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如果我要结婚,我也想有这样一个……”
“头梳?”
“不对,你真笨死了!像可爱的路易丝一样的女人!我再说一次,阿卡托克可以大吹特吹他抽到了一个幸运号码!”
“那么,先生相信这桩婚事……能实现吗?”
“就像市长用三色授带把两个人结合在一起!我们来奥兰就是为了这件婚事。我希望两个年轻人在这次旅游中会变得更加北密。好了!一切都安排了。每个年轻姑娘都会有点儿犹豫不决。这是她们的天性!你记得我说过,三个星期后,我们就要在婚礼上跳舞庆贺。我要不跳上一段扭扭摇摇的骑兵独舞才怪呢!”
帕特利斯肯定无法接受在庄重的庆祝仪式上会有人跳上一段摇摇舞。
“好了,我的话说完了,”达当脱先生大声说,“可是我还不知道你的看法呢?”
“只是个人看法。我相信我的看法不会逃脱先生洞察一切的眼光。”
“真像一个大酒桶。快把肚子里的话说出来!……你的看法是什么?”
“先生一定会知道的,只要先生您听完第三个问题。”
“第三个问题?”
“如果先生愿意听的话……”
“唉,你这个笨家伙,简直要把我气死了!”
“先生,这很清楚,我是不能用这样的方式来说先生的。”
“你想还是不想说第三个问题?”
“先生是否注意屋马塞尔·罗南先生从奥兰出发以来有什么不同吗?”
“是那位可爱的马塞尔吗?……他看起来非常感激我给他的小小帮助。对他表弟的小小帮助,后者表现不太明显。”
“现在说的是马塞尔·罗南先生而不是让·塔高纳先生。”帕特利斯说道。“先生难道没有看出来,他对埃利萨尼小姐非常眷恋,对他的关心太多了。他不应该和一个已经初步确定婚烟关系的年轻姑娘离得这样近。所以德斯兰戴夫妇不会无缘无故表示出真正的,合情合理的不愉快。”
“你看到这一切了,帕特利斯?”
“但愿先生您不要为此不愉快。”
“当然,已经有人告诉我了……那就是德斯兰戴夫人……我肯定这只是纯粹的臆造。”
“我敢向先生保证,不只德斯兰戴夫人一个人觉察到了。”
“你不知道你在说些什么,既不是这个,又不是那个!”克劳维斯·达当脱大声说道。“如果是真的,目的是什么呢?不可能!阿卡托克和路易丝的事,我答应管,就一定会管,也一定会管到底。”
“我很遗憾和先生的看法不一样。不过我坚持自己的看法……”
“那就坚持己见,自鸣得意吧!”
“一个以为别人都是瞎子的人!”帕特利斯冷淡地说道。
“这是无稽之谈,你这个笨家伙!马塞尔……一个我从浓烟烈火中救出来的小伙子会打路易丝的主意!……就如同你认为那个大肚皮打算向路易丝求婚一样愚蠢。”
“我根本不是说奥利安达尔先生,”帕特利斯说道,“他与此事无关。我说的只是马塞尔·罗南先生。”
“我的长筒子在哪儿?”
“先生的什么长筒子?”
“我的帽子”
“这是先生的帽子,不是长筒子。”帕特利斯先生气地说道。
“你要记住这一点:你不明白你在说什么,你对此一点儿不了解,你大错特错了!”
说完,达当脱先生戴好帽子,自己走了,留下帕特利斯一个人去慢慢捉摸他的话。
不过我们这位佩皮尼昂人心里有点受触动:阿卡托克这个捣蛋鬼还是没有一点儿长进……德斯兰戴夫妇对他的态度好像也很冷淡;好像他要对马塞尔·罗南的荒唐想法负有责任;他的脑海里浮现出一些过去的情景……最后,他决定认真考虑仔细观察。
这天吃早饭的时候,克劳维斯·达当脱没有发现什么可疑之处。只是注意到马塞尔·罗南对他的表弟,也就是“刚刚被救起的人”客客气气。而后者说话则有气无力。
路易丝·埃利萨尼小姐对阿卡托克表现得很热情,甚至令人有点儿怀疑她对这个要成为她的丈夫的笨家伙好像过分热情了。他们两个显得很融洽。
“请问,达当脱先生。”德斯兰戴夫人在用饭后甜点时问道。
“请说,尊贵的夫人。”
“从特莱姆森到西迪比尔阿贝斯有没有火车?”
“有,正在建设。”
“真遗憾!”
“怎么了?”
“因为德斯兰戴先生和我,我们想坐火车返回奥兰。”
“什么?”达当脱先生喊了起来,“去西迪比尔阿贝斯的整个旅程,风景非常漂亮!没有什么危险,一路上轻轻松松。”
他笑着看了一眼马塞尔·罗南,可是后者没有看他,他又看了一眼让·塔高纳,可是后者咬牙切齿似乎要咬他。
“是这样,”德斯兰戴先生说,“我们感觉旅游太累了,很遗憾不能走完全程,埃利萨尼夫人,路易丝小姐,以及我们一家都打算……”
没等德斯兰戴先生说完,马塞尔·罗南看了一眼年轻的姑娘,后者也看了他一眼。这时达当脱先生心里在想:就这样吧!我记得一位诗人曾说过这样一句有意思的话“上帝赐给女人嘴巴是为了说话,赐给她们双眼是为了回答。”路易丝的眼睛会做出什么回答呢?
“真是个伤脑筋的事情!”他自言自语。
过了一会儿他说道:
“朋友们,铁路还没有通车。现在没有办法让你们离开车队!”
“难道今天不能出发吗?”德斯兰戴夫人说道。
“今天?”达当脱先生激动地说,“还没有参观这座漂亮的特莱姆森城镇的很多东西:货栈、要塞、教堂、清真寺、街道、郊外、以及其他向导向我介绍的地方,只需要两天就行!”
