四天后,12 月 18 日,样板岛驶离了德居伊拉岛,并没有发生总管期待着的那件“天赐意外”。但是两大家族的敌对关系正趋于缓和。
在德居伊拉岛与尤波鲁岛之间,大约相距 48 公里。第二天凌晨,西姆考耶舰长指挥着巨船,与岸边保持着 0.25 英里的距离,陆续驶过了三座小岛;南图瓦岛,萨穆苏岛,萨拉弗塔岛。这三岛像许多堡垒一样,保卫着主岛。他非常熟练地引导着样板岛。下午,他们便停靠在阿皮亚岛前。
尤波鲁岛是群岛中最重要的岛屿,人口 16000 人。在这儿,德国人、美国人、英国人都安置了他们的官员。三国官员组成某个委员会,以保护所在国的各自利益。群岛的君主住在阿皮亚的最东边,在他的马里鲁宫里行使着“统治”权。
尤波鲁岛的风景与德居伊拉岛相似;山峦重叠,米斯松山峰最高。群山绵延远逝,从而构成了小岛的脊梁。这些古老的火山坡上覆盖着浓密的森林,连火山口也给淹没了。群山脚下,茫茫平原,广垠田野与岛岸的冲积带相连,生长着茂盛的热带奇花。
翌日,赛勒斯·彼克塔夫岛执政官、他的两位助手,还有几位显贵来到阿皮亚港下船。这涉及到正式拜访德国、英国、美国的官员,这种混合式市政府。在该政府手上,掌握着群岛的行政大权。
赛勒斯·彼克塔夫带着一行人走进这些官员们的府邸。塞巴斯蒂安·佐尔诺、弗拉斯科兰、伊韦尔奈、潘西纳四人也随同上岸,他们便利用这闲暇时间去游览市区。
首先,映入眼帘的是商店林立的欧式建筑、卡纳克人执意住着的老式村庄,二者形成鲜明的对照,也给他们留下深刻的印象。简而言之,这些欧式建筑舒适、卫生、外观华美。而在阿皮亚海岸边散落的低矮小屋,则掩没在优美的棕榈树中。
港口区热闹非常,也是群岛中人来人在最多的地方。汉堡商贸公司在这儿管理着一支船队。该船队的使命便是往来穿梭于萨摩亚岛与其周边岛屿之间。
如果英、美、德三国在该岛上的影响举足轻重的话,法国也有自己的代表:传教士。他们的名誉、忠诚和热忱在萨摩亚岛人中为法兰西赢得了良好的声誉。当他们看到米斯松山上那座小教堂时,一种满足、一种由衷的喜悦在我们艺术家心中油然升起。小教堂毫无新教教徒那种森严气氛。稍远处,小山丘上,有所学校。学校的三色旗插在最高处。
他们在边上走着,几分钟后,便被迎到法国人的房里了。圣母会的教士们以同胞的方式欢迎他们这些”法拉里”。法拉里是萨摩亚岛人对外国人的称呼。那儿住着三位神甫,他们奉命为米斯松地区服务。在萨瓦伊岛还有两位,当然这些岛屿上还有一定数量的修女。
与修道院院长谈话是多么地惬意啊!他已经上了年纪,长时间来一直住在萨摩亚群岛。能接待同胞,而且还是来自祖国的艺术家,他是多么愉快啊!他们交谈着,不时停下来喝点米斯松地区特有的清凉饮料。
“首先,”老人说,“孩子们,别认为我们这些岛屿都是野蛮的。在这儿,你们找不着那些有吃人习俗的土著人……”
“直到现在,我一直没遇到过这种人。”弗拉斯科兰说。
“这是我们的一大憾事!”潘西纳补充说。
“怎么……是你们的憾事?……”
“对不起,神父,这说明巴黎人好奇!这是出于对地方色彩的喜爱!”
