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里虽然舒服,但也很危险,亲爱的米娜,”马诺埃尔说,“如果我们乘坐的是小船,这么航行倒没什么可怕的;但是,这么大一艘船最好航行在畅通无阻的河面上。”
“我们可以在两小时内穿越这片森林。”驾驶员说。
“看哪!”丽娜惊呼起来,“这些美丽的景致消逝得多快啊!啊!亲爱的小姐,快看这些成群结队在高枝上戏耍的猴子,还有这些对着清澈的水面顾影自怜的鸟儿!”
“还有水面上隐隐绰绰的鲜花,”米娜说,“水波似轻风将它们轻轻摇动!”
“还有这些蔓缠在枝条上的细长的长春藤!”混血姑娘说。
“可是,它们的尽头没有弗拉戈索!”弗拉戈索说,“您在伊基托斯森林中采到的可是一朵漂亮的花!”
“好一朵世界上独一无二的鲜花!”丽娜讥讽道,随后又对米娜说,“啊!小姐,快看这些奇妙的植物!”
丽娜指着一丛巨叶衬托着的睡莲,它们的花蕾有可可果那么大。在河岸没入水中的地方生长着一丛丛“木古姆”芦苇,它们的叶子非常宽大,小船经过时,柔韧的苇条纷纷躲到两边,随后又拼拢到一起。水波轻摇,苇叶翩翩,无数水鸟纷纷起舞,引诱猎人来到这里。
几只杜鹃栖落在一株半倾的老树干上,象石碑似地一动不动;几只灰鹭,呈金鸡独立状,纹丝不动;远远望去,那些栖息在树丛间的神气活现的红鹳如同一只只粉红色的阳伞,其他各种各样的五颜六色的鸟儿也为这片沼泽地凭添了几许生气。
但是,也有一些长长的水蛇在水里迅速地游动,也许还有几条可怕的电鳗,接二连三地放电,它们甚至能使最强壮的人或动物失去知觉,直至死去。
所以,必须提防电鳗,但是更要留神“苏古里居”蛇,它们盘绕在树干上,一旦发现猎物,便舒展身体,扑上前去,将猎物紧紧缠住,力量之大足以挤碎一头牛。这些长三十至五十尺的爬行动物生活在亚马逊河流域的丛林中。据卡莱先生说,有的蛇甚至长达四十六尺,腰身像水桶一样粗。
的确,如果一条“苏古里居”蛇蹿到大木筏上,它的可怕不下于一条鳄鱼呢!
幸好,旅客们既没有遇上电鳗,也没有碰上蛇,大约两个小时后,大木筏平安无事地穿过了水中森林。
三天过去了。大木筏逐渐接近玛瑙城马纳奥。再过二十四小时,就要抵达位于内格罗河河口的亚马逊省的省会了。
8月23日,晚上五点钟,大木筏停泊在大河右岸的木拉斯岛北端。只要斜穿过这座小岛,就可以到达几里外的港口。
但是驾驶员阿罗若认为天已经开始黑了,不应在当天冒险行进,他言之有理,因为离港口还有三里地,大约要航行三个小时。而在航行时,最重要的是要看得清楚。
那天晚上的晚餐是旅行第一阶段中的最后一顿,不能不庆祝一下。在这种条件下,走完了亚马逊河的一半航程,的确值得美餐一顿。大家决定用波尔图或赛图巴勒葡萄酿制的美酒来为“亚马逊河的健康”干几杯。
同时,这也是弗拉戈索和可爱的丽娜的订婚晚餐。马诺埃尔和米娜的订婚仪式已于几个星期前在伊基托斯庄园中举行过了。在一对年轻的主人举行完订婚仪式后,便轮到这一对忠诚的未婚夫妻了,大家对他们感激不尽!
