从那看出去,向广阔天空展开的视角很美。水,浸着光,可以看到海底深处的布局。海底有四面到七面的各种柱角,像拼图的方块一样一个插到另一个里。在侧面的岩壁上,光与影奇妙地变幻着。当几片云走到岩洞口时,一切都消失得无影无踪,像是烟雾挡住了剧院的舞台前方一样。相反,当一缕阳光,被深处的晶体反射时,阳光像长长的光板,升到大万的圆室,这时,光与影又再度闪烁,棱柱又是七彩斑斓。
远处,大海在苍穹的底级上破碎开去。海的框架,黑得像鸟木边,把底级的全部色彩都印在了远景上。远方,天和水壮丽无比,可以远远地看到约纳岛,岛在外海的二千里之外,天、水把它修道院遗址清楚地勾勒了出来。
大家面对着这仙境般的美景,心醉神迷,内心的感受无法用语言来表达。
“多迷人的宫殿啊!”坎贝尔小姐最后说,“谁要是不相信这宫殿是上帝为精灵和水神而造,他该是多缺乏诗意啊!这伊奥利亚大竖琴在风的吹拂下,又是为谁而振颤出这声音来的呢?韦渥雷在梦里是不是就听到了这种超自然的音乐,这种塞尔玛的声音,我们的小说家为欺骗其主人公们而记下了这声音的和弦。”
“太对了,坎贝尔小姐,”奥利弗答道,“沃尔特·司各特在苏格兰高地诗一般的过去里寻找形象时,他一定是想到了苏格宫殿。”
“就是在这我想唤醒奥西昂的幽灵!”激动的年轻姑娘接着说,“听见我的声音,那隐形诗人为什么不在沉睡了一千五百年之后再现身呢?我爱想那些不幸的人,像荷马一样的盲人,他们多次藏身在这座宫殿中。这宫殿还带着奥西昂父亲的名字!这里对芬格的传说肯定受到奥西昂史诗般和抒情般灵感的影响。您们不相信,老奥西昂可能就坐在我们这个地方,他的竖琴声可能就和塞尔玛斯嘶哑的嗓音混合在一起呢!”
“您这么坚信说这话,我怎么能不信呢,坎贝尔小姐?”奥利弗应声说。
“要是我祈求他呢?”坎贝尔小姐低语。
她用那纯真的声音,几次喊着老诗人的名字,声音在风的振颤中传开去。可是,尽管坎贝尔小姐的愿望很强烈,尽管她呼唤了好多次,也只有回声在回应,奥西昂的影子还未出现在他父亲的宫殿中。
然而,太阳已消失在厚厚的水气下面,岩洞里充满了沉重的影子。外面,大海在逐渐膨胀,长长的浪花在岩洞深处的玄武岩上撞碎,响声震天。大家于是回到护坡道上,浪花已把它遮去了一半,绕过小岛的一角,外海的风撞击着小岛,猛吹着小岛这一角,大家又回到围堤上,暂时躲了起来。
两小时来,天气在急剧恶化。狂风在到达苏格兰沿海地带时已成形,并有可能要转成飓风,不过玄武岩峭壁保证了坎贝尔小姐和同伴们的安全,他们才能轻松地回到柯兰歇尔岩洞。
第二天,气压计汞柱继续下降,风变得更加凶猛。云层更厚更灰,停到了一块稍低的地方,填满了整个宇宙。还没有下雨,可太阳也没出来,甚至在云层很少的几个间隙中间也没露面。面对这意外情况,并没像人想的,表现出很不满。暴风雨袭击着小岛,荒岛上的生活也就变得水浑火热。许多次,她被芬格岩洞诗般的奇影吸引,又回到岩洞里。她常常在那暇想着,一呆就是几小时。别人劝她谨慎些不要去那冒险,而她根本没把这放在心上。
第二天,九月九日,苏格兰海岸压力降到最低。在狂风中心,气流猛烈地移动着,那力量大得惊人。这就是飓风。在岛的高地上根本无法抵住它。快到晚上七点了,大家该回柯兰歇尔吃晚饭了。坎贝尔小姐已走了三小时,也没说她去哪,到这会儿还没回来。奥利弗·辛克莱和麦尔维尔兄弟该是多么焦虑不安啊!
大家耐心地等着,但心里越来越担心,八点了,可还不见坎贝尔小姐的身影。奥利弗几次登上岛的高地,可在那一个人影也没看到。
暴风雨异常凶猛地肆虐着,大海掀起巨浪,不断拍打着小岛西南部。
“不幸的坎贝尔小姐!”奥利弗突然大叫一声,“如果她还在芬格岩洞里,得去把她拉出来,或许她已经在里面迷失方向了!”
