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弗罗拉斯先生机敏的猜测,”巴尔萨克接过去说道,正好证明我们的结论是正确的。并且可以断言:我们的敌人,不管他是什么人,并不特别可怕。不然,他会采取更毒辣的手段来对付我们。”
巴尔萨克先生的固执己见确实使我感到惊奇。为什么他不趁此机会顺水推舟,停止这无疑是前途凶险的考察旅行呢?
不管怎样,我们得寻找新的向导。莫尔娜小姐向我们推荐自己的两个向导,因为他们很熟悉这个国家的情况。为了解决这个问题,需要把楚木庚和东加勒加以比较。
楚木庚的举止我不喜欢。他要我们相信他,可是神情很不自然。当他说话时,你很难捉摸他那游移不定的目光。我认为他不比莫立勒好多少。
相反,东加勒很诚实。他非常熟悉本地的情况,可以把我们带到任何要去的地方。这小伙子给我们很好的印象,他谈话坦率,目光诚恳,我们对他是信赖的。
新的向导去通知挑夫们,说莫立勒被鳄鱼吃掉了,现在由他们两人接替他的工作。休息了一阵之后,我们就出发了。
二月九日
莫立勒不在了,然而情况仍然一切如故。东加勒和楚木庚这两个新向导并没有使我们的队伍走得比以前快一点。两天半的时间,仅走了三十公里,情况很不妙,现在我们仍然走在从各戈诺附近起就开始的平原上。平原往前延伸,只有右边的南方一面是高地了。
二月十二日
晚上六点钟左右,我们又突然听到了那种轰鸣的声音。这一回,它又是从东方传来的,虽然很弱,却清晰可辨。大家抬眼遥望天空,但什么也没有看到。也许是东边那座山丘挡住了视线吧,我急忙爬到它的顶上去。
当我向山丘顶上爬的时候,那轰鸣的响声逐渐增强,然后突然消失了,我爬到顶上时,就什么也听不到了。眼前是一片长满灌木丛的平地,放眼望去,到处是一派凄凉的景象。
我在这山顶上一直待到深夜,大地被黑夜笼罩着。呆在这里徒劳无益,只得下去。
但是,我还没有走到山半腰,那声音又突然响起来了。说句老实话,这一回真使我吓得差点发疯。这响声的发生和上一次响声的消失一样,也是很突然的。它慢慢地微弱下去,最后好像在东方消失了。过了几分钟,大地又恢复了其固有的宁静。
二月十三日
今天是休息日,各人自行安排。我把这一天的大部分时间用来整理前几天的笔记,写了一篇通讯稿。写好之后,我去找负责邮寄的楚木庚,可是没有找到。我派了一名士兵去找,也没有结果。楚木庚失踪了,我也只得放弃把通讯稿寄出去的打算。
二月十四日
今天早晨又发生了意料不到的事件。
八点钟左右,当我们花了不少时间遍寻楚木庚而无结果,准备出发的时候,西边的地平线上出现了一队向着我们急驰而来的骑兵。
我们的卫队立即做好迎战准备,可是这戒备心是多余的。因为他们穿的都是法国军装。等骑兵队走近一点,我们看清楚了,它由二十个黑人骑手和三个白人组成,三个白人中一个是中尉,其余两人是中士。
我们的卫队中的一名中士被派去迎接新来的骑兵队。那中尉走向马尔色雷大尉,我们听到了如下一番对话:
“您是马尔色雷大尉?”
“是的。您是……”
“七十二步兵团的中尉拉库尔,现在是苏丹志愿兵的骑兵队长。大尉先生,我从巴马科来,想在锡卡索追上你们,可是迟了几天,没有能够赶上。”
“有何贵干?”