因此,他们将继续留在这个正直的家庭里,丽娜仍旧伺候小姐,弗拉戈索则服侍马诺埃尔·瓦尔代斯,在宴席上,他们和主人同桌进餐,被奉若上宾。
托雷斯自然也参加了这次由厨房和贮藏室精心准备的晚宴。
冒险家坐在乔阿姆·加拉尔对面,照旧沉默寡言,默默倾听大家的谈话。贝尼托不动声色地仔细观察他。但见托雷斯总看着他父亲,眼神很奇怪。野兽在扑上去之前,用来迷惑它的猎物的就是这种眼神。
马诺埃尔大部分时间都在和米娜聊天。间或向托雷斯瞥上一眼,总而言之,他比贝尼托更谨慎,因为他坚信这种局面迟早会结束,即使不在马纳奥,也会在贝伦。
晚餐进行得相当愉快。丽娜的幽默和弗拉戈索的敏捷应对使气氛非常活跃。帕萨那神父愉快地望着他所爱的这家人和两对年轻的未婚夫妻,不久他将要用帕拉河的水为他们祝福。
“多吃一点,神父,”贝尼托说,他终于加入到众人的谈话中来,“您得为这次订婚宴增光!一下子主持这么多婚礼,必须要有旺盛的精力!”
“啊!亲爱的孩子,”帕萨那神父说,“快给我们找一位倾心于你的美丽善良的姑娘吧,那时你就会看到我是否有足够的精力来为你们主持婚礼!”
“说得好!神父,”马诺埃尔高声说,“让我们为贝尼托的婚礼干一杯!”
“我们在贝伦给他找一位年轻美丽的姑娘吧,”米娜说,“他应该和大家一样!”
“为贝尼托先生的婚礼干杯!”弗拉戈索说,“他也许想让全世界的姑娘都嫁给他。”
“他们说的有理,我的孩子,”雅基塔说,“我也要为你的婚事干一杯,但愿你能像米娜和马诺埃尔,我和你父亲一样幸福!”
“祝你们永远幸福,但愿如此,”托雷斯喝了一杯波尔图酒,自言自语似地说,“每个人的幸福都掌握在自己手中!”
不知为什么,他的这句祝福有些令大家不快。
马诺埃尔感到了这一点,他想调和一下气氛,便说。
“我说,神父,在旅行期间,大木筏上难道没有别的情侣会订婚吗?”
“我想没有,”帕萨那神父说,“……除非托雷斯……我想您尚未结婚,是吧?”
“没有,我现在是并且一直是光棍儿!”
贝尼托和马诺埃尔感到托雷斯边说边盯着米娜。
“谁会不让您结婚呢?”帕萨那神父说,“您可以在贝伦找一位和您年龄相当的姑娘,这样您也许可以在那里定居下来。这总比浪迹天涯的生活要好,它对您没有任何好处!”
“您的话有理,神父,”托雷斯说,“我不反对结婚!而且,榜样是有感染力的,看到这些年轻的未婚夫妻,我也想结婚了!但是,我对贝伦一无所知,除非有特殊的情况,否则要我在那里定居是很困难的。”
“您是哪里人?”弗拉戈索问,他私下里总觉得在某个地方见过托雷斯。
“我是米娜斯·吉拉埃斯人。”
“您出生在哪里?……”
“在蒂如卡,有名的钻石之乡。”
这时,谁若是看到了乔阿姆·加拉尔与托雷斯久久对视的目光,一定会惊诧不已。

第十九章 一段往事
托雷斯继续与弗拉戈索聊天,小伙子紧接着又问,
“怎么!您出生在帝如卡,钻石之乡?”
“是啊!”托雷斯说,“您也是这个地方的人吗?”
“不是!我来自巴西北部,大西洋沿岸的某个省份。”弗拉戈索说。
“马诺埃尔先生,您不知道这个钻石之乡?”托雷斯问。
年轻人摇了摇头,表示不知道。
“那么您呢,贝尼托先生?”托雷斯又问年轻的加拉尔,显然他想把他拉进谈话中,“您从未想过去看看钻石之乡吗?”
“从未想过。”贝尼托生硬地回答。
“啊!我倒是想过去那里看看!”弗拉戈索说,他不知不觉带起了托雷斯,“我觉得会在那里找到几颗价值连城的钻石!”
