另一类是所谓的世俗派,他们本来并非宗教人士,其主张和时间教并没有太多关系。但在宗教被征服后,他们试图从内部改变时间教,虚化其教义,实现自己的理想政治。他们的基本主张是时间之神让时间循环,是给人类的一个机会,但幸福的生活秩序不会从天而降,还是需要靠人的努力去换取,虽然对如何达到,每个人的看法又都不同。

各派的分化在各国都有出现,但大都以世俗派越来越占上风,毕竟时间教兴起不到两年,根基尚浅,难以永久统治人的心灵,一旦局势稳定,宗教激情就会被日益冲淡,被更开明的力量所取代。

 


在北京,王子森的名声日益响亮。但另一方面,马宝瑞成为世俗派的领袖,声望也与日俱增,虽然尚未跻身教内最高层,但已有了相当大的影响。韩方也自愿协助他,担任其助理,成为马宝瑞和燕大之间联系的纽带。

这时候,一个熟悉的人又出现在韩方的生活中。

“田老师,我们又见面了。”第991日,韩方站在燕南园的一栋小楼门口,对面前头发花白的男人说。虽然面容和之前一样,但他的神色看上去苍老得多了。

田华杰见到韩方,并没有韩方预想中的尴尬或羞愧的表情,而是带着异样的兴奋抓住了他,“是你,韩方!”

韩方吓了一跳,已被田华杰一把拉进了楼里,韩方几乎以为又有什么秘密团体在那里等着对付自己。但房中只有田华杰一个人。

“这段日子我一直想找你。”田华杰神色激动,“自从听说你复苏之后,我就想见你一面。但是时间教一直在软禁我,直到最近才解除。每天都有一帮人到我门口监视,我实在很难自由活动…”

“解除软禁是马宝瑞下的命令。”韩方好不容易逮到一个说话的机会,“他说鼹鼠会和时间教的冲突早已过去,没有必要再保持对立,应该…”

“这些先不提。”田华杰把他按在客厅的沙发上,仔细端详着,“你是第831日苏醒的,对吧?”

“是。”韩方惊诧于田华杰对自己了解之细,“就是那一天。”

“从第527日到第831日…”田华杰叹道,“你睡了304天,相当久了,但是我真的没有想到有一天你会再度苏醒过来。”

“说到这个…”韩方还是有些不忿,“上次你们把我当成试验品,也未免太…”

田华杰神色庄重,“我们是为了人类的利益,韩方。虽然我们失败了,但不代表我们的工作没有价值。”

韩方想讽刺他两句,又说不出口,毕竟眼前的老人在一年多里也吃了不少苦头,“那你究竟从我身上发现了什么价值?”

“你先告诉我,你是怎么醒来的?”

 


“有三种可能。”当韩方大致说完后,田华杰在他对面坐下,伸出三根指头,“第一是铊离子气的剂量不够,第二是你有某种特殊的禀赋,第三是每一个人的意识中断现象都是暂时的,最后他们都会醒来。”

“但罗菲和王明还在意识丧失状态啊。”

“没错,所以这种可能并不大。不管怎么说吧,你是一个珍贵的案例,有继续进行研究的价值——”

“千万别。”韩方心有余悸,“我可不想再被你们抓去喷毒气了。”

 


田华杰自嘲地苦笑起来,“坦白说,如果有这个机会我还真不会放过。但是科学鼹鼠会已经完了,现在想做实验也做不了。”

“说到这事——”韩方欠了欠身,“我这次正是受马宝瑞助理主教之托来的,他打算逐步恢复科研,希望请您担任他的学术顾问。”

田华杰的眼中又放出光彩,“真的?”

“您应该也知道,马宝瑞和时间教的其他人不太一样。虽然他破获了鼹鼠会,但他对你们并没有什么敌意,只是理念稍有不同。他认为首先必须通过强大的外在约束震慑人的心灵,恢复社会秩序,然后下一步,就是对这种力量本身的改造。”

“他的想法也有道理。”田华杰也不得不承认,“现在看来,如果当初按照我们的计划干掉了爱德华兹,那么随着时间教的崩溃,世界会再次陷入大乱。或许情况比现在还要糟。”

“现在事情既然告一段落了,那么重新恢复科研的事也可以提上议程了。马主教的意思是,目前原教旨派的势力还很大,要全面将资源投入科研是不现实的,不过既然各大宗教都可以融入时间教,那么也可以在这个框架下融合一些科学的内容,当然,这需要您和其他科学家一起参与。希望你们能放下以往的恩怨,跟他合作。”

田华杰点了点头,“听起来应该是一个不错的选择。我也不是不知变通的人,不过我要先和马宝瑞见一面。”

“这个没问题,我来安排好了。”

 


田华杰却盯着他的眼睛问:“告诉我,马宝瑞也注意到了那个问题,所以才来找我,是不是?”

