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一天是4月8日星期天;英国人,特别是水手们,是严格遵守这个日子的;还有医生自愿承担的阅读《圣经》占去了上午的一部分时间。
风转为飓风,有将船吹向爱尔兰海岸的趋势;波浪汹涌澎湃,船摇晃得很厉害,如果医生不晕船的话,这是他极不情愿的,因为没有什么更容易的了。中午,马林黑德角消失在南方;这是这些勇敢的水手们能看到的最后一块欧洲的陆地,不止一个人长久地注视着它,无疑永远不会再见了。
观察到的纬度是55°57′,根据精密时计,经度为7°40′。
晚上九点钟的时候,飓风平息下来,“前进”号这条性能良好的帆船沿西北方向前进。人们可以通过这一天的航行判断这条船的航海性能;利物浦的行家们认为它首先是一条帆船。
在随后的日子里,“前进”号沿西北方向疾驶,风吹向南方,海上波涛汹涌;船扬帆前进。几只海燕和剪水鹱在艉楼上方盘旋;医生非常老练地打下了一只剪水鹱,恰巧落到船上。
鲸炮手辛普森拾起来交给了它的主人。
“一个难看的猎物,克劳伯尼先生。”他说。
“相反,能做一顿美餐呢,我的朋友!”
“什么!您要吃这个?”
“您也得尝尝,我的正直的先生。”医生笑着说。
“呸!”辛普森反驳道,“可它像所有的海鸟一样油腻,还有哈喇味。”
“好啦!”医生持异议,“我自有方法烹饪这个猎物,要是您认定它是一只海鸟,我答应一辈子也不会再打一只下来。”
“您是烹饪专家吗,克劳伯尼先生?”约翰逊问道。
“一个学者应该什么都知道一点。”
“好啦,别再固执己见了,辛普森,”水手长回答说,“医生是个聪明人,他能将这只鹱做成味道最美的山鹑。”
事实上医生在飞禽问题上完全有理,他很熟练地除掉了脂肪,脂肪全部在皮下,主要分布在髋部,这样哈喇味和鱼腥味就没有了,人们完全有理由抱怨海鸟这一点。这么处理之后,剪水鹱受到了好评,连辛普森也点头称是。
在上一次飓风的时候,理查德·山敦认识到了他的船员的出色的品质;他将手下的人逐个进行分析,任何一个想要避开未来危险的指挥官都会这么做;他知道依靠什么。
詹姆斯·沃尔,完全忠于理查德的二副,善解人意,办事利落,但他可能缺乏魄力;他处于第三位,适得其所。
约翰逊,在与海洋的斗争中久经考验,是北方海洋的古老的航路指南,在冷静和勇敢方面没有什么需要学习的。
鲸炮手辛普森和木匠贝尔是值得信赖的人,对责任和纪律唯命是从。浮冰引航员福科是经验丰富的水手,在约翰逊的学校受了教育,理应担负重任。
其他的水手,加里和伯尔顿看来是最出色的:伯尔顿诙谐风趣,爱说爱笑;加里,25岁的小伙子,有一张坚毅的脸,但脸色有点苍白和忧伤。
克里夫顿、格里珀和佩恩这三个水手看起来不那么热情,不那么坚定;他们情愿窃窃私语。格里珀在“前进”号出发之际甚至想要毁约;他留在船上是出于一种羞耻之心。如果事情进展顺利,如果不必经历太多危险,不必付出太多辛苦,可以指望这三个人;但是他们需要大量的食物,他们可算是食量很大的了。无论事先怎么规定,他们很难习惯滴酒不沾,在吃饭的时候,他们非常想念白兰地或者杜松子酒;他们用咖啡和茶来弥补,这两样东西在船上可算是大量供应了。
至于布伦顿和普洛弗这两个机械师和司炉工华伦,他们对于至今仍无所事事感到很满意。
山敦知道对每个人应该指望些什么。
4月14日,“前进”号斩断湾流的巨浪,这股湾流先沿美洲东海岸直至新大陆的海滩而上,然后转向东北,沿挪威海岸航行。船在的纬度是51°37′,经度是22°58′,离格陵兰海角有200海里。天气变冷了,温度计的温度降到了0℃,也就是结冰点。
医生还没有穿极地冬服,而是像水手和军官们一样穿着航海衣。他穿着高高的长统靴囫囵一团地跳下来,戴着宽大的油市帽,穿着同样布料的一条裤子和一件礼服,看起来真让人觉着好笑;当船卷入暴雨和巨浪的时候,医生看起来就像一头海里的动物。这种比喻是不会唤起他的自豪感的。
整整两天了,海上的情况相当恶劣;风向转为西北,阻挡“前进”号航行。从4月14日到16日,波浪汹涌;但到了星期一,下了一场骤雨,海面上几乎立刻就平静下来。山敦让医生注意这种奇特的现象。
“对啦,”后者回答,“这正同捕鲸人斯科尔斯比观察到的奇观相符。他是爱丁堡皇家协会的成员,我有幸成为这个协会的通讯员。您看到,在下雨的时候波浪不兴,即使刮大风也一样。相反,在干燥的天气,只要有一丝微风,海面上就起伏不定。”
“可是怎么解释这种现象呢,医生?”