“您用这些价值不菲的钻石做什么呢,弗拉戈索?”丽娜问。
“我可以卖了它们!”
“那么您就会很富有了?”
“非常富有!”
“那么,如果三个月前您就发了财的话,您也许永远不会想到……这株西波藤了吧?”
“假如我没有想过的话,”弗拉戈索大声说,“就不会有一位可爱的姑娘……好了,显然,一切都是天意!”
“您也知道这是天意,弗拉戈索,”米娜说,“它让您娶了我的小丽娜!钻石换钻石,您毫无损失!”
“噢,米娜小姐,”弗拉戈索殷勤地说,“我是赚了!”
看来托雷斯不想放过这个话题,因为他又说:
“蒂如卡确实有许多飞来之横财,许多人因此而晕头转向,不知所措呢!难道你们没听说过著名的阿拜特钻石吗,它价值两万亿瑞斯!它埋藏在巴西的矿床中,有两盎司重!是三个犯人——对!三个被判处终生流放的犯人——在一次偶然的机会中在距赛罗·多·弗里吴九十哩的阿拜特河中发现的!”
“那么,他们发财了吗?”弗拉戈索问。
“不,没有!”托雷斯说,“钻石上交给了矿长。葡萄牙国王让六世让人对它进行了估价和雕琢,在盛典的时候,他把它戴在脖子上,三个犯人获得特赦,除此之外,一无所获,如果他们再机灵点儿,一定会收益非浅。”
“也许您很机灵?”贝尼托于巴巴地说。
“是的……我!……为什么不?”托雷斯说,“您去过钻石之乡吗?”这次他问的是乔阿姆·加拉尔。
“从来没有。”乔阿姆盯着托雷斯说。
“真遗憾,”托雷斯说,“您以后应该去那里旅行一次。一定会非常有意思的!在巴西帝国广袤的土地上,钻石之乡只是一块弹丸之地,就像一座方圆十二公里的公园,由于土壤的性质,它的植被以及高山环绕的圆形沙地与邻省迥然不同。但是,正如我刚才听言,那里是世界上最富有的地方,从1807年到1817年,每年的钻石产量约为一万八千克拉①,啊!不论是登上山巅寻找钻石的人。还是偷运钻石的走私贩,都可以在那里大捞一笔!现在,开采钻石矿已经不那么容易了,政府雇来开矿的两千名黑人不得不改变河道,以便提炼出金刚砂。从前,可方便多了!”
①1克拉约合4格(法国旧时的重量单位)或212毫克。
“确实,”弗拉戈索说,“好时光已经一去不返了!”
“但是,通过非法手段获取钻石还是挺容易的,我指的是盗窃。听我说,大约在1826年——那时我才八岁——在蒂如卡发生了一桩惨案,说明罪犯想捞取财富时,是胆大包天,不择手段的!但是也许你们对此并不感兴趣……”
“恰恰相反,托雷斯,继续讲下去。”乔阿姆以出奇平静的口吻说。
“好吧,”托雷斯接着说道,“这是一桩钻石抢劫案,抓一把钻石,就能得到一百万,有时候是两百万!”