“什么问题?”韩方被他问得一头雾水。

“你们还没有意识到?那问题就大了。”田华杰说,“我是说意识丧失的问题,就像你那个女同学那样。现在的数据是多少了?”

“这我不太清楚…”韩方回想着,“不过我好像听马宝瑞说过,应该有…千分之五六了吧。”

“就是0.5%,差不多三千五百万人。”田华杰的表情极为严肃,“我还需要详细的数据,才能搞清楚趋势的发展。”

“意识消失的现象不是前一段的社会动乱导致的吗?最近一段时间以来,这类事件明显是越来越少了。”

“但这不代表这个级数是收敛的。”田华杰意味深长地看着他,“如果是一个发散级数,或者有一个最小增值的话,那么最终会扩展到全人类。”

“这怎么可能,这个速度至少得需要…几千年吧?”

“现在,几千年还是一个问题吗?”田华杰反问,“何况不需要全人类都没有意识,只要意识消失者达到百分之几的数字,就会引起社会恐慌和大乱了。”

“那…我们能做什么呢?”

田华杰拍了拍他肩膀,“你是唯一一个意识消失后又复苏的人,如果好好研究一下你的案例,也许能找出解决问题的钥匙。”

韩方再也笑不出来了。

 


当天下午,韩方在西什库教堂和马宝瑞碰头,告诉了他田华杰的猜想。马宝瑞竟大为赞赏,“田老头果然很有眼光,这个问题很重要!”

“意识消失的案例真的会越来越多吗?”韩方忍不住问,“但是根据之前鼹鼠会的研究,绝大部分情况是当事人精神崩溃或者极度孱弱所致,而大部分人精神足够坚韧,所以经住了考验。现在随着社会的稳定和人们的适应,应该是越来越少了才对。”

马宝瑞神情严峻,“但是你忽略了一点,而田华杰抓住了。对人类精神还有一个巨大的不可控因素,可能最后将一个人压垮。”

“什么?”

“时间。”马宝瑞从牙缝中蹦出两个字,“无限的时间。”

韩方咀嚼着他的话,不由脸上变色。马宝瑞挥挥手,驱走这些不合时宜的思绪,“这也不过是一种理论,现在不用多想。我们不缺时间来解决这个问题。倒是大主教的任命没有几天了,是比较麻烦的地方。”

这事韩方倒是比较了解,“现在比较有力的竞争者只剩下你和王子森,我们在网上搞过投票,在民众中你的支持率远远高于王子森,许多地方主教也支持你。虽然是教廷方面任命,一般也会考虑到下面的情况,所以你不必太担心。只不过…”他欲言又止。

“嗯?”

“希望你掌握大权之后,不要滥用,这个国家再也经不起折腾了。”

马宝瑞呵呵一笑,拍了拍他肩膀,“那可说不准,所以你可得留在我身边好好监督我。”

 


马宝瑞另有要事,不久便和他告别。韩方单身一个,也懒得回燕大,事实上也没有必要。时候一到,他自然会“回去”。他在街上随意漫步,不觉到了后海的酒吧街,随便进了一间酒吧消磨时间。酒吧叫作“金雀花”,主打的是欧洲中世纪风格,内容装修如同一座古堡,墙上挂着仿古的剑和盔甲,桌子上放着西式烛台,餐具上还铭刻有纹章。客人不少,但没有侍者服务,都是自己去吧台倒酒。大家在座位上低声谈笑,秩序井然,取饮料时也相互谦让。这在前段时间是不可能的,不过现在韩方已经习惯了这种自发的新秩序。这是这个世界经过无数次博弈和试错才终于建立起来的,其中也有时间教的一份功劳。

韩方在一张沙发上坐下,边上有一个小书架,他随便抽了一本小书看,刚翻了两页,听到耳边有个年轻女人的声音问:“请问可以坐在这里么?”

