于是,人类立刻派出了一支紧急救援队,包括安德、欧安达、雅各特、拉尔斯和韦尔萨姆。科瓦诺市长之所以派安德和欧安达去,是因为他们在猪仔中间很有名气,受到广泛的尊敬;派雅各特和他的儿子、女婿去,是因为他们不是在卢西塔尼亚星土生土长的。科瓦诺不愿派任何一个土生土长的殖民者去――否则,如果消息传出去了,后果不堪设想。他们一行五人乘坐最快的飘行车,沿着鲁特告诉的路线前往。路途需要三天。
到了第六天,对话结束了,因为德斯科拉达病毒已经彻底侵入金的身体。他说话有气无力了,而且经常发高烧,神志昏迷,一开口就语无伦次。
到了第七天。他目光穿过树洞。仰望兄弟们的头顶。他们还在那里,还在观看。“我看见救世主坐在上帝的右方。”他低声说。
然后他露出了欢笑。
一小时后,他死了。 “好战者”感觉到了,于是洋洋得意地向弟兄们宣布: “圣灵做出了评判,伊斯特万神父给否定了!”
一些兄弟欢欣鼓舞。但欢欣鼓舞者没有“好战者”期望得那么多。
黄昏时分,安德一行到达了。猪仔不可能俘虏他们、考验他们一一他们人太多了,再说兄弟们也不会同心协力。不久他们就站在裂开的“好战者”树干面前,伊斯特万神父那张枯槁、被疾病蹂躏的脸,在幽暗里隐约可见。
“打开,让我儿子出来。”安德说。
树洞变大。安德伸手将伊斯特万神父的身体拉出来。他裹在教袍里,身体轻得让安德一时觉得他身上没有增加任何重量,神父似乎在行走。但他没有行走。安德把他放在树前的地上。
一位兄弟在“好战者”树干上敲出一个节奏来。
“他一定属于你的, ‘死者代言人’,因为他死了。圣灵在第二次洗礼中把他焚烧了。”
“你违背了誓言。”安德说, “你背叛了父亲树的话。”
“谁也没有伤过他的一根毫毛。” “好战者”说。
“你以为你的谎言能骗人吗?”安德说, “任何人都知道,不给一个垂死的人药吃,就是一种暴行,无异于往他的胸膛捅一刀。
这里有他的药,本来任何时候你都可以给他吃的。”
“是’好战者’干的。”在场的一位兄弟说。
安德转身对弟兄们说: “你们是’好战者’的帮凶。别以为你们把责任全部推到他一个人身上,就万事大吉。我诅咒你们谁也进不了第三种生命形态。至于你’好战者’,我诅咒没有任何母亲会爬到你的树皮上来。”
“这种事情人类是决定不了的。”“好战者”说。
“你在以为自己可以犯谋杀罪来赢得辩论的时候,你自己就决定了。”安德说, “还有你们这些兄弟们,你们也将罪有应得,因为你们没有阻止他。”
“你不是我们的法官!”一位兄弟叫道。
“我是。”安德说, “卢西塔尼亚星上的其他每一个居民、每一个人、每一棵父亲树、每一个兄弟和每一个妻子也都是。”
他们将金的遗体抬到车上,雅各特、欧安达和安德押车。拉尔斯和韦尔萨姆坐金所坐过的车。安德花了几分钟告诉简捎个信给殖民地的米罗。没有理由让娜温妮阿等上三天才知道儿子死在猪仔的手里。再说,她是肯定不想从安德的嘴里听到噩耗的。连安德回到殖民地后还有没有妻子他都无法猜测。惟一肯定的是娜温妮阿没有儿子伊斯特万了。
飘行车在卡匹姆大草原上掠过。 “你要替他代言吗?”雅各特问。他听说安德曾经为特隆海姆星上的死者代言。
“不。”安德说, “我不。”
“因为他是个牧师吗?”雅各特问。
“以前我为牧师代过言。”安德说, “不,我不会为金代言,因为没有必要。金始终表里如一,如愿赴死――侍奉上帝,普渡小兄弟们。他的故事我没有什么可增添的。他的一生是完美的。”
第十一章 和氏璧
屠杀开始了。
真有意思,是你们种族首先发动的,而不是人类。
你们和人类打仗,也是你们种族首先发动的。
是我们发动的,但却是人类结束的。
这些人类,他们是怎么做到的――每次开始时都是无辜的,结束时却总是双手沾满鲜血?