第二十章 为了坎贝尔小姐
过了一会儿,奥利弗·辛克莱急匆匆越过围堤,到了岩洞前,玄武岩台阶在这开始朝上拐。麦尔维尔兄弟和帕特里奇紧随其后。贝丝夫人留在柯兰歇尔岩洞万分焦急,准备着一切好迎接海伦娜回来。
海已涨得很高,漫过了上面的柱子,在栏杆上汹涌着,根本无法通过护坡道。
既然无法进到岩洞里,也就无法从里面出来。如果坎贝尔小姐在那的话,那她就被囚到里面了,但怎么能知道她是不是在那,又怎么能到她那呢?
“海伦娜!海伦娜!”
这喊声,抛进不断咆哮着的浪花里,别人能听得到吗?好像是风与浪的轰鸣涌进了岩洞。声音传不进去,目光也射不进去。
“或许坎贝尔小姐不在那?”萨姆说,他还想抱着这一线希望不放。
“她会在哪?”西布说。
“是啊,那她会在哪呢?”奥利弗喊道。“我在岛的高地上,海岸的岩石中和别处乱找,是不是在白费力气?如果她能回来的话,她或许已经回到我们身边了。她是在那!在那!”
大家想起冒失的年轻姑娘几次强烈表示想要到芬格岩洞里看什么暴风雨。她是不是就忘了大海在飓风的作用下,会一直把洞填满,岩洞就成了个监狱,根本没法撞开它的门了呢?
现在为了到她那去救她,大家能试着去做什么呢?
飓风直接袭击着小岛的这一角。在它的推动下,浪花时而升到拱顶,带着震耳欲聋的巨响浪花撞碎在那,满溢出的水,在冲击的推动下,又落下,满是泡沫,像是尼加拉瓜的瀑布一样。可下部的浪花,由于外海涌浪的作用,激流汹涌,那里的水坝也突然坍塌。刚才大海甚至撞到了岩洞的最深处。
坎贝尔小姐会在哪找到个藏身的地方,而不被浪花打到呢?岩洞的前部直接面对着浪花的袭击,无论是在涌进还是退出来时,浪花都不可抗拒地横扫着护坡道。
还不想相信冒失的年轻姑娘就在那吗!她又怎能抵抗得住狂怒的大海侵入这个死胡同呢?是不是她的身体已被击伤,撕碎,被漩涡卷走,或许已经被抛出来了呢?上行的潮水不会已把她沿围堤和暗礁卷到柯兰歇尔那了吗?
“海伦娜!海伦娜!”
大家一直不断地喊着这名字,可风与浪的哗哗声吞噬了一切。没有一声回应,也就不可能有回应。
“不!不!她不在岩洞里!”麦尔维兄弟不断说着,两人十分沮丧。
“她在那!”奥利弗·辛克莱说。
他用手指了指一片衣物,那是一股回浪卷出来抛到一个玄武岩石级上的。奥利弗冲了过去。
是“束发带”,坎贝尔小姐头上戴的苏格兰带子。
现在还有什么可怀疑的吗?
但如果这带子能从她头上拽下来,是不是坎贝尔小姐也被一块撞到了岩洞的岩壁上而粉身碎骨了呢?
“我去看看!”奥利弗喊道。
在水涌出时,护坡道露出了一半,他抓紧时机,抓住栏杆的第一个支柱。但一股水把他拽下,掀翻在护坡道上。
要不是怕特里奇冒着生命危险,扑到他身上,奥利弗可能会一直滚到最后一个台阶上,大海会把他卷走,那帕特里奇也就没法救他了。
奥利弗重新站起身,要进入岩洞的决心丝毫未减。
“坎贝尔小姐在那!”他不停地说。“既然她没跟这块布一样被扔到外面,那她一定还活着!那她可能是在哪个起伏的地方找到了藏身处!但她力气很快就会用完!她没法坚持到潮水落下的时候……!所以得赶到她那!”
“我去!”帕特里奇说。
“不!……我去!”奥利弗·辛克莱答道。
他想出了一个极好的办法到坎贝尔小姐那,他要试试,可他只有百分之一成功的机会。
“在这等我们,先生们。”他对麦尔维尔兄弟说。“我们五分钟之后就回来。来,帕特里奇!”