“当然,请随便——”韩方漫不经心地说,忽然觉得声音有些熟悉,抬头看到眼前人,是一个长发披肩的高挑女郎,穿着藏青色的职业套装,戴着大大的黑墨镜,很是眼熟,一时又想不起来是谁,迟疑地问:“你是——”

女郎摘下眼镜,微笑着轻启贝齿,“好久不见,韩方。”

 

 

第991日 异客


“纪…纪冰?怎么是你?”韩方大感意外。纪冰这身打扮和她平时长裙飘飘的女生形象大相径庭,也难怪韩方一开始没认出来。

纪冰纤掌中拿着两个杯酒,在韩方对面坐下,对他说:“韩方,我还欠你一个道歉。”

韩方回过神来,苦笑了一下,“上次在逸夫楼地下你已经说过了。”

“不,真心实意的。”纪冰看着他的眼睛说,“上次不得已骗你来做实验,让你昏迷了三百多天,这事我一直心怀愧疚,但后来我被时间教隔离审查,也是自顾不暇。后来听说你没事了,才好过一点,不过也不好意思来见你。”

好吧,至少比田华杰有点良心,“没什么,其实我在头脑昏乱中也供出了你们科学鼹鼠会的消息,我们就算扯平了。”

“你是无意识的,不能怪你,而且也是我害你在先,我不敢奢望你原谅,但是韩方,我只能说…当时是出于无奈。”

“反正都过去了。”韩方感慨万千地看着眼前既熟悉又陌生的女郎,“别放在心上了。”

“好啊。”纪冰说,“那我们喝了这杯酒,以前的事就一笔勾销?”

韩方一笑,和纪冰碰杯,一饮而尽,问:“对了,你现在怎么样?今天碰到田教授,他也说好久没有你的消息了。”

“和所有人一样呗,反正死不了…”纪冰随手拨弄着手中的雕花铜杯,“被时间教审查了有好几个月,好在后来大赦天下,又获得了自由。不过科学鼹鼠会完了,大家各自散伙,我也没再找田老师,听说他也很惨,何必再增添他的麻烦?”

“你不用难过,现在宗教狂热已经消退了,恢复科学研究也提上了议程。田教授打算继续对意识消失问题的研究——”

“没用的。”纪冰打断他,语声充满了哀伤,“科学鼹鼠会已经死了,不,应该说我们知道的科学已经死了,自从我们踏入虚空纪的第一天开始。”

韩方颇为意外,“纪师姐,这可不像你说的话。”

“我早该发现的。”纪冰凄然摇头,“我给你举一个例子吧,你知道MSL吗?”

“MSL…穆斯林?”

“不,是Mars Science Laboratory,火星科学实验室,2012年8月在火星着陆的一个探测器。”

“嗯,听说过。”韩方点点头,虽然只是虚空纪之前几个月的事,但对他来说这已经是三年前了,不明白为什么纪冰提这个。

“火星科学实验室是研究火星的地质和气候的探测车,每天都会通过电波向NASA传送信息资料,直到今天。当然,在虚空纪,每天接收的信号都会不断重复。”

“这是自然的。”韩方说,仍然不知道她想说什么。

“虚空纪以后,天下大乱,自然也没有人管它了。不过在世界大战后,时间教兴起之前,大概200多天的时候,NASA的科学家打算做一个实验,远程操纵MSL去附近的一个山丘,采集一些岩石样本。这个时候火星距离地球有两个天文单位,信号传送大约16分钟,不算太长。MSL收到了信号,并且向着该山丘前进。但是诡异的事发生了,在它发回的照片里,最初几张还比较清楚,但是很快就越来越模糊,最后居然是一片空白!”

“怎么会?也许是NASA的接收天线坏了?”

“后来仔细检查过相关设备,都没有任何问题,甚至如果让MSL去以前的几个地点,又可以收到清晰的照片,但是那几个方向就是不行,你觉得这意味着什么?”

“这么说,好像是碰到了时间循环的边界一样…”韩方沉吟着说,“难道火星没有进入虚空纪?”

“这就是没法解释的地方!”纪冰将杯子重重放在桌上,“我们每天都能收到MSL从火星上发射来的信号,而且精确地重复,正如虚空纪的一切自然事物一样,就好像整个宇宙都在虚空纪中循环。再想想,如果火星没有进入虚空纪,那么很可能太阳也没有,但是我们每天都能看到太阳,否则人类早就完蛋了。”

“这么说,虚空纪只包括地球系统在周而复始地跳转,对宇宙的其他部分都无效?不,这也说不通,或许…”韩方打了个冷战,“…或许整个世界都是虚拟的…”

他想起了上次和马宝瑞的对话。

“所以你该明白,为什么我说科学死了。在这个根本非现实的虚拟世界里,科学不可能存在。”

 


千头万绪,韩方一时理不清楚,只是长出了一口气,“这么说,我们原来在Matrix里面?”

“这才能说通,不是吗?所以我们的意识不随时间跳转而还原。”

韩方苦笑,“那么谁是the One?谁是救世主?”