“这封信会说明一切,大尉先生。”
马尔色雷大尉接信。当他读信时,我发现他的脸上有惊讶和失望的神色。
“好,中尉先生,”他说,“请允许我把这件事通知巴尔萨克先生和他的同事们。”
中尉敬礼……马尔色雷大尉向他的部下发布了一道命令之后,向我们这边走过来。
“我要告诉您一个令人惊奇的消息,议员先生。”他向巴尔萨克说道:“我就要离开你们了。”
“什么意思?大尉先生!”巴尔萨克问道。
“议员先生,我得到了把我调往廷巴克图的命令。”
“真没料到!”惊诧不已的巴尔萨克叫起来。
“可这是事实,”大尉答道,“您读一读吧。”
他把介绍信递给巴尔萨克先生。我们的探险队长急速地读起信来,脸上很明显地露出不满的神色。读完之后,他把信递给我们,并且要我们作证:这是公开地对他不尊重。
我故意最后一个去看这封信,以便把它抄下来。信的全文如下:
法兰西共和国
塞内加尔省
巴马科军区命令
兹命令大尉比耶尔·马尔色雷及其骑兵队火速开赴塞固西卡诺,并从该地前进,沿尼日尔河西上,抵达廷巴克图,向该城要塞司令报到。该骑兵队之马匹全部留给塞固西卡诺驻军饲养。
由殖民地步兵七十二团中尉拉库尔(改任骑兵队长)带领苏丹志愿兵团二十名骑兵持此命令至,锡卡索,将此件交议会组织之“尼日尔环形地区”考察队第一分队队长巴尔萨克先生。拉库尔及其所属骑兵队隶属巴尔萨克,并应将该考察队护送至目的地。
此令
巴马科军区司令团长色特阿邦(签字)
我心中忐忑地抄录这份命令时,巴尔萨克继续在发牢骚:
“岂有此理!仅仅给我们二十个人的卫队。这样太没有道理了!回到巴黎之后咱们再作道理。难道国民议会能够容许别人如此对待她的议员吗?”
“可是现在该服从命令,”马尔色雷大尉说道。他甚至也不想掩饰自己的懊丧心情。
巴尔萨克把大尉拉到一边去。但我有一双新闻记者的耳朵,听得很清楚。
“可是,大尉先生,如果命令是假的呢?”巴尔萨克轻声说道。
大尉马上否定了他的假设。
“假的!”他重复道,“您不能这样想,议员先生!很遗憾,现在没有什么可怀疑的地方,这命令上有正式的印鉴。况且,我在色特阿邦团长属下服务过,他签字的笔迹我是非常熟悉的。”
我认为,巴尔萨克想的也太过分了。幸好,拉库尔中尉还没有听到。
巴尔萨克没有找到答案,于是就保持沉默。
“议员先生,请让我来介绍一下,这就是拉库尔中尉。”大尉说道,“并请让我就此辞行。”
“中尉先生,您是否知道,”这时巴尔萨克问道,“您的上级为什么发出这样一个命令?”
“当然知道,议员先生。”中尉答道,“杜亚勒吉人①正在酝酿一场暴动,威胁着廷巴克图要塞的安全。所以团长调他们回去,以加强防范。”
①杜亚勒吉人——阿尔及利亚等地的一个民族。
“可是我们呢?”考察队长表示不满,说道,“削弱我们卫队的力量,难道这合适吗?”
