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一八二三年,美国人本杰明·莫勒尔驾驶双桅帆船“冲浪”号,于三月间进行首次远征。他在自由流动的海面上前进,气温为华氏47度(摄氏零上8.33度),水温为44度(摄氏零上6.67度)。——他的观察结果与“珍妮”号在扎拉尔岛海域所得观察结果完全吻合。他首先到达南纬69度15分处,后来又抵达南纬70度14分处。莫勒尔船长十分肯定地说,如果不是因为给养不足,他即使不抵达南极,至少也会到达南纬85度。一八二九年和一八三○年,他又率领“南极”号进行第二次探险,从西经116度上,未遇任何障碍,直达南纬70度30分,发现了南格陵兰地。
就在阿瑟·皮姆和威廉·盖伊比他们的先行者前进得更远的同时,英国人福斯特和肯德尔,担负着英国海军司令部的使命,要用钟摆在不同地点摆动的方法确定南极的地貌。他们没有超越南纬64度45分。
一八三○年,约翰·比斯科率领“低音喇叭”号和“伦敦自由市民”号出发,船主是恩德伯兄弟。他们担负着极地探险并捕猎鲸鱼和海豹的任务。一八三一年一月,他穿过南纬60度线,于东经10度线上抵达南纬68度51分,遇无法逾越的冰山而止步不前。他在南纬65度57分、东经45度处发现了大片陆地,以恩德伯为其命名。他并未靠岸。一八三二年,他第二次远征,超过66度以后,只走了27分就无法继续前进。但是他发现一个岛屿,命名为阿德莱德岛,比他发现的连绵不断的高地格雷厄姆地更向前一些。通过这次探险,伦敦皇家地理学会得出结论说,在东经47度和69度之间、南纬66度和67度之间,绵延着一块大陆。阿瑟·皮姆认为这个结论绝对不合理。他言之有理。因为韦德尔曾经穿过这些所谓陆地的地方航行过,“珍妮”号也沿着这个方向前进,远远超过南纬74度线。
一八三五年,英国海军上尉坎普离开克尔格伦群岛,沿东经70度线前进。他驳斥了那一带为地表的说法,到达南纬66度地方,发现了一片海岸。很可能这片海岸与恩德伯地是相互连接的。他未能向南挺进更远。
最后,到目前,一八三九年初,巴勒尼船长率领“伊丽沙白—司各特”号,于二月七日在西经104度25分线上超过南纬67度7分,发现了一系列岛屿,连成一串,以他的名字命名。其后,三月份,他在南纬65度10分、西经116度10分处,发现了一陆地,命名为萨布赖纳地。这位海员,仅仅是个普通的捕鲸人——我后来才知道这一点——就这样补充了确切的材料,使人预感到至少在南极海洋的这一部分,存在着极地大陆。
最后,正如我在本故事开头时已经指出的,就在“哈勒布雷纳”号考虑要进行一次探险,要比从一七七二年到一八三九年这一阶段中的任何航海家都前进得更远的时候,美国海军上尉查尔斯·威尔克斯统率四艘战舰的一个探险队,有“文森斯”号①、“孔雀”号、“海豚”号、“飞鱼”号和好几艘同行舰,正在沿东经102度线,设法开辟一条路径到达南极。总而言之,那时节,尚待发现的南极洲土地还有将近五百万平方海里之多。
①作者在第三章中写的是“凡库弗”号,在这里写的是“文森斯”号。
兰·盖伊船长指挥的双桅帆船“哈勒布雷纳”号出发远征以前,在南极海洋进行过的历次探险情形,已如上述。概括说来,上述发现者当中最勇敢无畏的人,或者说最受苍天惠顾者,坎普超越了南纬66度,巴勒尼67度,比斯科68度,别林斯高晋和莫勒尔70度,库克71度,韦德尔74度……而要前去营救“珍妮”号的幸存者,则要超过南纬83度,即要到五百五十海里以外的地方去!……
我应该承认,自从遇到载有帕特森遗体的浮冰以来,尽管我是个讲求实际,天生缺乏想象能力的人,却也感到莫名其妙地过度兴奋。异常的激动使我日夜无法安歇。阿瑟·皮姆及其被抛弃在南极洲荒原上的伙伴,他们的形象时刻萦绕于我的脑际。要参加兰·盖伊船长计议中的远征,这个愿望在我心中油然而生。我不断地考虑这个问题,总而言之,并没有什么事非要我立即返回美国不可。我离开美国的时间延长六个月或者一年,都无关紧要。剩下的问题,就是要得到“哈勒布雷纳”号指挥官的应允,这倒是真的。无论怎么说,为什么他要拒绝留下我作乘客呢?……用真凭实据向我证明他是真理我是谬误,将我带到我本来认为是纯属臆造的悲剧舞台上,到扎拉尔岛上将“珍妮”号的残骸指给我看,让我在我本来否认其存在的岛屿上登岸,让我站在他的哥哥威廉面前,让我面对不容置疑的事实,这难道不是合乎情理的令人心满意足的事么?