托雷斯流露出极其贪婪的神情,他的手下意识地张开又合上。
“事情的经过是这样的,”他说,“在蒂如卡,按照惯例,一年只运送一次钻石。先用筛孔大小各异的十二只筛子将钻石按大小分成两份。然后,将它们装在袋子里送到里约热内卢。但是,由于它们价值百万,所以被严密护送。护送队由一名总监挑选的职员,本省军团的四名骑兵和十名脚夫组成。他们先到达维拉·里卡,由城防指挥官在口袋上盖章,然后再向里约热内卢进发。我还忘了一点,为了以防万一,每次出发的时间都是保密的。可是,1826年,有一名叫达哥斯塔的职员,至多二十二、三岁,已在蒂如卡总督手下工作多年,却暗中策划了一起阴谋。他向一伙走私贩透露了护送队出发的时间。这群人数众多,武器精良的不法之徒便做好准备,严阵以待。过了维拉·里卡之后,在1月22日夜里,这伙强盗出其不意地向护送队士兵发起了进攻。虽然士兵们进行了英勇的抵抗,但是还是全部被杀,只有一人带着重伤死里逃生,向政府汇报了这次可怕的战斗的情况。和他们同行的那名职员也未能幸免于难,也许他落在了坏蛋手里,被拖到某处悬崖上扔了下去,因为,他的尸体从未被发现。”
“那么达哥斯塔呢?”乔阿姆·加拉尔问。
“他的罪行没有给他带来好处。由于种种迹象,他不久就受到怀疑了。他被控策划了这起阴谋。他声称自己是清白无辜的,然而无济于事。他的地位使他能够知晓护送队出发的日子。只有他能将之透露给犯罪分子。他受到起诉、逮捕、审判,最后被判处死刑。可是,判决要在二十四小时后执行。”
“这个可怜虫被处死了吗?”弗拉戈索问。
“没有,”托雷斯说,“他被关在维拉·里卡的监狱里,夜里,仅仅在行刑前几小时,他越狱逃走了,也许是单枪匹马,也许有同伙的帮助。”
“此后便再也没有他的消息了吗?”乔阿姆·加拉尔问。
“从来没有!”托雷斯说,“他可能已经离开了巴西,没准现在正在某个遥远的国度用他盗来的钻石逍遥快活呢!”
“也许正相反,他过着穷困潦倒的生活!”乔阿姆说。
“但愿上帝让他良心发现,为自己的罪行悔恨!”帕萨那神父说。
这时候,大家从餐桌边上站了起来,晚餐结束了,大家走到屋外,呼吸夜晚清新的空气。太阳已经落到了地平线上,但是还有一个小时,夜幕才会完全降临。
“这些故事让人难过,”弗拉戈索说,“我们的订婚晚餐开始的时候更好。”
“这都怪你,弗拉戈索。”丽娜说。
“什么,怪我?”
“是的!您一直喋喋不休地谈论钻石之乡和那些钻石,我们也只得听着!”
“确是如此!”弗拉戈索说,“但是我没想到会这样结束!”
“您是首犯!”
“也是首先被惩罚的人,丽娜小姐,因为在吃甜点的时候,我没有听见您的笑声!”
全家人都到船头去了。马诺埃尔和贝尼托默默地并肩走着。雅基塔和米娜跟在后面,也是一言不发,所有的人都感到一种无法释怀的悲伤,仿佛他们预感到了故事内蕴涵的某种潜在的严重性。
乔阿姆低着头,陷入深深的沉思中。托雷斯站在他身边,把手放在他肩膀上。
“乔阿姆·加拉尔,”他说,“我能和您谈一小会儿吗?”
乔阿姆·加拉尔看着托雷斯。
“在这里吗?”他问。
“不!单独谈一谈!”
“跟我来吧!”
两人转身朝屋子走去,进了屋,关上门。
很难描述众人看到乔阿姆·加拉尔和托雷斯离开时的感受。这位四处流浪的人和正直的伊基托斯庄园主之间能有什么共同的话题呢?每个人都感到了一场可怕的不幸正悄悄降临,但是谁也不敢发问。
“马诺埃尔,”贝尼托抓住朋友的胳膊说,“无论如何,明天到了马纳奥,就把这家伙轰走!”
“是的!……必须如此!……”马诺埃尔说。
“如果因为他……是的!如果他给我父亲带来不幸的话……我就杀了他!”

第二十章 单独谈话
乔阿姆·加拉尔和托雷斯单独呆在这间屋子里,没有人能听到他们的谈话或者看到他们的神情,他们彼此对视,默默无语,难道流浪者迟疑不决,不敢开口吗?难道他知道乔阿姆·加拉尔会以轻蔑的沉默答复他的要求吗?
是的,毫无疑问!因此,托雷斯没有发问。谈话开始时,他非常自信地扮演着控告者的角色。
“乔阿姆,”他说,“您并不姓加拉尔,您姓达哥斯塔。”
听到托雷斯将罪犯的姓名加给他,乔阿姆·加拉尔不由自主地哆嗦了一下,但是,他没有反驳。
“您叫乔阿姆·达哥斯塔,”托雷斯接着说,“二十三年前,您是蒂如卡总督手下的一名职员,在这件事中,您被控犯了抢劫罪和谋杀罪!”
