警报解除信号响了,信差加大油门驶向新到的这堆矿石。接货场工头也迈着隆隆的脚步走来。
“你看,”信差说,“雪。”
接货场工头当然不会看不见,他十分清楚,他轻蔑地对这位下级信差说,“这是铝土矿,不是雪。”
“铝土矿上有写雪。”
接货场工头爬到这堆矿石的右侧,找了半天,拿起一个小的公文递送箱,他把箱号记在公文夹上,然后把箱子扔给信差。
几辆铲车向这堆矿石开来。工头不耐烦地把公文夹递给信差签字,箱子是扔给他的,因此他也把公文夹给扔了回去,正打在工头宽大的胸口上。
信差加大油门,一溜烟穿过开来的机车,迅速向星际行政中心大院驶去。
几分钟后,一个职员拿着箱子,走进二类无人居住星球副经理的初级助理扎芬的办公室。对容纳三十万行政人员的星际中心来说,这间办公室并不比一间小卧室大多少。
扎芬是一位雄心勃勃的年青高级官员。“那个湿盒子是干什么的?”他问。
那个职员刚要把箱子放在一些文件上,赶紧抽回来,拿出一块布,把箱子擦干。他看了看标签,“这是从地球发来的,那儿一定在下雨。”
“真是少见。”扎芬说,“地球在哪儿?”
这位职员老练地摁了一下放映机的开关,墙上映出一张地图。职员移动着上面的焦点,注视着,然后用大爪子指着一个小点。
扎芬不屑一顾。他打开箱子,把文件按他下属的不同部门进行分类,在必要的文件上签署了意见。他快要做完这一工作时,拿起了一份电报,这份电报需认真批阅,不能简单处理,他厌恶地看着电报。
“绿色火急。”扎芬说。
职员接过来看,“只是要了解些情况。”
“要求优先考虑未免太过分了。”扎芬拿回文件,“我们正进行着三场战争,而有人从……什么地方?”
“地球。”职员接上说。
“谁发的?”
职员接过文件看了看,说:“是一位保安总长,名叫……名叫特尔。”
“查一下他的档案。”
职员的爪子按了一下控制键,墙上的一个孔里吐出一个文件夹,职员将它呈上。
“特尔,”扎芬皱着眉头想,“我以前不是听说过这个名字吗?”
职员拿过文件夹看了一眼说,“按我们的时间,大约五个月前,他要求调动。”
“头脑敏锐,”扎芬说,“那就是我。”他说的一点不错。他拿回文件夹,“千万不要忘记人名。”他翻阅文件,“地球一定是一个死气沉沉,无聊的地方。现在又发来一份无关紧要的快电。”
职员把文件夹又拿了回去。
扎芬皱皱眉头,“那份电报呢?”
“在您的桌上,尊敬的大人。”
扎芬看了看说:“他想知道什么关系……纳木夫?纳木夫是谁?”
职员按了一下控制键,屏幕上映出“地球上的星际主管”。
“这个特尔想知道纳木夫与总部是什么关系。”扎芬说。
“好,拟成电文,发回。”
“还要注明机密。”职员说。
“对,注明机密。”扎芬说。他坐在那儿,向后一靠,若有所思。他转动椅子,望着窗外远处的城市。微风清新、凉爽,驱散了他心中的烦恼。
扎芬把椅子转向他的办公桌,说:“我们不去惩罚这个名叫什么什么的……”
“特尔。”职员接上说。
“特尔,”扎芬说,“仅给这人档案里记上一笔就行了,记上他为无关紧要的事发十万火急的电报。他简直是一个狂妄的青年。不懂得怎样做一名高级官员。我们这儿不需要多余的管理不当的人!你明白吗?”
职员说他明白,拿着箱子和箱内的信函退了出去。他给特尔的档案中加上了这几行字:为无足轻重的事发十万火急的电报,狂妄自大,不具备一名高级官员的能力,不予联系。
职员在他的斗室里,一想到以上的描述也正适合于扎芬,便龇牙一笑。他以正规的文书手笔写好给特尔的答复,甚至也没费劲去备一份案。过几天,这信函将发回地球。
强大、专横、自负的塞库洛世界继续嗡嗡运转着。