作出最后的决定之前,我还要等待时机到来,好与兰·盖伊船长商谈。
也无需过分焦急。自我们从特里斯坦达库尼亚启航以后,有十天是理想的好天气。此后便来了个二十四小时的平静无风。然后风向转南。“哈勒布雷纳”号逼风航行,因为风势很大,不得不减帆。原来从一天日出到第二天日出之间平均行驶百十海里,从此再也无法指望。这一段航程花费的时间,至少要延长一倍。这个预计还不包括遇到暴风雨。有时暴风雨袭来,船只只好张最少的帆,顶风航行或顺风漂流。
幸好——我已经亲眼证实——双桅帆船经受得住海上风浪,毫无问题。桅索牢固,即使满风航行,也丝毫无需担心。尽管大副勇敢无畏,操作技术堪称第一流,每当海上狂风大作,可能危及船只安全时,他仍然下令缩帆。无需担心害怕杰姆·韦斯特会干出什么粗心大意、愚蠢无能的事情来。
从九月二十二日到十月三日,十二天之中,显然没走多少路。向美洲海岸偏航十分严重,如果不是下面有水流牵制着双桅帆船,使船只能够顶住一些风,我们很可能已望见巴塔戈尼亚的陆地了。
天气恶劣的这段时间里,我千方百计寻找机会单独与兰·盖伊船长谈谈,都是枉然。除了用餐,他在自己舱室闭门不出。他与往常一样,将指挥船只工作交给他的大副。他自己只在天气晴朗红日高照时,到甲板上来测量日高。我要补充一句,杰姆·韦斯特得到以水手长为首的全体船员的有力协助。要遇到十几个人比他们更灵巧,更勇敢,更果断,恐怕十分不易呢!
十月四日上午,天空与海水的情况发生了相当明显的改变。风平了,高头大浪逐渐平息。第二天,海风表现出风向要稳定在西北的趋势。
这天由人愿的变化使我们喜出望外。虽然风速开始加大,还是解开了缩帆带,升起了高帆、第二层帆、第三层帆、顶桅。如果风力能保持下去,用不了十来天时间,桅顶了望员就会报告看到福克兰群岛最高的山峰了。
从十月五日到十月十日,海风吹拂,稳定而规律,有如信风。无需张紧或松弛哪一个下后角索。虽然风力逐渐减小,风向倒一直是顺风。
十一日下午,我寻找多时的对兰·盖伊船长进行试探的机会,终于来到。他对我进行询问,亲自给我提供了这个机会,经过情形是这样的:
我正坐在舱面室纵向通道的一侧,下风处,兰·盖伊船长走出他的舱室,目光向船尾一扫,就在我身旁坐下。显然,他很想和我谈谈。谈什么?当然是谈他日思夜想的事。他比平时那耳语般的声音稍高些,这样开始了谈话:
“杰奥林先生,自从我们从特里斯坦达库尼亚启航,我还一直未能有幸与你谈谈……”
“我深表遗憾,船长,”我回答道,态度谨慎,目的是要使他更近前一步。
“请你原谅我,”他接口说道,“多少麻烦事折磨着我!……要安排一项远征计划,……不能有任何疏漏、考虑不周之处……请你不要怪罪我吧!……”
“我一点没有怪罪你,请你相信……”
“那太好了,杰奥林先生。今天我算了解你了。我很赞赏你,我也很庆幸有你作我们的乘客,直到福克兰群岛。”
“船长,你为我所做的一切,我都非常感激。这又使我鼓起勇气要……”
我觉得时机已到,正要提出我的要求,兰·盖伊船长却打断了我的话。
“那好,杰奥林先生,”他问我,“你现在对于‘珍妮’号探险的真实性确信无疑了吧?你还一直将埃德加·爱伦·波的著作当作是纯属虚构的事么?”
