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给他们的行动带来诸多麻烦,能否成功还是个问号。但小岛上一旦发现财宝,警察马上就会得到情报,并随即上奏陛下,这是毫无疑义的。那么,至高无上的陛下也会传旨干掉卡米尔克总督的遗产继承人也是理所当然的。
塞利克负责去找海湾考察用的船只,并答应配足可以信得过的海员,带上3~4天吃的食品。
秋分季节,天气变化,很可能迟归,要有所准备。
朱埃勒谢过翻译官,并说以后要重重酬谢他,请他放心。塞利克对此十分感激,并说:
“我陪你们一起去游游岂不更好?你们不懂阿拉伯语,也许跟船主和水手们打交道会感到不方便……”
“您说得对,”朱埃勒回答道。“我们在苏哈尔逗留期间,您就和我们在一起吧!再说一遍,您不会白帮忙的。”
二人分手后,朱埃勒来找正在海上散步的叔父,特雷哥曼也在场。朱埃勒把进展告诉了他们。驳船长听说那个阿拉伯人要作向导和翻译,心中大喜;他觉得那人天生一付天资聪颖的面孔,不是没有根据的。
皮埃尔叔叔点点头,表示赞同。然后,吐出被牙齿磨损了的小石头,说:
“那船呢?”
“叔叔,他帮我们找去,并负责备足粮食。”
“在港口搞一只船,我看1~2小时就足够了……见鬼!……又不是去周游世界……”
“不,我的朋友,”驳船长说道,“需要给人家找的时间!……请你别这样性急……”
“我愿意急!”昂梯菲尔师傅反驳道。他瞪着两眼,看着他的朋友。
“那么,您随便吧!”驳船长躬身毕恭毕敬地回答。
时间一秒一秒地过去,朱埃勒仍未得到塞利克的任何消息。可想而知,昂梯菲尔师傅是多么恼火,他扬言要把嘲弄他侄子的那个阿拉伯人抛进海湾的深渊。朱埃勒试图替那人辩解,但无济于事,得到的却是冷遇。至于吉尔达,他本想说几句袒护塞利克的话,此刻也只好俯首贴耳,沉默不语了。
“你们的翻译官是个无赖,”昂梯菲尔师傅叫了起来,“是个流氓、蠢贼!我压根儿就不相信他,他就只想偷我们的钱!”
“我分文还没给他,叔叔。”
“这就是你的不是啦!……如果你先付给他一笔钱……”
“可您不是说他想偷我们的钱吗?”
“那是两码事!”
吉尔达·特雷哥曼,朱埃勒不想听他自相矛盾的谈话。重要的是要劝叔叔冷静下来,免得他继续做些蠢事,引起怀疑。这是一个什么话也听不进的人,他们能说服他吗?——港内有没有渔船停泊?……只要搞到一艘,和船员谈妥——搭上船——开动机器——向东方驶去。
“但是,咱们语言不通呀,连一句阿拉伯话也听不懂,说不出。——”朱埃勒重复着。
“可他们一句法语也不会!”驳船长补充道,他仍然坚持己见。
“为什么他们不会?”暴跳如雷的昂梯菲尔师傅反驳一句。
“这就是他们的不是了,绝对是他们的错误。”吉尔达答道。他想通过这个让步,使他朋友消消火气。
“朱埃勒,这全都怪你!”
“不,叔叔!我是尽力而为了。我们那位翻译官很快就会来找我们的……好吧,若是您不相信他,您可以利用一下奥马尔和他的实习生。他们会讲阿拉伯语——他们也在码头上……”
“他们?永远办不到!够了——他们老是跟着我们,已经够伤脑筋的了!”
“奥马尔好像要为我们护航。”吉尔达·特雷哥曼提醒说。
“好吧!随他去吧!驳船长,我要把他撞沉到海底!”
实际上,萨伍克和公证人已经准备上船,进入圣马洛人要去的水域。当昂梯菲尔师傅离开客栈后,他们一直跟着他,他们的义务不就是别让他溜掉吗?他们的权利不就是要目睹那挖掘财宝后的结局吗?可这结局是否会变成一场悲剧呢?