  第五节

  演示的这天到了,特尔进入了紧张忙乱的阶段。
一大早,他就开始测试这个动物的本领。他让他的这个动物开着铲车来回运转,转了一圈又一圈。特尔逼得紧,机车不停地转,终于耗尽了燃料。不过,他有办法提供。
他去见兹特。
“你没有领料单。”兹特说。
“只不过是一个燃料盒。”
“知道,知道,可我得有个解释。”
特尔牙齿咬得咯咯响。影响力,影响力,一切都在于影响力,而他对兹特没有了任何的影响力。
突然,兹特停下手里的活,嘴角闪过一丝微笑。特尔疑惑不解。“告诉你我要干什么。”兹特说,“毕竟,你交出了五架无人驾驶侦察机。我要检查一下那台铲车。”
兹特戴上面罩走出去,特尔紧跟其后。
动物正坐在铲车上。脖颈上套着套子,绑它的绳子拴在一根滚杆上。动物在隆冬刺骨的寒风里,脸色铁青,浑身打颤。特尔对此熟视无睹,毫不在乎。
兹特松开发送机锁,机罩砰地弹开。“我只是想看看一切是否正常。”他说。由于头埋在发动机里,再加上又戴着面罩,他的声音听上去发嗡。“老爷车。”
“这是辆破车。”特尔说。
“是啊,是啊,是啊。”兹特一边说,一边忙着推拉各个连接线路。“但你还是接受了,不是吗?”
动物站在操纵盘边上向下看,兹特的一举一动都映入他的眼帘。
“你松开了一根电线。”动物说。
“啊,还真是的。”兹特说,“你会说话?”
“我想你是听见了。”
“不错,我是听见了,”兹特说,“而且我也听出你说话没有礼貌。”
特尔鼻子一哼,说:“它只不过是一个动物。礼貌,你什么意思?你指望它对一个修理工讲礼貌吗?”
“好了。我想。”兹特不理会特尔的话,说,“没问题了。”他抽出一个能量盒,又把它塞进去,拧上盖子,说:“发动吧。”
特尔走过来,推下一键,机器似乎运转良好。
兹特替他关掉机器,说:“我听说你今天要搞一场表演。我从没见过动物开车,我能不能出来看看?”
特尔看着他,他影响不了兹特。所有为了利益而表现出的那种迎合与他本人的性格是格格不入的。但他不能出任何差错。“来吧。”他咕哝着说,“一小时之后在这儿举行。”
以后,他对此懊悔不已,然而现在他因为有许多事要干,没对此事多加思想。
“我能暖和一会儿吗?”乔尼问。
“闭嘴,动物。”特尔厉声喝道。然后他匆匆忙忙进了居住区大院。
特尔紧张地等候在纳木夫办公室门外。一名职员已进去通报过了,可这会儿还没召他进去。
四十五分钟后,他瞪着眼让另一名职员再去通报,这次召他进去了。
纳木夫桌上除了一锅克班欧外,别无他物。他正眺望远山景色。特尔故意抓抓腰带弄出点动静。纳木夫终于转过身来,漫不经心地看了他一眼。
“遵照您的指示,表演马上可以开始了。”特尔必恭必敬地说,“一切准备就绪,尊敬的大人。”
“有计划编号吗?”纳木夫问。
特尔赶紧编造了一个号,“计划39A,大人。”
“我觉得这个号与基地纳新有关。”
特尔庆幸自己加了个A,因为没有任何计划带A。“纳新计划可能是39,这是39A,是关于人员替代——”
“啊,对,从本土调更多的人员。”
“不是从本土,大人。您一定还记得那个动物吧。”
纳木夫回忆起来了,“啊,对,动物。”而他却坐着未动。
显然,纳木夫没有起身的意思。
表面上特尔无动于衷,但其内心却火烧火燎。
他灵机一动,计上心头。
“最近您侄子有什么消息吗?”他故作关切地问。他还准备编个谎,说他在学校时就认识尼普。
但是效果却出乎他的意料。纳木夫一惊,猛得朝前一动,盯着他。尽管动得不明显,但足以表明其中有文章!
特尔不说了。纳木夫看着他,像是在等待什么。难道纳木夫害怕了?
“完全不必担心那个动物。”特尔故意曲解,轻轻松松,顺顺当当地转了话题。
“它既不咬人,也不抓人。”
纳木夫还是坐着不动,但他的眼神说明了什么?
“您吩咐过的表演都已准备就绪,大人。”
“啊,对,表演。”
“如果您戴上面罩出去……”
“啊,当然。”