“这些女士太累了,不能继续旅游了,”德斯兰戴先生冷漠地说道,“我来陪她们在城里转一转,仅此而已!你可随意。你可以和这几位从火里和水里救出的先生参观完这座漂亮的特莱姆森城镇!无论如何我们明天出发,明天天一亮就出发!”
这是明确的表示。克劳维斯·达当脱对德斯兰戴先生的讥讽略感惊诧,他也看见马塞尔·罗南和路易丝的脸色一下子变得抑郁。他觉得不应该再坚持己见。他又最后看了一眼神情悲伤的年轻姑娘,就离开了那些女士们。
“您也来吗,马塞尔?您也来吗,让?”他问道。
“我们跟着您走。”其中一个回答道。
“我们最终会以‘你’相称的!”另一个小声地说。他的话不乏某种轻视。
既然他们答应了克劳维斯·达当脱,就只能听从他的安排。小德斯兰戴则逍遥自在。他在奥利安达尔先生陪同下光顾了每一家食品店和果品店。这位蒙特利马尔天文学会主席一定相信自然赐予的一切就是为了满足那张小巧的嘴巴。
两位忠实的年轻人对这座城镇只是一般。这座神奇的特莱姆森城,也称作阿拉伯人的“巴比伦花园”,位于塔夫那半圆形地区,依撒尔海滨中部。人们称这座如此美丽的城镇为非洲的“格林纳达”。古罗马人的女王玻玛丽曾被流放在城镇的东南。以后塔格拉特被流放到西边。如今特莱姆森已成为一个现代化城市,达当脱先生手握《地理指南》,徒劳地叙述着。没有人听,也没有人理会。特莱姆森城在柏柏尔人影响下,于15世纪达到了鼎盛时期。工业、贸易、艺术、科学都是很发达。那时特莱姆森拥有25000户人家。现如今人口为25000人,其中3000法国人,3000犹太人,为阿尔及利亚第五大城市。1553年土耳其人占领了该城,1836年归属法国,以后又被阿卜杜拉·喀德尔收回。1842年又被法国人夺回。如今这座城市成为与摩洛哥交界处具有重要战略意义的军事要地。
这个好人真想把这两个“难兄难弟”留在一边,不闻不问!不过不能这样做。他爱他们,他克制自己不要表现出一点儿不满的情绪。
不止一次,达当脱先生想质问马塞尔·罗南,想把他按到墙边,大声斥责他:
“这是真的吗?你是认真的吗?说出心里话,让我看看你到底想些什么!”
他没有这样做,有什么用处呢?这个没有财产的年轻人绝对不会被讲实际又自私自利的埃利萨尼夫人接受的!而且他本人又是德斯兰戴一家的朋友。
尽管发生了这一切,我们这位佩皮尼昂人并没有中止观赏这座城镇。该城位置真是令人叫绝:位于海拔800米山顶平地上,后面是特尔尼山峰峭壁,山峰后面是纳祖尔丛林。从那里可以望见依撒尔和塔夫那平原,在不很深的峡谷里是成片的果园,形成110公里长的绿色植物带。果园里盛产桔子、橄榄、真正百年的核桃林、枝叶繁茂的笃藉香树,以及各种各种样的果树和成千上万棵橄榄树。
虽然没有用,可是也要提一下。在特莱姆森设立的所有法国行政机构像克利斯蒸汽机①一样,按部就班地运转,对有关的工业方面,达当脱先生选择参观了面粉磨房、榨油、纺织等,其中主要是制造黑色阿拉伯外套的作坊。他在卡瓦格纳广场的一家商店找到了一双精美的平底皮拖鞋。
①乔治·亨利·克利斯为美国工程师。1849年发明了以他的名字命名的蒸汽机。——译者注
“在我看来,这双鞋对您似乎小了一点儿。”让·塔高纳用讥讽的口吻说道。
“非常漂亮!”
“有点儿贵?”
“我有钱!”
“您决定买下吗?”马塞尔·罗南问道。
“送给一位可爱的人。”达当脱先生轻轻地难以觉察地眨了一下眼睛。
马塞尔·罗南不敢贸然行事,否则他很想用身上所有的钱买下它,送给那位年轻的姑娘。
如果说在特莱姆森汇集了来自西方和摩洛哥部落的各种贸易,如粮食、牲畜、皮革、布匹、鸵鸟羽毛等,那么这座城镇还为古董爱好者提供了精美的纪念品。到处可见大量的阿拉伯建筑古迹。三座古老城墙废墟已为4公里长设有九道城门的现代化城墙所代替。摩洛哥人居住区里有弯弯曲曲的小街道。昔日特莱姆森有上座清真寺,如今只能看到几座。昔日吉撒丽亚骑兵营而今汇集了热那亚·比萨、普罗旺斯等地的商人。所有清真寺都有众多白色塔尖矗立着精美镶嵌工艺的小圆柱,清真寺里收藏有油画、陶器。例如吉玛克比尔清真寺,也就是阿卜杜勒·哈斯姆清真寺,里边的大厅被条纹大理石柱分成三个部分,阿拉伯的孩子在里面读书、写字、学习算术。格林纳达最后一位国王也在此逝世。
三个人走过街道,穿过广场来到一个多民族的居住地。居民区中有风格截然不同的本地人房屋和欧式房屋,其他居民区大多是现代化房屋,城镇内到处可见喷泉,最漂亮的当数圣米歇米广场上的喷泉,最后他们来到梅库阿尔广场,从这里沿着有四排树木的大道可一直返回旅馆。这也是郊外不可相比的景色。
在特莱姆森郊外,有一些乡村农舍,西迪达乌德和西迪阿卜杜撒拉姆两位修道士的墓碑,还有一个震耳欲聋的埃乌利特瀑布,瀑布落差达80米,至于其他许多吸引人的景色,克劳维斯·达当脱只能在他的《地理指南》的书中欣赏了。
本来应该有好几天来欣赏特莱姆森城和城郊的乡村,可是现在向那些想尽早离开,尽量缩短旅程的人建议延长时间,实在是白费气力。我们这位佩皮尼昂人对他的同伴有某种权威——尽管在减少——却还是存在。
“亲爱的马塞尔,亲爱的让,你们现认为特莱姆森怎么样?”