因此,萨伍克催勃·奥马尔去质问那可怕的皮埃尔。但是,公证人看他正在火头上,不敢去冒犯他。萨伍克气得真想把这胆小鬼打翻在地。也许他现在后悔当初不该假装不懂法语,要不然他就可以直接介入了。
朱埃勒深知,他叔父对奥马尔的态度只会把事情弄糟,试图再让他朋白这一点。现在,他觉得时机有利,看得出,公证人也想跟他叔叔谈话。
“瞧,叔叔,”朱埃勒说,“那怕您火冒三丈,您也应该听听劝告,……我们都要理智些,我们都是……”
“要知道,朱埃勒,你所说的理智,恰恰是不理智,……好了,您想说什么?”
“想问问您,到达目的地时,您是否还固执己见,压根儿不跟勃·奥马尔说话呢?”
“我就是要固执己见,决不松口!这个流氓。他想窥探我的秘密,岂不知把自己的秘密泄露给我了……这无赖……这个加勒比人①!”
①欧洲人初到拉丁美洲,称加勒比人为没开化的野人。
“这我知道,叔叔,我并不想袒护他。但是,不管怎样,您得同意他在场,这是遗嘱中规定的呀!”
“是的。”
“当您在岛上挖掘那三只木桶时,他难道不应该在场吗?”
“应该。”
“按规定,他应得到遗产的百分之一,那他难道不该估价那笔财宝到底有多少吗?”
“不错。”
“好,挖掘时,他必须在场,那您怎么能不让他知道何时、何地行动呢?”
“应该知道。”
“如果因为您的错误行动或其它什么情况,他也不会以遗嘱执行人的身分协助您行动,您的继承权势必会引起争议,让人家抓住您的把柄,去控告您时,那官司,您能赢吗?”
“是呀!”
“最后,叔叔,航行过程中,您得容忍他们的陪同!”
“是的。”
“那么,您同意告诉他,和我们一起搭船啦!”
“不”昂梯菲尔师傅回答。
这“不”字是用一种可怕的声音迸发出来的,就好像一颗子弹打在公证人的胸膛。
“瞧,”吉尔达·特雷哥曼说,“讲道理,你听不进去,你错了。为什么非要一意孤行呢?听朱埃勒的话是明智的,听他劝告是理智的。说实在话,我比你更不相信这个勃·奥马尔!……但是,既然必须如此,我们也只好知难而进了。”
吉尔达·特雷哥曼说话很少能讲这么一长段,他朋友也很少让他能把话讲下去。而此刻,昂梯菲尔是如何欢迎他的言辞呢!他双手颤抖,上下颚嚼动,面部抽搐!这位出色的驳船长还自以为口才不错,终于说服了固执的布列塔尼人。可当他结束发言的话音刚落,昂梯菲尔便问道:
“讲完了,驳船长?”
“讲完了。”吉尔达回答,同时向年轻的朋友投过的目光,大有胜利的光辉。
“你呢,朱埃勒,也讲完了?”
“讲完了,叔叔。”
“好吧,你俩都给我见鬼去吧!……这些话,去跟那位公证人发表去吧!……至于我,只不过把他当成一个可怜虫,一个扒手而已!鱼和熊掌岂能兼得,由你们挑选吧!”
皮埃尔·塞尔旺·马洛说了一通粗鲁侮辱的话,中间还夹着海员常挂在嘴边的脏字;他嘴里啐出的小石子,好像一颗青豆迸出豆荚。然后,连吐出的弹丸还没来得及放回嘴中,就转动一下舵杆,乘风而去了。
不过,朱埃勒的目的终于达到一部分。他叔叔知道他也是迫不得已才说这番话的。所以他没有阻拦他把出发计划告诉给公证人。公证人本来是萨伍克鼓动来的,圣马洛人离去后,他也不太害怕了,凑上前几步,想再说上几句:
“先生,”勃·奥马尔说,样子不脱卑躬屈膝,好像为了赎回刚才的胆大妄为,“先生,请原谅,我想……”
“开门见山说吧!您想干什么?”朱埃勒说道。
“我想知道,是否到达了这次旅行的终点?”