  第六节

  乔尼高高地坐在铲车上。凛冽的寒风扬起一阵阵大雪,瞬间淹没了居住区大院。乔尼注意到一群塞库洛人走过来了。他们混合的脚步震得大地直发抖。
选择的演习场地是伸出居住区大院的一片高原,它延伸出几千英尺,但一尽头是一陡峭的悬崖,崖下是二百多英尺深的沟壑。演习的场地足够大,但得小心避开悬崖。
特尔迈着沉重的脚步踏雪朝他走来。他踩在铲机低处的一个柜架上,把个硕大的脸凑近乔尼的耳朵。
“看见那群人了吗?”特尔说。
乔尼看见这些人在大院旁集合。兹特站在他们左边。
“看见这个话筒了吗?”特尔拍拍腰带上别着的大手枪说。
“如果你出了差错或把事情搞糟了,”特尔说,“我就一枪把你崩下车,你将彻底完蛋。”
特尔上车检查皮带是否保险,他把皮带绕在滚杆上,又把一头焊接在车后的保险杆上。
乔尼几乎没有活动的余地。
那群人没听见特尔的这些指令。现在特尔走近他们,又转过身来,叉开两腿,趾高气昂,扯开嗓门叫道:“发动!”
乔尼发动车。他感到不自在;第六感觉咬噬着他,好象身后有一只不曾见过的美洲狮,那不是特尔的威胁,而是其他什么东西,他朝人群看了一眼。
“提铲!”特尔对着话筒吼道。
乔尼提起铲。
“放铲!”
乔尼放下铲。
“向前。”
乔尼向前。
“倒车。”
乔尼倒车。
“转圈。”
乔尼开车转圈。
“现在从各个方向堆一堆雪!”
乔尼摆弄控制键,开始操作。他刮起一层层雪,堆到一个中心点,他不是简单地堆雪,而是堆成一个正方形,他铲平上部,一个非常标准的几何雪堆成形了。他堆雪、倒车,干得非常快。
乔尼还有一条线路有待完成,这条线路可以引他通向几百英尺远的悬崖。
突然控制键失去了反应,发动机只是一个劲地低吼,控制键盘上的任何调节器和操纵杆都失去了作用!
铲机在左右摇转。
乔尼反复捶打无精打采的控制键,但毫无结果!铲子突然高高地升入空中。
机器坚定不移地向前,爬上雪堆顶,几乎要向后翻筋斗。它爬到顶上,“砰”的一声放平,接着向前一弹,掉到雪堆的另一边。
机器径直朝悬崖边滚过去!
乔尼不停地用拳猛击刹车键,但吼叫的发动机毫无反应。
他又捶打控制键,控制键仍反应迟钝。
乔尼紧紧抓住脖颈上的连在这台致命机器上的金属圈。
他用力拉绳,绳索仍坚韧如固。
离悬崖边更近了。
在他左边有一个吊在钩子上的手动操作铲子的控制键。乔尼挣扎着松动钩子。假如他能放下铲子,机器也许会定住。可是钩子纹丝不动。
乔尼从口袋里摸出打火石,用力砸钩子。钩子松开了。机铲凭自身的重力画着弧落下来,砸进岩石土里。机器摇晃着慢下来。
发动机罩下发出一声轻微的爆炸声,立刻有一股烟射向天空。接下来,第二声爆裂,一团熊熊的火苗窜出。
乔尼透过火海看见,离悬崖边只有几英尺之遥了。机器徐徐向前移动,使机铲翘起里棱。
乔尼急忙转向身后的滚杆,拴他的绳索一圈圈绕在上面。他用打火石砸。以前他尝试过,可都失败了。面临被拖下二百英尺深的悬崖,葬身于火海的危机关头,他只有破釜沉舟了。
他的背感到灼热难忍。他转脸向前方看去。控制操纵盘开始发红烫手。
机器步步逼近悬崖。随着一阵阵微弱的爆炸声,仪器一个个爆裂。操纵盘边上的金属变得十分灼热。
乔尼抓住松动的绳索,拉到烫得发红的金属边上,绳索开始熔化了!乔尼拼命抓住绳索,绳索滴着铁水。
机器摇摇欲坠,随时机铲都将离开地面,机器将会无影无踪。
绳索终于断开!
乔尼一下跃出机器,在地上打了个滚。
机铲挣脱了最后的一点土地支持。随着一声颤抖的呻吟,燃烧的机器向前一跃,仿佛是被弹弓射入了空谷。
机器撞在下面很深的一个斜坡上,弹跳着,冲下谷底,在大火中化为灰烬。
乔尼把灼伤的手插入清凉的雪中。