两个舅舅呆在峭壁遮掩下小岛朝外的一角,海水不会涌到这。而奥利弗和帕特里奇以最快速度返回柯兰歇尔岩洞。
那时是晚上八点半。
五分钟后,年青人和老仆人回来了,沿围堤拉着约翰船长给他们留下的克洛瑞达上的小船。
奥利弗是不是要让海把他抛进岩洞呢?因为他已无法从陆地上走到那了。
是的!他要试试。他冒着生命的危险,他清楚,但他毫不犹豫。
小船被拉到台阶脚下,躲过了从一个玄武岩台阶上折回来的激浪。
“我和您一块去。”帕特里奇说。
“不,帕特里奇。”奥利弗回答说。“不!不能让小船超载,那毫无用处!如果坎贝尔小姐还活着,我一个人就够了!”
“奥利弗!”兄弟俩喊着,他们禁不住呜咽起来。“奥利弗,救救我们的姑娘!”年轻人握握两人的手,然后跳进小船坐到中间甲板上,抓住两支桨,敏捷地进入漩涡,等了一阵,一个巨浪的回流把他带到芬格岩洞前,小船被托起,但奥利弗灵巧地一划,小船还保持在一线上,要是它横过去的话,肯定会被倾覆。
第一次,大海把小船掀起很高,就要到拱顶了。好像这甲壳就要撞碎在岩石台座上了,但浪在退出时,一股无法退拒的退力又把它推回外海。
小船这样摇晃了三回,然后朝岩洞冲去,又被冲回来,根本过不去,水堵住了岩洞出口。
奥利弗镇静自若,用双桨保持着平衡。
最后,更高的一个浪峰掀起小船,小船在快与小岛高地平行的液体脊背上摇晃了一阵,而后,浪花深层的振动一直波及到岩洞脚下,奥利弗被斜着抛了出去,好像是沿着瀑布的斜坡而下。
站在一旁看到这一幕的人们惊恐地叫了一声,仿佛小船就要被撞碎到左面入口岩角处的柱子上。
但无畏的年轻人用桨划了一下,矫正了小船,出口这时露了出来,就在大海又要掀起大浪前的那一刻,他箭一般地快速消失在岩洞里。
过了一秒钟,浪花像雪崩一样袭来,一直汹涌到小岛的顶部。
小船会不会撞碎在岩洞深处,现在会不会有两个牺牲者,而不是一个了呢?
根本没有。奥利弗很快穿了过去,没撞到拱顶凸凹不平的顶部。一堆玄武岩岩车没翻进小船就被挡了出去,这么一挡,小船才幸免于难。一秒钟里,他到达了对面岩壁处,只是担心会被漩涡再卷到外面去,而不能挂到深处某个凸出的地方上。
幸亏,在被反向起伏所削弱的冲击力作用下,小船撞到了一种管珊瑚壁橱式的地方,它就在岩洞的“床头”处。小船一半撞到了上面,但奥利弗抓住一块玄武岩,像个溺水的人一样顽强地抓住不放,然后上到顶上,射过海水的冲击。
过了一阵,支离破碎的小船,被一股回浪卷走,扔到外面。麦尔维兄弟和帕特里奇看到小船的残骸漂了出来,想着去救人的勇敢的小伙子可能已经遇难。
第二十一章 岩洞里的一场暴风雨
奥利弗安然无恙,目前还处在安全地带。岩洞里黑得伸手不见五指。只有在两个浪头中间的那段间歇里,入口才露出一半,慕色也才能透射进来。奥利弗还在努力寻找着坎贝尔小姐,她会在哪找到个藏身的地方呢?……可是毫无用处。
他喊着:“坎贝尔选姐!坎贝尔小姐!”
突然,他听到一个声音在回答他:“奥利弗先生!奥利弗先生!”此刻他的感受是多么难以形容啊。
坎贝尔小姐活着。
但她会是在哪,才躲过了浪花的袭击呢?
奥利弗在护坡道上沿着岩洞深处的内壁往前爬。
在左面岩壁上,由于玄武岩的收缩,岩壁凹进去了一块,像一个小窝一样,那的柱子也被分在两边。壁凹的口还相当宽,可里面越来越窄,只能容下一个人,传说中把这壁凹叫做“芬格的椅子”。
坎贝尔小姐就是藏在这,大海的涌入把她给吓坏了。
几个小时以前,潮水落下,岩洞入口可以轻松通过。这冒失的姑娘就走进来,历行她每天的参观。在那她又陷入了暇想,没觉察到涌起的潮水正向她逼近,外面发生的一切,她一点都没注意到,她想出去时,水已蜂拥而入,再也找不到出口,此刻,她是多么地害怕啊!
不过坎贝尔小姐头脑还很清醒;她努力想藏起来,试了两三次想到外面的立柱那,可都未成功,多次冒着被卷走的危险,最后她总算到了这芬格的椅子处。
奥利弗看到她蜷缩在那,浪头还没有打到她。
“啊!坎贝尔小姐!”他喊道,“您怎么这么不谨慎,暴风雨到来时又到这!我们还以为您迷路了!”
