小钱姆科叫出来。“看他在干什么?搜查房间。哈!他发现了。该死的!
看那儿!你的好运钱!“
“简直难以置信。”特尔说,“你确实很幸运。你去哪儿?”
小钱姆科气愤地冲向门口,“我要去揍死这该死的卑鄙小人——”
“不,不。”特尔说,“那样你是拿不回钱的。”他确实无法从兹特那儿拿到钱,因为这卷钱掖在了特尔的前腰带下。小钱姆科回房把钱藏起后不久,特尔就把它偷走了。“这已成了公事,因为这件事是官方的监视系统录下来的。”
特尔打开法规书,翻到第989卷,第342——IV条款。他翻看了几页,然后把书递给小钱姆科看,上面写着:雇员从雇员住所盗窃私人钱财,一旦证实,处以死刑。
小钱姆科读完后惊讶地说:“我不知道处罚会这样严厉。”
“是的,是很严厉的。这是官方的事,因此,不要卤莽插手此事。”
特尔从枪架上拿下一支霹雳枪,递给小钱姆科,“你会使用它的。弹药已装满,你现在就是执行人。”
小钱姆科记住了。他站在那里抚摸着枪栓,看是否上好了保险。“你的意思是我能杀死他?”
“我们要看情况再说,这是公事。”
特尔拿上录像盘和一个袖珍屏幕以及放像机和法规书,然后检查了一遍,看是否该带的都带齐了。“跟我来。跟在我身后,别说话。”
他们来到居住区,找到一名服务员。是的,这位服务员看见兹特从小钱姆科的房间里出来。没错,他一眼就认出是兹特。他记不清那是这月的13号还是14号了,但他的确看见了兹特。特尔提醒他保持沉默,因为“这是官方的事,与反叛监督有关”。服务员愿意在证人报告上签字,并发誓一定保持沉默。他并不怎么在乎行政官员。
于是,特尔来到车库维修区,后面跟着持枪的小钱姆科。特尔迅速打开墙上的微型摄象机,并推开遥控器。
兹特抬起头,爪子里抓着一只沉重的扳钳。他看着枪和冷峻的脸,心里不免产生了恐惧。
“扔下扳钳。”特尔命令道,“转过身去,把爪子放在起重杆上。”
兹特扔过来扳钳,但没打中他。特尔的两制大爪子隔着三台手推车抓住了他。小钱姆科在他们周围来回跳着要对兹特开枪。
特尔一脚踩在兹特的脖子上,示意小钱姆科后退。
他的身躯挡住了小钱姆科的视线。特尔跪下,变戏法般地从兹特的后衣袋里“抽”出了那卷钱。
特尔把钱递给小钱姆科问,“这是你的吗?”
兹特翻了个身,从满是油污的地上盯着他们。
小钱姆科接过钱数了数。“650元整,而且还有好运钱!”他欣喜若狂。
特尔说:“钱就藏在他的后衣袋里,你是亲眼看见的。”
“绝对没错!”小钱姆科说。
“把那张票子对准墙上的摄象机。”特尔说。
“这是什么?”兹特吼道。
“后退,瞄准。”特尔命令小钱姆科。然后,他避开射程,把身上所带的东西全都放到了工作台上。他打开法规书,指给兹特看。
兹特气愤地大声读了起来。最后声音颤抖,转向特尔吼道:“死刑!我不知道有这事!”
“无知不是什么理由,很少有人了解所有的法规。也许正是由于你不了解,所以你才干了。”
“我干什么了?”兹特叫道。
特尔打开放像机。兹特看了,简直莫名其妙,难以置信。他竟看见自己在偷钱!
兹特还没弄明白是怎么一回事,特尔给他出示了服务员签字的证词。
“我现在就开枪吧?”小钱姆科迫不及待地请求道。他舞动着枪,拉开了枪栓。
特尔大爪子一挥,安抚他道:“小钱姆科,我知道你有充分的权利——不,实际上是我的职责——执行枪决。”兹特站在那儿呆若木鸡。特尔看了他一眼,说,“兹特,你不打算故计重演了,是吗?”