王母注视着女主人的计算机屏幕里移动的文字和数字元。不远处,清照躺在席子上睡着了,发出轻微的呼吸声。王母也睡了一会儿,但被什么东西惊醒了。是一阵阵叫声,从不远处传来;也许是痛苦的叫声。王母在梦中听见这声音,但她醒来时,听见余音还在空中飘荡。不是清照的声音。也许是某个男人的声音,只是声音有点尖。如怨如泣。这使王母想到死亡。
然而,她没有起身去查看。这不是她的职责,她的职责是时时刻刻都陪同女主人,除非女主人吩咐她去。如果清照需要知道那叫声是怎么一回事,另一个仆人就会来叫醒王母,然后王母去叫醒女主人――因为一个女人一旦有了贴身女仆,那么,在她出嫁之前,只有贴身女仆的手才能随便接触她的身体。
因此,王母醒着,等等看是否有人进来告诉清照为什么有个男人哭得这么悲伤,哭声这么近,在韩非子府邸的后院这间屋子里都能听见。等待期间,她的眼光被吸引到移动的屏幕上,计算机正在运行清照输入的研究内容。
屏幕停止了移动。出问题了吗?王母坐起来靠在手臂上,这样可以看清楚屏幕上最新显示的文字。搜索结束了。这次,报告不是简短的一则关于失败的信息:没有发现。没有信息。没有结论。这次,信息是一份报告。
王母起身走到计算机跟前。按照清照教她的,敲了敲登录进入所有最新信息的键,这样无论发生什么情况,计算机都会自动引导。然后,她走到清照身边,一只手轻轻地放在清照肩上。清照差不多立刻就醒来了:她睡得很警醒。 “搜寻到了东西。”王母说。
清照轻松地解脱睡意,如同脱去一件宽松的外衣。
片刻后,她就已经坐在计算机跟前,琢磨屏幕上的文字。 “我发现了德摩斯梯尼。”她说。
“他在哪里?”王母屏住呼吸说。伟大的德摩斯梯尼――不,可怕的德摩斯梯尼。我的女主人希望我把他看作敌人。不管怎样,从前王母的父亲高声朗读德摩斯梯尼的话时,那些话使她感触很深。 “只要有人因为对他人握有生杀大权,可以毁灭他人拥有的一切、所爱的一切,所以就要他人对他毕恭毕敬,那么,我们所有人都一定生活在恐惧之中。”王母几乎在幼儿的时候就偷听了这些话――当时她才三岁――但这些话在她的头脑里留下了鲜明的印象,至今仍记忆犹新。她记得父亲朗读这些话时,曾出现过一个场面。母亲刚刚开口说话,父亲就发怒。他并没有出手打母亲,但他的肩膀、手臂紧张地抽搐,仿佛他的身体想揍母亲,他费了好大的力气才抑制住。他这样做,虽然并没有什么暴力,但吓得母亲躬腰低头,口中喃喃自语。然后紧张气氛缓和了。王母对德摩斯梯尼描写的话深有感触:母亲之所以对父亲躬腰低头,是因为父亲有权利伤害母亲。无论是在当时还是后来,王母每每回忆起来,都感到害怕。因此,她一听到德摩斯梯尼的话,就知道是真话;而且她惊异地发现,她父亲一方面朗读这些话、赞同这些话;另一方面自己却不知不觉地身体力行。这就是为什么王母总是带着巨大的兴趣倾听伟大的――可怕的――德摩斯梯尼的话,无论德摩斯梯尼是伟大还是可怕,她都知道他讲的是事实。
“不是他。”清照说, “德摩斯梯尼是个女人。”
顿时,王母惊诧得连气都喘不过来。原来是这样的!一直是个女人。难怪我在德摩斯梯尼的话里听到了如此深厚的同情;她是个女人,因此她知道成天受人奴役是什么滋味。她是个女人,因此她梦想自由,梦想没有做不完的事情的时光。难怪她的话中燃烧着革命的激情。不过,这些话始终只是语言,绝不是暴力行动。但为什么清照不这样看呢?为什么清照断定我们俩都仇恨德摩斯梯尼呢?