“您是来救我的,奥利弗先生,”坎贝尔小姐说,她被年轻人的勇敢深深打动,对她要冒的险,也就不那么害怕了。
“我是来帮您出去的,坎贝尔小姐,有上帝的帮助,我会成功的!您不害怕吧?”
“我不害怕了……不害怕!……您在这,我什么都不怕……再说,在这儿壮丽的景观前,除了赞叹我还能有什么别的感情吗!……快看!”
坎贝尔小姐一直退到壁凹深处。突然,一个浪头猛地掀起,就要打到她了,奥利弗赶快挡在她前面,努力保护着她。
两人都沉默不语。奥利弗还需要说话好让她明白吗?而要表达坎贝尔小姐此刻的内心感受,语言又是多么苍白无力!
小伙子焦虑地看外面危险越来越大,他不是为自己担心,而是为坎贝尔小姐不安。听到风的呼啸,海的轰鸣,她难道不清楚暴风雨已经到来,而且愈演愈烈吗?他没看到水线在随着潮水的上涨在升高吗?再用几小时,潮水就会把水积满岩洞。
海会涨到哪儿?外海的涌浪会让它涨得超乎寻常?无法预见,但有一点很显然,岩洞在一点点被水充满。如果说里面还没全黑,是因为浪峰还模糊地浸着外面的光线。还有一些宽磷光板四处散落着,像是一种电光在闪烁。磷光板挂在玄武岩岩角上,照亮了棱柱的棱边,留下了一道黯淡的白光。
在光闪现的一瞬间,奥利弗转向坎贝尔小姐。他激动地看看她,并不只是危险使她很激动。
坎贝尔小姐微笑着,被这壮丽的景观吸引,啊!岩洞里的一场暴风雨!
这时,一个更强的涌浪一直诵到芬格椅子的壁凹处。奥利弗想,他和她两人肯定要被卷出去了。
他抱住年轻姑娘,就像抱着一个宝贝,而大海要从他手里把她夺走。
“奥利弗!奥利弗!……”坎贝尔小姐禁不住惊慌地喊着。
“别怕,海伦娜!”奥利弗答道,“我保护您,海伦娜!……我……”
他说着,他要保护她!可怎么保护她?要是浪花越来越猛,水越来越高,就是这壁凹深处也保不住,他又怎能让她不被凶猛的浪花袭击到呢?他该去哪再找个藏身的地方呢?在哪他能找到一个躲开翻腾的大海的地方呢?这些可能能否实现,实在是很难说。
首先,要冷静。奥利弗保持着镇静自若,果断地采取行动。
他更加需要冷静,否则,年轻姑娘最后会丧失精神力量,至少是体力不支。这场持久战,搞得她筋疲力竭,这在她身上会有所反应。奥利弗已感到她越来越虚弱。尽管他自己也觉得没什么希望,可他还想让她放下心。
“海伦娜……我亲爱的海伦娜!”他低语着,“在我回到奥班时……我才知道……是您……多亏您,我才被救出考瑞威尔坎漩涡!”
“奥利弗……您都知道了!”坎贝尔小姐回答,声音弱得快没有了。
“是的……我今天来报答您!……我要把您救出芬格岩洞!”
水浪已撞到了壁凹的角下,奥利弗怎么还敢说救她出去!他只能勉强保护住同伴,不让她受水浪袭击。有两三次他差点被卷走……他抵住没被卷走,是因为他感到坎贝尔小姐双臂系到他身上,清楚大海会把她跟他一块卷走,而作了非凡的努力顶住了。
那时该是晚上九点半。暴风雨该到了最强的时候。涌起的水冲进岩洞,像雪崩一样猛地撞到岩洞深处和岩壁上,响声震耳欲聋。海水如此凶猛,一些玄武岩块从岩壁上摔下,在磷光的泡沫上砸出了一些黑洞。
在这势不可挡的攻击下,岩柱会不会一块石头一块石头地一点点坍塌?拱顶会不会倒?奥利弗想到这些。他自己也感到一阵乏力,不过他顶住了没有放弃。这是因为岩洞里缺乏新鲜空气。空气跟着浪花一起进来,又在回浪时带回外面,被浪花吸得一干二净。
这种情形下,坎贝尔小姐疲惫不堪,已没了力气,一下子昏厥过去。
“奥利弗!……奥利弗!……”她低声叫着,躺到了他怀里。
奥利弗和年轻姑娘蜷缩在壁凹最深处。他已感觉到她浑身冰凉,失去了知觉。他想去温暖她,把自己身上残留的热量都传给她。
可水已到了他腰间,要是他也失去知觉,那两个人就都完了!