兹特摇摇头,不是作答,而是被吓糊涂了。
特尔转向小钱姆科。“你都看见了?现在,听我说,小钱姆科,我理解你的愤怒。
兹特是初犯,而你又拿回了钱——另外,我们现在就交换钞票,我要用它入档作证。“
小钱姆科接过特尔的钞票,递给他那张好运钱。特尔将它举到墙上的遥控摄象机前,然后放在了证词上。
“你看,小钱姆科,”特尔说,“如果我们俩中任何一个有不测,我会让这一案卷公布于众的,不过得把它放在一个能找得到的安全地方,它随时可以启动。如再有犯罪行为,它也会启动的。”他又语重心长地说,“兹特过去是个人材,给我个面子,打消复仇的念头,算了吧。”
小钱姆科没思忖着,冲上心头的热血开始冷却了一些。
特尔瞥了一眼兹特,看没有反抗的迹象,就冲着小钱姆科伸出大爪子。“给我枪。”
小钱姆科照办了。特尔推上了保险。“谢谢你。”特尔说,“公司感谢你。你可以回自己的岗位了。”
小钱姆科笑了。这个特尔的确名不虚传,是个既公正又有能力的塞库洛。“我的确非常感激您为我找回了钱。”他说完便离开了。
特尔关掉墙上的摄象机,装进口袋,然后把工作台上的东西收拾进一个干净的袋子里。
兹特还没从可怕的威胁中清醒过来。他感到死神的魔爪正伸向他。他看特尔时,目光呆滞。他并没有真正看见特尔,看见的只是塞库洛神话中的恶魔。
“怎么样?”特尔悄悄地说。
兹特慢慢地坐在了工作台上。
特尔等了一会儿,但兹特没动。“现在谈正事吧。”特尔说,“我想给我的部门分配这些东西。一辆马克3号陆地车,两架无限制范围的战斗机,三架人员运输机以及燃料、弹药和其他一些物品。其实,我要的东西均已列出,就等你签字了。
哦,对了,这还有些空白单,你看行吗?“
笔夹在了兹特的指缝里,他没有反抗。一厚打领物单滑到了他膝上,他无力地在每一张上签了字。
那晚,特尔非常兴奋、活跃。他说他很幸运。尽管有点醉,他还是在投环游戏中险胜了小钱姆科,赢回了650元。
特尔用赢来的钱为所有在场的人买了克班欧作为道别。他们欢呼着,目送他迈着快乐的脚步离开,去享受他应得的好梦。
在梦中,影响力使他富有,给他戴上了王冠,带他远离这该诅咒的星球。

  第六节

  乔尼放下书,站起来,伸了个懒腰。空气中荡漾的大多已是春天的气息。雪融化了,只在背阴处还有些残雪。空气水晶般清澈透明。天空蔚蓝。他的四肢和肌肉一阵阵酸痛。禁锢在笼子里,冬天难熬,春天则要好过些。
一会儿以前他看到的情景分散了他的注意力。特尔开着一辆长长的黑色光亮的坦克来到笼门前。坦克声很轻。在它的枪口和狭长的缝隙后面隐藏着令人畏惧的火力。
特尔从坦克里跳出,地随之一动。他非常快活。“穿上衣服,动物。我们去兜风。”
乔尼穿着鹿皮。
“不,不,不。”特尔说,“穿上衣服!不是兽皮。你会熏臭我的新陆地车的。
你认为这车怎么样?“
乔尼立刻警觉起来。这不像他所了解的特尔。“我穿好了。”乔尼说。
特尔从笼子上解下绳索。“噢,对了,又有什么不一样呢?如果你忍受得住,我也能。
戴上面罩,坐进去。我讨厌一个人开车出去。带上你的棍子。“
乔尼提高了警惕。他扎上腰带,带上打火石和玻璃片,把夺命棍的皮带绕在了手腕上。
特尔检查了一下空气瓶。在给乔尼戴面罩时,他开玩笑地拉了拉橡皮带。“现在上车吧,动物。上车。这是很不错的陆地车,对吗?”