  第七节

  特尔正寻找兹特。
就在机器翻下悬崖的一刹那,特尔突然起了疑心,四处瞧,但没瞧见兹特。
人群中爆发出哄堂大笑,尤其是当机器冲下深谷那最后一刻。他们的嘲笑像一把尖刀刺进特尔的耳朵。
纳木夫站在那儿一个劲地摇头。当他对特尔评头论足时感到很惬意。“瞧,这场表演向你展示动物究竟能干什么。”这时他才放声大笑。“它们只会随地撒尿!”
人们陆续走回自己的办公室,而特尔正在搜寻运输大院。在地下车场,他走过一排废弃的车辆、战斗机、卡车、铲运机……对,还有些陆地车,其中一些还相当漂亮。
以前他没意识到兹特是多么卑鄙,从他手中夺走那辆破旧的马克2号。
他徒劳地搜寻了半小时,然后他决定再找找修理车间。
他极度恼火地踏进修理车间,到处张望。这时,他耳朵听到一种轻微的金属摩擦的沙沙声。
他知道这种声音是拖在一种毁灭性杀伤武器后的安全滑板发出的。
“站住别动。”兹特命令道,“爪子离开你腰上的枪。”
特尔转过身,兹特一直站在一间黑洞洞的工具室里。
特尔愤怒到了极点,“你检修发动机时,装进了一个遥控器!”
“为什么不?”兹特说,“而且还有自毁性弹药。”
特尔难以置信地说:“你竟然还敢承认!”
“这儿没证人,你的话,我的话,都不作数。”
“但这是你自己的机器啊!”
“已经注销了,报废了。再说,有的是机器。”
“可你为什么要这样做?”
“我认为这样做很聪明,的确聪明。”兹特向前走着,一只手抓住长管霹雳枪。
“可这究竟是为什么?”
“你降低了我们的工资,消减了我们的奖金,如果不是你亲自所为,也是由你所致。”
“可是你看,如果我能培训出动物操作员,利润就可回升。”
“那是你的想法。”
“这是个好主意!”特尔怒气冲冲地打断了他的话。
“好吧,我老师告诉你,你曾试着不用技工就是机器运作,是吗?你的动物操作员只会糟蹋设备,刚才不就是一例吗?”
“是你破坏的设备。”特尔反驳说,“你很清楚,如果这件事写进你的报告中,你就会丢掉饭碗。”
“不会出现在我的报告里的。没有证人,纳木夫看见我是在那玩意发疯前走开的,他永远不会递交这份报告的。再说,大家都认为这件事很可笑。”
“许多事情都会很可笑。”特尔说。
兹特用向朝他一摆,说:“你为什么还不快从这儿滚出去,到茅坑里拉屎去。”
影响力,影响力,特尔想,这一切都是因为他缺乏影响力。
他离开了车库。