“这没有什么可担忧的,这一带地方是绝对平静的。”
“殖民部长在会上说了,科纳克里的总督也证实了:尼日尔河西岸是非常危险的地区,骚乱事件经常发生。”
“那是以前的事了,”拉库尔中尉答道,仍然微笑着。
马尔色雷大尉走了过来,说道:
“议员先生,请让我向您告辞。”
“怎么?干吗这样性急?”巴尔萨克叫道。
“必须这样。”大尉答道,“我们必须立即赶到塞固西卡诺和廷巴克图去。”
“执行命令吧,大尉!”巴尔萨克让步了,说道,一边向大尉伸出了手。此时他的牢骚已被激动之情代替了,“祝您一路平安!我们每个人都不会忘记我们一起度过的这些日子。我相信我这么说也是代表大家,对您忠诚的保卫工作表示衷心感谢。”
“谢谢,议员先生。”大尉答道,他也非常激动。
他和我们一个个地告别,当然,最后跟莫尔娜道别。
我偷偷地注视着他们的举动。
然而,一切进行得出人意料地平常。
“再见了,莫尔娜小姐!”大尉说道。
“再见了,大尉!”莫尔娜小姐答道。
这就是全部过程。但我们这些知内情的人懂得,这两句简短的话有其特殊的含意,胜过形式上的山盟海誓。
大尉自己也感受到了这一点,容光焕发。他握住莫尔娜的手,尊敬地吻了一下,便跨上他的骏马,站到队伍的前面去了。他最后一次向我们致意,然后扬起马刀,他们的马队便急驰而去。我们惘然目送着他们,几分钟后,马队在地平线上消失了。
于是,我们就这样和拉库尔中尉、他的两个中士和二十个骑兵呆在一起了。老实说,在一个钟头之前,我们还根本没有想到过他们的存在。
我急速地扫视了一下新派来的卫队,不由得打了一个冷颤——他们的模样实在可怕,我不敢在黑暗中看到这种人。
第十章 新的卫队
摘自弗罗拉斯的旅行日记
当天晚上
不,我不敢在黑暗中看这样的人。但事实是:我们不但得在黑暗中呆在一起,而且是在灌木丛中。这多么糟糕!
我感到六神无主了。莫非这些人是强盗?可是那色特阿邦团长亲笔签发的命令是不容怀疑的呵!确实,命令使我毫无根据去证实前述假设,但新卫队和它的指挥官给我的印象却太坏了。
首先令我怀疑的是这么一件事:确实,这些人,包括两个中士在内,都是风尘仆仆的,正像赶了二十天远路的人一样;但他们的指挥官,却完全衣冠楚楚。衬衣洁白,皮鞋锃亮,胡须上搽了油。你完全可以想象,他是随时准备去参加跳舞会的。在灌木丛中很少碰到过这样打扮的人。
拉库尔中尉的个子很小,我感到他是一个很固执己见的人。他长着一双苍白透蓝的,不怀好意的眼睛,沉默少言,落落寡合。今天下午他仅仅从帐篷里出来过两次,而且只是为了检查自己的队伍。
整天没有见到莫尔娜,楚木庚也不见影子。所以我的通讯稿仍旧塞在行李军袋里。
二月十五日
早晨,我发现我们的队伍没有一点出发的准备。向东加勒一打听,才知道原来还要在这里呆一天。昨天已经休息了一天,今天仍不动身,不免使人感到有点奇怪。
一个偶然的机会使我碰到了拉库尔中尉,他还是那样衣冠楚楚,我问他为什么今天还要停留在这里。
“这是巴尔萨克先生的命令,”他回答得非常客气。然后向我行了一个举手礼,便向后转了。看来,这位拉库尔中尉确是个不愿与人多交谈的角色。
难道在卫队减少到原来的五分之一之后,我们的考察队长决定不再前进了?我也有这种愿望。但如果这样,我这刚刚轰动一时的新闻报导不就此结束了吗?这又使我不安起来。
十点钟左右,我碰到了巴尔萨克。他正背着手,低着头,大步地走来走去。看样子,他心情很不愉快。这并不妨碍我,我还是决定向他打听一下。
巴尔萨克并不生气。他停住步子,注视我好一阵,终于开心了:
“几天以前,弗罗拉斯先生,您向我提出了一个问题,我当时没有回答。今天我告诉您:该如何回答您的问题,说实话,我不知道!”
“这就是说,您还没有作出任何决定吗,议员先生?”
“没有任何决定。我琢磨了很久,认真考虑了到底是赞成还是反对……”他又沉默起来。然后突然说道,“为什么不叫大家来一起商量呢?您是一位能干的人,思路很有条理(谢谢您的夸奖,巴尔萨克先生),您给我出个主意吧。”
我深深地鞠了一躬。
“愿为您效劳,议员先生。”
于是我把自己对新卫队和它的指挥官的看法谈了出来。最后我不太有把握地说,“如果这些人不是真正的士兵,那就很可能是我们的敌人派来的。”
巴尔萨克大笑起来。
“这是小说中的情节呀!”他叫道,“您的想象力真丰富,弗罗拉斯先生。”
“不过……”我嘟嘟囔囔地说。
“这没有什么‘不过’的,要靠事实说话。色特阿邦团长签了字的命令,这就是事实。”
“那也可能是伪造的。”
“不可能,”巴尔萨克反驳道,“马尔色雷大尉不是认为它完全可靠,而且坚决执行了吗?”