乔尼心想,这车的确不错。他朝炮手的座位上一坐,整个人几乎被包了起来。晃眼的紫色蒙布,闪光的仪器操纵盘以及发亮的控制键刺得他眼痛。
“我彻底检查过它的遥控装置。”特尔说。他一边爬进车,一边大笑,为他的玩笑感到好笑,“你知道我指的是什么,鼠脑。今天不会翻下悬崖了。”他按下一个按钮,所有的车门都关闭了。他打开呼吸气放气孔,气体转换瞬间完成。“狗东西,你真蠢!”他又大笑起来。
陆地车腾空而起,“嗖”地朝开阔地疾驶而去。车字一下子便加速到每小时200英里,乔尼的背脊差点给折断。
特尔扯下面罩,扔到一边。“你看见这些门了吗?我不戴面罩时,别动脑筋试图打开它们,动物。这玩意没有了掌方向的就会完蛋的。”
乔尼看了看门闩和按钮,认真记住说明。多妙的提醒啊。
“我们上哪儿去?”乔尼问。
“哦,只是去兜兜风,看看风景。”
乔尼对此产生了怀疑。他仔细观察特尔的每一个操作动作。他已经能分辨出大部分的操纵杆和按钮了。
他们向西疾驶,然后拐了个大弯飞向西南。尽管车速快,眼前一片模糊,但乔尼仍能辨认出他们正沿着长满荒草的古代公路飞行。借太阳,他记住了他们的飞行路线。
透过厚厚装甲的炮手口,他看见一片古代建筑和一块空场地。远处是高山。一座山脉位于西边。陆地车减速,在远离最大的一座建筑物的地方停下来。乔尼眼前是一片荒芜的废墟景象。
特尔从陆地车酒吧为自己倒了一小锅克班欧,他一饮而尽。他砸砸嘴,打了个嗝。
然后他戴上面罩,用力按下开门按钮。“好,出去。出去看看景。”
乔尼关掉空气阀,摘下面罩。特尔放长绳索,乔尼爬出车子。他四下里看了看。
附近一块空场地上,有一堆堆的东西,也许是机器,其构造令他难忘。离他们不远处,有条弯弯曲曲长满杂草的壕沟,草很深。从山上下来的风孤单地呜咽着。
“这是什么地方?”乔尼问。
特尔一胳膊肘支在车顶上,一副悠闲自得的样子。“动物,你看到的是人类重要的防御基地。”
“是吗?”乔尼说。
特尔从车里拿出一本神州旅行指南,丢给乔尼。有一页做了记号,上面写着:矿区不远处,有个令人注目的军事废墟。塞库洛人攻打了13天后,一帮人与塞库洛的坦克周旋达三个多小时。他们使用的是原始武器,他们是塞库洛人攻击的最后抵抗力量。这就是全部的记载。
乔尼望着四周。
特尔指着弯曲的壕沟说,“就发生在这里。”他大爪子一扫,接着说,“看。”
他又放长了绳索。乔尼小心翼翼地走到沟边,看不清它的终点和始点。其前面有些石头,草很高,在风中摇曳。
“看上去挺不错。”特尔说。
乔尼下到沟里,于是他看清楚了,尽管经过了漫长的岁月,但还有枪支的废铜烂铁和制服残片,这些残片大多被埋在土里。
突然乔尼被对那些无望的、拼死搏斗的人的描述吸引住了。他扫视了一眼壕沟前的空场地,仿佛看到了塞库洛的坦克正压过来,人向后撤,坦克向前冲,最后坦克炮将人毁灭。
乔尼心潮澎湃,热血沸腾。
特尔懒散地倚着车说:“看够了吧?”
“你为什么要给我看这个?”
特尔在面罩后放声大笑。“看来你是不会明白的,动物。这是这个星球上的头号防御基地,而一辆微不足道的塞库洛小坦克顷刻间就会将其捣得粉碎。你明白了吧?”
这是乔尼所没想到的。特尔因为看不懂英文,所以没看建筑上依然清晰的字母,上面写着“美国空军学院”。
“走吧,戴上面罩,上车。今天我们还有其他的事情要办。”
乔尼上了车。这不是什么“重要的防御基地”,这只是一所学校。那些人是孩子,军校学员。他们英勇地同一辆塞库洛坦克周旋达三个小时之久,真了不起!
他们离开时,乔尼回首望着战壕,心潮起伏。他的民族,伟大的人!他们没有屈服,他们英勇作战,他们死得壮烈。

  第七节

  特尔沿着一条杂草丛生的古老公路径直往北开。表面上他轻松快活,但实际上他一直在思索。威慑力与影响力。假如你没有影响力,你还可以制造某种威慑力。
他感觉已取得了一点成果:刚才的情景对这个动物触动很大。但他还需要做大量的工作,获取足够的威慑力和影响力,以便彻底打垮这个动物,完全控制它。
“舒服吗?”特尔问。
乔尼猛地从白日梦中醒来,立刻提高了警惕。这不是他所了解的特尔:随和,甚至亲切,爱聊天。乔尼高度戒备。
“我们现在去哪儿?”乔尼问。
“只是兜风。这是辆新车,她跑得还不错吧?”