  第八节

  乔尼在笼子里痛苦地缩成一团。
魔鬼离开前把他扔进了笼子。
天气很冷,但乔尼无法拿住打火石打火,他的手指满是燎泡。不知怎地,这会儿,他不想摆弄火。
他的脸烧伤了,眉毛、胡须都烧焦了,头发烧没了一些。古代神州人的制服布一定是耐火的——因为它既没烧着,也没熔化,所以身上没烧伤。
可怜的神州人,他们那样彬彬有礼,聪明能干,却被灭绝了。
应该吸取这一教训,凡是与塞库洛人友好相处的人们,一开始就注定了他们的厄运。
特尔明明知道他被绑在车上,可却没朝燃烧的铲车挪动半步去营救他。特尔有枪,甚至可以打断绳索的。同情与正直不是塞库洛人的性格。
乔尼感觉地在隆隆作响。魔鬼走进笼子里,用靴子尖碰了碰他,让他转过身来。魔鬼眯缝着琥珀色的眼睛,打量着他。
“你得活着。”特尔满不在乎地咕哝着,“你多少时间才能好?”
乔尼没说话,他只是盯着特尔。
“你是傻瓜。”特尔说,“你不懂什么是遥控器。”
“可我被绑在座位上能做什么呢?”乔尼说。
“兹特这个杂种,把一个遥控器和一个燃烧弹放在了发动机罩下。”
“我怎么能看见呢?”
“你本能够检查的。”
乔尼淡淡一笑,“绑在车上?”
“现在你知道了。我们什么时候再干,我会——”
“没有下次了。”乔尼说。
特尔矗立在他面前,低头看着他。
“不是在这种环境下。”乔尼说。
“闭嘴,动物!”
“拿掉这个圈,我的脖子烧伤了。”
特尔看了看磨断的绳索,走出笼子。过了一会儿,又拿着一个小焊接装置和一卷新绳走回来。这根绳子没韧性,比原来的那根细,像是金属的。他烧断旧绳子,焊上新绳。一点不顾乔尼被火星崩着。他把新绳的另一头固定在一个环上,然后把环套在高高的铁栏上。
乔尼灼热的目光盯着特尔的背影,看着他走出笼子,锁上门。
乔尼裹在肮脏的兽皮里,痛苦地躺在潮湿的雪地中。

 


《地球杀场》作者:[美] L·罗恩·哈伯德

 

(本书资料收集于网上,版权归原作者所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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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四章

第一节

  这是大山中一个糟糕的冬天;雪崩早早封住了山坡草地的通道。
在法院里,克瑞茜沉默、孤独地坐在委员们的对面。萧瑟的寒风哀鸣着从墙上的豁口透进。房间中央生着火,烟幕笼罩着委员们的脸。
斯塔夫牧师躺在附近的一个棚屋里,病得很重。寒冷的冬天几乎耗尽了他仅存的一点活力。他的职位被老金默森取代,现在大伙都称他为牧师。金默森两侧各坐着一位委员。年纪大的叫克莱,另一位叫布朗。利穆普。斯塔夫。他虽然年轻,而且还长着畸形足,但还是当了委员。他是在斯塔尔当牧师生病时被邀请列席的,后来就成了正式委员。他们三人坐在一条旧长凳上,克瑞茜隔火坐在他们对面,心不在焉。两天前她做了一个可怕的恶梦——这个恶梦猛地把她从沉睡中惊醒,吓得她出了一身的冷汗,至今她还在发抖。她梦见乔尼被大火吞噬,乔尼喊着她的名字。现在这声音仍在她的耳边回响。
“这明摆着是在发傻。”金默森牧师对她说。“有三个小伙子想和你结婚,你没有任何权利拒绝他们。村庄的人口正在下降;仅有30人活过冬天。这个时候不能只想自己。”
克瑞茜麻木地意识到牧师是在同她谈话,她吃力地抓住几个字,关于人口什么的。
那个冬天出生了两个婴儿,却又夭折了两个。在下山的道路被封之前,年青人没能从平原赶回更多的牛上山,目前村子正处于半饥饿状态。如果乔尼在的话……
“春天来到时,”克瑞茜说,“我要下山到平原上去找乔尼。”
这话并没使委员们吃惊。自打乔尼走后,他们听到她已经说过好几次了。
布朗。利穆普透过烟雾看着她,薄唇角上挂着一丝讥笑。委员们默认了他,是因为他从不多说,并且在开长会时。还给他们端水送饭。但他不能表现出不满。
“我们大家都知道乔尼一定是死了,魔鬼一定抓住了他。”
金默森和克莱听了,对他皱皱眉头,是他提醒他们注意到克瑞茜拒绝同任何小伙子结婚这一个事实的。克莱想布朗。利穆普在这个问题上会不会是别有用心。
克瑞茜从痛苦中振作起精神来,说:“他的马没回家。”
“也许魔鬼也抓住了它们。”布朗。利穆普说。
“乔尼不相信有任何魔鬼。”克瑞茜说,“他是去找传说中的‘大村庄’的。”
“哦,有魔鬼的,确实有魔鬼。”金默森说,“怀疑传说就是袤毒神明。”
“那么,”克瑞茜说,“它们为什么不来这里?”
“这些山是神圣的。”金默森说。
“这雪,”布朗。利穆普说,“在乔尼的马回家之前就封闭了道路,就是说,如果魔鬼没抓住它们的话。”
两位老人冲他皱皱眉头,他不的吭声了。
“克瑞茜,”金默森牧师说,“你得摆脱这一不明智的想法,允许年青人向你求婚。很明显,乔尼。泰勒不会回来了。”
“这一年过去后,”克瑞茜说,“我要下山去平原。”
“克瑞茜,”克莱说,“这念头简直是自杀。”
克瑞茜注视着火堆,乔尼的叫喊仍在她耳边回响。他们说的完全正确:如果乔尼死了,她也不想活了。这时,叫声渐渐消失,她好像听到乔尼在轻声呼唤她的名字。她抬起头,眼里含着一丝挑战的目光。