“不了,船长。”
“你不再怀疑阿瑟·皮姆和德克·彼得斯确实存在,也不再怀疑我哥哥威廉·盖伊及其五位伙伴还活着了吧?”
“如果我还怀疑,那我真是世界上怀疑心最重的人了。我现在只有一个愿望,那就是苍天助你们一臂之力,保证‘珍妮’号的遇险人员能够生还!”
“我一定倾尽全力,杰奥林先生。有万能的上帝,我一定能成功!”
“但愿如此,船长……我甚至确信一定如此。如果你同意……”
“你不是曾有机会与一个叫格拉斯的人谈过这些吗?就是英国前炮兵下士、自称是特里斯坦达库尼亚总督的那个人……”没等我说完,兰·盖伊船长又询问道。
“确实,”我答道,“这个人对我说的话,对我从怀疑转变为相信,起了不小的作用。”
“啊?!他使你更确信了?……”
“是的,……他还清清楚楚地记得,‘珍妮’号十一年前停泊时,他亲眼见过这艘船。”
“‘珍妮’号?我哥哥?……”
“从他那里,我还了解到他认识威廉·盖伊船长本人……”
“他和‘珍妮’号做过生意?……”
“对……他不是也刚刚和‘哈勒布雷纳’号做过生意么!”
“‘珍妮’号在这海湾里停泊过?……”
“和你的双桅帆船停在同一个地点,船长。”
“那……阿瑟·皮姆和德克·彼得斯呢?……”
“他与他们有过频繁的接触。”
“他问没问他们后来怎么样了?”
“当然问了。我告诉他阿瑟·皮姆死了。他认为这是一个胆大包天的人,一个轻率莽撞的人,足以干出最冒险的疯狂举动。”
“这是一个疯子,一个危险的疯子,杰奥林先生。难道不就是他,将我可怜的哥哥卷入了那场凄惨的远征么?”
“根据他的自述,确实有理由相信这一点。”
“而且有理由永远不要忘记这一点!”兰·盖伊船长迫不及待地补充道。
“这个格拉斯,”我又接着说,“也认识‘珍妮’号的大副帕特森……”
“他是一个技术高超的海员,杰奥林先生,一个热心肠的人……勇敢无畏,可以经受一切考验!帕特森只有朋友,没有敌人,他全心全意效忠于我的哥哥。”
“就像杰姆·韦斯特对你一样,船长。”
“啊!为什么要我们在这块浮冰上找到可怜的帕特森呢,他已经死了好几个星期了!”
“他的出现对你将来的搜寻工作很有益处,”我指出这一点。
“这倒是,杰奥林先生,”兰·盖伊船长说道,“格拉斯他知道‘珍妮’号遇险的人现在在什么地方吗?”
“我已经告诉他了,船长,我还告诉他你准备怎样去营救这些人!”