但勇敢的年轻人还能抵抗几小时。他扶着坎贝尔小姐,给她挡住海水,他用力靠在玄武岩上搏斗着。他在一片黑暗中搏斗着。磷光消失了,岩洞里完全黑了下来。里面充满了接连不断的撞击声、咆哮声和呼啸声。现在,再没有塞尔玛的声音在芬格宫殿中回荡了!而是充满堪察加半岛那令人恐怖的犬吠声,这些狗,密歇莱说得好:“一大群,几千只,在长夜里对着怒吼的波涛狂吠,它们跟北冰洋激烈地搏斗着!”
终于,潮水开始下降了。随着水的下降奥利弗可以看到,外海的浪头也稍微平息了一些。那时,岩洞里一片漆黑,相比之下,外面就跟白昼一样。跳跃的海水不再堵住岩洞的出口,在半明半暗中,出口便模糊地露了出来。
很快,只有一些浪花涌到芬格椅子的门槛那。现在,不再有浪花纹的套索勒过来,拔出去了。奥利弗心中又萌生了一线希望。
从外面的海来看,子夜已过。再有二小时,护坡道上就不会有浪头扫过了。人也就能从上面走了。在黑暗中要努力看到这一线光明,最终它肯定会到来。
离开岩洞的时刻到了。
可坎贝尔小姐还没有恢复知觉。奥利弗抱着她,她一点生气没有。他滑出芬格的椅子,开始沿着窄窄的凸处往下走,海水已把铁柱子都打弯,拔下弄碎了。
一个浪冲过来,他停了一下,或者说是退了一步。最后,就在奥利弗快到外角时,最后一个水浪翻滚着,把他整个裹在了里面。他以为这下,坎贝尔小姐和他会被撞到岩壁上而粉身碎骨,要么就是被冲到咆哮在他们脚下的漩涡里……他最后做了一次努力,他挺住了,又趁着海水退出的空当,奔出了岩洞。
顷刻间,他到了峭壁的岩角上,找到了麦尔维尔兄弟、帕特里奇和贝丝夫人。他们整夜都等在那。
她和他脱险了。这时,奥利弗精神与体能曾达到的顶点一下子消失殆尽。在他把坎贝尔小姐放到贝丝夫人怀里后,自己也倒在了岩石脚下,动弹不了。
没有他的牺牲精神,没有他的勇敢,海伦娜不会活着出芬格岩洞。
第二十二章 绿光
过了几分钟,在柯兰歇尔岩洞深处,由于有新鲜空气,坎贝尔小姐醒了过来。她好像刚刚做了个梦,奥利弗自始至终都伴随其中。而由于她自己冒失,使自己曾面临的危险,她连想都想不起来了。
她还不能说话,但一看到奥利弗·辛克莱,感激的泪水涌入她眼眶,她把手向救命恩人。
萨姆和西布一个字也说不出来,紧紧地抱着年轻人。贝丝夫人不断地向他行着屈膝礼,而帕特里奇特别想去拥抱他。
他一阵疲倦。大家换下海水和雨水打湿的衣服,都睡着了,夜就这样静静地结束了。
但对这幕剧的演员和观众来说,他们感受到的一切永远不会被从记忆中抹去,这幕剧演的就是神奇的芬格岩洞。
第二天,坎贝尔小姐躺在柯兰歇尔里面给她定的床位上休息,这时,麦尔维尔两兄弟,互相挽着手臂,在围堤上散步。他们没有说话,还需要用语言来表达相同的思想吗?两人同意什么时,就一起上下点头;不同意就在左右摇头。如果说只有奥利弗冒着生命危险救出了冒失的年轻姑娘,他们又能肯定什么,否定什么呢?因为他们最初的那些计划现在可以实现了。在这无声的交谈中,两人谈了很多事情,萨姆和西布经预见到了以后事情的发展趋势。在他们眼里,奥利弗已不再是奥利弗!他跟盖耳人史诗中最完美的英雄相比,也毫不逊色。
奥利弗·辛克莱自然是非常兴奋。他有些敏感,只想一个人独自呆着。在麦尔维尔兄弟面前,他感到局促不安。好像他一露面,就是要为自己的牺牲精神索取报酬一样。
就这样,在离开柯兰歇尔岩洞后,他一个人在斯塔福高地上散着步。