  第二节

  特尔这一段十分忙乱,几乎不睡觉,甚至连克班欧也丢到了脑后。多年来流放于这个该死的星球上的厄运始终纠缠着他,每次他放慢脚步,他就要同这个可怕的想法作斗争。这一想法刺痛着他的心,迫使他更加努力。
现在特尔知道他对这个纳木夫有潜在的影响力,只是不知道这影响力究竟是什么罢了。
特尔知道这与他在总部会计部工作的侄子尼普有关,但是特尔无法找出其中的瓜葛。因此,他不敢冒然行动。怕就怕他假装对此事很了解,然而一时疏忽便会暴露他对此事缺乏证据,那么影响力也就如一缕青烟化为乌有,因为纳木夫会知道特尔并没抓住他的什么把柄。真该死。
日子一天天,一周周地过去了,新的情况出现了。他关于国内星球情况的查询报告没有答复,只得到点关于尼普的材料,这有点令人担心。他发的是十万火急电报,却没受到回音。
于是他变得狡猾了,报告说他发现了实际上并不存在的秘密隐藏的武器。其实,只是一些工人在海外大陆矿井基地挖出的两门青铜炮。可是特尔却把它说得十分骇人。但,他的报告也没有得到答复,什么答复也没收到。
他粉肠愤怒,对其他部门的报告进行了调查,想看看它们是否受到了同样的对待——结果没有。他考虑纳木夫有没有将报告从转运箱中拿出的可能性,发现也没有。
总部肯定知道他的存在。他们在决定延长其任职期限时,考虑到了纳木夫的建议,并参考了公司任意延期的条款。因此他们知道他还活着。不可能对他采取什么行动,否则他会截取调查他的情报的,可没有任何这方面的情况。
于是,在没有希望取得总部合作的条件下,特尔只有依靠自己了。古老的保安格言,他总是铭记在心:当需要的条件不存在时,就创造一个。
他的口袋里装着微型摄象机,鼓鼓囊囊的。他可是暗装摄象机的老手。他所能得到的每一个图像记录仪都摆在他办公室的架子上——所以他的办公室总是锁着门。
他盯着一个观察仪,观察车库里面的情况,他等候兹特去吃午饭。特尔腰上有这个车库的复制钥匙。
他旁边有本打开的书,是公司职员手则(保安卷989号)。书翻到了第342——IV条款(处罚条例)。
这一条款是:兹鉴于恶劣的盗窃行为影响了利润……。接下来是五页公司处罚盗窃细则,兹鉴于公司雇员有权拥有个人金钱以及财产……,下面是一页不同的条款细则,……雇员从雇员住所盗窃私人钱财,一旦被证实,处以死刑。
这正是特尔现在行动的关键。条款没有说盗窃要记录在案,只字未提何时作案,何时受处罚。关键条目是“一旦证实”和“处以死刑”。这个星球上没有司法极刑室,但也没有什么障碍,一枪就能彻底结果任何人。