“一个美丽的城市。”一个人漫不经心地回答。
“是很漂亮。”另一个嘟囔着。
“喂,小伙子们,当初我有责任把你们救出。你,马塞尔,抓着你的衣领救出,你,让,抓住你的裤子救出,但愿你们永远不要碰上这样的事情!”
“您冒着生命危险把我们救出来”,马塞尔·罗南说道,“请相信我们的感激……”
“是啊,”让·塔高纳打断了他表哥的话,“请问您是否有救人的习惯?”
“是的!这种事发生了不止一次。我完全有资格在胸前挂上什么破铜烂铁之类的玩意儿。”
“目前的情况是,我尽管很想成为养父,可是从来没能领养过任何人!”
“即使你有条件做到……”
“如你说的,我的孩子,”克劳维斯·达当脱说道,“但是也要看能不能做到。”
众人回到旅馆。晚餐上大家都无精打采。众人都好像打好行李等待出发。在饭后甜点时,这位佩皮尼昂人决定把那双小巧美丽的拖鞋送给它的收受人。
“亲爱的小姐,请作为特莱姆森纪念品收下!”他说道。
埃利萨尼夫人莞尔一笑表示谢意。而德斯兰戴一家人,女的紧抿双唇一言不发,男的紧锁双眉。
路易丝像往日一样安详,可是眼睛里充满了兴奋的光芒,她说道:
“谢谢,达当脱先生,您能允许我拥抱您一下吗?”
“太好了,我买这双鞋就是为了这个……用拖鞋换一个亲吻!”
年轻姑娘拥抱了这位好心肠的达当脱先生。
第十五章
民法第345条的三个条件,有一条终于实现了。
说实话,尽管阿尔及利亚铁路公司精心安排了这次旅游,或许现在也该结束了。善始不一定善终,至少对达当脱旅游团是这样。
离开特莱姆森城,车队人数减少了一半。很多游客希望在这个让人流连忘返的城镇再多停留几天。公司代表德利瓦斯和其他的游客留在了特莱姆森,达当脱先生和他同伴在向导摩克塔尼引导下,向西迪比尔阿贝斯前进。这天是5月21日黎明。
还应交代一下,奥利安达尔先生也随队出发,急于赶回奥兰。他的理由是要编写一份对此次旅游的学术报告,对此达当脱先生和其他人并不觉奇怪。因为他只用长筒望远镜观测过星空位置,而其他仪器却压在箱子底下,从来没有动用过。
车队只有两辆马车。第一辆坐着三位女士和德斯兰戴先生,第二辆坐着奥利安达尔先生,厌倦骑骡子的阿卡托克,两个为车队服务的当地人,以及行李和食品。从特莱姆森城出发中途用一次午餐,天黑时抵达宿营地——拉莫西耶尔村庄。第二天由此出发,中午休息用午餐晚上8点到达目的地——西迪比尔阿贝斯。马车旅游到此结束,然后乘火车返回奥兰。
不用说达当脱先生和向导摩克塔尼仍然乘骆驼,他们的坐骑非常出色,无可指责,两位巴黎人也对他们的马匹无不满之处。
在特莱姆森和西迪比尔阿贝斯之间有一条国家级公路,这条公路在提雷拉特同另一条奥兰到阿尔及尔的公路汇合。从特莱姆森到西迪比尔阿贝斯的距离为92公里,大约两天能轻松赶到。
车队行进的这个地区与从赛义达到赛伯图的南奥兰地区显得更加不同。森林少一些,不过有辽阔的耕地。法国移民区,以及纵横交错的河流。这些河流都流入图利河和伊塞尔河。其中伊塞尔河是阿尔及利亚最长河流之一,也是一条经济意义重大的河流,河流全长200公里,最后流入大海。在河流经过的地方有一条大峡谷,依靠高原地区和深海平原的排灌系统,这里的种棉业非常兴旺发达。
从奥兰乘火车出发,从赛义达乘马车出发都一直很团结融洽的旅游团,现如今发生了很大变化,人们之间关系非常冷淡。德斯兰戴一家和埃利萨尼夫人躲在马车里私下谈话,路易丝很少听到能让她高兴的事情。马赛尔·罗南和让·塔高纳放弃了各自伤心的想法,跟在这位佩皮尼昂人后边,几乎很少和他说话,就连达当脱先生停下来等他们的时候也是如此。
多么不幸的达当脱!现在似乎每个人都对他不高兴:德斯兰戴一家人不高兴,是因为他没能说服路易丝同意和阿卡托克的婚事;埃利萨尼夫人不高兴,是因为他在努么长时间里没能让她的女儿对婚事做出决定;马塞尔·罗南不高兴,是因为达当脱没有为他所救出的人去着想;让·塔高纳不高兴,是因为达当脱救了他,而不是他救达当脱的生命。总之克劳维斯·达当脱只是一只骑在骆驼上的替罪羊。在他身边的只有忠实的帕特利斯。而后者似乎在说:
“瞧,这就是发生的一切!您的仆人没有说错。”
不过帕特利斯并没有这样想。他认为他的主人没有什么文学修养,但是具有达当脱式勇敢的精神。他就是达当脱,达当脱就是他。
克劳维斯·达当脱最终会摆脱一切烦恼。
“想一想,克劳维斯,达当脱先生心里想,难道你欠了这帮家伙什么?……难道因为他们不高兴,你就烦恼不安吗?难道阿卡托克是一个傻瓜,也是你的过错吗?他的父母把他看作一只凤凰,可是路易丝最终会看清这是一只什么鸟。马塞尔爱这位姑娘,我开始看出来了!不过,坐在骆驼上,我不能对他们喊出这样的话:孩子们,你们二人过来,我为你们祝福!还有那个欢乐的让,那个把开朗和热情都丢到撒尔河的人,或许他是想把我从河里救出来!我敢肯定,他们两人都在唉声叹气,满腹怨言!”