“差不多……”
“那小岛在哪儿?”
“离这里12里远的海面上。”
“什么?”勃·奥马尔叫起来了,“还要走海路?”
“可能是。”
“看来,您运气不佳!”驳船长说,他对那丧魂落魄,两腿站都站不稳的可怜人,表现出怜悯之情。
萨伍克看着他,装作无动于衷,连一个字也听不懂的那茫然之态。
“好,鼓起勇气来,”特雷哥曼说,“两、三天,很快就过去……我想,不久您会像老练的水手那样,在船上站稳脚跟的。”
公证人摇摇头,擦去额上的冷汗,语调沮丧地说:“我,奥马尔……”
“先生,你们在那儿搭船?……”他问朱埃勒。
“就在这儿。”
“什么时候?”
“等小船一准备好,就……”
“能搞到船吗?”
“不是今晚,就是明晨,没问题。您和您的见习生纳吉姆早些去准备吧!”
“我会按时动身的。”勃·奥马尔回答。
“真主保佑您!”驳船长插上一句,昂梯菲尔不在场,他又可以充分发挥他那善良的天性了。
除了他迷人的小岛,奥马尔和萨伍克也没有什么需要打听的了。
朱埃勒说今晚或早明启程,是否言之过急呢?事实上,当时已是下午三时许,翻译官还未出现。他俩一直为此担心。没有塞利克的帮忙,只用手势跟当地的渔民打交道,该有多难呀!租船的条件、侦察的性质、海湾上的航向,这一切,都应付得了吗?是的,奥马尔和纳吉姆会说阿拉伯语……但是,通过他们打交道……
幸好,塞利克没有失信,下午5点左右,塞利克到港口码头上来找准备返回客栈的他们来了。
“可来了!”朱埃勒喊起来。
塞利克迟到了,他对此表示歉意。并表示很不容易才搞到一只船,而是出了高价才租到的。
“这不算什么!”朱埃勒回答,“今晚我们能出海吗?”
“不行,”塞利克答道,“水手要相当晚才能到齐。”
“那么,我们动身……”
“明天拂晓。”
“一言为定。”
“我们在落潮时搭船,”塞利克补充说,“我去客栈找你们。”
“只要风顺,我们定会一路平安的!”吉尔达·特雷哥曼说。
因为刮了西风,昂梯菲尔师傅一行要到东边去寻找小岛,那自然是一路顺风咧。
第十五章
暗空万里,朱埃勒替他叔叔观测方位
第二天,海面尚未镀上金色的霞光,塞利克已来扣客栈的大门了。昂梯菲尔师傅一夜没合眼,此刻他已起床了;紧接着,朱埃勒就见到塞利克。
“船备好了。”塞利克说道。
“我们跟您去。”朱埃勒回答。
“驳船长呢?”昂梯菲尔闻讯喊道,“瞧着吧!他睡得像海豚一样,我使劲摇醒他!”
于是,他来到“海豚”的房间;他正在酣睡,一只强有力的手很快就把他摇醒了——他睁开了双眼。
这会儿,朱埃勒按照约定,他去通知公证人和纳吉姆。他们也已作好出发的准备。纳吉姆多少有些按捺不住焦急的心情;勃·奥马尔面色苍白,踉踉跄跄地走着。
塞利克看到出现两位埃及人,不由为之一惊。这表情可逃不过年轻船长的眼睛。为何吃惊,事出有因吧?这不同民族的人怎么会相识,还一起搭船,去探索海湾呢!这不得不引起警察的怀疑。
“这两位也想跟你们一起去吗?”他问朱埃勒。
“是的,”朱埃勒答道,颇有为难之态“……是旅伴……从苏伊士到马斯喀特,我们同乘一条船……”
“你们认识他们?”
