路易点点头,这倒是。如果泰莉果真需要到这里,那肯定得有动力促使她跟着路易一块来。她说的话倒不是奉承。
她爱上路易恐怕也是缘于自身的幸运吧。早先,路易还以为她是真心实意恋着他呢。
“我跨过了一个城市。”泰莉突然说道,“我看到了灯光。不是很多,但我觉得肯定会有能挺很长时间的能源。议长完全有可能从地图上找到。”
“值不值得出去看看?”
“我告诉你了,有很多灯光。或许——”泰莉的声音忽地消失了,既没有关机器时的叭嗒响,也没有任何结束的征兆。
路易冲着眼前空荡荡的显示板发愣。良久,他才醒过神来,急忙呼叫乃苏。可是没有反应。
路易摁响警报系统。
乃苏的头像出现在屏幕上。他就如同从着火的动物园中爬出来的蛇。要是在其他环境下,他这样子肯定会很可笑:两个脖子伸出老长,互不缠绕,像是插在显示板上的两个问号。他不耐烦地叫道:“路易!出了什么事儿?”
议长一听到警报就回了话。此刻,他显然坐得笔直,等待指示和消息。
“泰莉出事了。”
“好哇。”乃苏话一出口,头就低了下去。
路易恨得牙根直痒痒。他先把警报关掉,稍微停停,接着又打开。乃苏的反应跟先前一样。这次路易先开了口。
“如果咱们搞不清泰莉出了什么事儿,我宰了你。”
“我有迷魂药。”乃苏似乎有恃无恐,“对克孜、对人效果都同样良好。你也见识过议长大人的反应了。” ,
“你以为这样就会阻止我杀了你?”
“是的,路易,这样就足够。”
“好哇。”路易谨慎地问道,“你敢打赌吗?”
这耍木偶人稍微思忖一下,说道:“我不跟你斗气——我刚才忘了她是你的伴了。”他垂下脑袋,像是看了看东西,“她根本不在我的定位器上,我也说不准她去哪儿了。”
“这是不是意味她的飞轮已被毁了?”
“广义上说是这样——因为发射器靠近她飞轮的另一个驱动器。或许她又撞上另外一台工作着的机器——跟烧坏我们通话盘的机器一样。”
“嗯,但是,你记得刚才她说话时的位置吧?”
“‘港口向’顺时针转十度。我可不清楚距离有多远。不过,我们能够依据她飞轮的速度估摸一下。”
他们朝着那个方位飞去。这位置在议长手做的地图上是条斜线。三人飞了足有两个小时,没有见任何灯光。路易开始怀疑是不是迷失了方向。
从风暴之眼到这儿已有三千五百英里,议长的地图标明这个航向的终点是个海港,海港之外是一片大小如同大西洋的海湾。泰莉不可能飞得比这还远。看来海港是他们最后的一线希望……
突然,就在前面缓缓的山坡之外,竟然出现了亮光!
“升上去!”路易狠狠地吐出三个字。他自己也不明白怎么会这样。但是议长早就把三人带到半空中了。
三人在空中盘旋,观察底下的灯火和地形。
往下看,只见地上全是城市,一排排一列列带有圆窗的房屋如同蜂巢一样纵横交错,隐在蓝色拱形门的阴影里。弯弯曲曲的人行道延伸在房屋中间,窄得简直称不上街。再往前瞧,建筑物仍然重重叠叠、密密麻麻,而且越来越高——到最后全是摩天大楼和悬浮塔!
“这城市跟先前的不一样,”路易低声说道,“这建筑样式跟淄那科雷克城不同,不同的风格……”
“瞧这摩天大楼,”议长说道,“环形世界有这么大的空间,弄这么高做什么?”