帕特利斯从马车上下来,想和他的主人说话:
“我担心,先生,天要下雨。最好能……”
“天气再不好也比什么都好!”
“这是什么意思?愿先生赐教。”帕特利斯被这种奇谈怪论闹得摸不着头脑。
“真他妈的!”
帕特利斯被这种街上野孩子的脏话吓坏了,他用比下车更快的速度上了车。
整个上午浓云密布,很快下起了热哄哄的雨。人们赶了12公里到了艾音费撒。以后雨住了,车队停在了一个绿树成荫的峡谷,不远处飞泻的瀑布送来阵阵凉爽。人们开始用午餐。午餐的气氛说不上亲密,不过倒也显得平静。据说在饭店吃份饭的客人在用餐前互相不理睬,用餐后也是依然。在德斯兰戴一家人虎视眈眈的注视下,马塞尔·罗南避免去看路易丝·埃利萨尼,让·塔高纳也不再企盼路上的机遇。这是一条国家级公路,路面情况良好,路边是军事区。路上石子排列成行,养路工人正在劳动。他诅咒这种使国家变得文明,对他却不适宜的管理。
为了让众人兴奋,为了恢复往日的关系,他尝试着大笑了几次。可是他的努力就像刚才的阵雨,过后依然如旧。
“他们要把我烦死了!”他小声地说道。
大约11点,车队又上路了。车队走过伊塞尔河的一个支流,图利河上的一座桥,穿过一个小森林,一个采石场,以及哈贾鲁姆废墟,一路平安无事,于晚上6点到达了拉莫西耶尔村庄。
因为在特莱姆森逗留时间太短,众人也只好委曲在这个只有200居民的小村庄。后者是以著名将军拉莫西耶尔的名字命名的。这个村庄以峡谷中凉爽气候和肥沃土地著称。不过在这个村庄唯一的客栈里却感觉不到一点儿舒适。那些带壳的鸡蛋好像是用火烤熟的。幸亏公司代表德利凡斯不在场,避开了众人的指责。然而游客们在这个小客栈听到了本地人演唱的歌曲。开始大家不想欣赏这个音乐会,但是在达当脱先生一再坚持下——众人不想惹恼了他——也只好勉强同意。
晚会在客栈大厅举行,晚会节目还是值得一看。
这是一首“努巴”乐曲①只用三种阿拉伯乐器演奏:“德伯尔”是一种大鼓,用两根细小木棒敲击鼓的两面;“雷依塔”是一种笛子,笛身一部分用金属制作,其声音与风笛相似;“努瓦拉”是一种用两个半截葫芦,外边用于皮子捆紧的乐器。往常这种乐曲有舞蹈伴奏,不过今晚的节日没有。
①阿拉伯人在婚礼、宴会上演奏的乐曲。——译者注/
短暂的晚会结束了,达当脱先生用生硬的语气说道:
“很高兴,我很高兴!”
没有人敢发表不同意见。达当脱先生通过向导摩克塔尼给了每个本地音乐家令人满意的小费。
我们这位佩皮尼昂人对这场晚会满意吗?这是一个问题。总而言之,在这次晚会上有一位听众非常满意。在音乐会上,两兄弟中的一个——大家可以猜出是谁——坐在了埃丽萨尼小姐的身边。人们不知道他是否说出了刻骨铭心的、让年轻姑娘动心的三个字呢?
第二天一大早,着急赶路的游客们出发了。从拉莫西耶尔到艾音特鲁特大约有10公里,也是计划修建的铁路线。行进的道路转向东北,在离西迪比尔阿贝斯几公里远的地方穿过正在铺设的铁路,转向了奥兰南部。
车队首先要穿过广阔的阿耳发茅草种植地和望不到边际的农田;一路上随时可以看到水井。此时穆森河和泽爱纳河的水量很丰富。车辆和马匹以尽可能快的速度在白天赶完45公里的路程。现在没有时间来说笑,路边也没有奇特的风景来欣赏,也没有古罗马人或柏柏尔人的遗迹可供参观。
气温很高。幸亏有一片云彩挡住了灼热的阳光,在这片没有树木的地区赤热的太阳让人难以忍受。田野上没有一棵树,平原上没有一块荫凉。直至午饭休息,一路上就是这样的情景。
11点,随着摩克塔尼的手势,车队停了下来。在路的左边几公里远的地方,是乌尔德米依森林,本来可以为车队提供一个较舒适的地方,但是往回返又不太合适。
众人把食物从篮子里取出,分成几个小组坐在路边。一组是德斯兰戴一家和埃丽萨尼一家,路易丝必须和他们在一起。另一组是让·塔高纳和马塞尔·罗南。后者找不到机会接近年轻姑娘,只好表现出无可奈何的谨慎。从拉莫西耶尔出发以来,两个年轻人走过的路也许超过车队走过的路,不过目的地不一定是西迪比尔阿贝斯。
最后一个组是达当脱先生和——有和没有一样的——奥利安达尔先生,如果达当脱先生同意这种说法。
他们坐在一起谈着话,他们在说什么?……无所不谈……即将结束的旅行平安顺利;没有耽误路程,没有发生严重事故;每个游客身体健康,只是有点疲劳,尤其是女士们更觉劳累;再有五、六个小时就到西迪比尔阿贝斯了,到奥兰以前不会有机会坐上头等车厢等等。
“您满意吗?奥利安达尔先生?”克劳维斯·达当脱问道。
“非常满意,达当脱先生,”这位蒙特利马尔人回答道。“这次旅游安排得非常好,食品也非常令人满意。甚至在不起眼儿的小村庄也是如此。”
“在我看来,食品问题在您心目中占有很重要的位置,对吗?”