“是一个叫做华伦蒂的女人。”清照说,接着她带着敬畏的口吻讲下去, “一个叫做华伦蒂?维京的女人,三千多年前出生在地球上。”
“她活了这么久,是个神吗?”
“旅行的缘故。她从一颗星球旅行到另一颗星球,从来不在任何地方待几个月以上。逗留的时间够写一本书就行了。凡是冠以德摩斯梯尼名字的历史巨着都是同一个女人写的,却没有谁知道。她怎么可能不出名呢?”
“她一定是想隐藏起来。”王母说,她非常理解为什么一个女人也许想躲在男人的名字后面。如果是我的话,我也会这样做的,从而也可以从一颗星球旅行到另一颗星球,访问上千个地方,活上万年。
“估计她只有五十多岁。仍然年轻。她曾经在一颗星球上住了许多年,结了婚,生了孩子。但现在,她也走了。到――”清照喘了一口气。
“到哪里去了?”王母问。
“她离开家的时候,带全家坐上了一艘星际飞船。他们首先飞向天和星,经过卡塔龙利尔星,然后直接飞往卢西塔尼亚星!”
王母的第一个念头是:那当然!这就是为什么德摩斯梯尼对卢西塔尼亚星人充满同情与理解。她与他们交谈过――与叛逆的异族学家、与猪族交谈过。她同猪族见过面,知道他们是异族!
王母转念一想:如果飞往卢西塔尼亚的舰队到达,完成了使命,那么德摩斯梯尼就会被俘虏,她的话就会终止了。
接着王母又意识到这一切是不可能的。 “既然卢西塔尼亚星已经摧毁了它的安赛波,那么德摩斯梯尼怎么可能在那里呢?难道这不是他们叛乱时做的第一件事吗?她的文章是怎么到达我们这里的?”
清照摇了摇头。 “她还没有到达卢西塔尼亚星。即使到达了,也不过几个月。这三十年来,她一直在太空航行,在叛乱之前就在航行,在叛乱之前就离开了家。”
“这么说来,她的所有文章都是在航行中写的?”王母竭力想像不同的时间流将会如何调和, “自从飞往卢西塔尼亚星的舰队离开以来,她写了这么多东西,她一定――”
“一定在飞船上争分夺秒地写呀写呀写。”清照说, “可是,没有任何记录表明除了船长的报告外,她没有发出过任何信号。如果她一直待在飞船上,她怎么可能把她的文章分发到这么多的星球上去呢?不可能。某个地方应该有安赛波传输的记录。”
“总是安赛波。”王母说, “飞往卢西塔尼亚的舰队停止了传输信'息,她的飞船应该在传输信息,但事实上却没有传输。谁知道呢?也许卢西塔尼亚星也在传输秘密信息。”她想起了《“人类”的一生》。
“不可能有任何秘密信息。”清照说, “安赛波的核心微粒连接是永恒的,如果出现了任何频率的传输,就会被发现,计算机就会保持记录。”
“你看,我说对了吧。”王母说, 以口果所有的安赛波都仍然连接着,而计算机却没有传输的记录,但我们知道有传输,因为德摩斯梯尼一直在写东西,那么,记录一定错了。
“任何人都无法隐藏安赛波传输。”清照说, “除非就在接受传输信息的那一刻,他们在场,将信息从正常的登录程序转移开,? 并且――无论如何,这是做不到的。策划阴谋的人必须一直坐在每一台安赛波跟前,操作之快——”
“再不然,他们有一个程序自动运行。”
“那么,我们就会知道那个程序――它会占据存储空间、会占用处理器时间的。”
“如果有人能够编写一个程序持续截取安赛波信息,难道他们不能也把程序隐藏起来,使它不出现在内存里,从而使她使用的处理器时间不留下任何记录吗?”
清照对王母怒目而视: “你在哪儿学到这么多关于计算机的东西?可是你仍然不知道这种事情是办不到的!”