“证明他们能干。不会,那太蠢了。”路易自个儿否定了自个儿。
“既然能够修起像环形世界这样的工程,其他活肯定不在话下。”
“或许这高楼大厦出现得比较晚——比方说他们的文明衰败之后。”
三人注视着眼前的一切,白炽的灯光从层次分明的窗子中洒出来。不远处几座耸立出来的塔楼连在一块儿,从底到顶儿通体发亮,点缀着夜空。路易仔细端详一番,觉得那儿就是城市中心。
就在城市中心的顺时针方位,有那么一小块土地(像是郊区)发出橘红色与白色相间的光——虽说有点黯淡,但挺招人眼。
三人躲在其中一问房子的二楼地板上,坐成一个三角形,盯着议长的地图看。
议长非坚持把飞轮也弄进屋来。“出于安全考虑嘛。”他打开自己飞轮的头灯。光线照到弧线形的墙壁上反射回来,变得柔和一些。屋里摆着一张桌子,上面刻有放碟子、放茶杯用的垫,让人觉得挺奇怪。路易本来想擦一擦,谁知一动它竟然散了架,砸起了尘土。
地板上的尘土积了一英寸厚。墙上的油漆已经剥落,插在壁脚板上积起的天蓝色尘土中。
路易心里开始琢磨这城市的年代。
“制作地图室里那盘带子的时候,这儿恐怕是环形世界最大的城市之一。”议长断言道。他逐渐愈合的爪子在地图上指来画去。“最初的城市布局也是精心安排,海滨呈半圆形。天堂之塔肯定是很晚以后才建成。那时整个海滩已是房屋林立了。”
“你恰恰没画这部分的图,真让人遗憾。”路易盯着议长的地图说。上面只有一块半圆形的阴影。
议长捡起地图,折叠一下:“这样一个被遗弃的大城市肯定会有许多秘密。咱们可得小心行事,既然文明能在这地儿上兴起——在这种构造之上——那么,肯定会有线索标明某种消失的技术。”
“会不会因为金属的消失?”乃苏驳斥道,“失落的文明无法在环形世界上兴起,因为根本没什么金属可挖,没什么矿物燃料可掏。所有的工具只限于木头和骨头。”
“可我们看见了灯光。”
“瞧那灯光的分布,看上去没有规律,这是因为自供电源衰竭的缘故。不过,你说的倒也有可能。”乃苏语气一缓,“要是这地方真的有人重新制造工具,咱们必须和他们取得联系。咱们必须占据主动。”
“也许咱们早被人家盯上了——别忘了,咱们的对讲机能发光。”
“绝对不会,议长。咱们的对讲机全是封闭了光束的。”
路易站在一旁,耳朵虽然听他们说,心里却想:泰莉可能受了伤,她可能正躲在什么地方,不能动,等着人去救护。
可他又不能肯定自己想的一切。
看上去泰莉像是撞上了环行世界的旧机器:如果环形世界有这东西,或许应该是比较复杂的自动武器。可以想象得出,泰莉有幸运庇护,那东西只能毁掉她的对讲机和定位发射器——但整个驱动系统完好无损。这似乎不大可能。
既不可能,可为什么他一点也没有急迫感、紧张感呢?路易竟然跟机器人一样不为所动——而他的女人也许正身处绝境呢。
他的女人……也对,但不仅仅如此。路易实在是有一股说不出来的滋味。
乃苏真是蠢极了——竟然认为靠幸运而生的人想法会跟司空见惯的人一样!幸运的耍木偶人难道跟理智的耍木偶人思维一样吗7
也许耍木偶人天生胆小,骨子里头就是胆怯。
但对于人类而言,恐惧却是后天养成的。路易正想着,乃苏在旁边说道:“我们必须假定泰莉的幸运只是暂时失效。根据这种假设,泰莉不会受伤。”
“什么?”路易猛地一惊——二人想法竟是不谋而合!
“飞轮失事很可能置她于死地:要是她没有立刻断气,只要她的幸运一旦恢复威力,那么,她肯定会得到及时的拯救。”
“真可笑!你该不会期望这种神奇的幸运能有章可循吧!”