格拉斯对于兰·盖伊船长没有前去拜访感到十分惊异。这位前炮兵下士,装模作样,虚荣透顶,等待着人家前去拜访,而不认为应该是他,特里斯坦达库尼亚的总督,先去拜访别人。这些话,我认为都没有必要去说它了。
这时兰·盖伊船长已改变话题,对我说道:
“我想问你一个问题,杰奥林先生。你是否认为,在埃德加·爱伦·波发表的阿瑟·皮姆日记中,一切都是准确无误的?”
“我认为,有许多地方要有所保留,”我答道,“因为这历险的主人公十分奇特。至少他指出的扎拉尔岛以远海域中的某些现象,实在太荒诞不经了。关于威廉·盖伊及他的数位伙伴,尤其如此。你瞧,他斩钉截铁地说他们在克罗克—克罗克山丘崩坍中遇难了,这不是信口胡言么?……”
“不,他没有肯定地说,杰奥林先生!”兰·盖伊船长辩驳道,“他只是说,他和德克·彼得斯到达山谷出口的时候,从那里他们可以望见四周的田野。人工地震的奥秘就显现在他们的面前。然而由于小丘的山坡已滚落谷底,我哥哥及其手下的二十八个人的命运在他心目中已无可怀疑。因此他进一步认为,只有他和德克·彼得斯两个白人留在扎拉尔岛了。他仅仅说了这些并没说别的!这只是假设而已,十分合乎情理的假设,你同意吗?纯属假设而已。”
“是这样,我承认,船长。”
“多亏了帕特森的记事簿,我们现在得知,我哥哥和他的五位伙伴,在土著居民筹划的崩坍之后,侥幸活命……”
“这是显而易见的事实,船长。至于说‘珍妮’号的幸存者后来命运如何,是又被扎拉尔土著居民抓获,现在仍是他们的俘虏,还是重获了自由,帕特森的笔记则只字未提。甚至他自己在什么情况下被带走,离开了其他人,也未提及……”
“这一点,我们将来一定会知道的,杰奥林先生……是的!我们会知道的……关键问题,是我们可以肯定,不到四个月以前,在扎拉尔岛上的某个地方,我哥哥及其手下六名水手还活着。现在再也不是署名埃德加·爱伦·波的小说了,而是署名帕特森的真实故事……”
“船长,”我于是说道,“你愿意我作为你们的一员,一直呆到‘哈勒布雷纳’号穿越南极海洋远征结束么?”
兰·盖伊船长凝视着我——犀利的目光有如利刃。对我刚才提出的倡议,他丝毫没有流露出惊奇的表情——说不定这正在他意料之中——他只说了一个字:
“好!”
第九章 “哈勒布雷纳”号整装待发
划一个长方形,东西长65里,南北宽40里;将两个大岛和百十个小岛,放在这西经60度10分到64度36分和南纬51度到52度45分之间,这就是地理上称之为福克兰群岛或马尔维纳斯群岛的地方。距麦哲伦海峡300海里,为太平洋和大西洋两大洋的前哨。
一五九二年,约翰·戴维斯①发现了这个群岛;一五九三年,海盗霍金斯来过岛上;一六八九年,斯特朗为它命名。这三个人都是英国人。
差不多过了一个世纪,已在加拿大定居又被驱赶出境的法国人,力图在这个群岛上为太平洋的过往船只建立一个给养供给移民点。大部分过往船只是圣马罗的海盗船,于是他们给群岛命名为马尔维纳斯,所以这群岛有两个名字:马尔维纳斯和福克兰。上述法国人的同胞布甘维尔②于一七六三年为移民点奠基,带来二十七个人,其中有五名妇女。十个月之后,这里的移民数目已达一百五十人。
这一迅速发展必然引起英国的觊觎。英国海军司令部派出了“塔马尔”号和“海豚”号,指挥官为拜伦。一七六六年,英国人远征麦哲伦海峡以后,向福克兰群岛驶来。在西部发现了埃格蒙特港岛屿就算了事,继续向南极海洋驶去。