坦克相当不错。操纵盘上的金属牌子上印着“多功能坦克马克3号,杀伤力强,‘全无敌’,星际矿业公司编号ET——5364724354——7,仅使用法罗能量盒和呼吸气体。‘法罗就是呼吸和生命力’”。
“‘法罗’是星际公司的一部分吗?”乔尼问。
特尔转头疑惑地看着乔尼,然后耸耸肩说,“你有必要费鼠脑去了解星际公司的大小吗,动物。它是横跨各个星系的垄断集团。就算你有一千个鼠脑也估计不出它有多大的规模。”
“都由总部星球掌管着,对吗?”
“为什么不。”特尔说,“有什么问题吗?”
“不,”乔尼说,“没问题。只是如此庞大的公司仅由一个星球控制似乎有点不可思议。”
“并非都由塞库洛掌握。”特尔说,“有一打像星际公司这样规模的公司,而塞库洛操纵所有这些公司。”
“你们一定是个大星球。”乔尼说。
“大,而且强大。”特尔说。最好再加点威慑力,“塞库洛能够并且已经铲除了阻碍她的每一个反对势力。帝国的一道签署命令就可使整个民族从此消失!”
“像神州人一样?”乔尼说。
“是的。”特尔不耐烦地说。
忽然间,他们冲到了市郊。
“我们这是在哪儿?”乔尼问。
“他们称之为‘丹佛’。”
啊哈,乔尼想起来了。“大村庄”就叫丹佛。如果这地方就叫这个名字的话,就意味着有“大村庄”。他在神州人的旅行指南上查找这一地区。他刚查找到图书馆,这时陆地车就停住了。
“这是什么地方?”乔尼询问。他看了看四周,他们在城东偏南方向。
“就知道你有个鼠脑。”特尔说,“这就是你——”他突然大笑起来,笑得说不下去了,“——你打坦克的地方!”
乔尼朝四下里一看,的确是那个地方。他通过坦克上所有的狭孔,将这一地区尽收眼底。“我们来这儿干什么?”
特尔龇牙一笑。乔尼敢说这是特尔最友好的一笑。“我们来找你的马!不好吗?”
“在这样的开阔地带有无数的动物。”乔尼说,“找两匹马——”
“鼠脑,你还没有掌握机器。这儿有显示。看。”特尔打开安装在一起操纵盘里的一个大屏幕,上面立刻显示附近地区的情况。特尔调节旋钮,屏幕上可显示不同的方向。
接着特尔推下一个按钮,“砰”,车顶上发出一声沉闷的爆破声。通过头顶上的一个孔,乔尼看见一个旋转的物体飞到空中100英尺高的地方。特尔把操纵杆向上一推,物体便上升;他把操纵杆向下一拉,物体便下落。物体所观察到的一切都出现在屏幕上了。
“这就是你无法逃脱的原因所在。”特尔说,“看,”他改变屏幕上的一个调节器,图象放大。他按下标着“全力搜寻”的按钮,屏幕和头顶上的旋转物体便进入自动状态。
乔尼注视着屏幕。只见一群群动物被摄入屏幕,然后被放大,又变小;更多的动物正在被摄入,被监视……
“只管坐着好好看。”特尔说,“如发现你的马就告诉我。”他大笑起来。“地球保安总长指挥一失物招领部,寻找一个动物的动物。”说完他笑得更厉害了。
屏幕上出现的尽是牛、牛、牛,还有狼——从附近山上下来的狼崽和从北边过来的大狼以及丛林狼,甚至还有一条响尾蛇。压根儿没有马的影子。
“没发现马。”乔尼说。他很清楚,即使他看见了“风驰”,也不能说出来。
最后特尔的两眼也盯在了屏幕上。眼前是座岩石的小山,山上有许多的树木,树林里黑压压的。山北边的开阔地上有些野牛,其中几个的角特别大。要显示一下威慑力,这一天不能白费。他猛地调转车头,驶进树林里停下。
“下车。”特尔说。他戴上呼吸罩,按下开门按钮。他扔出绳索,然后从座子底下一个很大的车舱里拿出一把枪和一袋轻榴弹。
乔尼摘下面罩,站在旷野上。他关掉瓶阀,把面罩搁在车座位上。他们开了很长一段时间了。