“当然……因为我叔叔脾气不好,他们才单独待在一起……”
很显然,他的解释有些吞吞吐吐。其实,也没有必要非向塞利克进行解释。他乐意叫他们来。……
尽管这些使塞利克生疑,但他也没有盘根问底;他决定像对三位法国人一样,严密监视这两个埃及人。
这时,只见昂梯菲尔师傅拉着驳船长,就像一只小拖船拖着一条大商船走来了。
说得形象点,那艘大型商船——特雷哥曼,刚作出抛锚的准备,他仍处于半睡状态,两眼睡意蒙眬。
不必说,皮埃尔极不愿意看见勃·奥马尔和纳吉姆的出现。他走在前头,塞利克在他身旁,大家随着他们向码头走去。
在码头桥头的水面上,漂浮着一只前后都拴着纤绳的双桅船。大帆吊在揽绳上,只需一放,扬起三角帆和后帆,就可驶向海面。
这只船是“贝尔贝拉”号,配有20多个水手。一艘50吨位的船,也用不了这么多人。皮埃尔观察了这一切,但并未表露。很快他又有了新的发现:这20多人中,有一半不像水手。他哪知晓,他们是苏哈尔的警察,在塞利克指挥下,来到船上的。如果那遗产是有亿万元的财富,确实在小岛上,一个有头脑的人,不会只肯赏给每个水手100法郎的。
乘客们都像熟练的水手,敏捷地跳上了“贝尔贝拉”号。说实在的,当特雷哥曼跳上甲板时,船明显地向左倾斜了一下。如果公证人不是被纳吉姆抓住身子,把他从船帮上提溜过去,公证人上船可能就成了问题。奥马尔随船猛烈的摇晃着,一下子栽进后舱室,发出了痛苦的呻吟。
那些仪器被精心地保管着,特别是时钟,吉尔达把它包在一块手帕里,紧紧捏住四角。
船主是一位上了年纪的阿拉伯老人,他十分严峻,扳着面孔。遵照塞利克传达的朱埃勒的指示,解开缆绳,扬起篷帆,船向东北方向驶去。
帆船借助于西风,24小时或许就可到达目的地,但大自然,却偏偏与人们作对。顺风行船,必有云彩随风飘过。不能一味往东,必须到达准确的方位。为此,每天要测定两次经、纬度。上午测一次,另一次在太阳通过子午线时。然而,为了测定方位,太阳的圆盘必须露面,而今天,任性的星宿好像故意拒不出现。
昂梯菲尔在甲板上踱来踱去,忐忑不安。与其说他注视着大海,不如说他凝视着天空。他寻找的不是小岛,而是被晨雾笼罩着的太阳。
驳船长坐在船头饰物旁,失望地摇着头。天不遂人意,朱埃勒倚肘向右,噘着嘴。耽搁……一再耽搁……这次旅行没完没了吗?……他好像看到了亲爱的表妹,在千里之外,等待着情侣的书信。
“要是太阳总不露面呢?”驳船长问。
“那就无法观测。”朱埃勒回答道。
“没有太阳,根据月亮、星星,不能计算吗?”