“很简单,不去解释就是了。”
这时候,正在第三层帆的舵柄值班的浮冰引航员让大家注意,在15海里下风处有一个浮冰群经过右舷。
“在附近海域有一座冰山!”医生叫道。
山敦将望远镜对准指定的方向,证实了引航员的话。
“这可真让人奇怪!”医生说。
“这让您吃惊吗?”指挥官笑着说。“怎么!我们很高兴地看到还有什么东西让您感到奇怪?”
“这让我吃惊,但并不是什么奇事。”医生笑着回答。“因为来自格林斯庞德的‘安德普尔’号在1813年在北纬40°4′被真正的冰原围住了,船长戴尔门特数了数,有几百座冰山呢!”
“不错!”山敦说,“在这方面您还有什么告诉我们的?”
“哦!什么也没有了,”好脾气的克劳伯尼谦逊地回答,“假如人们没在更低的纬度发现冰山的话。”
“这个,您倒是没跟我说,我亲爱的医生;因为,我曾在‘飞翔’号战舰上当过见习水手……”
“1818年,”医生接下去说,“3月底,有人说是4月份,你们经过两个大的浮冰岛,纬度是48°2′。”
“啊!简直是太了不起了!”山敦喊道。
“但这是真的,没有什么值得我大惊小怪的,既然我们在北方多出2°的地方在‘前进’号附近碰到了一座冰山。”
“您就是一口井,医生,”指挥官回答道,“对您来说,只要提水桶就行了。”
“好啦!您想不到我干得多么快;现在,我们如果能在附近观察这个奇特的现象,山敦,我将是最幸福的医生。”
“说得对,约翰逊,”山敦边说边招呼水手长,“我看,风有增强的趋势。”
“是的,指挥官,”约翰逊回答,“我们走得很慢,戴维斯海峡的潮水很快就可以感觉到了。”
“您说得有道理,约翰逊先生,要是我们想在4月20日见到好望角,就必须使用蒸汽机,不然我们就会被抛到拉布拉多海岸。沃尔先生,您下命令点火吧。”
指挥官的命令得以执行;一小时之后,蒸汽已经获得了足够的压力;船帆已经收起来了,螺旋桨的叶片击打着水流,迎着西北风猛劲地推动着“前进”号。
第六章 强大的极地潮流
很快鸟群越来越多了,栖息在这孤寂海域的海燕、剪水鹱接近了格陵兰岛。“前进”号飞快地向北方驶去,在下风处留下一条长长的黑烟。
4月17日星期三上午大约11点钟的时候,浮冰引航员很快便注意到了浮冰的耀眼光芒。浮冰至少在北一北一西方向的20海里处。这条闪亮的白色光带异常夺目,尽管云彩很厚,还是照亮了地平线附近的整个大气层。船上有经验的人不会搞错这种现象,他们从这白色的光芒可以辨认出在人眼看不到的三十多海里处有一片广阔的冰原,白色的光芒来自光线的反射。
傍晚的时候,又刮起了南风,顺着航向;山敦张满帆,出于节约,他熄灭了火炉。“前进”号挂上了第二层帆、三角帆和前桅帆,向好望角驶去。
18日3点钟,看到了一条冰河,这是条不深的白线,但闪闪发亮,在海天交界处异常醒目。它显然是来自格陵兰东海岸而非戴维斯海峡,因为浮冰大多出现在巴芬海的东海岸。一小时后,“前进”号经过冰河单个的浮冰块中央,在冰块最密集的地方,尽管彼此紧密结合,还是随波逐浪。