书中还有两条款项很重要:“所有公司的高级官员,无论级别高低,都将坚持和维护这些法则”:“这些法则授权于保安官员、他们的助理、代理以及工作人员去实施”。前一条款包括纳木夫——他甚至也无法不受这些条款的约束。后一条款则指他特尔——这个星球上唯一的保安官员——其代理,或其助理,或其他工作人员。
这两天,特尔一直在盯兹特的梢,他知道了兹特的脏工作服和帽子的存放处。
啊哈,兹特离开了。特尔等了一会儿,确定这位运输总长是否真的不回来了,因为兹特忘了什么东西回来过。好极了,这回他走了。
特尔快步走向车库,同时注意不引起大厅里人的警觉和怀疑。
他用复制的钥匙打开大门,径直走进盥洗室,取下兹特的脏衣帽,走出去,随手锁上了门。
这两天,他用一架隐藏诡秘的微型摄象机,监视小钱姆科的房间。他发现了目标。
干完活,小钱姆科习惯回房间换下矿工服,换上吃晚饭和去娱乐区赌博时常穿的一件长大褂。更重要的是:小钱姆科总是把钞票放在墙上挂着的一个古玩角制杯里。
特尔耐着性子审视矿区。终于发现小钱姆科走出大院,吃完午饭,蹬上了开往他工作区的车子。好。特尔有审视了一下居住区大院的各处走廊,现在是工作时间,四处静悄悄的。
迅速行动。特尔把目光从仪器上兹特的静止图像移到面前的镜子上,开始化妆。
他加厚眉骨,加长大牙,把脸上的毛弄得乱蓬蓬的。他费了一番功夫,使长相与仪器上的图像完全相象。他简直就是一个安全技巧大师。
化好妆,他穿戴上兹特的工作衣帽。
他从自己的钱包里拿出500信用纸币,在最上面的一张上,非常清楚地标上“好运!”。
他又用不同的钢笔在上面乱写了一个不同的名字。
他把一个遥控器装在一个录象仪上,这个录象仪对准小钱姆科的房间。他又把一切检查了一遍,然后在镜子前照了照,出了门。
他朝车库又看了一眼,兹特回来了,正骑着一辆大摩托试车。他得忙活一阵子。
特尔迅速来到居住区大院的走廊上,用一把万能钥匙打开了小钱姆科的房门,走了进去。他取下墙上的角制环,钱果然在里面。他放进去自己的500信用纸币,回到门口。一切就绪!
他触了一下口袋里的遥控器。
他模仿兹特摇摆的步态,走到角制杯前,鬼鬼祟祟地摸出500纸币,四处张望了一下,生怕被人发现。然后他开始点钱——做过标记的那张票子一目了然——接着他蹑手蹑脚地走出房间,锁上了门。
大院的一个服务员从远处看见了他,他赶紧低下头,遛了。
他回到自己的房间,迅速卸下妆,把500纸币仍放回钱包。
当屏幕上显示兹特去吃晚饭时,他把脏衣帽重新放回盥洗间。
重新回到自己的住处,特尔得意地搓着两只大爪子。
影响力,影响力,操纵杆已设置好,就等他去拉了。棒极了。