“路易,逻辑上来说,这无可指责。我那意思是:泰莉不需要马上拯救。如果活着的话,她完全可以先等一等。咱们可以呆到天亮,摸摸地形再说。”
“接着怎么办?咱们怎么去找她?”
“要是她的幸运还管用,肯定会有菩萨心肠的人照看,咱们就去找那些好人。如果根本没有人,那么明天咱们就会清楚。再说,咱们也有可能收到她的信息。要想发信号,好多方法她都能成。”
议长突然插了进来:“但是,所有方法都得用光。”
“要是用光的话,怎么着?”
“只能用光,这我考虑过了,很可能泰莉的头灯已管用。如果管用,她绝对会让它开着。你说过她很聪明,路易。”
“她的确是。”
“她不会顾及安全。她毫不在意是什么东西发现她,当然,是咱们最好,要是头灯熄了,她可以用筒式激光向任何移动的东西发信号,或者点起一堆信号火呀。”
“你的意思是:白天恐怕咱们找不到她——说得在理。”路易点头承认。
乃苏却说道:“咱们必须首先等到天明探究这个城市再行动。要是找到了市民,万事大吉。否则的话,明天晚上咱可以再去找。”
“你想不管不问让她在这地方躺上三十小时?你这黑心肠——奶奶的,我刚才瞧见的那片光可能是她!没有街灯,只是燃烧的大楼!”
议长忽地站了起来:“没错,咱们必须着手行动。”
“我是这个队伍的幕后使君。我说过,泰莉的价值不配我们晚上冒险闯这外星人的城市。”
议长早已经跨上飞轮:“我们现在身处危险的领域,听我指挥。泰莉是队伍的成员,我们有义务寻找!”
话说完,那克孜升起了飞轮,小心翼翼地从一层巨大的椭圆形窗子里穿了出去。窗子外面是一段走廊,走廊尽头便是这陌生城市的郊区。
其他飞船都在一层的地板上,路易匆匆走下楼梯,但加了小心,因为楼梯的~部分已经坍了。电梯日久失修生满了锈。
乃苏站在楼梯边上往下看,道:“我呆在这儿,路易,我觉得这是叛变。”
路易丝毫不理会他说什么。他升起飞轮,慢慢移出椭圆形的门廊,调好角度,一眨眼便消失在茫茫的夜空。
夜空很是凉爽。整个城市背上一层拱形门透出的深蓝色光晕。议长的飞轮闪着光,奔向市中心左侧的那块地。路易紧随而上。
所到之处尽是城市,数百平方英里的城市,甚至连公园都没有。环形世界上空间如此广阔,干啥弄这么拥挤?要知道,在地球上,人们非常看重自由活动的空间。
但是,地球上有转换亭。这就对了,环形世界的人看来更看重旅行的过程,自由活动空间的大小无所谓。
“咱们保持低空飞行。”议长通过对讲机说道,“如果这郊区的灯光只是街灯,咱们就回去。咱们可不能冒像泰莉被击落那样的危险。”
“听命。”路易口里答着,心中暗想:听听,还没见到真正的敌人,不过是单纯的想象,就已经畏首畏尾了。正常的克孜人本该是无所畏惧,谁知竞跟耍木偶入一样谨小慎微——还不如泰莉·布朗呢。
她现在在哪儿呢?是否安然无恙?还是气息奄奄?也许早已呜呼哀哉。
早在“谎言者号”坠毁前,他们就一直在找受过文明熏陶的环形世界人。他们最后能否找到呢?或许正是为此,乃苏才没有完全放弃泰莉。路易的威胁微不足道,这乃苏肯定很清楚。
如果发现受过文明熏陶的环形世界人真是敌人,那也不会太出乎意料……
突然,他的飞轮转向左侧,路易赶忙转过来。
就在这时——
“路易——”议长看上去仿佛正和什么东西搏斗。
“看来有阻碍——”
情况好像是非常紧迫,那克孜用惯常的命令语气吼道:“路易往后退,赶快!”