第二天破晓的时候,瞭望船员注意到一条船,丹麦的小型护卫舰“瓦尔基丽人”号,“前进”号迎面驶来,开往新大陆的海岸。海峡水流湍急,山敦不得不扬帆才能逆流而上。
这时候,指挥官、医生、詹姆斯·沃尔和约翰逊聚集在艉楼上,观察水流的方向和力量。医生问巴芬海中一样存在这股水流是否属实。
“千真万确,”山敦回答道,“帆船很难逆流而上。”
“特别是,”詹姆姆·沃尔补充道,“人们是从美洲东海岸而不是格陵兰东海岸遇到它。”
“原来如此!”医生说,“这就特别说出了人们为何要寻找西北航线!这股水流的速度大约是每小时5海里,很难想象它是来自一条海湾的底部。”
“这一点显得更加合情合理,医生,”山敦说,“因为这股水流由北向南流,在白令海峡有一股方向相反的水流,由南向北流,应该是它的源头。”
“照此看来,先生们,”医生说,“应该承认美洲是与极地完全分割开来的,太平洋的水绕过它的海岸注入大西洋。何况,前者水流的最大高度也说明了它们为什么要注入欧洲的海洋。”
“但是,”山敦接下去说,“这种理论必须以事实为基础;要是有的话,”他颇带讽刺意味地补充道,“我们万能的科学该知道。”
“毫无疑问,”后者带着一种友好的满足感,“要是您对这个感兴趣,我告诉您,那些在戴维斯海峡受伤的鲸不久之后在鞑靼海峡附近被捕获,它们助部还带着欧洲的鱼叉呢。”
“除非它们绕过合恩角或者好望角,”山敦回答道,“它们必得绕过美洲南部海岸,这是不容置疑的,医生。”
“如果您不相信,我正直的山敦,”医生笑着说,“我还能提供别的证据,比如戴维斯海峡中充满的这些漂游的木头,是落叶松、欧洲山杨及别的热带树种。但我们知道湾流阻止这些木头进入海峡;要是它们出来的话,它们只能通过白令海峡进去。”
“我相信,医生,我承认不相信您很困难。”
“的确,”约翰逊说,“现在到了该出定论的时候了。我在附近看到一块体积相当大的木头;要是指挥官允许的话,我们就把树干钓上来,吊到船上,问问它到底来自哪个国家。”
“好极了!”医生说道,“理论之后便是实例了。”
山敦下达了必要的命令,船驶向指定的木头,过了一会儿,船员们就把它吊到了甲板上,还真费了番力气。
这是一棵桃花心木树干,虫子一直蛀到树心,否则,它就不会漂流了。
“这是无可辩驳的,”医生热情洋溢地喊道,“因为,既然大西洋的水流没能把它带到戴维斯海峡,既然它没被南美洲的河流驱入极地流域,既然这棵树是长在赤道地区的,显然他直接来自白令海峡。好啊,先生们,看看这些海里的蛀虫,它们属于热带地区。”
“的确如此,”沃尔接下去说,“这说明贬低那次著名的旅程的人是错误的。”