这时,他所有的思想情不自禁都转到坎贝尔小姐身上。而他冒的险,他自己心甘情愿去分担的危险,他甚至已不记得,对那可怕的一夜他所能记起的,是在海伦娜身边,在黑暗的壁凹里,他用双臂抱着她,好不让浪花把她卷走,这样渡过的几个小时。他又看到了磷光下,年轻姑娘美丽的面庞,不是累得而是吓得苍白,她像暴风雨之神一样,面对着大海的狂怒!他又听到了年轻姑娘用那激动的声音回答说:“什么,您都知道了?”在她听到他跟她说:“我知道在我快沉到考瑞威尔坎,您所做的一切”时,她这么回答着。他又回到了狭窄的藏身的地方,确切地说那是为放冷石像而挖的穴,在那,两个深情的年青人,相互依偎着,经受着考验,苦苦搏斗了漫长的几个小时。在那,两人已不再是坎贝尔小姐和辛克莱先生。他们彼此称呼着奥利弗和海伦娜,仿佛在死亡威胁到他们时,他俩想重新开始新生一样。
年青人漫步在斯塔福高地上,脑子里充满了这些炙热的想法。尽管他很想回到坎贝尔小姐身边,可一股无法抗拒的力量控制着他,他害怕面对她时,自己会忍不住说出口,可他想什么都不说。
恶劣天气突然到来又突然消失之后,天气变得很好,天空纯净无比。通常,西南风猛地扫过,不会留任何痕迹,又把这宇宙的云变得非常透明。太阳已滑过天顶,可天空仍没有一丝雾气弥漫。
奥利弗脑子里翻腾着种种想法,行走在岛上高原反射出的阳光里。他沐浴在热风里,吸吮着海上的微风,在这清爽的空气中又浸浴了一次。
面对着外海的一片晴空,他忽然想起一件事,现在萦绕他脑际的想法里,竟完全把它给忘了。
“绿光!”他喊道。“要是有什么时候适于我们观察它,那不正是现在吗!没一片云,没一点雾!昨天可怕的狂风刮过,云和气都被远远扔到了东方,可以说不会再有这样的天空了!坎贝尔小姐可能想不到今天晚上会有怎样一个绝妙的日落!应该去!……应该去通知她!……可别晚了!……”
奥利弗为有了这么自然的理由回到海伦娜身边而高兴,朝柯兰歇尔岩洞走去。
一会儿之后,他又见到了坎贝尔小姐和她两个舅舅。他们亲热地看着他,贝丝夫人握着他的手。
“坎贝尔小姐,”他说,“您好些了!……看得出……您体力已经恢复了吧?”
“是的,奥利弗先生,’坎贝尔小姐说,看到年轻人她激动不已。
“我想,”奥利弗又说,“您最好走到高地上呼吸点新鲜空气,经过暴风雨的洗涤,空气很好。太阳也很美,它会让您振作起来的。”
“辛克莱先生说的对。”萨姆说。
“很有道理。”西布跟着说。
“还有,”奥利弗又说,“要是我的预感没错的话,再过几小时,您最大的愿望就会实现。”
“我最大的愿望?”坎贝尔小姐咕哝着,仿佛在自言自语。
“是的,天空纯净的很,太阳落下时,天上可能不会有云!”
“可能吗?”萨姆喊。
“可能吗?”西布也跟着喊。
辛克莱又说:“我可以相信您们今晚会看到绿光!”
“绿光!”坎贝尔小姐应声说。
好像她在有些混乱的记忆中搜寻着这绿光是什么。
“啊!……对!……”她接着说,“我们来这是看绿光的!”
“走!走!”萨姆为有机会把年轻姑娘从混沌状态里拉出来感到高兴,而年轻姑娘好像要沉睡在里头一样。“走,从小岛的另一边走。”
“我们最好回来再吃晚饭。”西布高兴地跟着说。
当时是晚上五点。
在奥利弗的带领下,一家人,包括贝丝夫人和帕特里奇,马上离开了柯兰歇尔岩洞,登上木制楼梯,到达上部高地的边上。
看两个舅舅在见到这么美的天空时,是多么地兴奋啊。光芒四射的天体慢慢在天空上滑下。或许他们有些故作夸张,可他们从没有像在要看绿光的这地方表现得那么激动万分。好像主要是为他们,而不是坎贝尔小姐,大家才迁移了这么多次,经受了这么多磨难,从海伦斯堡的农舍到斯塔福岛,中间又经过了约纳和奥班!