“当然可以,特雷哥曼先生,但现在是新月;至于星星,我担心跟白天一样,夜里也是阴天!再说,观测是很复杂的,在这摇摆不定的小船上,更是十分困难。”
风开始带有凉意,西部天空已浓云密布,犹如威力无穷的火山喷射出的雾气。
驳船长十分烦恼,他紧紧护住放在双膝上的时钟盒子;朱埃勒手里拿着天文仪,等待时机,准备观测,然而天不作美,一切只是枉然。
这时,人们听到了船前爆发出怪叫和厉声责骂。这是昂梯菲尔挥动着拳头,他好似若苏埃①那样在威胁太阳。
①若苏埃是希伯菜酋长,《圣经》中讲的神话人物,和耶路撒冷作过战,他有本领使太阳停止转动,使太阳顺从他。
太阳有时探出头来,仅一缕阳光从云隙间穿过。但云隙又迅速合拢了,好像天神用针又把它缝上了。无法抓住它,测量它的高度。朱埃勒试了好几次,却都没有成功。
阿拉伯人对天文仪器使用一窍不通。船上的水手也不甚了解年轻的船长想干什么,塞利克本人即使多受了些教育,他也全然不了解朱埃勒观测太阳的重要意义。但有一点,大家都明白,乘客们极不顺心。圣马洛人走来走去,又是咒骂,又是斥责,暴跳如雷,好似魔鬼附上了身,他真是一个疯子吧?不,他不疯;不过,他有可能成为疯子。这正是他侄子和他朋友所担心的。
当特雷哥曼和朱埃勒请昂梯菲尔共进午餐时?他拒绝了。他只啃一片面包,然后走到大桅杆下躺下来,禁止别人跟他说话。
下午,风头伴着乌云。如同水手们所说:海水翻滚是“不祥之兆”。这征兆,说明快起风了,确实如此——就是从西南刮来的暴风雨。有时从沙漠地带来的可怕热风,会突然变化,在横扫阿拉伯海岸后,气流遇上印度洋上的波涛相互撞击着。
“贝尔贝拉”号颠簸得十分可怕。帆船本来就很矮,船帮紧贴水面,无法抵御汹涌波涛的袭击。只有向东北方向逃去。朱埃勒观察到的,昂梯菲尔也可能发现了。只要稍加注意,就会发现:船主在谨慎而又熟练地驾驶着帆船;船上人员表现出真正水手所特有的勇敢和镇静。然而这只是他们当中的一部分人习惯如此狂风暴雨;另一部分人则躺在甲板上,极不适应船的颠簸。看得出,这些人根本没有在海上航行过。朱埃勒想:不妙!他们是不是被盯梢了……塞利克可能是……对遗产继承人来说,这事情肯定不妙!
坏天气把萨伍克也弄得十分恼火。如果暴风雨再持续几天,不能进行观测,又怎么确定小岛的位置呢?——他觉得也没必要在甲板上,还是躲进舱室去吧!奥马尔像一只散了箍的木桶,摇摇晃晃地待在那儿。
朱埃勒和驳船长遭到昂梯菲尔师傅的拒绝后,走了下去,只好把他一个人撇在桅杆下,让他躲在一块苫布底下。他们俩则躺在水手的凳子上。
“我们的远征看来不顺当。”吉尔达嘟囔着。
“我也是这么看。”朱埃勒答道。
“但愿明天是个好天,你就可以观测了……”
“但愿如此,特雷哥曼先生。”
他最关心的还不是天气,但他没说。太阳总要露面的,既然它在阿曼的上空……只要小岛存在,肯定会找到它的……但是,“贝尔贝拉”号船上这些可疑的人参与进来……
夜里,一片漆黑,雾气弥漫,这会给小船带来严重的危险。危险不在于船太轻巧,轻舟可以漂浮在波涛之上,可以避过浪头。危险的是那骤变的狂风袭击。若不是船主掌舵熟练、敏捷,船早就被吹翻十多次了。
午夜过后,下了一场雨,风势弱了些,或许明天天气会有变化?……当白天来临时,天空仍被浓雾笼罩着。在昨夜的瓢泼阵雨之后,现在又乌云压顶,下起蒙蒙细雨。云层很低,水蒸气还未形成大雨点,就像用喷雾器喷了下来似的。
朱埃勒走上甲板时,不由地露出厌恶的神情。看样子,又不能进行观测了。夜里改航道后,船此刻在何处?连非常熟悉阿曼湾的船主也答不出来。在西风的推动下,“贝尔贝拉”号向东走得太远了。不过,也无法证实这一点,因为,任何观测都是不可能的。
皮埃尔从苫布下走出来,走到船头。当天际线又进入他的视野时,听他那喊声,看他那忿怒的动作吧!他没去和侄子说话,而是一动不动地站在放锚的左船帮旁。
昨天以来,他叔父一直一言不发,朱埃勒不想打破沉默。他得对付塞利克提出的多式多样的问题,而对这些问题,他只能含糊其词地回答。
翻译官走近他,并说:
“先生,瞧,这天气可不妙!”
“很不妙……”
“您不能用仪器观测太阳了——”
“是不能了。”
“那怎么办呢?”