“但这会让他们非常受不了的!”医生回答道。“好吧,我给你们讲讲这桃花心木的来历:它被巴拿马或瓜特马拉地峡的某条河流冲到太平洋;从那儿,水流将它沿着美洲海岸拖到白令海峡,不管愿不愿意,它只得进入极地海洋;它腐烂程度不深,水浸得也不够厉害,可以由此判断出它刚刚出发;它很幸运地冲破了这长长的一连串的海峡,最后到达巴芬海,随即被北部潮攫住,通过戴维斯海峡在‘前进’号旁给捕获了。”让克劳伯尼医生喜出望外,他请求指挥官允许将它作为标本保存起来。
“动手吧,”山敦说,“但让我反过来告诉您,您不是唯一一个拥有这种残留物的人。迪斯科岛上的丹麦统治者……”
“在格陵兰海岸?”医生接着说,“有一张用在同样情况下钓起来的树干制成的桃花心木桌子;我知道这个,我亲爱的山敦,而且,我并不羡慕他的桌子,因为,要不是因为不便的话,我能用这些木头给自己建一个起居室呢。”
从星期三到星期四的夜里,风势异常猛烈;飘浮的木头见得越来越多了;接近海岸是非常危险的,因为这时候冰山特别多;指挥官命令减帆,“前进”号只撑了前桅帆和前桅支索帆前进。
温度计的温度已经降至冰点以下。山敦让人给船员们分发了合宜的衣服,一件羊毛礼服,一条羊毛裤子,一件法兰绒衬衫,瓦德袜,挪威的农民就是这么穿戴的。每个人都备有一双完全防水的船上穿的靴子。
至于狗船长,它对自己与生俱来的皮毛很满意;它看起来对气温的变化无动于衷;它应该不止一次经受过类似的考验,更何况,一条丹麦狗没有权力显示出挑三拣回的模样。人们很少见到它,它总是隐匿在船上最阴暗之处。
傍晚,透过雾里的一角青天,处于37°2′7″纬度的格陵兰海岸隐约可见;医生戴上了望远镜,在一段时间内看见冰山犁出千沟万壑的重重山崖,但是雾气很快又弥漫起来,遮住了视线,如同在戏中最精彩的时候落下了帷幕。
4月20日早晨,“前进”号遇上了一座高达150英尺的冰山,是远古时期在这里搁浅的,它没有融化,仍旧保持着它那奇特的外观。斯诺看到了它;詹姆斯·罗斯1829年为它画了一幅逼真的图,法国中尉贝洛乘“阿尔贝王子”号看到了它的全貌,医生自然也想保存这座著名的山脉的风貌,他画了一张相当成功的素描。
类似的冰山搁浅,随后便牢牢地植入泥土,并没有什么让人奇怪的;冰山的一角露出水面,另外两角在水下,这座冰山大约有四百英尺深。
终于,在中午的气温仅为-11°,天空上雪雾交加的时候,看到了永别角,“前进”号在指定的日子到达了;那个陌生的船长要是情愿在这种理当受到诅咒的天气复位的话,他可没有什么可抱怨的。
“这就是,”医生自言自语地说,“这个著名的岬角,这个岬角的名字取得真不错!许多人像我们一样绕过它,但再也见不到它了!是对他的欧洲朋友们说永别吗?你们经过了这里,弗罗比歇、奈特、巴洛、沃姆、巴伦兹、斯克罗格斯、哈得逊、布罗斯韦尔、富兰克林、克罗泽、贝洛,可是你们永远也回不了家,这个海角对于你们来说真成了‘’‘永别角’了!”