那克孜像是直接对着路易的后脑发布命令。路易立刻转向。
但为时已晚一他的飞轮直冲而上。
路易全身压在操作杆上,没用,飞轮继续向着市中心冲去。
“我也被逮住了。”路易喊了一嗓子。
但就在这一刹那,恐惧攫住他的心:他们全成了木偶!巨大的木偶玩主、阴森森有识有谋的木偶玩主!路易心里明白:这木偶玩主就是——
泰莉·布朗的幸运。
《环形世界》作者:[美] 拉里·尼文
第十九章 身陷囹国
议长毕竟更为老到,“啪嗒”一声打上了紧急警报系统。
多频率的警鸣声响了又响。路易怀疑那耍木偶人是否会回话,心想千万别认为是“狼来了的故事”哦……
乃苏倒是答了腔,扯着嗓门喊:“怎么了?怎么了?”当然,他怎么也得先跑下楼梯。
“我们受到突袭。”议长告诉他说,“我们的机器被人家遥控飞行。快想个办法!”
谁也搞不懂乃苏在想什么。只见他嘴唇松松散散不停地动,就是听不清说的是什么。这怪物能不能帮上忙?他是不是又吓瘫了呢?
“转一下对讲机,让我瞧瞧你们的路。你们俩受伤了么?”
“伤倒没伤着,只是被卡住了。”路易答道,“跳也不能跳,飞得太高太快,直冲着城市去了。”
“哪个地方?”
“就是那群亮着灯的高楼——记起来了吗?”
“哦,”这怪物看上去像是在思索,“来犯信号肯定凌驾于你们仪器的信号之上。议长,把你显示板上的数据读给我听。”
议长马上读给他听。两人的飞轮离那城市中心越来越近。忽有一刻,路易打断他们,说:“我们正经过那块亮着街灯的郊区。”
“真是街灯吗?”
“也是也不是。反正房屋的每扇椭圆形门都闪着明亮的橘红色光,很奇特。我认为那就是街道照明,只是由于时间缘故,电源变弱变冷了。”
“我同意这种看法。”百兽议长旁边附和。
“我不愿唠叨,乃苏,只是我们越来越靠近正中间那座大楼!”
“我看到了——就是只有顶部亮着灯的那两个圆锥体。”
“就是那座。”
“路易,咱们来干扰一下来犯的信号。让你的飞轮听我指挥。”
路易启动从动电路。
就在那一刹那,路易飞轮的后部突然翘起,重重撞在他背上,好像谁朝着他的屁股狠劲踹了一脚。所有的电路瞬间全被切断。
紧跟着,路易前后一阵脆响——安全袋爆了。这些袋各有形状,相互缠结,如同一双扣紧的手把他固定在飞轮上。
路易想抬胳膊、动脑袋都不怎么容易。他开始下坠。
“我正往下坠。”路易对乃苏喊道。
安全袋把他的手紧摁在显示板上。他的手丝毫没有离开从动电路,希望奇迹等一下会发生……但那蜂窝状的房屋却越来越近。他只好改作用手操纵。
一切无济于事。他仍然往下坠。
事已至此,路易反倒平静下来,冲着议长说道:“别试从动电路了,不管用。”因为他们都能看到他的脸,路易索性睁着眼,脸一动不动,镇定自若地等候那一刻的到来——等候环形世界把他摔成肉饼。
突然,速度忽地降了下来,一股冲力由下而上,把飞轮掀了个底儿朝天。幸亏还有五个安全袋牵拉,要不的话,路易·吴可就真是乘风回了老家。
他失去了知觉。
醒来时,他发觉自己仍然头朝下,身子悬在安全袋上。脑袋沉得厉害,眼前模模糊糊,呈现出一片迷乱的幻影,仿佛木偶玩主正骂骂咧咧,想方设法弄开缠在他身上的绳索,而他路易·吴这一玩偶,就那么吊在舞台上,晃来晃去……
这座悬浮的塔楼不算很高,但挺宽敞,装饰得相当华丽。下半部是倒立的圆锥体。当路易和议长的飞轮靠近时,这悬塔竟然裂开一道口子,把两人吞了进去。
楼内的黑夜重重压来。此时,议长的飞轮正一点点挨近路易,却突然悄无声息地翻了过去。只听安全袋一阵爆响,议长肯定也坠了下来。路易虽是皱了皱眉,心中倒有些许酸楚的满足。他是吃尽了苦头——难得有个伴儿可以交流。
乃苏仍然说个不停:“你倒挂的状态显示你被自然界里的电磁场托浮着。这种电磁场可以支撑金属,但不会是半液体……”
路易坠在飞轮平面很不舒服,挣扎了几下,没敢太用劲儿。万一挣脱了安全袋,他可就只有乘风而下的机会了。门很快合上了。路易一时还适应不了周围的黑暗,看不清楼内有什么东西,更猜不透离地板会有多高。
黑暗中,他听到乃苏仍然在喊:“你能用手够得着么?”
