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已决心支持德克·彼得斯,却又担心提出这个问题一开始就会四面受敌。于是我又回到容易被人接受的观点上,即对我们在扎拉尔岛上没有发现威廉·盖伊船长及其五名水手提出质疑。
“朋友们,”我说,“在作出最后决定之前,最好冷静地分析一下形势。我们的远征仍有成功的可能,这时候放弃它,难道不会给我们铸成终生的遗憾和无法弥补的悔恨么?……船长,请你再三考虑考虑。我的伙伴们,你们也想一想。大约七个月以前,不幸的帕特森把你们的同胞留在扎拉尔岛上,那时他们还是生龙活虎的!……他们之所以还在那里,是因为十一年来,岛上提供的食物使他们得以生存下来。岛上一部分土著人已经死去,具体情况如何,我们尚不了解。另一部分土著居民可能转移到附近的某个岛上去了。这样他们也无需惧怕岛上居民了。……这是显而易见的,我看没有什么可以驳倒这些……”
对我刚说完的话,没有一个人答话,确也没有什么需要回答的。
“我们之所以没有找到‘珍妮’号船长及其下属,”我激动起来,继续说下去,“这是因为,自从帕特森走后,他们已被迫放弃了扎拉尔岛……出于什么原因呢?……在我看来,是地震使岛屿遭到严重破坏,以至无法居住。他们只要有一艘本地小船,就可以顺着来自北方的水流,或者到达另外一座岛屿,或者到达南极大陆某一点上……我肯定事情是这样发生的,我并不认为我想得太玄……总而言之,我知道的,我反复说明的,就是:如果我们不去继续寻找,就是前功尽弃。这可事关你们同胞的性命!”
我用目光探询我的听众们……没有任何反应。
兰·盖伊船长,非常激动,低垂着头。他感到我言之有理,我谈到人道主义的责任,指出了品德高尚的人唯一应该采取的行动就应该是这样。
“应该怎么办呢?”我停顿了一下,又说道,“需要再跨越几度纬线。而这是在海面可以自由航行的时候,在我们起码还有两个月的暖季的时候。我们无需惧怕南极的冬天,我并不要求你们冒着冬季的严寒去做这件事。‘哈勒布雷纳’号给养储备充分,船员身体健康,人手齐备,船上尚未发生任何疾病,而我们却犹豫不决!……我们用臆想的各种危险把自己吓住了!……我们没有勇气向那里继续前进了……”
我用手指着南方地平线方向,德克·彼得斯默默无言,他用威严的手势,也指着南方。他的手势就是无声的语言!
大家仍然目不转睛地看着我们,这一次还是没有答话!
肯定,在八、九个星期里,双桅船可以穿越这一海域继续向前,没有太大的危险。现在才十二月二十六日,而以前的数次远征是在一月、二月甚至三月进行的,如别林斯高晋、比斯科、肯德尔、威德尔的远征,都在严寒封冻通道之前,就转舵向北了。他们的船只在南极地区不曾像“哈勒布雷纳”号深入得这么远,因为我们可以指望天气情况良好,而他们并没有遇到我们这样好的天气。
我强调指出这种种论据,期待着有人赞同。但是没有一个人愿意承担这赞同的责任……
死一般的寂静,每个人都低垂着眼睛……
然而,我一次也没有提到阿瑟·皮姆的名字,也没有支持德克·彼得斯的建议。如果我提到这些,回答我的肯定是耸耸肩膀,甚至对我进行人身威胁呢!