的确,那天晚上,日落肯定会很美。就是老城里最冷漠、最庸俗、最实际的商人和卡农哥特的批发商也会为展现在他们眼前壮美的大海而赞叹不已。
外海吹来的微风蒸馏出的盐性气体浸没了大气,在这样的空气中,坎贝尔小姐精神倍增,仿佛又复活了一般。她美丽的眼睛睁得大大的,看着眼前的大西洋。她累得发白的面颊上又泛起苏格兰女子脸上特有的玫瑰红色。她好美啊!身上散发出无穷的魅力!奥利弗走得有些靠后,静静地观察着她。以前他一直都是很自然地陪她散步,一走就是很远,可现在他非常不安,心里一阵慌乱,甚至都不敢抬头看她!
麦尔维尔兄弟俩,可以说跟太阳一样光芒四射。他们激动地跟太阳说着话,请它找块儿没雾的地方落下,乞求它在这美好的一天结束时,给他们送出那最后一道光。
两人又你一句我一句地背起奥西昂的诗。
“哦,你在我们头上滚着,圆得像祖父的盾,告诉我们,你的光从哪儿来,哦,神圣的太阳!你永恒不灭的光从哪里来?”
“你庄严的美与日俱增!星星消失在你的苍穹里,苍白的冷月隐在西方的海水里!只有你在运动着,哦太阳!”
“谁会是你的旅伴?月亮隐退在天空中,只有你依然如故!你总在为你闪亮的一生而欢喜雀跃!”
“雷滚电闪时,你走出云端,是那么地美,你在嘲笑那暴风雨!”
大家心情激动,朝斯塔福高地的尽头走去。斯塔福高地俯视着茫茫大海。大家坐在海边的几块岩石上,遥望天边,这天和水划过美丽的线条,仿佛什么也不会把它破坏。
这次,不会有亚里斯托布勒斯·尤尔西克劳斯再来在落日和斯塔福岛之间叠上个船帆,或布上一片水鸟的云彩了。
随着夜幕的降临,天上刮起了丝丝微风,最后的几朵浪花也在岩石的脚下消失在晃动的激浪中。更远处,大海就像一面镜子,表面光亮,一丝波纹就会把它打破。
一切条件都宜于绿光的出现。
过了半小时,突然帕特里奇手指着南方,喊:“看,帆!”
是一只帆,它会不会又在太阳光盘要消失到波浪里那一霎那,从它面前经过?要是那样,也只能认运气不佳了!
小船从约纳岛的马尔岛尖端之间狭窄的海湾中驶出,顺风疾行。涨起的潮水推动着它,相比之下,微风的作用便不是很大,几丝微风的吹拂也就刚能把它的帆鼓起。
“是克洛瑞达游艇,”奥利弗说,“看它在朝斯塔福岛东部航行,它在往里走,不会影响我们观察。”
大家目光又回到了西边的天际。
太阳在迅速地下降,好像有什么东西推着它朝大海靠拢。水面闪动着一条宽宽的银带,太阳抛下这银带,阳光这时对人眼还不能直视。太阳很快从落下时带的那种旧金子色,变成樱桃红金色。合上眼,眼前还闪着那些红菱形和黄圆环,就像万花筒瞬间即逝的各种颜色交织在眼前一般。轻轻的波纹抹去太阳辐射在水面上划出的慧尾。像是银色的光片,在接近海岸时光黯淡下来。
云、雾、气都是那么薄,天边已看不到它们的踪影。没什么可以破坏天穹这清晰的圆弧,就是圆规在洁白的小牛皮上也不能比这画得更圆。
大家一动不动呆在那,异常激动。看着仍在下降的球体,它在沿斜线朝天边移动着。有时它像是挂深渊里一样,忽而折射又改变了圆盘的形状。可以感到它在一点点变宽,垂直直径在一点点缩小,让人想起伊特鲁立亚花瓶的形状:侧面鼓出,脚插到水里。毫无疑问,绿光就要出现了。这光芒四射的天体要落下了,这奇妙的美景,不会有任何干扰。“什么也挡不住这最后一道光!”
很快,半个太阳消失到了海平面以下。像金箭一样射出的几道光,射在了斯塔福岛前端的一些岩石上。后面,火光染红了马尔峭壁和本莫尔山峰。
最后,太阳的弧形只剩下上面细细的一点,与海平齐。
“绿光,绿光!”麦尔维尔兄弟异口同声地喊着。贝丝夫人和帕特里奇在这四分之一秒的一瞬间里,也看到了绿光,眼睛浸满了那液体上不可比拟的绿色。
只有奥利弗和海伦娜,对这看了好多次却没看到,而今最终出现的绿光,两人却什么都没看到!