“啊,”塞巴斯蒂安·佐尔诺说,“我们的航行还没走到头,我们这位伙伴想见的吃人士番,说不定会出现在我们面前,而且频繁度可能超乎我们的想象。”
“这有可能,”修道院院长回答说,“在西边那些岛屿、在新赫布里底群岛、在所罗门群岛,航海人都需要万分警惕。只有敢于冒险才能到那附近去。但是萨摩亚群岛与塔希提群岛、马克萨斯群岛、社会群岛一样,文明已经取得了明显的进步。我知道,自从拉佩鲁兹的伙伴们遭到杀害之后,萨摩亚岛人就落下了生性残暴的恶名,说他们性喜吃人。后来多亏基督教的影响,才发生这么大的变化!现在的土著人已经成为文明人了,他们接受了欧洲方式;一个政府,两个议会,还有革命……”
“欧洲式的革命?……”伊韦尔奈观察说。
“您说得对,孩子,萨摩亚群岛同样无法避免政治分歧。”
”众所周知,即使在样板岛,也存在这种现象。”潘西纳回答说,“神甫,没料到在这座受神保佑的岛上也是这样!我们还以为自己陷入了两个王室之争呢!”
“实际上,朋友们,国王杜普阿是从前君王的后代,得到我们全力的支持。他正与马勒土阿国王争夺着王位。后者得到英国人与德国人的扶持。血流成河,战事累累,尤其是 1887 年 12 月的那场大战。这二位国王相继宣布退位。最终,遵照柏林的决议……是柏林。马勒土阿国王在英、美、德三强的支持下,宣告登基为君。”
老传教士从嘴唇中吐出“柏林”这个词时,情不自禁地抽搐了一下。
“你们知道吧,”他说,“直至现在,德国人的影响在萨摩亚群岛处于绝对优势。十分之九的农耕地在都他们的掌握之中。在阿皮亚附近、在徐吕阿伐达,他们从政府手中获得非常重要的租界地。租界临近为军舰提供给养的港口。他们引进了速射武器……但是,这些总有一天会结束的……”
“为法国的利益……”弗拉斯科兰问。
“不,……为了联合王国的利益!”
“啊,”伊韦尔奈说,“英国或德国……”
“不,孩子,”修道院院长说,“应该看出明显的不同……”“这位马勒土阿国王?……”伊韦尔奈说。
“好吧,他只好再次被推翻,你们知道最可能的继承人是哪个?……是个英国人,他是群岛中最了不起的人之一,也是一个普普通通的作家……”
“作家?……”
“是的,叫罗伯特·路易斯·斯蒂文森,他写过‘金银岛’与‘天方夜谭’。”
“哇,这就是文学产生的力量!”伊韦尔奈大声说。
“这可是我们法国作家的楷模!”潘西纳接着说,“嗯,他在成为萨摩亚群岛的君主后,可以叫左拉一世……得到英国政府的承认,坐上杜普阿王与马勒土阿王的宝座,接管了土著人的王朝……美梦!”