大约在970年,从冰岛出发的航海者发现了格陵兰岛。塞巴斯蒂安·卡博1498年一直深入到纬度56°;加斯帕尔和米歇尔·哥特亚尔从1500年到1502年到了纬度60°,马丁·弗罗比歇1576年一直到了以他的名字命名的海湾。
1585年发现这个海峡的荣誉属于让·戴维斯,两年之后,这个勇敢的水手,这个伟大的捕鲸人在他第三次远航的时候到达了纬度73°,经度27°的极点。
巴伦兹在1596年,韦茅斯在1602年,詹姆斯·蒙尔在1605年和1607年,以他的名字命名深入美洲大陆的宽阔海湾的哈德逊,詹姆斯·普尔1611年为了寻找西北航线,或多或少进入过这个海峡,它的发现大大缩减了两个世界之间的航程。
巴芬在1616年在以他的名字命名的海洋中发现了朗卡斯特海峡;詹姆斯·芒克于1619年、1719年奈特、巴洛、沃姆和斯克格罗斯相继发现了它,但他们随后杳无音信。
1776年,派去接应库克船长的皮克斯吉尔中尉得以通过白令海峡直逼纬度68°;第二年,扬也深入到同一目的地,但是还到了女人岛。
詹姆斯·罗斯接踵而至,他于1818年环绕巴芬海一周,纠正了先行者们的水文地理错误。
最后1819年和1820年,大名鼎鼎的巴利从朗卡斯特海峡出发,历尽艰难险阻,到了迈尔维尔岛,得到了国会条约向英国水手允诺的125000法郎的酬金,他们在高于77°纬度的地方穿过了170°子午圈。
1826年,比彻到了卡米索岛;詹姆斯·罗斯从1829年到1833年在摄政王子海峡越冬,他除了做了其他重要工作之外还发现了磁极。
在此期间,富兰克林由陆路确认了美洲南部海岸,以及在旋转角的梅肯西河南岸;贝克船长从1823年到1835年步其后尘,这些探险活动由MM·第兹、辛普森和雷医生最终完成。
最后,约翰·富兰克林爵士急于找到西北航路,1845年乘“爱瑞巴斯”号和“恐怖”号离开英国,他进入了巴芬海,他自从到了迪斯科岛,人们就再也没有他的探险队的消息了。
人们多次寻找失踪的船只,发现了这条航路,确认了如此支离破碎的极地大陆的存在;英国、法国和美国最勇敢的水手纷纷涌向这些可怕的地域;多亏了他们的努力,这个地区如此不规则、如此难弄的地图才最终出现在伦敦皇家地理协会的档案中。
这些地区的神奇故事使医生浮想联翩,他倚在栏杆上,目送着船的长长的航迹。这些勇敢的航海者的名字充满了他的记忆,他感到在冰山的拱顶下面瞥见了那些一去不还的苍白的幽灵。
第七章 戴维斯海峡
这一天,“前进”号轻而易举地穿过了碎冰块,风很顺,但是气温太低了,气流掠过冰原,带来了刺骨的寒冷。
夜里必须进行严密的监视,飘移的冰山集中在这个狭窄的通道;在地平线那里大约有百来座;它们从高耸的岸边脱离开来,在犬牙般浪涛的吞噬和四月的季节中,最终融入或没入深深的海洋。还遇到了几列长长的木头,应该避免撞上;在前桅杆的顶部还设置了“乌鸦巢”,它是由一个底部转动的桶组成,冰山引航员身体的一部分就可以避开风,他监视着海面,指示看到的冰山,甚至在需要的时候,指挥船只前进。
夜很短,由于折射的缘故,从1月31日开始,太阳重新出现了,而且趋向于在地平线上越升越高。但是雪遮住了视线,即使它没有带来黑暗,也使航行变得很困难。
4月21日,遗憾角在雾中出现了;船员们驾船都很疲惫,自从船驶入浮冰海域,船员们一刻也没有休息过,应当立刻使用蒸汽机,在这障碍物堆积的地方开辟出一条道路来。
医生和约翰逊先生一起在船尾聊天,山敦在他的房间里睡了几个小时的觉。克劳伯尼设法引起这个老水手的谈兴,他如此丰富的航海阅历是一堂有趣而生动的教育课。医生对他非常友好,水手长对他也没有两样。
“您看,克劳伯尼先生,”约翰逊说,“这个地区与众不同;人们称它为‘绿地’,但它一年中没有多少个星期能与这个名称相符!”
“谁知道呢,我的正直的约翰逊,”医生回答道。“在X世纪的时候,这块土地没有权利被这么称呼呢?这在我们的星球上并非绝无仅有,我要是跟您说,您肯定会大吃一惊,按照冰岛编年史学家的说法,在八百或九百年前这片大陆上遍布了200多个村庄!”