纪冰没有说话,但一双妙目紧紧盯着他,仿佛在诉说千言万语,韩方被她看得心里发毛,“不…不会是我吧?”

纪冰忍不住笑了,“想得倒美,嗯,如果你知道谁是救世主,你会追随他吗?”

“这倒没想过…也许会吧,可哪里有这么一号人物?爱德华兹?”

纪冰端详着他,眼神渐渐变得很奇怪,“除了爱德华兹,难道就没有别人吗?”

“哪还有别人?现在他是唯一的先知啊。”

纪冰高深莫测地说:“不一定。”

“难道…难道你是说…”一个名字忽然跃入韩方脑海,“…王子森?”

纪冰重重地点了一下头。

韩方终于回过味来,“看来今天不是偶遇了,你来找我是另有目的吧?”

“可以这么说,我们需要你的帮助。”

“我们?”

“韩方,我现在在为王先生工作。”

韩方警惕地站起身,“抱歉,我可不想和王子森打什么交道。”

纪冰淡淡一笑,从挎包里拿出一个银色的罐子,韩方立即认出,脸色大变:

“这…这是…”

 


“这就是上次迷倒你的铊离子气。”纪冰低声说,“我们又设法调配了一罐。坐下!别引起别人注意,否则我现在喷到你脸上,你就算不死,少说也得再昏迷个三五百天。”

“你怎么可能再弄到这东西?”

“你以为只有你的马宝瑞能调动资源?”纪冰讥道,“别忘了,王先生的力量可不逊色于他。”

韩方想不到自己竟然在同样的地方跌倒两次,不得不依言坐下,“好!你到底想怎样?”

“很简单,你不是马宝瑞的朋友和助理么?只要让马宝瑞睡过去,一切就尘埃落定了。”

韩方不怒反笑,“纪冰,你疯了吧?你怎么会以为我会帮你干这种丧心病狂的事?为了你说的什么救世主,去害我的朋友?”

 


“你会的。”纪冰胸有成竹地说,“为了艾薇。”

“什么?”

“你难道忍心让艾薇每天都摔死一次?”纪冰说,“你难道不想天天和艾薇在一起,得到长久的幸福?王先生可以帮你完成这个心愿。”

“你怎么知道…”韩方问,但随即想到,艾薇的事也不是什么天大的秘密,前不久就在宿舍里说过。如果纪冰有意查他,自然很容易查到,“但是王子森有什么本事帮到艾薇?”

“因为他是救世主。”纪冰肯定地说。

“你走火入魔了吗?就因为他从植物人的状态醒过来?这说不定只是巧合。”

“这种可能我当然考虑过。”纪冰说,“你以为我是容易轻信别人的人?但是,我亲眼看到了不可思议的事情发生。

“那是在第849日,我被时间教释放之后不久,那时候科学鼹鼠会已经解散,我百无聊赖,心灰意冷,每天无所事事,有一天去郊外散心,我打车到了香山脚下,信步走到静翠湖边的亭子边。四下无人,只有一个中年人坐在亭子里,我本来以为是和我一样普通的游人,并没有在意,但我随即看到了他的侧脸,认出他竟是以前大名鼎鼎的王子森。

“王子森因为脑溢血而失去知觉是众所周知的事,你可以想象我见到他站在面前有多么吃惊,我好奇心起,远远躲在假山后面,看他在干什么。

“他凭着亭栏望着湖里,那里有条鱼正在跳出水面。王子森在对着它招手,好像要让鱼上来一样,看上去只是普通的游戏动作。但我很快发现了不对,他招手的频率和鱼跳动的频率是一样的,也就是说,他招一次手,鱼向上跳一次。如果他不招手,鱼也就不跳了…就好像那条鱼是他用一根线操纵的傀儡一样!”

 


“因为这个烂魔术,所以你就信了他?”

“我本来也以为是某种魔术之类的把戏,但过了一会儿,我看到第二条鱼跳了起来,就和第一条一样听从他的操纵,又过了一会儿出现了第三、第四条鱼…大概半小时后,至少几十条鱼在他面前跳来跳去,好像在跳舞一样。他的动作也变得复杂起来,比如他两只手交错上下,那么鱼也就分两边此起彼伏地跳动,或者当他的手相互交叠的时候,那些鱼也就从左边跳到右边,从右边跳到左边,穿梭不息,变成了一座银色的鲤鱼桥…这不可能是魔术,只有电影里能有这样的特效。

“我简直看呆了,看了不知道多长时间,王子森一挥手,那些鱼就都下去了,然后他对着我躲藏的方向说:‘看够了?出来吧。’我知道他发现了我,于是走了出来,我来不及问别的,先问他:‘你怎么能做到的?’他微笑,指着自己的心口:‘只要用心,就可以做到。’