我正在思忖是否能够将我心中充满的信心灌输到我的伙伴们的心里去,这时兰·盖伊船长发言了:
“德克·彼得斯,”他说,“你能肯定,你和阿瑟·皮姆离开扎拉尔岛以后,在南方方向上,你们曾隐约见到陆地吗?……”
“是的……有陆地……”混血儿回答道,“岛屿或大陆……请听我说……我想……在那里……我肯定……皮姆……可怜的皮姆……正在那里等待人们去救援……”
“可能威廉·盖伊和他的伙伴也在那里等待着呢……”为了将这场争论引导到更为有利的局面,我高声喊道。
这些隐约见到的陆地,就是一个目标,一个比较容易达到的目标!“哈勒布雷纳”号并不是盲目航行……“珍妮”号的幸存者可能藏身在什么地方,“哈勒布雷纳”号就向哪里驶去……
兰·盖伊船长沉思片刻,又接着说下去:
“德克·彼得斯,超越八十四度以后,真有故事中提到的云雾屏障遮住地平线吗?……你亲眼看到了吗?……还有悬空的瀑布和阿瑟·皮姆的小船进去就失踪了的深渊,你都亲眼看见了吗?……”
混血儿朝我们这边看看,又朝那边看看,然后摇了摇他那大脑袋。
“我不知道……”他说,“船长,你问什么?……云雾屏障吗?……是的……可能有……在往南方向上也有像是陆地的地方……”
很明显,德克·彼得斯从未阅读过埃德加·爱伦·波的那本书,他很可能目不识丁。他交出阿瑟·皮姆的日记以后,就从未过问过它的出版问题。他先是隐居在伊利诺斯州,后来又到了福克兰群岛,他作梦也没料到这本著作会造成如此巨大的影响,也从未料到我们伟大的诗人会给这奇特的经历加上虚构的和令人难以置信的结局!……
阿瑟·皮姆以其超自然的天性,以为看到了这些神奇的景象,实际上只是出于他那想象力极为丰富的大脑,这不也是可能的吗?……
这时杰姆·韦斯特说话了,这是争论以来他第一次开口。他是否同意我的意见,是否我的论据打动了他,他最后是否同意继续这次远征,我说不准。总而言之,他只是问道:
“船长……你的命令呢?……”
兰·盖伊船长转向船员们。老船员和新船员簇拥着他。而渔猎手赫恩呆在靠后边一点的地方,准备在他认为必要时,就讲上几句。
兰·盖伊船长用探询的目光扫视着水手长及其同伴们。水手长对他忠心耿耿,毫无保留。他是否从其他人的态度中看出对继续航行表示某种赞同,我不大清楚。我听到从他嘴边低声道出这句话:
“啊!我一个人说了算就好啦!……全体船员都保证赞助我就好啦!”
事实上,如果大家不协调一致,就无法进行新的搜寻。
这时,赫恩说话了,出口不逊:
“我们离开福克兰群岛已经两个多月了……我的伙伴们被雇用时,是讲明了的:过了极地大浮冰以后,航行不超过扎拉尔岛……”
“不对!”兰·盖伊船长被赫恩的话语激怒,大声说道,“不是这样!我招募你们,是为了进行远征。我想走到哪里,就走到哪里,这是我的权利!”
“船长,对不起,”赫恩用生硬的口气接着说道,“现在我们已经到了任何航海家从未到过的地方……除了‘珍妮’号以外,没有任何船只冒险来过这里……我和我的同伴们都认为,最好是在寒季到来之前返回福克兰群岛……如果你们高兴的话,你们可以再从福克兰群岛重返扎拉尔岛,甚至一直开到南极去!”
这时,听到赞同的低语。毫无疑问,渔猎手的话反映了多数人的心情,具体来说,就是这批新船员的心情。违背他们的意志,要求这些桀骜不驯的人服从指挥,并且在这种情况下,冒险穿越遥远的南极海域,这是鲁莽的行为,甚至可以说是疯狂的举动,可能导致灾难性的后果。
这时,杰姆·韦斯特说话了。他向赫恩走去,以威胁的口吻说道:
“谁叫你说话了?……”
“不是船长问我们么?”赫恩顶撞道,“我有权回答。”
他讲这句话时,口气十分傲慢,大副——一般是极为冷静的——真要过去教训他一顿。这时兰·盖伊船长作了一个手势制止他,只是说道:
“杰姆,别发火!……除非大家都同意,否则是毫无办法的!”
然后他转向水手长说:
“你的意见呢,赫利格利?……”
“船长,我的意见很清楚,”水手长回答,“无论你下达什么命令,我都服从!……只要有救出威廉·盖伊和其他人的一线希望,就不要丢弃他们,这是我们的责任啊!”