“非常重要。因为我要尝遍所有我不曾见到的食品。”
“我认为,奥利安达尔先生,这是一个事关肚皮的问题。”
“咄!”帕特利斯哼了一声。
“依我看,正好相反。食品问题是生存的头等问题。”奥利安达尔说道。
“亲爱的先生,请允许我直言相告,我们指望您的不是烹调术,而是您的天文学。”
“天文学?”奥利安达尔先生问道。
“是的。比如说,如果我们的向导迷了路,如果需要观测星空寻找方向,就可以依靠您来测量太阳的高度。”
“我来测量太阳的高度?”
“当然了,无论是白天还是黑夜,您非常了解星星的方位。”
“什么方位?是不是方火腿?”
“哈哈,哈哈,您太可爱了!”达当脱先生大笑起来。
达当脱先生的大笑没有引起其他人的任何反应。
“总之,我是想说,”他又接着说道,“您能使用您的仪器,比如六分仪,就是在您箱子里放着的六分仪,就像海员一样观测天空。”
“我有六分仪?在我的箱子里?”
“或许用您的长筒望远镜,就是那个很适合观赏风景的望远镜,来观测子午线上的太阳,不对吗?”
“我不懂。”
“难道您不是蒙马利特尔天文学会主席吗?”
“美食学会,亲爱的先生,是美食学会!”
奥利安达尔先生坚定地回答说。这个回答使所有直到现在都无法说清楚的事情真相大白了,也使得让·塔高纳十分开心。
“帕特利斯,这个笨蛋,是他在‘阿洁莱’号上告诉我们的。”
“怎么,先生不是天文学家?”忠实的仆人问道。
“不是,是美食家,我告诉你我是美一食一家!”
我把领班的话听错了,也让所有的人误会了。
“唉,我曾以为,”我们这位佩皮尼昂人说道,“我曾把奥利安达尔先生当作一个……可实际上他是一个……真的!这真让人捧腹大笑!帕特利斯,拿上你的鞋帮,鞋筐,带着身上的脓疮滚吧!”
帕特利斯走开了。他的心里混杂着蔑视,带着更多的屈辱走开了。他竟然受到了不公正的俗不可耐的谩骂。不过他的主人第一次,或许是最后一次说了一句不俗的话“捧腹大笑”,将来帕特利斯会离开他的仆人工作,去法国文学院谋到一个院士的职位,从事推敲语言的工作。当然不会和左拉先生在一起……,可是万一……
让·塔高纳走上前来说道:
“请您原谅帕特利斯·达当脱先生。”
“为什么?”
“因为把一个人弄错也没什么,无非是把美食家弄成了天文学家。”
达当脱先生对这种令人倒胃口的解释哈哈大笑。
“哈哈,这些巴黎人就是厉害!他们真会说话!”他大声说道。“可是在佩皮尼昂,人们不这样看,佩皮尼昂人不是笨蛋,绝对不是。”
“当然,不过他们也太有救人的天赋了。”让·塔高纳心里说。
车辆和马匹又上路了,移民区过去后是阿尔发草种植区,大约2点左右,车队一路不停抵达了兰塔尔小镇,准确地说该小镇是艾因特木尚铁路干线与西迪比尔阿贝斯国家公路的汇合处。3点时,车队到达穆森桥,穆森季节河与它的一条支流在此汇合,4点时,车队抵达前面提到的两条路线汇合处。汇合处在西迪克拉莱德的下方,离西迪拉森有几公里远。随后,车队又走过了锡格地区的美克拉河。
西迪拉森只是一个600居民的五星小区,其中大部分是德国人和本地人,车队不在此处歇息。
大约4点半时,走在前头的向导突然被他身后的骆驼拉住了,无论怎么大声吃喝,牲口就是不往前走,而是急促向后奔去。
与此同时,两个年轻人骑的马也打着响鼻,前腿抬起,发出恐怖的嘶叫声,尽管用马刺打用鞭子抽,马匹还是向车队后边跑去,而整个车队都发出了吓人的尖叫声。
“出什么事了”?达当脱先生问道。
他的坐骑也喷着响鼻,好像嗅到了远处某种气味,一下子蹲了下来。
回答他的是两声野兽的吼叫。问题已经很清楚了。是从100步远的松林里传来的吼叫声。
“是狮子!”向导大声喊道。
可以想象,整个车队陷入了怎样的恐慌之中。在大白天,在邻近公路的地方,出现了野兽,而且随时会扑上来。
埃利萨尼夫人、德斯兰戴夫人、路易丝都惊恐万分地跳下了车,拉车的骡子也试图挣脱缰绳逃命。
对两位夫人,对德斯兰戴先生和儿子,对尤斯塔什、奥利安达尔先生来说,出于本能首先想到的是返回原路,到离这儿有几公里远的村庄去躲避。
“都别跑!”达当脱先生大声喊道,声音如此威严,令众人只好服从。
德斯兰戴夫人一下子失去了知觉。驭手和本地人熟练地将牲口笼住,防止他们跑到田野上去。
马塞尔·罗南疾速跑到第二辆马车上,在帕特利斯帮助下,取出了武器,有猎枪和手枪而且都装满了子弹。
达当脱先生和马塞尔·罗南拿的是猎枪,让·塔高纳和摩克塔尼用的是手枪,大家都集中到了道路的左侧,笃葑香树的下边。
吼叫声又重新响起,差不多在同一时刻,在树林的边缘上出现了一对野兽。
这是一只雄狮和一只母狮,身驱魁梧,一身浅黄色皮毛,在阿莱普松林中格外醒目。
两只兽用闪闪发光的眼睛瞧着车队,难道它们会扑过来吗?或者担心车队人多,打算返回森林,让出道路吗?