这时,八十步以外的平原上出现了半打的野牛,其中有两头公牛,长着沉重的角,老而凶猛,其余四头为母牛。
特尔举起枪,扣动扳机,枪榴弹在牛头顶划一长弧,落在它们的远处爆炸了;发出了一道绿色的闪光。一头母牛被一弹片击倒在地。
其他的野牛蹦跳逃窜,它们避开爆炸的方向,径直地冲着特尔直奔过来。特尔端平枪瞄准。“那些蹄子在动,”他说,“这样你就不会认为打中是凭偶然了。”
公牛在前打冲锋,母牛紧随其后。大地在剧烈震动,距离迅速拉近。
特尔开始单发点射。
他打断了后面母牛的腿,母牛纷纷滚地,嗷嗷直叫。
特尔又打断了跑在后面的那头公牛的右前腿,公牛摔倒在离他们仅几英尺的地方。
受伤野牛哀嚎声撕裂长空。
特尔看着它们龇牙一笑。乔尼回过头,惊恐地看着他。面罩后的那一笑是发自内心的真正的笑。
乔尼对这个魔鬼深恶痛绝。特尔是——乔尼突然意识到在塞库洛语中,没有“残忍”二字。他转向野牛。
他用玻璃片熟练地割下你腰部的嫩肉和牛舌头,又割下一条牛腿。
乔尼从口袋中拿出几根皮条,把牛肉绑在车顶的炮架上。
然后他把枪还给特尔。“保险栓已上好了。”他说。他用一把把的草搓干净手上的血。
特尔看着他。威慑力?见鬼去吧。他的威慑力对这个动物毫不起作用。
影响力。必须对他施加影响,多多的影响!
“上车。”特尔说,“时候不早了。”

  第八节

  第二天,特尔满脸喜气,他又做好了面见纳木夫的准备。
他到处奔走就反叛做采访,将每次的采访录到一种带子上,他对其任意选和拼凑。
这需要相当的艺术技巧和极大的耐心。他主动接近居驻地大院内外在岗的许多雇员,了解情况。
采访进行得迅速而顺利。
特尔总是问,“关于反叛,公司有哪些规定?”有些人惊慌,但多数人疑惑,他们总是将自己所了解的内容背一遍。
保安总部接下来要求说,“谈谈你们自己的看法。”人们自然会一口气说出:“反叛是非常不好的事情,所有参加者都将被判处死刑,无一幸免。我保证不发动或参加反叛。”
采访进行了一整天。特尔东奔西跑,一会儿戴上面罩出去,一会儿摘下面罩进屋。
录,录,不停地录。采访结束时,他总要苦笑着摇摇头,说他只是例行公事,让雇员们知道,不管管理部门如何,他,特尔总是站在他们一边的。但他随后总要留下点困惑和不安。雇员们起誓,无论工资降与不降,他们都不反叛。
他不时地路过自己的办公室,看看微型摄象机发回来的笼子里的情况。任何疑点或不安定情绪都会引起他的注意。
动物似乎非常勤奋,天一亮就起来忙碌。
他生上火,在火堆周围用树枝架起一种奇怪的网状支架。牛肉被割成细长条,挂在支架上。他把从树枝上捋下来的叶子一点一点地放到火上,产生了大量的烟,烟火熏烤着周围的肉。
那晚,俱乐部大厅里没有特尔的影子,他正忙着剪辑录音带呢。
特尔以高超的技艺编辑录音带,而这种技艺只有训练有素的保安总长才会具备。
他抽出个别单词或短语,乱加篡改。
经他的一番东拼西凑,断章取义,雇员们的谈话足以送他们上断头台。
代表性的回答是:“我要发动反叛。任何反叛要想取胜,首先要除掉高级官员。”
特尔简直是煞费苦心。终于,所需材料均已搜集完毕。
最后,他将材料复制到一盘盘新的空白带上,听不出一点伪造和拼凑的痕迹。当东方泛出鱼肚白时,工作完成了。他往椅子背上一靠,松了口气。
他决定打个盹。把与纳木夫的会面约在午饭后。
后来,他把铸成大错的原因归咎于没吃早饭和午饭上。
会谈在良好的气氛中开始。纳木夫坐在蒙着桌布的办公室前,爪子里端一炖锅,正慢条斯理地呷着午饭后的克班欧,他还是结结巴巴的他。
“我有了您要的调查结果了。”特尔先说话。
“什么?”
“我采访了许多基地雇员。”
“关于什么?”