水手长停顿了一下。这时,好几名水后,德拉普、罗杰斯、格雷希恩、斯特恩、伯里,都明确表示赞同。
“关于阿瑟·皮姆……”他又说道。
“这不关阿瑟·皮姆的事!”兰·盖伊船长态度激烈地反驳说,“而是关系到我的哥哥威廉·盖伊……及他的同伴……”
这时我看到德克·彼得斯要提出抗议,我赶紧拉住他的胳膊。他气得发抖,他还是忍住了。
是的,再提阿瑟·皮姆,这还不是时候。寄希望于将来,准备利用这次航行的偶然机会,让人们自己不知不觉地——甚至是自然而然地——卷进去吧!我认为不能采取什么别的方法。但我认为应该用更直接的办法去帮助德克·彼得斯。
兰·盖伊船长继续询问船员们。对那些他可以信得过的人,他也逐个地了解一下。所有的老船员都同意他的建议,并且保证服从他的命令,绝不讨价还价。只要他需要,他走到哪里,他们就跟到哪里。
有几个新船员也学着这些正直人的样子,赞同船长的意见。但是只有三个人,而且都是英国人。似乎绝大多数都赞同赫恩的意见。在他们看来,“哈勒布雷纳”号的远征,到扎拉尔岛已经结束。因此他们拒绝继续前进,正式提出调头北返,以便在暖季的最好时期越过大浮冰……
将近二十人持这种意见。毫无疑问,赫恩表达了他们真实的心情。双桅船要向南行驶,强近他们协助操纵船只,那是要激起他们造反的。
为了使这些对赫恩言听计从的水手们回心转意,没有别的办法,只有强烈刺激他们的贪欲,拨动金钱这根弦。
我于是再次发言,语气坚定,不使任何人怀疑我提议的严肃性:
“‘哈勒布雷纳’号的海员们,”我说道,“请你们听我说!……为了在极区进行考察航行,许多国家颁发奖金。我也一样,为本船船员提供一笔奖金。超过南纬84度以后,每前进一度,给你们两千美元!”
每人合七十美元左右,这显然是有诱惑力的。
我感到这一招很灵。
“我说话算话,”我又补充一句,“我去向兰·盖伊船长签字画押。船长将是你们的代理人。不论在什么情况下返航,你们返回时,这笔钱一定付给你们。”
我等待着这一许诺会产生什么效果。应该说,这效果来得神速。
“乌拉!……”为了给他的同伴们鼓鼓劲,水手长喊叫起来。他的同伴们几乎异口同声地叫喊起来,欢呼声响成一片。
赫恩没有再作任何反对的表示。反正一旦出现对他有利的情况,他总是可以利用的。
就这样达成了协议。为了达到我的目的,钱的数目再大,我也愿意牺牲。
我们距离南极只有七度。如果“哈勒布雷纳”号能够一直开到南极,我也只要花上一万四千美元!

  第三章 消逝了的群岛
十二月二十七日,星期五,清晨,“哈勒布雷纳”号再度出海,航向西南。
船上的工作像往常一样进行,仍是那样循规蹈矩和井然有序。现在尚无危险,也不劳累。天气一直很好,风平浪静。如果一直这样下去,对抗的苗头不会有所发展——至少我希望如此——,也不会出现困难局面。粗俗的人是不大用脑子的。无知而又贪婪的人不会被想象萦绕心头。他们鼠目寸光,只看到目前,从不为将来操心。只有无情的现实摆在他们面前,才能使他们从无忧无虑之中清醒过来。
这样的事情会发生吗?
德克·彼得斯,他的身份虽然暴露,大概也不会改变他的老习惯,仍是那样寡言少语的吧?我应该说明,自从披露了他的真名实姓以来,关于“逆戟鲸”号上的一桩桩,船员们并没有对他表示出任何嫌恶之感。不管怎样,考虑到当时的具体情况,这都是可以原谅的……而且,人们难道会忘记混血儿曾冒着生命危险救了马尔丁·霍特性命吗?……他却继续躲开大家,在一个角落里吃饭,在另外一个角落里睡觉,“游离于”其他船员之外!……他的这种做法,是不是还有我们尚不了解的其他原因呢?可能今后会弄清楚的吧?……
北风持续吹拂,这北风曾将“珍妮”号推送到扎拉尔岛,也曾将阿瑟·皮姆的小船推送到几度纬度以外的地方;现在,这北风又在助我们的双桅船一臂之力了。杰姆·韦斯特使左舷受风,正好是满后侧风,利用这股强劲而规律的海风张满帆篷。船头劈开晶莹碧绿的水面,船尾翻起串串雪白的浪花。
昨天那一幕发生以后,兰·盖伊船长去休息了几个小时。但是纷乱的心绪扰乱了他的平静。一方面,他把希望寄托在今后的搜索上;另一方面,他也意识到,这样一次跨越南极洲的远征,自己担负的责任是多么重大!