议长回答:“是的,如果我能推……哇哇J你的判断准确!箱子发烫。”
“那么,你的驱动器已经被烧坏。你的飞轮处于静止状态,跟死了一样。”
“幸亏我的鞍座隔热。”
“看来环形世界人擅长使用电磁力就不怎么令人奇怪了。别忘了,许多其他工具他们可不会用,比如巨型飞行器,推动器,诱引重力……”
路易使劲睁着眼,想看到点东西,什么东西都行。他的头还能慢慢地转动,脸颊磨蹭着安全袋——可惜周围看不到一丝光亮。
他伸出胳膊,顺着显示板往上摸,觉得似乎是头灯的开关。他怎么能料到头灯还管用呢?这他自个儿恐怕也说不清。
头灯的光束比较集中,照到远处弧形墙上,又模模糊糊折射回来。
路易注意到,和自身相同的高度上,竟然挂着十几辆车。一些包裹也悬在这儿,其中有的大小跟赛机用的背包相仿,有的却不亚于空中飞车。此外,还有一种机身透明的空中卡车,坠在空中,荡来荡去。
就在这堆悬挂的杂物中,一辆飞轮吊着百兽议长。他光秃秃的脑袋、毛茸茸的脸挺出安全袋,一只蜷起的手使劲往前伸着,想去够飞轮的另一侧。
“干得不错。”乃苏鼓励道,“我正想建议你们去开灯呢。现在你们俩明白其中的事儿了吧。你们机器中的任何电子、电磁线路,只要在受到袭击时处于工作状态,全都被烧毁了。议长的机器,还有你的,路易,在进人大楼的时候恐怕又被折腾过。”
“这明明白白是所监狱。”路易憋了好半天才吐出这句话,他觉得像充了水的气球,灌得太满了,连说话都挺作难。但是,他又不习惯凡事全让别人包了,哪怕是分析一下外星人技术这简单的活儿——尽管他是头朝下!
“如果这是监狱,”他继续说道,“那么这儿为什么不会有第三种量子武器呢?比如说提防万一我们带着管用的武器,而且也的确如此。”
“毫无疑问会有。”乃苏接着说道,“你飞轮的头灯还亮说明第三种量子武器还没发挥作用。这种量子武器显然是自动的——要么,就是有人监视你们。如果议长用一下斯雷热钻探器的话,说不准倒挺安全。”
“这主意不错,”路易说道,“不过,我一直都在查看周围。”
路易和议长二人头朝下,仿佛悬浮在满是海藻的萨加诺海里。有一个飞行器背包中盛着东西:一具骷髅。看上去那人形体较小,白骨上面没留下一丝皮肤。不过,他的衣服质量倒蛮好,历时这么久,颜色鲜亮的布条仍然保存下来,还有一件刺绣的黄袍,卡在这人的下巴上。其他的背包全是空的。骨头肯定在某个地方……路易咬着牙往后仰头……
这塔楼的地下室是个宽敞的圆锥形暗坑。周围墙上分布着许多单人牢房,牢门是牢房上面的陷阱门。辐射状的楼梯从顶一直通到坑底——只见坑底、坑边尽是路易寻找的骨头,从下面模模糊糊闪着磷光。
他无法理解那蜷在飞行袋里的人竟会害怕自我解脱。其他的人,那些被困在车里和背包里的人,宁愿一跃而亡,也不想慢慢渴死。
看了一圈后,路易才说道:“我实在看不出议长能用分篇器做点什么。”’
“我也一直正费尽心思想这事儿呢。”
“如果他从墙上凿个洞,那也帮不上我们的忙。往天花板上凿洞也一样,再说他也够不着。倘若他击中这场地的发电机,我们就会掉到九十英尺以下的地板上。如果他不动手,那我们只有等着挨饿的份儿——要么,最后心灰意冷,只好自我了断。想想九十英尺高,摔不死也弄个残废。”
“不错。”
“就这么一句?只说个不错?”