王母跪下来磕头。她知道这样羞辱自己,清照就会对自己的发怒感到羞愧,于是她们叉可以谈下去了。
“别这样。”李清照说, “我没有权利生气,对不起。起来吧,王母。继续提问吧。这些问题问得好。只要你想得到,就有可能做得到,如果你想得到,也许就有人做得到。但我认为不可能,理由是:怎么可能安装这种超级程序――必须安在处理任何地方的安赛波通讯的计算机上。成千上万台计算机。如果一台计算机瘫痪了,另一台联机工作,该程序就必须差不多立即下载到新计算机里面。然而,它又绝不能进人永久存储,否则的话,它就会被发现;它必须一直保持移动,躲避其他程序的路径,在存储空间里进进出出。能够做这一切的程序必须――非常聪明,必须一直在尽力躲藏,在想新的花招躲藏。否则的话,现在我们已经察觉了,可是我们压根儿没有察觉。根本不存在这种程序。谁会编写这种程序?它怎么可能启动?再说,王母――这个华伦蒂,所有化名德摩斯梯尼的文章都是她写的――她隐藏了几干年之久。如果有这种程序,它就肯定一直都存在。不可能是星际议会的敌人编写的,因为华伦蒂?维京开始埋名隐姓的时候,还没有星际议会。你明白向我们暴露她的名字的这些记录有多老吗?自从这些来自――来自地球的最早的报告出现以来,她就公开与德摩斯梯尼这个名字联系在一起。在星际飞船出现之前,在之前…”
清照的声音弱下来,但王母已经明白了,清照还没有说出口她就得出了结论: “所以,如果安赛波计算机里存在这样一个秘密程序,”王母说, “它就一直都在那儿。从一开始就在。”
“不可能。”清照低声说。但由于不可能再有别的假设,因此王母知道清照偏爱自己刚才说的这个假设,愿意相信这个假设,因为即使不可能,但至少可以想像;既然可以想像,就有可能是真实的。王母暗自想,而且是我想出来的。我虽然不是真人,还是很聪明。我明白事理。每一个人都把我当作傻瓜,甚至连清照也瞧不起我,尽管她知道我学习多么敏捷,知道我想得出别人想不出的主意来。我和别人一样敏锐,主人!我和你一样敏锐,尽管你丝毫没有注意到,尽管你会认为完全是你自己想出来的。啊,你会把这个想法归功于我,但你会这样说:王母说了些东西,给了我启发,然后我有了这个重要观点。你压根儿不会这样说:是王母想出这个观点,并且解释给我听,我才终于领会了。我总是像一只愚蠢的狗,碰巧叫一叫,抓一抓,咬一咬,跳一跳,碰巧改变你的思路,转向事实真相。我不是狗。我有悟性。我问你这些问题的时候,已经意识到了它们的弦外之音。我意识到的东西比你迄今为止告诉我的还要多――但我必须通过询问、通过假装不懂来告诉你,因为你是真人,仆人是绝对不能给聆听过神的声音的人出主意的。
“自从星际航行开始以来,这个强大的程序就一直存在于每一台安赛波计算机里,但它做的仅仅是隐藏这个女人的财富吗?”
“你说对了。”清照说, “这实在不可思议。为什么拥有如此强大力量的人不用它来进行控制呢?也许他们已经使用了。在星际议会建立之前他们就在那里了,所以也许他们…但为什么他们现在要反对议会呢?”
“也许是,”王母说, “也许是他们不在乎力量。”
“谁不在乎?”
“控制这个秘密程序的人。”
“那么为什么最初他们要创造这个程序?王母,你没有思考。”
没有,当然没有。我从来就不思考。王母垂下了她的头。
“我是说你虽然在思考,但没有思考这个问题:谁也不会创造这么强大的程序,除非他们拥有这么强大的本领――我是说,想一想这个程序做的是什么、能够做什么:截取发自舰队的每一条信息,做得天衣无缝,但似乎什么都没有发生过!把化名‘德摩斯梯尼’的文章传递到每一颗有人类居住的星球上去,却叉把传递这些信息的事实隐藏起来!他们可以无所不为,他们可以改变任何信息,可以在任何地方制造混乱,或者愚弄人们,使人们相信――相信战争爆发了,或者命令人们做任何事情,谁知道这不是真的呢?如果他们真的神通广大,就一定会使用!一定会使用!”