“命令可能是偷来的或抢来的。……”
“又是小说中的情节!”巴尔萨克说道,“您说说看,怎么能够更换整个卫队的全部成员呢?如果事实如同您想象的那样,那么他们首先就得准备有一支人数较多的部队。因为,第一,他们必须把真正被派来的卫队彻底消灭——您明白吗?得彻底消灭,一个不留!第二,要弄到命令,以假卫队来冒充原来的卫队,要做到人数相等和服装相同,而新派卫队的组成以及它由色特阿邦团长签字的这些事实外人是很难知道的。拉库尔中尉这帮人马中,没有一个是伤兵,这也足以证明他们人数的众多,因为那真正被派来的卫队绝对不会束手待毙,不作一点反抗的。在这个地区,消息从这村传到那村就像电报一样快。在这种情况下,如果真有这么大一伙匪帮真的发生一场大厮杀,这消息难道一点也传不到我们耳朵里?您想的太远了。”
巴尔萨克是对的,命令不可能被夺走。我小心地让了步,因为原来的看法确实动摇了。
“这个拉库尔中尉总有点……”
“呵,这个人非常有礼貌?”巴尔萨克微笑着赞叹起来,“他很注意约束他的下级和关心自己的仪表。不过,这也没有什么可指责的。”
我试图做最后的努力,说道:
“那制服完全是新的,总有点奇怪……”
“因为那旧的他收进袋子里去了。”巴尔萨克解释道,他是能够回答任何问题的,“在和我们见面之前,拉库尔中尉认真地打扮了一番。昨天下午我和他交谈了很久,尽管他非常爱漂亮,但却是一个讨人喜欢的人。有礼貌,受过很好的教育,甚至受人尊敬……。”
“拉库尔中尉认为在现在这种状况下继续我们的行程,没有任何不利之处吗?”我问道:
“一点也没有。”
“但是您有点动摇了,议员先生。”
“我没有动摇!”巴尔萨克庄严地说道,似乎在说服他自己,“我们明天出发。”
中饭之后,东加勒陪我出去散步。他骑着楚木庚的马,因为这马比他自己的要好一些。我们的坐骑从容不迫地在野地里漫步着。突然东加勒说道:
“楚木庚逃了也好,楚木庚是个可恶的叛徒。”
“怎么?楚木庚也出卖了我们?”我故作惊讶地问道。
“您说的是莫立勒吧?莫立勒当然坏透了。”东加勒起劲地说道,“楚木庚和莫立勒是一路货。他给黑人们说:‘不要走得太快了?’还给了他们很多烧酒,很多银子,很多金子。”
“你是说他们用卡乌里①去收买黑人吗?”
①卡乌里:一种贝壳。非洲一些国家用以作为钱币。
“不是卡乌里。”东加勒坚持原来的说法,“是金子。”并且补充了使我吃惊的细节,“很多英国的金币。”
“那么你认识英国的金币,东加勒?”
“认识。”他答道,“我认识福斯林。”
我知道东加勒的“福斯林”,指的是英镑。金币,英国的金币!莫立勒和楚木庚有英国的金币哩!
我很激动。当然,对于他的话,我还是装出不在意的样子。
“你是个好小伙子,东加勒,”我对他说,“既然你认识英镑,我送一块法国金币给你做个纪念吧。”说着把一块金币向他抛去。
“好极了!”东加勒高兴得叫起来,一边在空中接住了那块金币,把它塞进马鞍袋子里去。
突然,他的脸上现出一种非常吃惊的表情,手里拿着一卷从马鞍袋里掏出来的纸。我也吃惊地叫出声来,连忙从他手里抢过那一卷对我来说非常熟悉的纸。
我的通讯稿呵!我那些出色的通讯稿原来还装在楚木庚混蛋的马鞍袋里!我检查了一下,真够呛,从第五篇起,全部都在这里。这一回《法兰西扩张报》的编辑部不知会怎佯责备我呵!完了!我的名声从此永远完了!