乔阿姆·加拉尔仍旧一言不发,他出奇的镇静使托雷斯很惊讶。难道他对招待他的主人的指控是错误的吗?不会!因为面对这些可怕的指控,乔阿姆·加拉尔没有暴跳如雷。显然,他在忖度托雷斯到底有何用意。
“乔阿姆·达哥斯塔,”托雷斯继续说道,“我再说一遍,您在钻石劫案中被控有罪,并被判处死刑,后来在行刑前几个小时,您从维拉·里卡监狱出逃!您不想说点儿什么吗?”
托雷斯单刀直入地问了这句话,回答他的是一段长时间的沉默。乔阿姆·加拉尔从容不迫地坐了下来。他倚在一张小桌子上,昂起头紧紧盯着控告者。
“您怎么不说话呀?”托雷斯说。
“您想要我说什么?”乔阿姆·加拉尔仅仅说了这么一句。
“我要您反驳,”托雷斯缓缓地说,“它能阻止我去对马纳奥的警察局长说,‘此人的身份很容易确定和认出,尽管他销声匿迹了二十三年,他就是蒂如卡钻石劫案的主谋,是杀害护送队士兵的凶手的同谋,是临刑脱逃的死回,这位乔阿姆·加拉尔真名叫乔阿姆·达哥斯塔。’”
“因此,”乔阿姆·加拉尔说,“如果我的回答合您的意的话,我就不需要害怕您了,托雷斯。”
“什么都不用怕了,因为那时候,无论对您还是对我,谈论此事都毫无意义。”
“对您对我都毫无意义吗?”乔阿姆·加拉尔问,“难道您不需要我用钱来收买您的沉默吗?”
“不需要,不论您出什么价钱!”
“那么,您到底要什么?”
“乔阿姆·加拉尔,”托雷斯说,“我的建议是这样的。您不要急着拒绝,别忘了您捏在我手心里。”
“您的建议是什么呢?”乔阿姆·加拉尔问。托雷斯默想了一会儿。这个生命操于他手中的罪犯的态度着实令他惊讶。他本以为会有一场激烈的争吵、请求、眼泪……这是一个被铁板钉钉地判决犯了滔天大罪的人,可是他的态度却是无比冷静沉着。最后,托雷斯抱着双臂说。
“您有一个女儿。我很喜欢她,我想娶她。”
显然,乔阿姆·加拉尔早已料到这种人是不择手段的,因此他的要求并未使他失去冷静。
“那么,”他说,“尊敬的托雷斯想进入一个杀人犯和抢劫犯的家啰?”
“我的所作所为只有我自己有权判断,”托雷斯说,“只要我想成为乔阿姆·加拉尔的女婿,我就一定能成为。”
“难道您不知道,托雷斯,我女儿将要嫁给马诺埃尔·瓦尔代斯吗?”
“您可以甩了马诺埃尔·瓦尔代斯。”
“那么如果我女儿拒绝呢?”
“那就把一切都告诉她好了,我了解她,她会同意的。”托雷斯厚颜无耻地说。
“一切?”
“一切,如有必要的话。在她自己的感情和家庭的荣誉、父亲的生命之间,她不会犹豫的。”
“您真是一个地地道道的卑鄙小人,托雷斯!”乔阿姆·加拉尔依旧镇静地说。
“卑鄙小人和杀人犯天生可以友好相处。”
听到这句话,乔阿姆·加拉尔站起来,走到托雷斯面前,正视着他说:
“托雷斯,您之所以要求进入乔阿姆·达哥斯塔的家,是因为您知道他是清白无辜的!”
“确实如此!”
“并且,”乔阿姆·加拉尔惊说,“您掌握着能证实他无罪的证据,只有把他女儿娶到手后,您才会将其公之于众!”