就在太阳把这最后一道光射向宇宙时,两人目光交错,互相凝视着,忘却了自我!……但海伦娜看到了小伙子眼中射出的黑光;奥利弗看到了年轻姑娘眼睛闪出的蓝光。
整个太阳都消失了。不管是奥利弗还是海伦娜,都没有看到绿光。
第二十三章 尾声
第二天,十二月十二日,乘着宜人的微风,克洛瑞达游艇,在美丽的大海上启航。船载着所有的人,航行在赫布里底群岛的西南方。一会儿,斯塔福岛、约纳岛、马尔岛尖端都消失在大岛那高高的峭壁背后。
游艇的乘客们高高兴兴渡了海,在奥班的小港上都下了船,又乘火车从奥班到达尔梅雷,再从达尔梅雷到格拉斯哥。大家穿越了苏格兰高地最美的地区,又回到了海伦斯堡的别墅。
十八天之后,格拉斯哥的圣·乔治教堂举行了一次隆重的婚礼,那可不是亚里斯托布勒斯·尤尔西克劳斯和坎贝尔小姐的婚礼。尽管新郎是奥利弗·辛克莱,可麦尔维尔兄弟跟坎贝尔小姐一样,都很满意。
两人这种情况下的结合,包含了一切得到幸福的条件。强调这点毫无意义。海伦斯堡的别墅,格拉斯哥圣乔治大街的旅馆,乃至整个世界也仅够包容下这幸福,可两人是在芬格的岩洞里抓住了这幸福的手。
在斯塔福高地上的最后那天晚上,尽管奥利弗没看到苦苦寻找的绿光,可心里却更加持久地锁住了对它的记忆。一天,他展出了一幅画,名叫“日落”,效果很奇特,在画中可以欣赏到一道极强的绿光,仿佛是用融化了的纯绿宝石画成的。
这幅画有人赞赏,也引起了争议。有些人认为画绝妙地再现了大自然的奇景,另一些人则认为这纯粹是幻想出来的,大自然绝不会造出这种奇景。
两个舅舅对争议报以愤慨,他们看到了绿光,认为年轻画家画得很对。
“甚至,”萨姆说,“看画上的绿光要更好……”
“比真的绿光好,”西布跟着说,“因为接连不断地观察那么多日落,对眼睛不好!”麦尔维尔兄弟说得确有道理。
两个月后的一天,一对新人和两个舅舅沿着克莱德河边散步,大家走在别墅的花园前面。突然,他们意外地碰到了亚里斯托布勒斯·尤尔西克劳斯。年轻学者在看到奥班的老同伴们时,他正饶有兴趣地尾随着克莱德河的疏浚工程,朝海伦斯堡火车站走呢。要是说他为坎贝尔小姐的抛弃,而受过什么精神上的打击,那可是不了解他。在辛克莱夫人面前,他一点没觉得尴尬。
大家互相问候着。亚里斯托布勒斯礼貌地祝贺着这对新人。
麦尔维尔兄弟看到这么完善的结合,无法掩饰内心的喜悦。
“我太高兴了,”萨姆说,“有时我一个人时,不知不觉就高兴得笑了起来。”
“我是高兴得掉下眼泪。”西布说。
“好了,先生们,”亚里斯托布勒斯提醒说,“应该事先商量好。我这还是第一次看到您们有了分歧。一个是哭,一个是笑……”
“这完全是一回事,尤尔西克劳斯先生。”奥利弗说道。
“是的。”年轻妻子附和着,一边把手伸向了两个舅舅。
“怎么,哭和笑是一回事?”亚里斯托布勒斯答道。“语气里带的那种优势感跟他再合适不过了。“啊不!……绝不是一回事!什么是笑?是脸部肌肉故意做出的一个特殊的表情,这对呼吸现象有些异常,而哭呢……”
“哭呢?……”辛克莱夫人问。
“只是一种情绪,它把眼球润湿,人才哭。而眼球是由氯化钠、磷酸钙和氯酸钠构成!”
“先生,从化学角度讲,您说的是对的,”奥利弗·辛克莱说,“但仅是从化学角度讲。”
“我不明白这又有什么区别。”亚里斯托布勒斯·尤尔西克劳斯尖酸地说。
他接着像几何学家那样动作僵硬地向众人致礼道别,然后,继续朝火车站慢慢走去。
“看,这就是尤尔西克劳斯先生。”辛克莱夫人说,“他想像解释绿光一样,去解释人的内心世界!”
“可是,其实,亲爱的海伦娜,”奥利弗说,“我们并没看到我们那么渴望看到的绿光!”
“可我们看到了更好的。”年轻的妻子低声说,“我们甚至看到了幸福本身——传说不就是把绿光和幸福联系在一起吗!……亲爱的奥利弗,我们已找到了幸福,这不就足够了吗,还是让那些还未尝到幸福,又渴望去体味幸福的人们去追寻绿光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