“我需要更多的资料才能做出判断。你们俩谁来描述一下周围看到的东西?我只看到一部分弧形墙。”
两个人轮流给他描绘圆锥形的牢房,讲述昏暗的灯光下所能看到的一切。议长又弄亮他的灯。这回亮堂多了。
但是,等路易没话可讲了,他仍然被围在这儿,头朝下,没饭没水,万一出点差错,坠下去就玩完。
路易憋不住想喊想叫,但他极力控制着,压在心底儿,但那欲望却一阵阵涌上来。不消多长时间,他路易·吴可就要爆发了……
有一刻,路易琢磨乃苏会不会离他们而去。
糟透了!这不是秃子头上的虱子——明摆着么?乃苏有一千个理由离开,却没有一个理由留下。
除非他不死心,希望找到这里受过文明熏陶的当地人。
“瞧这车,这有年数的骷髅,显然根本没有人看管这牢狱的机器,”议长沉思道,“也就是说,放弃这城市后,肯定有不少交通工具被吸了进来。然后整个环形世界中再也找不到其他交通工具,但这机器都一直正常运行,因为这么长时间,它的电力实际上消耗不多。”
“这倒不是没有可能。”乃苏说道,“但是——现在有人监听我们的谈话。”
瞬时,路易的耳朵竖了起来。他看到议长大人的耳朵也铺展开了。
“必须有极为先进的技术才能破译封闭的光束。说不准这窃听者有什么翻译器。”
“这窃听贼你知道什么?”
“只是他的方位,干扰源就来自你们目前的方位。也许,那家伙就在你们头上。”
路易条件反射一样扭头往上看。老天!别忘了,他头朝下,身子和天花板之间夹着两个安全袋、一个飞轮哪!
“环形世界的文明咱们找到了!”路易大声说道。
“也许吧。我觉得受过文明熏陶的人本能够修好第三种量子枪,但是最主要的事儿……让我想想。”
这耍木偶人头一垂,音乐骤然响起,听来像是贝多芬,或是甲壳虫乐队,或者是很经典的什么东西。路易心里清楚,每逢这样,这怪物都在思索呢。
让我想想——就这一句话,他可真忙活了半天。音乐声一段接一段,昕得路易渴了,饿了,脑袋一阵阵发蒙。
好几次,路易真是心灰意冷了。正自怨自艾时,那怪物终于露出了脑袋:“我刚才建议使用斯雷热钻探器一实际上幸亏没用。路易,全看你的了。你是灵长类进化而来,比议长善于爬行。你会保证——”
“爬行?”
“我说完你再问,路易。你的激光器该在哪儿就放哪儿,别乱动。用它的光束刺破你前面的安全袋。一旦你往下掉,赶快抓住安全袋垂下来的皮。顺着这皮爬到飞轮上面,保持住平衡。然后——”
“你真疯了。”
“我先说完,路易。这样做的目的是弄毁你所谓的量子枪。可能有两只量子枪,一只放在你们进去时的门上面,或者门下面;另一只位置不定,反正在里面。唯一的线索就是它可能跟第一只枪样式差不多。”