“反叛。”
纳木夫立刻警觉起来。
特尔把放音机放在纳木夫桌上,准备放他的采访录音,并说:“当然,这些都是非常机密的。我告诉雇员们没有人会听到他们的谈话,他们才肯说的,他们不知道我把采访录下来了。”
“高明,实在是高明。”纳木夫说。他放下炖锅,集中起精力来。
特尔将录音带一盘盘地放,他的预期效果达到了。纳木夫精神越来越不振。听完录音,纳木夫为自己满满地倒了一锅克班欧,一饮而尽。然后,呆坐在那里。
特尔想,假如他曾看到有人内疚不不安的话,那就是此刻了。纳木夫眼里表现出惊恐与不安。
“因此,”特尔说,“我建议我们对此绝对保密,我们决不能让他们知道他人心里真正是怎么想的,因为那样就会导致他们串通一气,密谋策划,发动反叛。”
“对!”纳木夫赞同地说。
“好极了。”特尔说,“我已就此拟定了几份文件和命令。”他将一沓文件放在纳木夫桌上。“第一份是我认为必须采取的处理此事的得力措施。”
“好!”纳木夫在上面签了字。
“第二份建议没收所有矿区现有的武器,并将其严密控制。”
“好!”纳木夫说着签了字。
“下一份是关于收回所有的战斗机,除我用的以外,并将它们封存。”
“可以。”纳木夫有签了字。
特尔拿走签好的文件。纳木夫两眼盯在了下一份上。
“这份是什么?”纳木夫问。
“授权围捕人这种动物,训练它们操作机器,以便在公司雇员死亡或罢工时,公司的矿石装运不受影响。”
“我认为这不可能。”纳木夫说。
“这只是迫使雇员回去工作的威胁手段,你我都清楚并不真要实施这一方案。”
纳木夫犹豫不决地签了字,因为文件上说:“紧急计划。战略抉择密案。目的:避免罢工。”
接着特尔犯了个大错。他把最后一份签好的文件同其他的放在一起,又加上一句,“这可使我们解决被迫减少的雇员人数问题。”过后他意识到他无需多舌。
“哦?”纳木夫说。
“我相信,”特尔继续酿造大错,“我十分相信您的侄子尼普一定会衷心赞成这一计划的。”
“赞成什么?”
“减少人员呢。”特尔还在喋喋不休。
接着特尔看到纳木夫一副如释重负的样子——一副知底的样子——似乎是意识到了什么,从而产生了极大的满足。
纳木夫颇感有趣地瞥了特尔一眼。他浑身透着一种轻松感。信心取代了害怕。
特尔知道自己把事情办拙了。他本想利用尼普暗示一下,可没想到正好暴露了他是假装知道的这一事实。
“好啦。”纳木夫突然兴高采烈地说:“你只管去干活吧,我相信一切都会正常的。”
特尔走到门外。这一毁灭性的影响会产生什么后果呢?这背后的真相是什么呢?
纳木夫不再害怕了。特尔仿佛听到纳木夫发自内心的欢笑。
这位保安总长驱散心头的乌云,离开了。至少,他还有动物,他还能继续他的计划。当他用完了动物,他可以毁灭它们。他也希望他能毁灭纳木夫!
影响力,影响力。他对纳木夫无能为力,他对那动物更是如此。
特尔必须紧张地行动起来。

  第九节

  春天,阳光明媚。转运站上空一片飞机的喧嚣声。一架运输机吼叫着驶进来。哗啦,它刚刚将矿石倾倒到场上,铲运机就从四面八方围上来,将矿石赶快运到输送带上。巨大的铲斗铿锵作响,停下时,一抖动,将斗里的矿石倾卸到输送带上。
巨大的鼓风机扬起一阵尘土,将投下的矿石吹到运输平台上。
乔尼坐在喧闹声中,忙与操作尘土分析仪,身上溅满了扬起的尘土,耳朵被噪音震得半聋。
他的工作就是反复检验输送带上不断运送的矿石中有没有铀。鼓风机扬起矿石颗粒,在空中形成一道雾带。乔尼推动手中的操纵杆,射出光线,透视尘埃,看看亮紫灯还是亮红灯。如亮紫灯,他则推动各个操纵杆,将矿石放行;如亮红灯,就将矿石倒到一边,发出警铃。红灯一亮,得马上倒退。
乔尼并非独立操作,他是在矿区副作业长科尔的密切监视之下进行操作落的。科尔头戴圆顶安全帽,而乔尼的脸任凭矿石沙粒飓风般地抽打,聒噪声刺激着耳膜,眼睛也被沙石迷住了。然而,他的眼珠一动也不能动,因为科尔不时地猛击他的肩膀,提醒他眼前的矿石是否可以放行,乔尼得不停地推动操纵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