  第三节

  雇员们不会忘记一天晚上在矿区俱乐部里发生的事。
特尔常常喝醉,雇员们已习以为常了。可是今晚——天哪!服务员端给特尔一锅一锅的克班欧,他都喝了。
那晚上一开始,特尔就垂头丧气,这是可以理解的——因为最近他不太受欢迎——如果他曾经受到过欢迎的话。查尔眯缝着眼注视了他一会儿,可特尔知识埋头喝酒。最后,特尔好象清醒过来——跟几个矿区经理扳手腕。每次都是特尔输,他醉得越来越厉害了。
现在特尔正哄着小钱姆科玩投环游戏。这是一种赌博游戏。玩者拿一环放在爪子背上,用另一只爪子迅速拿起,将其抛到一块板上,这块板上有些编号的小钉,大号都在其边上。
谁投中的号大,谁赢。然后重新下注。开始下一轮。
小钱姆科不想同他交手,特尔一向很会玩。然而,特尔的这付醉相对他太有诱惑力了,小钱姆科答应了。
他们一开局就下了10元的赌注——这在娱乐圈内算是高额赌注了。小钱姆科投中了一个90,而特尔只投中了16。
特尔坚持要提高赌注,小钱姆科当然不会反对。
小钱姆科投出的环“嗖”地一下子飞出,“当”的一声套在了标号4的小钉上。
小钱姆科鼻子一哼,这下完了,随便投一下都能超过这个数。最近他正在攒钱。
等他回家——再过几个月——他打算买一个媳妇,而这一局的赌注是30元啊!
特尔摇摇晃晃地把环放在爪背上,瞄准目标,用另一只爪子将其抛出。3!特尔输了。
作为赢家,小钱姆科是不会退场的。特尔又喝了一锅克班欧,斜眼看了看周围的观众,再次抬高了赌注。
一旁看热闹的人也下了注。特尔醉得头晕目眩。他过去在这个游戏上的确很厉害,别人赢他的可能性很小。可他现在醉得脸都歪了,根本对不准目标。
小钱姆科投中个50,特尔只投中个2。“啊,不,你现在不能退出。”特尔说,“赢家不能退出。”他说话时,舌头都短了。“我赌……我赌一……一百。”
既然工资减半,没了奖金,谁会反对鹰几个毫不费力气的钱,小钱姆科乐意奉陪。
特尔一局接一局地输掉。他拙劣的表演引起哄堂大笑。小钱姆科赢了450元。
特尔步履蹒跚地走到服务员跟前,又要了一锅克班欧。喝完后,他把口袋一个接一个地翻了个遍。最后,只翻出一张皱皱巴巴的票子,上面划满了字。
“我的好运钱。”特尔抽泣着说。
他踉跄地走到木板前的投掷位置。“钱姆科老二,我就剩下这点赌注了。看见这张票子了吗?”
小钱姆科仔细地端详着这张票子。这是好运钱。矿区雇员起程去远方的送行会上,有时交换好运钱。每个人都在他的钱上签名。这张票子上有一打的签名。
“我要压上我的好运钱。”特尔说,“但你得答应我不花它。如果我……我输掉了它,发工资那天,你得把它换给我,怎么样?”
小钱姆科赢钱赢红了眼,目前他赢了近两周的工资。然而,降低工资仍威胁着他,当然他保证照特尔说的办了。
谁赢谁先投。小钱姆科在投环上从不上手。他掷出去一个,哎呀!1。任投一下都会将其击败。
特尔盯着这个1,醉醺醺地走上前,看了看。然后他摇摇晃晃地走会投掷线。他面对的方向不对,得转过身来。嗖!他撇出去一个环。
环砸在了板壁上。
这时,特尔醉成了一滩烂泥。在钱姆科二兄弟、查尔及另外两名塞库洛的帮助下,服务员把特尔抬上了一辆宴会服务手推车。手推车被压弯了,呻吟着。他们胜利大游行般地把特尔推回住所,从他口袋里掏出钥匙,打开门,把他抬进屋,砰,把他扔在了地上。他们也喝得烂醉,动情地唱着库洛挽歌离去了。
他们走后,特尔爬到门边,关好门,上了锁。
晚饭后他服了解酒药。现在他得排出过剩的酒精。他用爪子挠痒喉咙,对着面盆倒胃。
他心满意足地悄悄脱掉衣服,钻进被窝,美美地睡了一个好觉,做了一夜的美梦,梦见他特尔美好的未来。

  第四节

  乔尼听见魔鬼走进笼子,关上了门。
几个星期过去了,乔尼手和脸上的伤口愈合了。头发、眉毛和胡须也长了出来。
他用一只锅化雪水,他在雪水中的倒影告诉了他这一切。手上看不出什么伤疤,但烧伤处仍发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