法国移民地大概也未搞成。加之,西班牙又根据教皇以前的某项特许权,维护他们的权利。路易十五①的政府决定承认西班牙人的权利,但是要求经济赔偿。一七六七年,布甘维尔来到,将福克兰群岛交给了西班牙国王的代表。
这一切交换,“转手”,也必然带来殖民事业不可避免的结果:这就是西班牙人又被英国人赶走。从一八三三年开始,这些非同寻常的劫掠者成了福克兰群岛的主人。
我们的双桅船于十月十六日在埃格蒙特港靠岸时,这个群岛属于英国南大西洋领土的一部分已为时六年。
两个大岛,根据其相对位置,一个叫东福克兰岛或索莱达岛,另一个叫西福克兰岛。埃格蒙特港位于西福克兰岛的北部。
“哈勒布雷纳”号在港口深处停泊以后,兰·盖伊船长给全体船员放假十二小时。第二天立即开始干活。首先仔细地检视船体和帆缆索具,要进行穿越极地海洋的长途跋涉,这是绝对必要的。
兰·盖伊船长立即上岸,与群岛总督商谈迅速向双桅帆船提供给养的问题。群岛总督由英国女王任命。兰·盖伊船长愿意毫不计较开销。如此艰巨的远征,不该节省的地方拼命节省,就可能招致远征失败。此外,我想告诉他,我随时准备用我的钱来资助他,我打算入股为这次远征筹资。
我现在确实被吸引住了。这不可思议的意外,这一系列事件稀奇古怪的相互关联,将我完全吸引住了。我似乎成了《阿纳姆地》②的主人公,我仿佛觉得,“如果一个人,与世隔绝,隐居遁世,闭门不出,他都觉得妙不可言,那么,到南极海洋去旅行,对他是再适宜不过的了”。我反复阅读埃德加·爱伦·波离奇的作品,自己也到了这步田地!……再说,营救身遭不幸的人,事关重大。如果我个人对他们得救能够有所贡献,那我是十分愉快的……
①约翰·戴维斯(1550—1605)英国航海家。
②布甘维尔(1729—1811)法国航海家。
①路易十五(1710—1774)从一七一五年至一七七四年为法国国王。
②埃德加·爱伦·波的另一部作品。
兰·盖伊船长那天下船去了。杰姆·韦斯特按照习惯,绝不离船。全体船员都在休息,大副却没有一分钟的空闲,他检视货舱,一直忙碌到天晚。
我打算第二天再上岸。反正停泊期间,我有充分的时间考查埃格蒙特港四周,对该岛进行矿物学和地质学方面的研究。
对聊天大王赫利格利来说,这当然是与我重开话题的绝好机会。他确实也没有忽略这个机会。
“杰奥林先生,向你致以最诚挚最热烈的祝贺,”他向我身边走来,对我说道。
“为什么,水手长?……”
“因为我听说,你要跟我们一直走到南极海洋的尽头,是吗?
“哦!……我想,没有那么远吧?绝对不会超过南纬84度线的……”
“那可说不定!”水手长回答道,“‘哈勒布雷纳’号后桅帆上有多少根缩帆的短索,或者桅杆侧支索上有多少根绳梯横索,你知道吧?总而言之,‘哈勒布雷纳’号要穿过的纬度度数大概比这还要多呢!……”
“走着瞧吧!”
“你不怕吗,杰奥林先生?……”
“一点都不怕。”
“我们绝不比你差劲,请你相信!”赫利格利斩钉截铁地说,“嘿!嘿!你看,我们的船长,虽然不爱说话,可也有长处呢!……问题是要会制服他!一开始,你要搭船到特里斯坦达库尼亚他部不肯,后来答应你了。现在,他又同意你一直到南极……”
“不是去南极,水手长!”