“您让我感到那么吃惊,”克劳帕尼先生,“我简直不能相信您说的话,这是一个荒凉的地区。”
“不错!不管它有多么荒凉,它还能为居民乃至欧洲的文明人提供一个可供栖身的地方。”
“千真万确!在迪斯科岛,在厄普纳未克岛,我们碰上了愿意在同样的气候条件下生活的人;但我一向认为他们呆在那里是出于迫不得已,而不是出于趣味。”
“我乐意相信,但是人会对一切习以为常的,这些格陵兰人在我看来同我们大城市里的工人一样没有什么要抱怨的;他们可能不幸,但可以肯定的是,他们一点也不悲惨;而且,我说不幸,这个词没能表达我的思想,毕竟,如果他们没有温带地区的好处,这些生在严酷气候下的人,显然在这里找到了我们意想不到的乐趣!”
“应该这么想,克劳伯尼先生,因为上天是公正的,但是多次航海把我带到这些海岸,看到这凄凉孤寂的景象,我的心总是很痛苦,人们本来可以,比如,给这些海角、岬角和海湾起更动人的名字,因为永别角和悲伤角是无法吸引航海家的!”
“我同样注意到了这一点,”医生回答道,“但是这些名称有一种不容混淆的地理含义;它们来自冒险家的经历,在戴维斯、巴芬、哈得逊、罗斯、巴利、富兰克林、贝洛这些名字当中,如果我遇到了悲伤角,我很快就找到了梅尔西湾,天命角同焦虑港联系在一起,拒斥湾将我带到埃登角;离开回转角,我就在安全湾歇息,我在这里看到连续不断的风险、失败、障碍、成功、绝望和成就。这些都与我国的大人物相关,这些专有名词犹如一套古代勋章,帮我回顾了这些海洋的整个历史。”
“这么想有道理,克劳伯尼先生,但愿我们能在航海过程中遇到的成功湾比绝望角多!”
“我希望如此,约翰逊;但告诉我,船员们的恐惧是否有所减轻?”
“有一点,先生,但是,总之,自从我们进入海峡,大家又开始关心那个神秘船长了,不止一个人指望他会出现在格陵兰岛上,到目前为止,什么也没有。想想看,克劳伯尼先生,我们私下里说,这难道不让您有点莫名其妙吗?”
“是这样,约翰逊。”
“您相信有这么一位船长吗?”
“毫无疑问。”
“但是什么原因使他这么做的?”
“要让我直言不讳的话,约翰逊,我想这个人想把船带到永远也回不来的地方。但是,假如他在出发的时候出现在船上,每个人都想知道船要到哪里去,他就会处于尴尬的境地。”
“为什么会这样?”
“的确,如果他想做出某种超人的举动,如果他想进入别人无法进入的地域,您认为他会招聘船员们?而一旦上了路,就能走得很远,向前进随之成了一种需要。”
“有这种可能,克劳伯尼医生,我认识不止一个大胆的冒险家,他的名字就足以令人恐怖了,没人愿意跟他进行这类冒险的航行。……”
“除了我,”医生说。
“除了您还有我,”约翰逊回答,“我跟随您!我的意思是我们的船长无疑是属于这类冒险家的。总之,我们走着瞧吧。我认为,这个勇敢的陌生人会从厄珀纳威克海岸或麦尔维尔海湾悄无声息地出现在船上,告诉我们他到底幻想着把船带何方。”
“我的想法跟您一样,约翰逊;但是困难在于要一直开到迈尔维尔海湾,看看我们周围尽是冰山!它们几乎不给‘前进’号让路。喂!看看那片广阔的冰原。”
“用我们捕鲸人的话来说,克劳伯尼先生,我们把这个叫做冰田,这指的是一望无际的连续不断的冰面。”
“那么从这边看,这片破碎的冰田,这些边缘多多少少联在一起的长长的碎片叫什么呢?”
“这是一个流冰群,要是它成圆形,我们就叫它Palch,要是它的形状是长长的,就叫它冰川。”
“那里的飘浮的冰块呢?”
“这些是浮冰,再高一点的叫做冰山,船碰到它们是非常危险的,应该小心地避开它们才是。看,那边的冰田由于冰块之间的压力而产生的隆起,我们把这个叫做冰丘;如果这种冰丘的底部是沉入水中的,我们就把它叫做幼冰,应该把这些都取名字,好辨认它们。”