“那天我和他谈了很多,他告诉我他的经历,基本和你知道的差不多。但他说他醒来后,感到自己有一种特殊的使命,他必须参透这个世界的奥秘,同时发现了自己的异能。他说他受到天启,理解了虚空纪的奥秘,必须带领人类跳出这个无边循环。

“如果是平常,我会觉得这是典型臆想症,但是我亲眼见证了奇迹的发生,我不能不相信。不管怎么说,在王子森身上有超出一般人类的能力,这是毫无疑问的。这些天和他接触下来,我可以说,无论在任何方面,他都远胜过其他人,包括你的马宝瑞。”

韩方觉得纪冰的话全然不可思议,但又好像没有理由怀疑纪冰的诚实,“但这说不通,如果王子森真的有超能力的话,那么只要在公众面前表演一次,就会有亿万人心甘情愿地追随他,为什么秘而不宣?”

“我曾问过他同样的问题,他说现在他的能力还很微弱,如果在人多的场合,会受到他人意识的干扰,更无法约束,这是一种强大的心灵力量,暂时还不能公诸于众,否则会引起骚乱。”

“这种力量…”韩方沉吟着,心里已经信了五成,“如果真的存在,你怎么能保证王子森不用来作恶?如果他掌握了大权,那么这个世界说不定会陷入万劫不复之境。”

“我们别无选择,只有信任他。否则永远也走不出这个20个小时的怪圈。”

“好吧。”韩方犹豫不定地说,“也许我可以帮你。但我必须先见王子森一面,才能确定这是不是一个骗局。”

纪冰胜利地笑了,“王先生已经料到你会提出这个要求,我现在就可以带你去见他。”

 

 

第991日 心战


一辆黑色奥迪轿车已经停在门口,他们上了车,司机是个戴墨镜的男人,没有说话。汽车缓缓开动,离开了酒吧街,先是绕了几个圈子,等到确定没人跟踪后,上了二环,向东驶去。

路上无话,不久,一座灯火通明的西式建筑出现在韩方眼前,楼顶上醒目的星条旗高高飘扬,韩方很快认了出来。

“美国大使馆!”韩方喃喃道,“想不到王子森居然在这里!”王子森的原点是在郊区某所疗养院,那里已经成为他的大本营。其他势力完全无法打入,韩方以为他是在那里,但没想到王子森不知什么时候已经在美国使馆里安营扎寨。在虚空纪几年后,传统意义上的国家已经被世界性的时间教会所取代,使馆早已经没用了,但毕竟还是重要的国家和历史象征。

“别小看使馆,这里可能是北京最安全的堡垒和最重要的情报中枢之一。”纪冰说,“这里通过四通八达的地下情报网汇集了关于中国的海量信息,有的连国家领导人都不知道。”

“但你怎么能让那帮美国人听王子森的?”

“王先生当然有办法。”

车停了下来,纪冰和韩方走进使馆,虽然是深夜,这里还是有许多人忙进忙出,有中国人也有外国人,但都带着虔敬的表情。纪冰和门口站岗的卫兵打了招呼,然后带着韩方从大厅走进后面一条长长的走廊,又拐了几个弯,走进一间宽大的办公室。

“王先生,您要找的人来了。”纪冰恭敬地说,然后退了出去,只剩下韩方和房中人独自相见。

 


一个正在背着手眺望窗外的中年男人转过身,电视上见过的面孔棱角分明,充满威严的眼神和韩方视线相接。韩方感觉自己的心怦怦狂跳,不敢和他对视,垂下了眼皮。

男人打量着他,却微笑了起来,“原来是个半大孩子,比我儿子大不了几岁,你多大了?”

韩方对他话里隐含的轻蔑感到有些不快,却又被他的威严所慑,“虚空纪以前二十一,现在过了那么多日子,算是二十四了吧。”

“你二十四,那个马宝瑞大概三十出头,都是80后吧?后生可畏!”

韩方也对王子森笑,“王先生,您也是老当益壮嘛,这么大把年纪了还想着害人。”

“害人?不不。”王子森笑了起来,“年轻人,请相信我,我是真心实意为了这个国家好,这个国家不是你们可以驾驭的,它必须要由一个富有经验的政治家来掌控,才能导入正轨。”

“你是说一个富有经验的气功师?”韩方讥笑。

“你认为我是气功师,就没有能力吗?”王子森平和地说,“但马宝瑞又凭什么上位?他懂得政治的水有多深?他真的对教会和大先知忠贞不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