“等呗。”
“我们只带了够三天食用的粮食。如果老天爷继续作对,船就得返回苏哈尔,先生……”
“那也只好如此了!”
“那么,你们是否放弃考察计划呢?”
“可能……至少得推迟到风调雨顺的季节了。”
“在苏哈尔还是在马斯喀特等,都无所谓!”
年轻的水手说话是有保留的,塞利克没有捞到指望得到的情况。
驳船长几乎和萨伍克同时上了甲板,看到离“贝尔贝拉”号不足0.5海里外的迷雾遮住了天际线,一个丧气地噘着嘴,一个怒气冲冲。
“不顺利吧?”特雷哥曼握着青年船长的手说。
“糟透了!”朱埃勒回答。
“我们的朋友在哪儿?”
“那儿……在船头。”
“但愿他别一头栽到海里去!”驳船长小声说着。他一直怕圣马洛人一时想不开,走上绝路。
上午总算过去了。六分仪还放在盒子里,好比珠宝箱里的项链,派不上用场。没有一丝阳光透过弥漫的雾幕。特雷哥曼携带着时钟,完全是凭着责任感而已;直到中午,仍不能用它通过巴黎和小船所在方位的时差,来确定经度。
下午也不太顺利。尽管他们注意观察着航线,仍说不出小船所在的确切位置。
船主也向塞利克提醒了这一点。船主告诉他,假如第二天天气仍不好转,他将向西驶去,以便靠近陆地,殊不知,陆地在哪儿呢?……是苏哈尔、马斯喀特海岸,还是更往北些,恐怕要在霍尔木兹海峡的入口处,可能还要更南些,在印度洋或哈德角沿岸一带?
塞利克把船主的意思转告朱埃勒。
“好吧!”青年船长说道。
这就是他的全部回答。
直到天黑,倒也没出现任何意外,太阳已落在迷雾的后面,已没有一丝光线。雨小了,可谓毛毛细雨,就像冲浪时激起的点点水星。或许这是好的预兆,天气要变好了,风也平息了,驳船长把手指蘸湿,放到空气中,似乎有一股清风自东方吹来。
“啊!若是在‘可爱的阿美丽’号上,”他自言自语地说,“在那儿……我会知道怎么办的!”
但是,很可惜,那“阿美丽”号早就被当成烧火的木柴卖了,况且,这只双桅船此刻并非行驶在迷人的朗斯河上。
和吉尔达一样,朱埃勒也发出同样的感叹,同时,他觉得太阳在水平线上消逝的刹那间,似乎像一个好奇的人扒着门缝,通过云隙在窥视着。无疑,皮埃尔在发现这缕阳光。他两眼突然明亮起来,愤怒地瞪了一眼,回敬那白昼星辰的闪光。
夜幕降临了,开始用晚餐,只剩下够24小时吃的了,大家都很省吃俭用;除非确知“贝尔贝拉”号离陆地不远,否则明天就得返航。
夜晚很平静,像在狭长海湾常见的那样,风激起的浪花很快就落了下去。那东风,渐渐鼓起船右舷帆。由于方位不清,塞利克转达朱埃勒的建议,船主开始抛锚,等待天明。
大约清晨3点,雾气完全消逝了,只剩下最后一批星辰在高空闪烁。看样子,有希望进行一次观测了。
黎明,太阳的圆盘拱出了水平线,光芒四射。因为折光的影响,光轮逐渐增大,在弥漫雾霭的反衬下,霞光万道,灿烂的阳光洒落在海湾的水面上。
吉尔达·特雷哥曼脱下油漆帽,彬彬有礼地向朝阳致敬意。就连拜火教徒也从未像他那样虔诚地迎接太阳的光临。
可以想象,此时人们思绪有多纷乱。乘客、水手、所有的人心情多么焦急,等待着观测的时刻到来,尽管还没看到陆地,但这些阿拉伯人深信,欧洲人会找出“贝尔贝拉”号所处的方位。他们急于了解,该船此刻是在阿曼湾,还是已被抛到了哈德角的彼岸。