当我这样绝望地思索时,我们的马在继续前进。走到离宿营地大约有六公里远近时,我突然停了下来。
几乎就在路边上,一块大约七米宽、五十米长的草地被压平了,有些地方的野草几乎是被巨大的镰刀割去了似的。在那些很显眼的地方,可以清楚地辨认出我们在康康附近见过的那种土坑似的平行的辙迹。
天空中的鸣响,成对的辙迹,康康城中的巫师根耶拉——这些现象之间有什么联系呢?
我并没有看到这中间的内在联系。但是,这种联系应当是存在的。当看到这些神秘莫测的沟痕时,我下意识地又记起了那个讨厌的黑人巫师,这家伙预言的四件事已有三件变成了现实!
一想到这些,又是孤孤单单地和一个黑人伙伴在这无际的荒原里,我从头到脚都打了一个冷颤。
在这样的环境里暂时有点胆怯是可以原谅的。不过,这种心情并未延续很久,逐渐被好奇心所代替了。我的缺点就是好奇心太强。在回宿营地的路上,我全神贯注地思考这些伤脑筋的问题,是那样专心致志,以致于对周围什么也没有注意。
走到营地附近时,东加勒开门见山地说:
“中尉不是个好人,长着个讨厌的猴头。”
“对。”我不假思索地答道。
二月十七日
今天走了很长的路程,比昨天走的还要远些。两天共走了五十公里。楚木庚还是不见影子——这个流氓!这也好,在东加勒的带领下,挑夫和赶驴人倒能创造出奇迹。
两天来,说实话,我的恐惧心理是逐渐消除了。新的卫队在很认真地执行它的任务(不过,这任务并不艰巨),没有什么可说的。但是,新的情况又发生了。
这是发生在早晨九点钟左右的事。当我们从一个小小的、几乎完全荒凉的小村经过时,从一座土屋里传来了呻吟声。
卫队遵照巴尔萨克的命令停了下来,沙多雷医生在拉库尔中尉与两个中士的陪同下进屋去了解情况。当然,摇笔杆子的我,也跟了进去。
多么可怕的场面!两个死人,一个活人也受了重伤。那两具尸体是一男一女,已经肢体不全了,简直惨不忍睹。
因为屋里太暗了,那受伤者被两个中士根据医生的指示抬到了屋外面。这是一个年老的黑人,他伤在肩上,伤势很重,骨头都露到外面来了。我在猜测:这伤口是用什么样的武器杀伤的呢?
医生给他洗净了伤口,从中夹出无数的铅片来。然后,又用拉库尔递给他的绷带小心地把伤口包扎起来。那受伤者绝望地大声呻吟着。但在伤口包扎好之后,他的痛苦似乎减轻了许多。
然而,医生满腹心事。他重新进到土屋里,详细地审察了两具死尸。出来的时候,更加忧心忡忡了。他走近那受伤者,详细地询问情况,东加勒为他们翻译。
那可怜的黑人说,二月十一日,即我们的新卫队到来之前三天,这个村子被两个白人指挥的一队黑人强盗所洗劫。除已经死去了的那一男一女(即屋里那两具尸体)之外,村子里的居民都逃到村外灌木丛中去了。这受伤者也和别人一起逃跑的,但不幸得很,在逃跑时,一颗子弹射进了他的肩膀。不过,他还是挣扎着躲到灌木丛中,总算是虎口余生。强盗们走了之后,大家回到了村里,但是看到了我们的队伍之后又跑掉了,因为我们走来的方向,正是强盗们离去的方向。
这一席话使我们很担忧,强盗在这一带骚扰可不是好事情。
这可怜的受伤者向沙多雷医生表示衷心的谢忱。可是他突然闭嘴了,眼神里充满着无限的恐惧之情,盯着我们身后的什么东西。
我们回转身子一看,原来新卫队中的一个中士站在那里。他的样子使黑人吓成这样。
不过中士还是泰然自若的样子。只有当拉库尔中尉那冰冷的眼神向他投去责难和威胁的一瞥时,他才感到不安起来。他用手摸了一下额头,企图向我们说明这黑人神志不清,然后自己便回到队伍里去了。
我们又走向受伤者。现在,他改用恐惧的眼光来看我们了,而且再也不能从他嘴里听到一个字。
不知我的伙伴们有什么想法。我是在考虑这样一个问题:为什么中士的尊容会把老头子吓成那个样子?为什么他对拉库尔中尉却又毫不在意呢?