它们不慌不忙向前走了几步,以出了低沉的吼声。
“谁也不要动!”达当脱说,“让我来对付”。
马塞尔·罗南看了年轻姑娘一眼,路易丝面色苍白,神情紧张,不过尽力保持冷静,并努力地安慰她的母亲。马塞尔·罗南和让·塔高纳走到克劳维斯,达当脱和摩克塔尼身边,他们离前边树丛有10来步远。
1分钟后,当两只狮子相互靠近时,传来第一声枪响,是佩皮尼昂人向母狮子开了枪,不过往日机敏的达当脱先生这次却很糟糕,野兽只是在惊吓中擦破了点儿皮,猛地跳了起来,发出声嘶力竭的吼叫。在同一时刻,雄狮也扑了上来,马塞尔·罗南举起了猎枪,扣动了扳机。
“我真蠢!”达当脱先生为刚才没有用的一枪大声骂自己。
马塞尔·罗南也不值得夸奖。因为公狮子也只是肩上受了轻伤,狮子身上厚厚的鬃毛,减缓了子弹的速度,使它避免了致命的一枪,这头野兽变得更加狂怒,在道路上狂奔,就连让·塔高纳打出的三颗子弹也没能阻挡住。
这一切只有几秒钟,两支猎枪来不及重新装上子弹,而这时两头狮子又冲回到了树丛旁边。
马塞尔·罗南和让·塔高纳被母狮子掀倒,狮子的利爪也伸到了他们面前,这时摩克塔尼开的一枪,使狮子突然转过身来,不过它又猛地转过身,冲向了倒在地上的两个年轻人。
达当脱先生开了第二枪,子弹穿过了母狮子的胸口,不过没有击中心脏,如果不是两个年轻人手脚敏捷,恐怕也不能安全逃去。
尽管母狮子伤势严重,却仍然张牙舞爪,雄狮子赶了过来,和她一起向着乱成一堆,恐慌万状的马匹和人群扑去。
摩克塔尼被母狮子抓住,拖出十几步远,浑身是血,让·塔高纳手握短枪,马塞尔·罗南把猎枪重新上好,一起冲到了路边,射出的两颗子弹差不多同时击中要害,结束了母狮子的性命,后者抽搐了一下,倒在地上一动不动了。
公狮子拼尽最后力气,猛地跳出20步远,一下子把达当脱先生掀翻在地,后者已来不及开枪,达当脱先生在地上翻滚,几乎要被野兽沉重身躯压扁。
马塞尔·罗南跑到离狮子三步远的地方——此时他肯定没有想到民法规定的有关领养条件扣动了扳机,不过这一枪卡壳了
此时马匹和其他牲畜恐慌到了极点,它们挣脱了缰绳,跑到了田野上,已经无法使用武器的摩克塔尼,一直爬到路边,德斯兰戴先生、奥利安达尔先生和阿卡托克站在了女士们的前面。
克劳维斯·达当脱不能站起来,狮子的利爪压在他的胸口上,这时一声枪响……
这头野兽头被击中,身躯向后倒下,死在了佩皮尼昂人的身边。
是路易丝·埃丽萨尼拾起摩克塔尼的手枪一下子击中了狮子。
“是她救了我……是她救了我!”……达当脱先生大声欢呼,“这不是绵羊,也不是玩具,是一头真正的狮子!”
他一跃而起,其敏捷连躺在地上的野兽也不能不佩服。
让·塔高纳和马塞尔·罗南没能做到的事这位年轻姑娘却做到了,突然她感到四肢无力,疲惫不堪,差一点倒在地上,马塞尔·罗南拖住她,把她交给了她的母亲。
一切危险都过去了,对路易丝·埃丽萨尼的壮举,达当脱先生从心底想说的第一句话是什么呢?
在本地人的帮助下,我们这位佩皮尼昂人和帕待利斯一起把逃走的骡子和马匹捡了回来,这一切没用多少时间,因为猛兽死后牲畜又恢复了平静,自己又重新回到了路上。
摩克塔尼的腰和手掌的伤势相当严重,被放置在马车上,帕特利斯接替他坐在了两个驼峰之间,与其说他像一个纯血统的阿拉伯人,不如说更像一位运动员。
马塞尔·罗南和让·塔高纳重新上马,后者首先说:“你瞧!这个东比利牛斯的救护犬一次救了我们两人,同这样的人在一起肯定一事无成。”
“一事无成。”马塞尔·罗南附合说。
车队重新上路,半小时后到了西迪拉森,7点的时候,已下塌在西迪比尔阿贝斯一家最好的饭店。
第十六章
小说圆满的结局符合了克劳维斯·达当脱先生的心愿。
第二天上午9点西迪比尔阿贝斯的火车载上一部分经历14天跋涉的旅客,又重新返回出发地。
这部分旅客中包括克劳维斯·达当脱先生、埃利萨尼母女、德斯兰戴夫妇和儿子、让·塔高纳、马塞尔·罗南、还有帕特利斯,后者想返回佩皮南诺吉广场的家中,重过平静有规律的生活。
不管是自愿还是迫不得已,留在西迪比尔阿贝斯的人有为阿尔及利亚铁路公司工作的那几个本地人和向导摩克塔尼,后者将在此得到精心照料,并得到了达当脱先生的丰厚酬谢。
那位尤斯塔什·奥利安达尔先生呢?……这位蒙特利马尔美食学会主席不打算离西迪比尔阿贝斯,他想从美食的角度考察一番这座又被人们称做“糕点城”的城市。
这是一座有17000居民的大城镇,其中4000法国人、1500犹太人、其他是本地人。
该城镇是周围地区的中心城镇,差一点就成为奥兰省的省会。这座城镇曾是昔日贝尼——阿摩尔的家簇领地,后者后来越过边境,去摩洛哥避难,从1843年起,这座城镇成为一个现代化、美丽、繁荣的城市。城镇周围是肥沃的土地。并得到梅克拉河的灌溉,整个城镇淹没在绿树丛林中。
无论这里的风景多么美丽、多么诱人,这次达当脱先生迫不及待要离开,他从未这么着急想返回奥兰。
如果知道他请求埃利萨尼夫人让他领养她的女儿,而且这位尊敬的夫人也不是勉强成为达当脱夫人,就对他想早日返回不感到奇怪了。一位2百万法郎家产,一直决心保持独身的人,要成为养父,要结婚,在我们这个世俗世界是没有任何理由拒绝的,埃利萨尼夫人出于谨慎,在形式的问题上提出了不同意见,不过一切很快过去,而年轻的姑娘却徒劳地反对说:
“好好考虑一下,达当脱先生。”
“一切都考虑好了,亲爱的孩子。”
“你不能为此牺牲自己。”
“我做得到,我甘心情愿,好女儿。”
“你会后悔的。”
“绝不会,爸爸的好女儿。”
说到底,埃利萨尼夫人是一个讲究实际的女人,她懂得这种结合会带来很多好处——这也是不难做到的——所以她从心底感激达当脱先生。
德斯兰戴一家喜出望外,路易丝将要为她的丈夫带来多少嫁妆啊!多么幸运的日子啊!多么有钱的继承人啊!这一切都是为了阿卡托克,现在他们坚信他们的朋友,同乡,克劳维斯·达当脱只能用他父亲的影响力去帮助这个老实的男孩子。可能还有一个心底的秘密,他们的儿子将成为这位有钱的佩皮尼昂人的女婿。
总之,所有这些人都同意在最短的时间内返回奥兰。让·塔高纳和马塞尔·罗南又如何呢?