“好啦!有朝一日总会到南极的!……”
“迄今为止,这尚未实现。再说,在我看来,这没有多大意义。我并没有征服南极的野心!……说千道万,无非是去扎拉尔岛……”
“到扎拉尔岛,好,说定了!”赫利格利辩白道,“不过,你要承认,我们船长对你可真够好说话的……”
“是啊!所以我特别感激他,水手长,——也感激你,”我赶紧补充一句,“多亏了你施加影响,我才得以进行这次漂洋过海的远航……”
“和即将进行的远航。”
“我确信无疑,水手长。”
说不定赫利格利——他本质上是个正派人,从以后发生的事情中,我看得一清二楚——从我的答话中觉察出了几分讥讽味道。不过,他丝毫没有流露出来,决心对我继续扮演他保护人的角色。从他的谈话中,我只会受益,因为他非常熟悉福克兰群岛,就像他熟悉多年来不断往返其间的南大西洋诸岛一样。
所以第二天载我上岸的小艇靠岸时,我事先已经有了足够的准备,掌握了相当多的资料了。岸边茂密的青草,仿佛床垫摆在那里,以缓冲小船的撞击。
那时节,福克兰群岛还没有像后来那样得到开发利用。在索莱达发现斯坦利港,那是以后的事。法国地理学家埃利泽·勒克吕①认为斯坦利是“理想的”港口。港口四周均荫蔽良好,甚至可容纳大不列颠帝国的海军舰队。埃格蒙特港是“哈勒布雷纳”号在西福克兰或叫福克兰本岛的北海岸找到的港口。
如果这两个月的航行过程中,一直蒙住我的眼睛,使我对双桅船走过的方向毫无察觉,那么,这次停泊的头几个小时内,如果有人问我:你是在福克兰群岛还是在挪威?……我可能真的一时回答不上来呢!
肯定,面对着这切割成深邃小湾的海岸,置身于山坡如削壁一般的陡峭山峦之前,面对着灰黑岩石层层叠起的悬崖峭壁,犹疑不定是应该允许的。甚至这海洋性的气候,冷热之间温差不大,两个国度间也没有什么不同。此外,斯堪的纳维亚半岛天空频繁的降雨,麦哲伦海峡的天空也同样丰富地抛洒下来。就连春秋两季的浓雾,将菜园中蔬菜连根拔起的狂风,也十分相像。
然而几次漫步之后,我不得不承认:热带与北欧海域仍然距离遥远。
最初几天对埃格蒙特港周围进行的考察,使我看到了什么呢?只有赢弱的植物形迹,任何地方都没有乔木。稀少的灌木疏疏落落生长着,而在挪威的山峦上,是令人赞叹不止的枞树林。灌木有枕形繖形花科植物樱草,是一种菖兰,细如灯心草,六到七法尺长,渗透出一种芳香胶质;缬草;松萝;羊茅;蔓生金雀花;针茅;蒲包花;苔纲植物;紫罗兰;酸浆草;还有一种红、白两色旱芹的植株,对败血病极有疗效。泥炭质的地表,脚踏上去即下陷,走过又弹起。地表上铺着苔藓、泥炭藓、地衣织成的五颜六色的地毯。……不!到处回荡着萨加①回声的引人入胜的国度,不在这里!奥丁②、阿兹③、瓦勒吉里④驰骋的充满诗情画意的国度,也不在这里!
福克兰海峡将两个主要岛屿分开。海峡幽深的水面上,奇异的水生植物排列成行,一串串小气泡将它托在水面。这种植物纯属福克兰植物区系。
还应看到:群岛海湾中,鲸鱼已日渐稀少,却有其他体型硕大的海洋哺乳类动物经常出没——海狗,鬣状如山羊,身长二十五法尺,周身二十法尺左右;成群的象海豹、海狼或海狮,体型之硕大,也不比海狗逊色。这些两栖类动物,尤其是雌兽和幼兽,其叫声之响,简直难以想象。你竟至会以为那是成群的牛在海滩上嘶叫。捕捉或至少宰杀这些动物,没有任何困难,也没有什么危险。乘其蜷缩在海滩沙土下面之时,渔民用棍棒猛然一击便可打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