晚上,我们在一个名叫卡杜的小村旁宿营。莫尔娜小姐和德·逊伯林该在这里和我们分手了。我们得继续向瓦加杜古、尼日尔河方向前进。他们则北上,向着尼日尔河上游他们的目的地进发。应该说,为了说服他们放弃那毫无意义的方案,我们是尽了最大努力的。但是毫无用处。
已经搭好帐篷了。我准备走进自己的住处,沙多雷医生叫住了我:
“我想告诉您一件事,弗罗拉斯先生。杀死黑人的是爆发性的开花子弹。”
他说完就走了,也不等我的反应。
开花子弹?在这个地区哪有这样的枪弹呢?谁使用这种子弹呢?
在我的不断积累起来的问题中,又多了两个为什么,可是答案却一点也没有增加。
二月十八日
最新的新闻:我们的卫队跑了。我再说一遍:卫队跑了。
是什么原因,还不知道,但是我坚信他们是跑掉了。
我们夜里三、四点钟醒来时便不见他们。连挑夫和赶驴人也一个不留地跑掉了。
明白吗?拉库尔中尉,他的两个中士和二十个士兵的出走,并不是去作晨间散步再回来吃早饭,而是——去——不——复——返——了。
于是,我们置身于这荒凉的灌木丛中,伴随着马匹、防身武器、三十六头驴子、还够吃五天的食品,以及一个东加勒。
呵哈!我希望将有更惊险的情节发生!
第十一章 怎么办
二月十八日早晨,巴尔萨克考察队的成员从梦中醒来,发现护送他们的卫队、雇来的挑夫和赶驴人全跑掉了。这使他们目瞪口呆,不知所措。这事发生得如此突然,以致他们都不敢相信竟是事实。
阿美杰·弗罗拉斯把伙伴们都叫醒。大家很快集合到一起,惊叹着刚才发生的事件。
正当他们大声嗟叹时,从旁边的灌木丛中传来了呻吟的声音。逊怕林、弗罗拉斯和沙多雷医生连忙跑过去,发现东加勒躺在那里。他的手脚是被缚住的,嘴被什么东西堵着,左肋受了伤。
大家立即替他解掉了绳子,掏出嘴里的东西,使他清醒过来,然后给他包扎伤口。问他事情的经过,东加勒向他们诉说了。
原来,那些人的逃跑是在深夜一点到两点这段时间发生的。东加勒被一种不平常的声音吵醒。他睁眼一看,见好几个骑着马的士兵站在离帐篷不远的地方,挑夫和赶驴人在拉库尔中尉和两个中士的指挥下忙着干什么。东加勒感到很奇怪,他爬起来,并且毫不怀疑地向挑夫们走去。他还没有走到挑夫身旁,半路上,便被两个猛扑过来的人打倒在地,捆了起来,嘴巴也堵住了。不过,在倒下去之前,他还是看清了挑夫在干什么。原来,他们从考察队驴子的驮载中选走了一些包裹,放到自己的马背上去了。这时他又听到拉库尔中尉在急促地问道:
“准备好了吗?”
“好啦!”两个把东加勒打倒在地的人中间的一个答道。东加勒听出这是一个中士的声音。
接着是一阵沉默,东加勒感到有人俯身摸他。
“你们简直发疯了!”拉库尔中尉说道,“你们把这个什么都看到了的家伙留下来,那还得了!罗伯尔特,给这家伙一刺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