首先让·塔高纳决心离开这个让他幻想破灭的地方,这天早上他大声地说:
“说心里话,真该为达当脱先生欢呼喝彩,虽然我们没能成为他的养子,可是那位可爱的路易丝成了他的养女,真让人不胜欢喜,你呢!马塞尔?”
那位年轻人没有说话。
让·塔高纳又接着说:“可是,这样做符合法律吗?”
“你说呢?”
“对狮子的战斗。”
“不管是对付狮子或对付人,战斗终归是战斗,这不能否认路易丝·埃利萨尼救了达当脱先生的事实。”
“得了,马塞尔,我也这样想,幸亏不是你也不是我和路易丝·埃利萨尼小姐一起救出这位好心人。”
“那又怎样?”
“因为他或许会领养我们三个人,这样他就成为我们的妹妹,你或许不想这么做。”
“是的,”马塞尔·罗南很恼火,“法律上禁止在兄妹之间结婚,……我也不会再这样打算了。”
“可怜的朋友!可怜的朋友!你很爱她吗?”
“是的,让,我打心里爱她!”
“真是倒霉,救了这位百万富翁的不是你,否则他会选择你做他的养子,那么……”
是的,真是不幸!不过两位年轻人没有伤心多长时间。此时火车经过北方特萨拉的大片丛林,向着奥兰高速前进。
达当脱先生在西迪比尔阿贝斯什么也没有看到,没有参观水车或风车,也没有看石灰厂、木桶厂或砖窑。他没有浏览居民区、军事区,也没有在栽种高大梧桐树的笔直街道上游返,没有去参观众多的清凉的喷泉,也没有跨出城门出去走一走,更没有去看一看在达亚门附近美丽的苗圃。
简短截说,火车沿着锡格河走了20来公里,经过特兰贝斯小城和圣卢西安小乡镇,在提富拉特的圣巴布转到阿尔及尔到奥兰的铁路线,火车以78公里的时速,在中午时分抵达了省会奥兰车站。
这次旅游终于结束了,虽然出了几件阿尔及利亚铁路公司未曾预料的事故,不过给游客留下了不可磨灭的印象。
达当脱先生和两个巴黎人重返共和国广场的饭店,埃利萨尼夫人和女儿以及德斯兰戴一家人又回到了离开14天的老城堡街的住所。
达当脱先生对一切事情都不会“拖拖拉拉”这句比较俗气的话,使得帕特利斯有点不高兴。达当脱先生迅速办理领养的各种事项,手续不太复杂,因为他不到50岁,他要帮助的路易丝还未成年,所以根据民法第345条路易丝·埃利萨尼从战斗中救出他,就成为不争的事实。总之领养人和被领养人都符合规定条件。
在这期间,我们这位佩皮尼昂人不断被召唤到老城堡街;后来他觉得搬到埃利萨尼夫人家去住更方便一些。
不过,人们发现,在这期间,一向豪爽、善于交际的克劳维斯·达当脱变得谨小慎微,甚至沉默寡言,尽管德斯兰戴一家不怀疑他们朋友的热心助人,可是也开始焦虑不安起来。遵照父母的命令,阿卡托克对这位年轻的女继承人百般殷勤:有朝一日,她会拥有比他目前多出上百万法郎的财产。他再也不想离开她了。
然而,事情的发展使得马塞尔·罗南和让·塔高纳越来越疏远了他们的救命恩人。自从达当脱先生退掉饭店后,他们很少看见他。有时候在街上碰见他时,也总是匆匆去办事,胳膊下夹着公文包,里面装着成捆的文件,达当脱先生这种“忙来忙去”,在两个巴黎人看来无疑是一种颓废,这个比利牛斯人似乎让他们想不起来曾经各救过他们两次,一次从湍急的河水中,一次从浓烟烈火中,还有一次把他们两个人一起从猛兽搏斗中救出。
又是一个晴朗的早晨,让·塔高纳认为应该说出下面的话:
“老朋友,现在必须做出决定!我们既然来这里是为了参军,那么就去当兵吧,你认为我们什么时候去后勤处,然后再去征兵处?”