“乔阿姆·加拉尔,咱们打开天窗说亮话吧。”托雷斯降低了声音说道,“听完我的话后,看您还敢不敢拒绝将女儿嫁给我!”
“您说吧,托雷斯。”
“啊,是的,”托雷斯说了一半又停住了,仿佛后悔说了这些话,“对,您是清白无辜的!我一清二楚,因为我认识原凶,我能证明您的清白!”
“那个犯罪的混蛋呢?……”
“他死了。”
“死了!”乔阿姆·加拉尔惊叫道,他顿时面色苍白,似乎这句话夺走了他恢复名誉的一切希望。
“死了,”托雷斯说,“我是在他犯事很久之后认识他的,那时我不知道他犯了罪。他亲自写下了钻石劫案的全部过程,以便详细地保留下来。在大限将近时,他非常的内疚。他知道,乔阿姆·达哥斯塔的藏身之所,知道无辜的人隐姓埋名开始了新的生活。他知道他很富有,有一个幸福的家,他也知道他内心并不快乐!他想恢复他应得的名誉,还他以快乐!……但是死神来了……他拜托我,他的朋友,完成他未做的事!……他把证明达哥斯塔清白的证据交付给我,让我转交给他,然后,便死了。”
“他叫什么名字!”乔阿姆·加拉尔激动地问。
“当我成为您家的一员之后,您就会知道了!”
“这份文件呢?”
乔阿姆·加拉尔恨不能扑到托雷斯身上,搜出并夺走证明他清白的证据。
“这份文件放在可靠的地方,”托雷斯说,“只有你女儿成为我妻子后,你才能得到它。现在,你还拒绝将女儿嫁给我吗?”
“是的,”乔阿姆·加拉尔回答,“但是我可以把一半财产分给您,作为交换这份文件的代价。”
“您的一半财产!”托雷斯大声说,“我接受它,但是,要作为米娜的嫁妆带过来!”
“您就是这样完成一个垂死的人,一个悔恨万分的罪犯的遗愿,他委托您代他弥补他犯下的罪行!”
“正是如此!”
“再说一遍,托雷斯,”乔阿姆·加拉尔大声说,“您是卑鄙小人!”
“就算是吧。”
“因为我不是罪犯,所以我们天生就不能友好相处。”
“那么,您拒绝啰?……”
“是的!”
“那么,遭受损失的是您,乔阿姆·加拉尔。在预审中,一切都对您不利!你被判了死刑,你知道,在这类判决中,政府规定不可以减刑。一旦我去告发,您就会被捕!被捕后,就会被处决!……我会告发您的!”
尽管乔阿姆·加拉尔很能控制自己,但此时也忍无可忍了,他几乎要向托雷斯扑过去……。
但是这个混蛋的一个手势平息了他的怒气。
“小心点,”托雷斯说,“您妻子不知道她的丈夫叫乔阿姆·达哥斯塔,您的孩子们也不知道他们的父亲叫乔阿姆·达哥斯塔,您的举动会向他们泄露一切!”
乔阿姆·加拉尔停住了,又恢复了冷静和惯有的无动于衷的神情。
“这场谈话的时间太长了,”他边说边向门口走去,“我知道该干什么!”
“等着瞧吧,乔阿姆·加拉尔!”托雷斯最后一次说,他无法相信卑鄙的要挟方案竟然失败了。
乔阿姆·加拉尔没有理会他。他推开了走廊边上的门,示意托雷斯跟他走,二人朝大木筏的中部走去,全家人都聚在那里。
贝尼托、马诺埃尔,所有的人全都忧心忡忡地站起来。他们看见托雷斯气势汹汹地打着手势,眼中闪着怒火。
相反,乔阿姆冷静从容,面带微笑,和他形成鲜明对比。
二人在雅基塔等人面前停下,没有人敢跟他说话。
“最后一次,乔阿姆·加拉尔,”托雷斯说,“我要您的答复。”
“我的答复是这个。”
他对妻子说:
“雅基塔,特殊情况迫使我改变先前作出的关于米娜和马诺埃尔的婚事的一些安排。”