“除非程序也许不想被那样使用。”
清照放声大笑起来: “嗳,王母,这就是我们关于计算机的第一个教训。一般人以为计算机实际上是独立行事,这是可以理解的,但你我知道计算机不过是仆人,告诉它们做什么,它们才做什么,它们绝不会主动想做什么。”
王母几乎失去控制,几乎勃然大怒。你以为绝不想做什么就是计算机与仆人的相似之处吗?你真的以为我们仆人只是告诉我们做什么,我们才做什么,绝不主动想做什么吗?你以为就因为神让我们跪在地板上磕头,或者洗手洗得流血,所以我们就没有别的欲望吗?
啊,如果计算机和仆人完全相似,这是因为计算机有欲望,而不是因为人没有欲望。这是因为我们有需求,我们有渴望,我们有饥饿。我们绝不因饥饿而行动,如果我们这样做,你们真人就会把我们赶走,另找循规蹈矩的仆人。
“你干吗生气?”清照问。
王母对自己脸上流露出内心的情感吓得要死,赶紧垂下头来:“宽恕我吧。”
“我当然宽恕你,我只想了解你。”清照说, “你生气是因为我嘲笑你吗?对不起∵―我不该嘲笑你。你只跟我学了几个月,自然有时候你会忘记现在,不知不觉地回到从前你耳濡目染的观念上去,因此我嘲笑你是不对的。请宽恕我吧。”
“哦,小姐,我怎么敢宽恕你?你一定要宽恕我。”
“不,是我错了。这我知道――神已经指出我嘲笑你是卑劣的。”那么。如果神以为我之所以生气,是因为你嘲笑我,那他们就很愚蠢。不是愚蠢,就是对你撒谎。我恨你的神,他们只知道羞辱你,却不告诉你一件值得知道的事情。我这样想,就让他们把我劈死吧。
但王母知道这种情况不会发生。神绝不会动王母本人一根毫毛的。他们只会让清照――不管怎样,清照是她的朋友――让清照躬腰查找木纹,一直寻到王母内疚得要死。
“小姐,”王母说, “你没有做错事,我压根儿没有生气。”
没有用处。清照已经跪在地板上了。王母走开了,双手捧着脸'――但是她默不作声,甚至连哭泣都没有出声,因为一旦哭出声来,就会迫使清照从头开始。或者使她确信她严重伤害了王母的心,所以必须重新寻踪两条,或者三条,甚至一―神别这样吧!――整个地板的木纹。王母心想,总有一天,神会吩咐清照寻踪府上每一间屋子里的每一条木纹,让她不是渴死,就是寻得发疯的。
王母简直不敢相信。德摩斯梯尼在她的生活中一直占有举足轻重的地位,但现在她才了解到,真正的德摩斯梯尼竟然是“霸主”的妹妹!她的故事出现在“死者代言人”写的圣书《虫族女王与霸主》里。该书不仅对他们来说是神圣的,而且在几乎每一种宗教里都占有一席之地,因为这是一个震撼人心的故事――讲的是人类发现的第一种外星生物的毁灭,然后是第一个将全人类统一在一个政府之下的人的灵魂之善与恶的恐怖搏斗。故事错综复杂,但却讲得浅显明了,许多人小时候读这个故事,就给打动了。王母才五岁的时候,就读这个故事。这是一个最深沉地铭刻在她灵魂里的故事。
她不是一次而是两次梦到自己见到“霸主”本人――彼得,只是他坚持要她称呼他的网络名字洛克。她对他既着迷,又反感;她无法掉开头去。接着他伸出手说,西王母,只有你配做全人类统治者的妻子。于是他就握着她的手,娶她为妻,她坐在王座上他的身边。
她自然知道,几乎每一个穷人家的姑娘都会梦见自己嫁给一个富人,或者想像出发现自己原来真的是富人家的孩子等诸如此类的荒唐故事。但神也可能托梦,无论什么梦,只要你做过不止一次, 其中就必有道理。人人都知道这点。所以,她对彼得?维京依然感到强烈的亲和力,而现在得知她仰慕已久的德摩斯梯尼竟然是他的妹妹――巧合得她几乎不敢相信。我可不在乎女主人说什么,德摩斯梯尼!王母默默地呼唤。无论如何我都爱你,因为我一生中你都在告诉我真理。我爱你,因为你是“霸主”的妹妹,而“霸主”是我梦中的丈夫。
王母感觉屋里的空气变化了,知道是门打开了。她一瞧,只见牟婆站在门口。牟婆是一个最令人恐惧的老管家,令所有的仆人都心惊肉跳――包括王母,尽管牟婆对贴身女仆的威权小得多。王母立刻朝门口走去,蹑手蹑脚地,生怕打断清照的净化仪式。一来到大厅,牟婆就关上屋门,以免清照听见。
“主人叫他的女儿过去。他显得很烦躁。刚才他叫了起来,把大家吓坏了。”
“我听见了叫声。”王母说, “他病了吗?”