修道院院长又详细讲述了些萨摩亚群岛的风俗习惯,然后谈话才结束。随后他又补充说,即使是大部分人都信奉卫斯理教派的基督教,但是天主教在这里好似每天都有发展。米斯松教堂显然已经太小了,不够做弥撒了。学校也需要尽快扩大。这种情况显得喜人,客人们也分享着他那份喜悦。
样板岛在尤波鲁岛已经停泊了三天。
传教士们回访了法国的艺术家们。艺术家们领着他们游览了亿万城,他们为之赞不绝口。在娱乐城大厅内,“四重奏”为院长与他的同仁们演奏了几段优秀曲目。为什么不呢?老人感动得流下了眼泪,因为他酷爱古典音乐。然而,他最大的遗憾便是在尤波鲁岛盛大的节日中,他没有机会听到这么美好的音乐。
出发前夕,塞巴斯蒂安·佐尔诺、弗拉斯科兰、潘西纳、伊韦尔奈,这次还有礼仪教师,一道去与圣母会的传教士们话别。临别的双方都很激动,才短短的相处几天,却再难相见。老人拥抱他们,祝福他们,可谓是依依惜别。
翌日,12 月 23 日,天刚破晓,西姆考耶舰长下令启航。样板岛在一片独木舟中缓缓移动,小船伴送着他们,直至萨瓦伊岛。
这座岛屿与尤波鲁岛之间相距 30 多公里,隔着一道海峡。由于阿皮亚港位于北边,所以整个白天都必须沿着北岸行驶,才能驶入海峡。
根据岛执政官制定的航海线路,不必绕道萨瓦伊岛。但是应该在萨瓦伊岛与尤波鲁岛之间转向,以便取道西南方向,驶向汤加群岛。然而这条海道需要从阿波里亚岛与马诺诺岛之间穿过。由于样板岛不愿在晚上通过这条通道,故而航行速度极慢。
翌日,太阳初升之时,在西姆考耶舰长的指挥下,样板岛从这两座小岛之间驶过。阿波里亚岛上只有 250 名居民,而马诺诺岛却有 1000 人。这些土著人声誉极好,是萨摩亚群岛中最勇敢、最诚实的人。
由此望去,可以欣赏到萨瓦伊岛的整个景致。坚硬的花岗石岸抵御着大海的冲刷。要知道,在冬季,台风、飓风和旋风将大海搅得汹涌澎湃。一片浓密的森林覆盖着萨瓦伊岛,岛巅是一座老火山,高达 1200 公尺。一些村庄散在四周,隐约于伞形的巨大棕榈树之中。哗哗湍急的瀑布,深遂无底的山洞,海浪拍岸,洞内会发出响亮的回音。
传说,该岛是波利尼西亚人的摇蓝。岛上的 11000 人都是最纯正的波利尼西亚族。该岛当时称为萨瓦伊基,取的是马洛神话中的著名神仙亚当的名字。
样板岛渐渐地离开去。12 月 24 日晚,岛上的山峰也消失在视野之中。
第三章 王室音乐会
12 月 21 日以后,太阳按照自己的运行轨迹,在南回归线驻留之后,又开始向北移动。太阳放弃了这片海域,任由它遭受寒冬的肆虐,而将夏天送回到北半球。
样板岛距南回归线只有 10 度。它将继续南下,直至汤加—塔布群岛。到达航线规定的最南端,接着折头往北,保持在最怡人的气候条件下航行。真的,当太阳重新在头顶上照射时,显然就无法避免酷热的时期。但是在海风吹拂下,酷热可能会有所调节。再有,离散发热量的金乌远了,炽热也会有些减弱。
在萨摩亚群岛与汤加一塔布群岛的主要岛屿之间,有 8 度的间距,或者说约有 900 公里。加速就没必要了,机器岛可以漂行在这片始终美丽如画的海面上。海面的宁静与天空无异,很少遇到暴风雨的骚扰。即使是有,也属罕见,何况来得快去得也快。1 月初,便能到达汤加一塔布群岛。在那儿停泊一周,随后,转向到斐济群岛。再从那儿出发,样板岛即可抵达新赫布里底群岛。让马来人在那儿上岸后,折向东北,回到马德兰海湾,第二次航行便宣告结束了。
亿万城总是生活在这宁静如初的环境之中。一直过着美洲、或者欧洲大都市的生活;汽轮与电报保持着与新大陆的持续联系,居民之间走亲访友,两大敌对家族也出现缓和迹象;散步、游玩,还有始终受到音乐爱好者钟爱的“四重奏”音乐会。
圣诞节来临。无论对天主教还是对基督教来说,该节日都是非常亲切的。不管是在基督教教堂、在圣·玛丽教堂,还是在王宫、公馆、商业区,都将举行庆祝活动。整个机器岛洋溢在一派节日气氛之中,时间长达一周。从圣诞节开始到 1 月 1 日元旦。
此时此刻,样板岛上的两家报纸“右舷新闻报”与“新先驱者报”不断向读者报道岛内外最新消息。而且有条同时为两家报社报道的新闻引起了纷纷议论。
12 月 26 日的报纸报道说,马雷卡里国王前往市政厅,岛执政官与他进行了会谈。国王陛下来访的目的何在?……什么动机?……形形色色的风闻传遍全城,而且全属毫无根据的假设。第二天,报纸刊载了准确的消息。
马雷卡里国王要求到样板岛的天文台谋职,最高行政当局当即满足了他的要求。
“好棒哟,”潘西纳大叫起来,“只有住在亿万城才能看到这类事情……一位君主,眼睛望着天文望远镜,观察着天边的满天星斗!”