第二天,我在甲板上遇见了他。当时大副正在后甲板上踱来踱去。他把我们两人叫到他跟前。
“杰奥林先生,”他对我说,“我原来决定回转船头向北,心情是十分痛苦的!……我感到对那些不幸的同胞,没有尽到应尽的责任!……但是我很明白,如果我要带领船只驶向扎拉尔岛以南,我将遭到多数船员的反对……”
“确实,船长,”我答道,“船上已开始出现不守纪律的苗头,说不定最后会发生哗变……”
“发生哗变,我们也会将它压下去,”杰姆·韦斯特冷静地对阵道,“哪怕砸烂赫恩的脑袋也在所不惜!这家伙一直在煽动骚乱。”
“你会干得很漂亮,”船长郑重地说,“只是进行了惩治以后,我们需要的协调一致会成什么样子呢?……”
“好吧,船长,”大副说道,“最好还是不使用暴力!……不过,今后可要叫赫恩小心点!”
“他的伙伴们,”兰·盖伊船长提醒他说,“现在被许诺的奖金迷住了心窍。贪欲会使他们更能吃苦耐劳,更顺从一些。在我们用请求未能奏效的地方,杰奥林先生的慷慨解囊却马到成功……我很感谢他……”
“船长,”我说道,“在福克兰群岛的时候,我曾经对你说过,愿意在财力上支持你的事业。如今机会来了,我抓住了这个机会。这不值得感谢。抵达目的地……救出你的哥哥威廉和‘珍妮’号的五名船员……这才是我的全部心愿。”
兰·盖伊船长向我伸出手来,我热情地握住他的手。
“杰奥林先生,”他接着说道,“你注意到了没有,‘哈勒布雷纳’号并不是向南航行,虽然德克·彼得斯隐约望见的陆地——至少是貌似陆地的地方——是在这个方向上……”
“我已经注意到了,船长。”
“关于这一点,”杰姆·韦斯特说道,“我们不要忘记,在阿瑟·皮姆的自述中,完全没有谈及南方有貌似陆地的地方。我们的唯一依据是混血儿的几句话。”
“是这样,大副,”我回答道,“对德克·彼得斯,难道应该怀疑吗?……自从上船以来,他的所作所为不是足以博得充分信任的么?……”
“从干活来说,我确实挑不出他任何毛病,”杰姆·韦斯特辩驳说。
“我们毫不怀疑他的勇敢和正直,”船长严肃地说,“不仅在‘哈勒布雷纳’号上的表现,还有他首先在‘逆戟鲸’号上,后来又在‘珍妮’号上的所作所为,都证明对他评价不错……”
“无疑这是他应得的评价!”我补充了一句。
不知道为什么,我总是倾向于为混血儿辩护。这是不是因为——这是我的预感——他认为肯定能够找到阿瑟·皮姆,他在这次远征中还要起重要作用……他的作用定会使我惊讶不已,我正满怀兴趣地注视着这个问题。
可是,我承认,在涉及到德克·彼得斯老战友的问题上,他的想法似乎已达到荒诞不经的程度。兰·盖伊船长没有忘记强调这一点。
“杰奥林先生,我们不要忘记,”他说,“混血儿还抱着希望,希望阿瑟·皮姆在漂泊过南极海洋以后,能在更南面的某地登陆上岸……并且一直还活在那里!……”
“活着……十一年了……在这极地的海域里!……”杰姆·韦斯特立即反驳。
“船长,这的确令人难以置信,我愿意承认,”我辩解说,“然而,仔细考虑一下,阿瑟·皮姆在更南的地方,遇到一座与扎拉尔岛相类似的岛屿,威廉·盖伊及其伙伴们同时也得以在这岛上存活下来,难道是不可能的吗?……”
“当然不能说完全不可能,杰奥林先生。但要说很可能,我也不相信!”
“甚至于,”我辩驳道,“既然我们是在假设,你的同胞在离开了扎拉尔岛之后,顺着同一水流漂泊,为什么不可以与阿瑟·皮姆会合呢?可能在……”
我没有说下去。不管我说什么,这一假设是不会被接受的。现在没有必要强调去寻找阿瑟·皮姆的计划。待到“珍妮”号的人找到以后再说吧,如果能够找到的话。
兰·盖伊船长这时又将话题转到这次谈话的目的上来。刚才我们的谈话,正如水手长爱用的一个词,已经“扯得太远”,离题万里了。还是拉回正题比较合适。
“我刚才说,”船长又说道,“我之所以没有向南行驶,是因为我想首先辨认一下扎拉尔岛附近其他岛屿的相对方位,这一群岛屿位于西部……”
“明智的见解,”我说道,表示赞同,“很可能我们巡察这些岛屿时,能够肯定地震是最近发生的……”
“是最近……这是不容置疑的,”兰·盖伊船长肯定地说,“而且是在帕特森走后。因为‘珍妮’号的大副离开时,他的同胞还在这个岛上!”