“我不知道。他非常烦躁。他派我来叫小姐过去,他说他必须马上跟她谈话。但如果她正在与神交流,他会理解的。她交流完后,务必请她立刻过去。”
“我马上就去告诉她。她给我讲过,不管什么事,都不能阻止她听从父亲的召唤。”王母说。
牟婆一听,大惊失色: “可是禁止打断神的――”
“如果不这样做,今后清照要做更大的忏悔。她一定想知道父亲在召唤她。”王母煞了煞牟婆的威风,心里感到挺满足的。牟婆呀,你也许是仆人的统治者,但我却有权利甚至中断我的真人女主人与神之间的对话。
正如王母所期待的,清照被打断时,第一个反应是绝望、愤怒、哭泣。但当王母谦卑地跪在地上的时候,清照立即平静下来了。王母暗自想,我之所以爱她,能够忍受伺候她,是因为她并不颐指气使,是因为她比我听说的任何真人都更富有同情心。清照倾听王母解释为什么打断她,然后拥抱了王母: “啊,我的朋友王母,你真聪明。既然家父发出痛苦的叫声,并且叫我过去,那么神就知道我必须推迟净化仪式,上他那里去。”于是,王母陪伴清照穿过走廊,下楼,最后跪倒在韩非子的椅子面前的席子上。
清照等待父亲开口,但父亲一言不发。然而,他的手却在颤抖。她从来没有看见过父亲如此焦躁不安。
“父亲,”清照说, “您有事找我?”
父亲摇了摇头: “太可怕了――而又太奇妙了――我不知道该欢呼还是自杀。”父亲的声音嘶哑,失去了控制。自从母亲去世以来――不,自从证明她是真人的那次考验后,父亲握着她的手以来――她从来没有听见过父亲如此动情的说话。
“告诉我吧,父亲,我也给您带来了消息――我发现了德摩斯梯尼,说不定我发现了揭开驶往卢西塔尼亚舰队失踪之谜的钥匙。”
父亲睁大了眼睛: “你就在今天解决了问题吗?”
“如果我的想法没有错的话,议会的敌人是可以消灭的。只是很难。告诉我您的发现吧!”
“不行,你先告诉我。真奇怪――都发生在同一天。告诉我吧!”
“是王母给我灵感的。她问问题――喔,问的是计算机是怎么工作的――我豁然开朗。如果每一台安赛波计算机里都有一个隐秘的程序,这个程序异常聪明,神通广大,可以从一个地方转移到另一个地方,始终处于隐秘状态,那么,这个秘密程序就可能拦截所有的安赛波通讯。驶往卢西塔尼亚的舰队也许仍然在那里,也许甚至还在发出信息,但是由于这个程序的缘故,我们接受不到信息,甚至不知道这些信息的存在。”
“在每一台安赛波计算机里?这么长时间一直没露出破绽?”
父亲的语气自然带有几分猜疑,因为清照一急之下,把后面的提到前面讲了。
“是的,让我讲一讲这种不可能的事情怎么变成可能的。您看,我发现了德摩斯梯尼。”
父亲倾听清照叙述关于华伦蒂的一切,关于多年来她是如何化名德摩斯梯尼秘密写作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