“地上的星正在询问它天上的兄弟!……”伊韦尔奈回答说。
新闻报道没有失实。一位国王陛下为何这般无奈,竟提出谋求此职的要求?
马雷卡里国王是位贤明的君主,他妻子是位贤明的王后。在欧洲任何一个普通的国家内,他们可以做得非常好。他们思想开明、头脑解放,从不声称自己的王朝是天授之国,尽管他们的国家属于古老大陆中最古老王朝之一。这位国王知识广博,懂科学,晓艺术,尤其嗜好音乐。作为一名学者与哲学家,他深刻地了解欧洲君主国的前途。一旦臣民不再需要他们时,他们便随时准备退位。由于他们没有直接的继承人——这并没有伤害到他们的家庭——,他们在适当的时候便会放弃王位,摘下王冠。
这个适当的时机三年前来临了。不过在马雷卡里国王的王朝中,没有发生革命,至少没出现流血的革命。通过一致的同意,国王陛下与他臣民之间的关系便宣告结束了。国王成了普通人,他的臣民也成了公民。他们以普通乘客的身分购票登上火车离去,任由另一个制度取代了他的政权。
国王虽说 60 高龄,但是身体仍旧强健,骨架不错;可能比他古老王国的结构要好。他竭力做到自给自足。但是王后的身体相当虚弱,所以他们只求找个特别住所;希望居住地的气温变化不要太过明显。这种气温条件近乎不变的地方,除了样板岛外,再难找到第二处。因为人们总不能不顾劳苦,去追逐不同纬度下的四季如春的季节吧!既然连美国最有权势富豪们都将样板岛公司作为自己的城市,那么它当然具备了各种各样的优点。
所以机器岛一建成,马雷卡里国王与王后便决心到亿万城定居。他们获得了居住权,作为一名普通公民住在这儿,不享受任何特权。有一点可以肯定;国王与王后陛下也从没想过要获得与众不同的待遇。在右舷区,他们在第 39 大道租了一所小公馆。公馆四周有个小小花园,花园小径通往公园。那儿,便是两位君主的住所。他们离群索居,决不参与两派之间任何形式的明争暗斗。国王研究天文学,而且兴致很浓。王后是虔诚的天主教徒,过着一种半修道似的生活。由于在这个“太平洋明珠”上根本不存在贫困,她连做些慈善事业的机会都没有。
这就是马雷卡里王朝前主人的经历。这是总管大人讲给艺术家们听的。他还补充说,国王与王后是他遇到过的最好的人,尽管他们的财富相对拮据。
王室的衰败,君主竟能以哲学家的豁达和与世无争的态度坦然受之,这不得不令“四重奏”非常动情。他们不禁对退位的君主夫妇肃然起敬。国王与王后陛下不是流亡去法兰西——流亡君主的避难——所,而是选择了样板岛,就似富豪们出于健康原因而选择尼斯或科孚岛居住一样。毫无疑问,他们不是流亡者,他们的王国并没有驱除他们。他们本可以留在那儿,也可以回去,只要求自己的公民权。但是他们没有想过这些。在机器岛上虽然也有法令法规需要遵从,但是他们感到这儿宁静的生活方式果然不错。
他们如果与亿万城的居民相比较,单从生活要求来看,马雷卡里国王与王后并不富有。20 万法朗的年金在这儿花,能做什么呢?仅那廉价的住房就花去了 5 万。在欧洲的国王中,这位前君王已经不算富有。当然,如果在古尔德、范德比尔特、罗兹奇尔、阿斯托尔、马凯,以及其他金融巨头面前,欧洲国王也只算得上是小巫见大巫。这样,尽管他们生活的列车没给他们带来豪华,只能满足他们的必需品,但是他们也并没有因此而惶惶不安。幸运地是,在这儿的生活果然有利于王后的身体健康,国王便再没想过要放弃这儿了。这时,他想通过自己的劳动来增加收入。由于天文台有个报酬相当丰厚的空缺,他便去向岛执政官提出申请。赛勒斯·彼克塔夫通过电话向马德兰湾的上级行政机关做过请示后,将这个职位派给了这位君王。于是报纸便报道了这条消息:马雷卡里国王被任命为样板岛的天文学家。