“明天。”马塞尔·罗南回答说。
第二天,让·塔高纳又提出同样的问题,当然也得到了同样的答复。
令马塞尔·罗南最伤心不过的是他没有机会再见到埃利萨尼小姐。这位少女很少出门。老城堡街一家人也不再招待客人,一切都在预示着阿卡托克·德斯兰戴先生和路易丝·埃利萨尼小姐的婚礼将在近期内举行。马塞尔·罗南绝望了。
一天上午,达当脱先生来饭店看望两个年轻人。
“喂,朋友们,你们参军的事怎么样?”他开门见山地问道。
“明天去。”马塞尔·罗南回答。
“对,明天。”让·塔高纳补充说,“肯定是明天,亲爱的,又少见到的达当脱先生。”
“明天?”后者又问了一次。“不行……不行……真该死……你们什么时候都可以挤进第七骑兵团!……再等一等……不用着急!……我想请你们两个人参加我举办的庆祝会。”
“为庆祝德斯兰戴先生和埃利萨尼小姐的订婚仪式吗?”马塞尔·罗南说话的时候,脸都变色了。
“不是,”达当脱先生说。“是结婚之前的领养庆祝仪式。我相信你们会来的,再见。”
他说完就走了,他可真是急性子。
因为我们这位佩皮尼昂人要在奥兰城择定住所,本城调解法官才能开始审理领养文件,以后当事双方都要面见法官,埃利萨尼夫人和埃利萨尼小姐为一方,克劳维斯·达当脱为另一方,向法官说明各自年龄,以及符合领养人和被领养人条件的证明。
调解法官收到认可的文件后。开始起草契约,10天之内,民事法庭书记员将契约寄出,寄出的契约还包括有关的年龄证明、认可文件、各种证件,最后所有文件由诉讼代理人递交到初级法院检察官的手中。
“反反复复,拖拖拉拉,”达当脱先生说。“简直是在磨洋工。”
得到文件后,第一诉讼法庭宣布领养生效。以后法院的判决文件转移到阿尔及尔法院,该法院也同样宣告领养生效,完成这一切,要几个星期,甚至几个月!两个巴黎人每天上午经过征兵处门前,但是都没有进去。
“好吧,和结婚生孩子相比,这是最快的。”达当脱不断地安慰自己。
最后领养批准,不过法院判决,由当事人以最快速度,根据法院指定的数量张贴到指定的地方。在这种情况下,达当脱先生只好一个人完成这些工作,印制布告,在每一个布告上贴上税务邮票。
最后的事情是将判决书寄到奥兰市政府户籍管理处,后者负责登记每个当事人的出生年月,这些手续必须在3个月内完成,否则领养一事宣告作废。
这项工作用了既不是3个月也不是3天,绝对没错!
“总算好了。”达当脱先生大声喊道。
这一切的费用大约用了300法郎,达当脱先生宁愿付双倍或3倍的费用,只要能够快一点。
庆祝的日子终于到了,宴会订在饭店的大厅,埃利萨尼夫人的餐厅容纳不下所有的客人,客人中有让·塔高纳,马塞尔·罗南所有的朋友、熟人甚至还有返回奥兰的尤斯塔什先生。我们这位佩皮尼昂人向他发出了与之相称的特大号请贴。
但是在客人中没有看到德斯兰戴一家人,这使一些人极其吃惊,也使另一些极其满意。从前一天开始,气急败坏,怒火中烧的德斯兰戴一家人就不断咒骂着达当脱先生,一直骂到达当脱和他养女在内的第18代祖宗头上,以后他们登上“阿洁莱”号甲板,出发了。“阿洁莱”号的布卡拉什船长和布鲁诺医生根本不想破费为他们准备食物,因为阿卡托克本人已经没有胃口了。
还需要说一下宴会是极其丰盛的,气氛欢快、热烈、十分开心,达当脱先生看到了路易丝·埃利萨尼光彩照人,看到了让·塔高纳为阿卡托克做了一首伤心的曲子,不过出于谨慎,他没敢把它唱出来;看到了尤斯塔什、奥利安达尔先生在餐桌上埋头大吃。虽然样子很节制,可是吃下了所有食物,虽然显得谨慎,却尝遍了所有的美酒。
在饭后的甜点之前,达当脱先生的致词是出色的,令人称道的,德斯兰戴一家人,前一天坐船离开,这是多么令人振奋!如果他们出现在这一庄严时刻该会有怎样的表情啊!
“夫人们,先生们,我感谢大家能来参加我最衷心希望举办的庆祝仪式。”
从一开始帕特利斯就希望达当脱先生废话连篇的致词能以适当的方式结束。
“请大家注意,如果你们觉得宴会菜肴可口,那么后边的甜点小吃会更好,因为有一道在菜谱上没有的菜将会出现。”
帕特利斯感到某种忧虑。
“哈哈!哈哈!一道新菜!”尤斯塔什·奥利安达尔先生已经垂涎欲滴。
“我还没有向你们介绍我的可爱的路易丝。”达当脱先生接着说,“她的母亲阁下已允许我收养,路易丝始终是她的女儿。也成为了我的女儿。”
全体鼓起掌来,女听众流下了眼泪。
“如果她的母亲同意,我们的路易丝就是我奉献的甜点。就像奉献给神殿上的圣餐。”
尤斯塔什·奥利安达尔先生失望地缩回了舌头。
“这道甜心奉献给谁呢?就是我们中的一位客人,这位勇敢的小伙子,马塞尔·罗南,他也因此成为我的儿子。”
“那我呢?”让·塔高纳情不自禁喊了起来。
“你将成为我的侄子,养子!现在开始奏乐!砰砰呛!砰砰呛!……把宴会上所有能响的东西敲起来!”
帕特利斯用餐巾蒙住了脸。
“是否还应该补充一下:马塞尔·罗南同路易的·埃利萨尼在第三个星期举行盛大的婚礼。马塞尔·罗南的名字以及马塞尔·罗南的名字从来没有在非洲第七兵骑兵团名册上出现过。”
人们会说,这个故事结尾好像一个闹剧,可是当幕布降下来,当婚礼就要结束,除了是一个没有音乐伴奏的闹剧外,又该是一个什么结尾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