众所周知,由于那些可靠的原因,在这个问题上我们的意见从来是一致的。
“在阿瑟·皮姆的自述里,”杰姆·韦斯特问,“不是提到八个岛屿组成一群吗?”
“八个,”我回答,“或至少是八个,这是德克·彼得斯听那个野人说的。就是和他们在一艘小船上被水流带走的野人。他名叫努努,他甚至说这个群岛由一位君主统治着。这位独一无二的国王名叫扎拉蒙,住在其中最小的那座岛屿上。如果需要,混血儿会向我们证实这一细节。”
“所以,”船长接着说,“可能地震没有波及到整个群岛,那里还有人居住。我们接近时仍然要提高警惕……”
“大概不会很远了,”我插了一句,“船长,说不定你哥哥及其船员们正好逃到其中一座岛屿上来了呢……”
这种可能性可以考虑,但是总的来说很难肯定。他们在扎拉尔岛停留期间,曾摆脱了这些野人。这样一来,这些可怜的人不是又要落在野人手中了么!就算他们保住了性命,要营救出他们,“哈勒布雷纳”号不是要被迫使用武力么?这一尝试是否能够成功呢?……
“杰姆,”兰·盖伊船长又说话了,“我们现在前进的速度是每小时八九海里。过几个小时,准会看到陆地的……下命令,注意仔细观察!”
“命令已经下达,船长!”
“桅顶了望台里有人吗?……”
“是德克·彼得斯本人,他自告奋勇去的。”
“好,杰姆,可以相信他的警惕性!……”
“也相信他的一双眼睛,”我插了一句,“他天生视力好得出奇!”
双桅船继续向西快速行驶。直到十点钟,尚未听到混血儿的声音。我心想,我们在福克兰群岛和新乔治岛之间,寻找奥罗拉群岛或者格拉斯岛,白费力气而不可得,是否这次又是同样情形呢!海面上,没有出现任何隆起;地平线上,也没有任何岛屿轮廓勾画出来。可能这些岛屿高度不大,只有到距离二、三海里的地方才能发现吧?……
上午,风力大大减弱,南来的水流使我们的船只大大偏离了我们预定的航路。幸好下午两点左右,风又起来了。杰姆·韦斯特调整航向,以便从偏离的方向上再回到我们的航路上来。
“哈勒布雷纳”号对准这个方向,以七八海里的速度行驶两小时。海面上仍然没有任何高出水面的东西出现。
“我们还没有到达那个位置,是不大可能的,”兰·盖伊船长对我说,“据阿瑟·皮姆说,扎拉尔岛属于一个幅员辽阔的群岛……”
“但是他并没有说,‘珍妮’号在此停泊期间,曾经远远望见这个岛群……”我提醒他说。
“杰奥林先生,你说得很对。但是我估计从今天早晨开始,‘哈勒布雷纳’号至少已航行五十海里,而这些岛屿应该是彼此相距很近的……”
“那么,船长,就应该得出结论说——这也不是不可能的——,扎拉尔岛所属的整个群岛在地震中完全消逝了……”
“右舷前方发现陆地!”德克·彼得斯喊道。
所有的目光一齐投向这个方向,但在海面上却一无所见。当然,混血儿位于前桅顶部,他可以看见我们任何人都还看不到的东西。此外,他视力极佳,又习惯于搜寻海上地平线,我并不认为他会看错。
果然,一刻钟以后,我们用海上望远镜辨认出了分散于海面上的几个小岛。倾斜的阳光在海面上划出万道金光,岛屿位于西部,距离我们的船只二到三海里远。
大副令人降下高帆,“哈勒布雷纳”号只剩下后桅帆、前桅帆和大三角帆。
是否现在立刻就要准备自卫,将武装抬上甲板,装上石弹,装好接舷网呢?……采取这些防范措施以前,船长认为可以再向前靠近一些,没有很大危险。
肯定发生了什么变化。在这块阿瑟·皮姆指出有数座大岛的地方,我们只发现了为数不多的小岛——最多不过六个——露出水面八到十杜瓦兹高……
这时,混血儿已经沿着右舷后支索滑了下来,跳到了甲板上。
“怎么样,德克·彼得斯,你认出了这个群岛吗?……”兰·盖伊船长问他。
“群岛?……”混血儿摇了摇头,回答道,“不……我只看见五六块大岩石……只有石头……没有一个岛屿!”
果然,这个群岛只剩下了几块岩石顶,更确切地说,是几个圆形的小山包。——至少群岛西部是如此。很可能岛屿位置囊括好几度纬度,地震只摧毁了西部岛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