如果在其他国家,会怎样大肆宣染这次会见呢?两天来,大家都议论着这事,过后又淡忘了。一位君王想继续在亿万城中过宁静的生活,并以打工的方式来寻求这种可能性,本身就是一件十分自然的事。他是位科学家,利用自己的学识,这本是件相当光彩的事。他如果能够发现新的天体、诸如行星、慧星或者什么星星,他肯定会被当作为伟人,名字也会辉煌地出现在官方年鉴中。
塞巴斯蒂安·佐尔诺、潘西纳、伊韦尔奈、弗拉斯科兰在公园内散着步。与此同时,他们也在议论这件事。早上,他们看见国王进了办公室。他们还没有美国化,无法接受这至少有点非同一般的现实。所以他们仍旧谈论着,弗拉斯科兰说:
“如果陛下不能胜任天文学家的工作,他似乎还能当音乐老师,开授音乐课。”
“一个国王还会为作家教而奔走?”潘西纳高声叫起来。
“那还用说,只要有钱的学生付得起学费……”
“事实上,据说他是挺不错的音乐家,”伊韦尔奈说。
“他酷爱音乐,这没什么稀奇的。”塞巴斯蒂安·佐尔诺补充说,“我们举行音乐会的时候,都看见过国王和王后蹭在娱乐城门口旁听,因为他们买不起票。”
“呃,流浪音乐家们,我有主意啦!”潘西纳说。
“‘殿下’的主意,”大提琴手说,“准又是离奇古怪的!”
“你管它离不离奇、古不古怪,塞巴斯蒂安老兄,”潘西纳说,“我肯定你会赞成。”
“听听潘西纳的主意吧!”弗拉斯科兰说。
“我们为二位陛下举行一次音乐会,在他们家里做专场演出,演奏我们最拿手的作品。”
“呃,”塞巴斯蒂安·佐尔诺说,“这主意倒不错!”
“嗨!这种主意,我满脑子都是,摇摇头就行……”
“那会摇响一串铃铛的!”伊韦尔奈回答说。
“好个潘西纳,”弗拉斯科兰说,“今天你这个建议倒满中听的,我敢肯定,贤明的国王与王后一定会从我们这儿得到极大的享受。”
“明天我们就写信,请他作我们的听众。”塞巴斯蒂安·佐尔诺说。
“还能做得更好,”潘西纳接着说,“今天晚上,我们到国王家去,带着乐器,就似音乐家们前去演奏晨光曲似的……”
“你想说小夜曲吧,”伊韦尔奈说,“因为那是晚上……”“就算是吧,第一提琴手就是一丝不苟!别咬文嚼字啦……可就这么定啦?”
“定了!”
这主意的确不错。毫无疑问,这位爱好音乐的国王肯定能领悟到法国艺术家们的那分体贴入微的关心,会非常愉快地听他们的演奏。
于是,夜幕降临之际,“四重奏”带着三把小提琴盒,一把大提琴盒离开了娱乐城,向右舷腹地的第 39 大道走去。
这是一处十分简朴的住宅,前有一小小庭院,绿草茵茵。一旁是下房,另一旁是从不启用的厩舍。住房一楼一底。底楼有台阶入内,楼上一排门窗与屋顶为人字形。左右两边,各有一颗榆树,高大的树叶掩荫着两条花园的小径。不足 200 公尺的花园绿草成茵。若要将这种住房与科弗利、坦克登、或者其他显贵的宅院相比,连想都想不出来!他是位贤哲的隐士,是学者,是哲学家。阿布多洛尼姆国王在失去西顿王位后也能找到地方住,就该满足了!
马雷卡里国王将他贴身的佣人看作为唯一的侍臣。王后的女仆也是她的宫女。此外,这儿还有位美国女厨。这就是侍奉退位君主的全部侍从了。曾几何时,失势的君主有过与旧大陆的皇帝称兄道弟的辉煌。
弗拉斯科兰按了下电铃,仆人打开了铁栏门。
弗拉斯科兰讲明来意,他、以及他的伙伴们以法国艺术家的身分,意欲向陛下表示致意,希望能得到接见。
佣人请他们入内,他们在台阶前停下脚步。
佣人很快出来,告诉他们说国王很高兴接待他们。他领着他们穿过过厅,来到客厅。陛下夫妇几乎同时进来。
这便是整个接待仪式。
艺术家们满怀尊敬向国王与王后鞠躬。王后朴素地穿着深色服装,一头浓发没配头饰,在几绺灰发的衬托下,那张略显苍白的脸、那略带迷蒙的目光反而显得加妩媚。她走到临窗的椅子上坐下,窗外便是花园。花园深处,公园的树丛映入眼底。
国王站着,对来访的客人还礼,并探询哪阵香风将他们吹到这寒舍里来的。都知道,这儿是亿万城最偏僻之所。
看到这位君主身上有种不可言状的尊严,四人都很感动。在那近乎浓黑的眉毛下,射出炯炯有神的目光,有学者般的深邃。他的白须垂落胸前,宽而蓬松。一丝迷人的微笑冲淡了略显严肃的表情。他的外表能令前来之人产生好感。
弗拉斯科兰开口讲话了,没有察觉出自己的话音有点发颤。
“我们这些想向您表示敬意的艺术家,承蒙陛下降尊纡贵予以接见,谨此致谢。”他说。
“我和王后感谢诸位,”国王说,“并为你们的到来很是感动。我们希望在本岛结束动荡的生活。你们仿佛在本岛吹起了法兰西香风!先生们,诸位对我来说并不陌生。我不仅志在科学,而且还酷爱音乐。你们在艺术世界里已经享有盛誉。我们了解诸位在欧洲,在美洲取得的成就。在样板岛欢迎你们‘四重奏’的掌声中,也有我们的一份,虽说稍远点了点。的确,我们也有遗憾,那就是没有正式欣赏过你们演奏。”
国王为客人们让座,随后他坐在壁炉前。大理石上放着王后年轻时的美丽的半身像,显然是出自弗兰格弟之手。
为了进入实质性对话,弗拉斯科兰接住国王最后的话头。
“陛下说得对,”他说,“对于我们演奏的这些音乐来说,这份遗憾难道还没说明什么吗?室内音乐、古典音乐的大师们的四重奏,要求的是一种亲密的气氛,而不是听众的人数。它需要圣殿那么点肃穆……”
“是的,先生们,”王后答话说,“这种音乐,应该像倾听天籁之音一样,确实只有圣殿才合适……”
“请国王与王后允许我们将这客厅当作圣殿吧,”伊韦尔奈说,“就一个小时,并且请两位陛下单独听我们的演奏……”
伊韦尔奈话还未完,两位君主的脸上便洋溢出光采。
“先生们,”国王回答说,“你们打算……你们竟然有这种想法……”
“这正是我们拜访的目的所在……”
“哦!”说着,国王伸出手来,“我重新认识了法国音乐家,你们的心灵与你们的才干一样,都那么优秀……我谨代表王后与本人自己向诸位先生表示感谢!……绝没什么东西……对!……绝没任何东西能令我们如此快乐!”
为了举办这次即席音乐会,佣人受命将乐器搬来,安放到客厅里。这时,国王与王后请来宾到花园里去走走。那儿,他们交谈着,谈到音乐,像非常亲密的艺术家们在对话。